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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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晚上放學, 程陽靈一直凝著眉，沈默著想孫冉冉的事情。
祝清曜見她一直低著頭, 都快撞到前面樹了，快走兩步，停在她面前。
程陽靈沒留神，直接撞到他身上。
熟悉的香味再次充斥在鼻周，只不過程陽靈無暇顧及。
眉頭皺得更深了，擡眼看他。
祝清曜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微微打開，戳在她眉心。
她楞住, 呆呆看他。
隨後, 略顯粗糲的指腹, 沿著眉毛，向兩邊劃去, 到眉尾的時候，才停止。
溫熱的呼吸順著額前的碎發，來到眼睫。
很癢, 程陽靈不自在動了動眼。
祝清曜在眉她尾撫了撫, 嘆息一聲：“年紀輕輕，別總是皺著眉頭。”
程陽靈輕輕笑出聲：“我就是在想，今天班主任和冉冉說什麽了。”
祝清曜沒有任何遲疑, “說她成績退步的事。”
程陽靈狐疑看他：“你怎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 聽到了。”
程陽靈沈默，不明白他耳朵為什麽這麽好用。
躊躇一會兒, 還是問他：“你說, 冉冉會變回原來那樣嗎？”
祝清曜依舊很肯定：“不會。”
這回還不等她問，主動解釋：“哪怕裝的再若無其事, 但是她已經經歷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有影響。”
程陽靈恍然，說得很有道理，她自己就是一個例子。
哪怕她不說，但高一的經歷已經讓她改變一些了。
隔天上學的時候，程陽靈看了眼孫冉冉的座位，沒有人。
一個早自習快要過去，還沒來。
劉隱來到班級好幾次，註意到孫冉冉的座位一直沒人，問馮傲：“她今天來了嗎？”
馮傲搖頭，“沒有。”
劉隱盯著孫冉冉的座位幾秒，而後出去。
他有班內每個學生家長的電話，撥通後，先是告訴對方自己是孫冉冉的班主任，又問孫冉冉今天上沒上學，說她今天沒來學校。
對方詫異，告訴劉隱說她去上學了。
雙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劉隱讓對方多聯系孫冉冉，又快速來到他們旁邊：“你們平時和孫冉冉關系好，知道孫冉冉最近有什麽不對勁的對方嗎？她家裏人說她今天出來上學了。”
三人震驚，還是馮傲問他：“她沒和您說，最近一直被霸淩的事情嗎？”
這回換成劉隱怔住，“她沒和我說過。”
馮傲忽然站起身，“我去找她。”
劉隱按住他肩膀讓他坐下：“我去找，我開車出去，你們好好上課，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馮傲坐下，點頭。
等劉隱走後，馮傲回過頭問他們：“你們說，她能去哪裏啊？她還一直沒和老師說這件事。”
兩人沈默，他們也不知道她會去哪裏。
上午的課三人聽得不是很認真，等到下午劉隱進教室時，恰好從他們身旁經過，被他們喊住。
馮傲問他：“找到孫冉冉了嗎？”
劉隱搖頭。
“你們誰下課和我說一下她是怎麽被欺負的，我了解一下情況。”
三人點頭。
劉隱這節課也上的也心神不寧，下課後正好是大課間，程陽靈跟著劉隱來到辦公室，把那天的情況和劉隱說了。
劉隱聽完後，沈默許久，最終重重嘆息一聲。
語氣無奈：“怎麽就，不和我說呢。”
劉隱擡眼，眸子的情緒黯然：“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們不是很相信我？”
程陽靈張了張嘴，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搖了搖頭：“您做得很好，是她們威脅人。”
不是虛偽，而是劉隱真的是一位很好的班主任和老師。
他講課很好，還很關心他們的日常生活。
劉隱沒說話，程陽靈坐在那裏，靜靜看著他。
見他毫無遮掩的，很懊惱。
良久，他瞅她，語氣平淡：“你先回去吧。”
程陽靈點頭。
回到班級後，祝清曜看她一眼，沒多問。
一天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依舊沒有孫冉冉的消息。
晚上回去的路上，祝清曜都很罕見的不怎麽說話。
進家門之前，祝清曜和她說：“別太擔心，也許明天她就回來了。”
程陽靈沒吭聲。
從下午開始，她沒由來的心慌，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她覺得，孫冉冉應該不會那樣。
就連晚上寫作業，都沒靜下心，索性把作業放到一旁，撐著下巴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找出手機，給孫冉冉發了條消息。
完全不在意對方回不回覆，發完消息後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寫作業。
寫完一科後，撇了眼一旁的手機。
又抓了一把水果糖放進書包裏。
她想，等她明天來再給她。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程陽靈仿若恢覆的很好，還和祝清曜說著話。
話題不知怎麽就扯到孫冉冉身上，她和對方說：“我今天給冉冉帶了水果糖，吃點甜東西心情能變好。”
祝清曜稍稍扯唇：“那等她今天來，就給她。”
只不過，希望今天還能見到她。
這句話祝清曜沒說，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來到班級，劉隱很罕見的坐在前面。
原來早自習他不會來這麽早的。
和他打了聲招呼，程陽靈往座位走。
心臟撲通撲通的，昨天下午那異常的心慌再次襲來。
可能是劉隱今天的異常讓她有了猜想。
握了握拳，看向孫冉冉的座位。
內心祈禱著今天能看到孫冉冉。
臨近早自習時間，劉隱環視班內一圈，出聲：“都到齊了吧？”
三人下意識看向孫冉冉的座位。
劉隱看到他們三人的動作，又補充：“除了孫冉冉。”
班內小聲說著來齊了。
劉隱清了清嗓子，說起今天要說的事情。
“先和大家說個事情。”他看了班級內一圈，眼圈還有些紅：“咱們班孫冉冉同學去世了。”
話音落下，班級內震驚又詫異的聲音此起彼伏。
程陽靈聽到這句話，手中的筆直接掉到地上，甚至反應不過來要去撿，呆楞地看著劉隱。
馮傲聽到這句話，直接出去。
椅子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動靜不小，班內有不少人回頭看他。
劉隱沒理會他，繼續道：“是昨晚她家長給我打的電話，昨晚九點多在河邊被打撈出來。”
班內有人倒吸一口氣。
“今天早自習給大家開個班會，關於校園暴力的。”
劉隱根據孫冉冉的事情開始給大家開班會，程陽靈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聽不清劉隱在說什麽。
腦海中只回蕩著那句——
咱們班孫冉冉同學去世了。
眼圈忽地就紅起來，視線也逐漸模糊。
她昨天所有不好的預感，在這一刻，全都浮現出來。
她甚至覺得，如果她不這麽想，孫冉冉會不會就不會這麽做。
眼淚啪嗒一下，掉落在面前的課本上。
而後，怎麽也止不住，程陽靈直接捂住雙眼，小聲抽噎著。
在這個班級，第二個對她表達善意的人，不在了。
那個什麽時候都是笑著的，仿佛什麽都打不倒的，她最好的朋友，不在了。
因為校園欺淩。
吸了吸鼻子，用力憋住眼淚。
祝清曜見狀，抽出一張紙遞給她。
“別哭。”
程陽靈接過，擦幹眼淚後看向劉隱。
“如果以後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及時和我說，我希望我是你們老師的同時，你們也把當做朋友來看待，如果你們在學校遇到事情都不找我，我會覺得我這個老師做得很差勁。”
班內不知道誰小聲說了句“沒有”。
而後，大家都說：“沒有，您很好。”
劉隱說到最後，和大家說：“我會和孫冉冉同學的家長要來墓地地址，希望大家可以去看看她。”
等劉隱走後，班內對這件事的開始小聲探討。
祝清曜喊了一聲，讓他們背書。
許是也覺得這麽探討不合適，都不說話了。
他隨後和程陽靈說了一聲，出去找馮傲。
馮傲正在廁所裏，腳底有幾個煙頭，祝清曜進去的時候，他正從口袋裏掏出煙盒。
祝清曜見狀，拿走。
馮傲瞅他，語氣不是很好：“給我，我很煩，別讓我和你打一架。”
祝清曜完全不在意，“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馮傲沒出聲，就那麽靜靜看著他。
沒過多久，眼眶開始泛紅：“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明明告訴她要和老師說，結果她沒說。
明明也可以和他們說，她也不說。
祝清曜沒出聲。
其實，為什麽想不開，他們心裏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願意去接受罷了。
又在廁所和馮傲待了一會兒，兩人回到班級。
許是得知這個消息的緣故，班級內一整天的氣氛都很壓抑，劉隱在上課期間和大家說了孫冉冉的墓碑地址。
下課後，程陽靈找到劉隱，問她孫冉冉是在哪條河被打撈上來的。
劉隱狐疑看她：“你別想不開啊。”
程陽靈笑不出來，神色寡淡，耷拉著眼皮：“我就是想去看看。”
劉隱知道她們玩得好，告訴她地址。
回到班級後，程陽靈和祝清曜說晚上不一起回去，想去那個河邊看一眼。
祝清曜聽到後，沒有任何遲疑的：“我和你一起。”
馮傲也回過頭：“我也去。”
晚上放了學，三人一同前往劉隱說的地方。
站在岸邊，看著被風吹起連綿不斷起伏前進的水面。
風很大，天氣很涼，但三個人好像不怕冷一般，一直站在那裏。
程陽靈感受著著呼嘯的風，眼圈再次泛紅。
冉冉，你聽，耳邊呼嘯的冷風，都在輕輕推搡著你，拒絕著你，只希望你好好活著。
可是啊，冉冉，可是——
你怎麽聽不到呢。
就連這滔滔潺潺的水流，在你進去的時候，應該都在拒絕著你吧。
可是啊，你還是感受不到。
你只想當個膽小鬼，不想勇敢面對生活。
三人站在那裏半個小時，這才回家。
回家準備寫作業的時候，程陽靈摸到書包中的水果軟糖，一怔。
她還是，沒有給出去。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陽景一中根據孫冉冉的事件，開啟全校反霸淩宣傳教育，只不過沒有提具體是誰，並且對李思她們幾人展開調查，一天的時間，全校公示，她們被開除。
這件事□□情很大，陽景市的新聞都報道了這件事，以至於陽景市所有中小學開始展開相關教育。
周末的時候，三人又約好一起來看孫冉冉。
程陽靈在路上買了束花。
是向日葵。
她不想用菊花這類的花，俗氣又不符合孫冉冉。
她覺得，孫冉冉和向日葵很像，永遠那麽有活力，但是花瓣容易掉落，不禁摧殘。
墓碑前有許多花，劉隱又在班級說過，估計有班內的同學過來。
把花放到墓碑前，從口袋裏拿出那天的水果軟糖，蹲下身子，把糖放到前面。
她看著墓碑，伸手摸了摸。
冉冉啊，下輩子不要再當個膽小鬼了。
你看看我，都在努力變好，你怎麽越來越懦弱了呢。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遇到了同班同學，幾人打了聲招呼，匆匆離開。
再次開學的的時候，劉隱給程陽靈一個信封，馮傲和祝清曜也有。
說是孫冉冉家長收拾東西時，收拾出來的。
三人很默契，誰也沒主動說去看對方的。
仿若這封信，成為了他們和孫冉冉唯一的秘密。
程陽靈沒敢在學校看，是等到回家才看的。
信很簡短。
靈靈，很感謝你那天的出現，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他們拍了我的照片，那天放學把我堵在校外，所以我一直不敢去找老師。那天他們說的話我聽到了，你很棒，能從這裏走出來，我很懦弱，沒有你勇敢，就是很可惜，不能看見我們靈靈瘦下來的樣子了。
看完後，一聲不吭的把東西收好。
會看見的，我會讓你看見的。
我會努力鍛煉，讓你看到的。
看著桌面上的卷子，拿起筆準備寫作業。
只是，視線很不好，越來越模糊，沒過幾秒，卷子上開始有水漬。
一個晚上，程陽靈都是邊哭邊寫，完全控制不住。
隔天大課間，程陽靈深吸一口氣，忽然和祝清曜說：“11，我不想學醫了。”
這是她最近這段時間，考慮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要說的事情。
祝清曜狐疑看她，內心松了一口氣。
“我想當老師，我想告訴我以後的學生，不能欺負別人，我想力所能及的，幫助那些被欺負人。”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好。”
默了默，她說：“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上大學了。”
祝清曜搖頭。
其實，到最後，可能該說對不起的是他。
但是再等等，等他再抗衡一下。
如果可以，他不想放棄和她一起上大學的機會。
馮傲聽到程陽靈的話後，回過頭：“我也有目標了。”
兩人看他。
“我想考警校。”馮傲耷拉著眉眼，“我也想幫助更多被欺負的人。”
程陽靈彎唇。
他們總是要長大的，可能是因為一些事情，也可能是無意間的。
馮傲看向祝清曜：“你打算學什麽？”
祝清曜一楞，頓了頓，才說：“本來是打算和00一起學醫的，但是現在，我考慮一下，不過內心也更偏向學醫。”
馮傲低低笑出聲。
自從孫冉冉不在後，這是他第一次有笑意。
“是準備救那些被欺負的人嗎？”
祝清曜沒出聲。
因為現在的他，也不確定最後能不能學醫。
他不敢把話說的太肯定。
-
接下來一段時間，程陽靈更加努力學習，每天早晨也都去跑步。
她一定會讓孫冉冉看到她瘦下來的樣子
很快迎來期中考試，程陽靈直接考近班內前五，和祝清曜的成績只差十分。
哪怕他們已經並不打算考同一所大學。
馮傲的成績也提升許多，考到班內前十。
劉隱註意到他成績進步太多，那天晚自習站在馮傲旁邊，問他是不是有目標了。
馮傲說是，並給他解釋：“我想幫助更多像孫冉冉那樣的人。”
劉隱呆滯住，沒說話。
馮傲繼續道：“靈靈準備當老師，也是想幫助更多這樣的人。”
劉隱又看了眼程陽靈，張了張嘴：“你們都很棒。”
上次開班會的時候，明明還是一群還沒有目標只知道學習的孩子，現在的他們，都已經有目標了。
他很自豪，看著他們長大，變成熟，開始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你要是當老師，記得考回來，我在學校等你。”
程陽靈點頭。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程陽靈在學校寫完一科作業，無意間發現祝清曜正在看一本高級英語詞匯。
狐疑問他：“你怎麽看上這個了？”
他掀起眼皮，“準備再提高一點英語成績。”
程陽靈這才註意到，他下眼睛發青，應該是最近沒休息好，看起來很沒有精神。
不過，他說的也很有道理，沒多問。
忽然間，不知道是誰說了句：“外面下雪了。”
大家開始亢奮，全都側頭往窗戶看去。
班級內開始躁動起來。
畢竟在一個南方城市，能看到雪的幾率極小，最多就是刷刷視頻看看北方的雪景。
放了學，校內全是學生在打雪仗，幾乎沒有可以團的雪了，程陽靈只好歇了心思。
等下了公交車，地面已經堆積一層薄薄的厚度了。
走路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程陽靈很興奮，一蹦一蹦的往前走。
“11，是雪誒，我頭一次看到能堆起來的雪。”
說完，也不等他說話，又跑到前方團成一個雪球在掌心看著。
掌心的熱意很快傳遞到雪球上，化成水，冰冰涼涼的，順著指縫滑下去。
她今天穿的外套是黑色的，看雪球的時候，註意到雪花落到上面，再次震驚：“雪花的形狀也都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太興奮了。
祝清曜一直沒說話。
摸了摸鼻子，赧然：“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能堆起來的雪，有點興奮。”
祝清曜彎唇：“你道什麽歉，這不是挺好的？”
程陽靈眨眼，不明白哪裏挺好的。
“你難道沒發現，你現在比高二咱倆剛認識的時候，要開朗很多嗎？”
程陽靈沈默，下意識和高二那個時候的自己做對比，確實是，更開朗了。
她只是想著，祝清曜總是和她說，要多表達，再加上她和他相處時，會下意識放松自己，所以剛剛她才無比活躍。
祝清曜蹲下身子，團成一個雪球，又站起來：“我很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程陽靈頓住，他說——
他很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
他很喜歡......
耳朵開始發燙。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這句話說得很暧昧。
“因為，”祝清曜緩慢出聲，不等她回覆：“這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樣子。”
話落，手中的雪球快速朝她飛去，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砸在臉上。
他沒團太緊，砸到臉上雪球就散了。
然後，她看著祝清曜跑遠，邊跑邊說：“你來砸我呀，00。”
程陽靈遲疑一秒，追著他，然後把手中的雪球往前一扔，砸到他後背，衣服濕了一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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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學, 程陽靈一直凝著眉，沈默著想孫冉冉的事情。
祝清曜見她一直低著頭, 都快撞到前面樹了，快走兩步，停在她面前。
程陽靈沒留神，直接撞到他身上。
熟悉的香味再次充斥在鼻周，只不過程陽靈無暇顧及。
眉頭皺得更深了，擡眼看他。
祝清曜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微微打開，戳在她眉心。
她楞住, 呆呆看他。
隨後, 略顯粗糲的指腹, 沿著眉毛，向兩邊劃去, 到眉尾的時候，才停止。
溫熱的呼吸順著額前的碎發，來到眼睫。
很癢, 程陽靈不自在動了動眼。
祝清曜在眉她尾撫了撫, 嘆息一聲：“年紀輕輕，別總是皺著眉頭。”
程陽靈輕輕笑出聲：“我就是在想，今天班主任和冉冉說什麽了。”
祝清曜沒有任何遲疑, “說她成績退步的事。”
程陽靈狐疑看他：“你怎麽這麽肯定？”
“因為我, 聽到了。”
程陽靈沈默，不明白他耳朵為什麽這麽好用。
躊躇一會兒, 還是問他：“你說, 冉冉會變回原來那樣嗎？”
祝清曜依舊很肯定：“不會。”
這回還不等她問，主動解釋：“哪怕裝的再若無其事, 但是她已經經歷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會有影響。”
程陽靈恍然，說得很有道理，她自己就是一個例子。
哪怕她不說，但高一的經歷已經讓她改變一些了。
隔天上學的時候，程陽靈看了眼孫冉冉的座位，沒有人。
一個早自習快要過去，還沒來。
劉隱來到班級好幾次，註意到孫冉冉的座位一直沒人，問馮傲：“她今天來了嗎？”
馮傲搖頭，“沒有。”
劉隱盯著孫冉冉的座位幾秒，而後出去。
他有班內每個學生家長的電話，撥通後，先是告訴對方自己是孫冉冉的班主任，又問孫冉冉今天上沒上學，說她今天沒來學校。
對方詫異，告訴劉隱說她去上學了。
雙方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劉隱讓對方多聯系孫冉冉，又快速來到他們旁邊：“你們平時和孫冉冉關系好，知道孫冉冉最近有什麽不對勁的對方嗎？她家裏人說她今天出來上學了。”
三人震驚，還是馮傲問他：“她沒和您說，最近一直被霸淩的事情嗎？”
這回換成劉隱怔住，“她沒和我說過。”
馮傲忽然站起身，“我去找她。”
劉隱按住他肩膀讓他坐下：“我去找，我開車出去，你們好好上課，有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馮傲坐下，點頭。
等劉隱走後，馮傲回過頭問他們：“你們說，她能去哪裏啊？她還一直沒和老師說這件事。”
兩人沈默，他們也不知道她會去哪裏。
上午的課三人聽得不是很認真，等到下午劉隱進教室時，恰好從他們身旁經過，被他們喊住。
馮傲問他：“找到孫冉冉了嗎？”
劉隱搖頭。
“你們誰下課和我說一下她是怎麽被欺負的，我了解一下情況。”
三人點頭。
劉隱這節課也上的也心神不寧，下課後正好是大課間，程陽靈跟著劉隱來到辦公室，把那天的情況和劉隱說了。
劉隱聽完後，沈默許久，最終重重嘆息一聲。
語氣無奈：“怎麽就，不和我說呢。”
劉隱擡眼，眸子的情緒黯然：“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你們不是很相信我？”
程陽靈張了張嘴，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搖了搖頭：“您做得很好，是她們威脅人。”
不是虛偽，而是劉隱真的是一位很好的班主任和老師。
他講課很好，還很關心他們的日常生活。
劉隱沒說話，程陽靈坐在那裏，靜靜看著他。
見他毫無遮掩的，很懊惱。
良久，他瞅她，語氣平淡：“你先回去吧。”
程陽靈點頭。
回到班級後，祝清曜看她一眼，沒多問。
一天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依舊沒有孫冉冉的消息。
晚上回去的路上，祝清曜都很罕見的不怎麽說話。
進家門之前，祝清曜和她說：“別太擔心，也許明天她就回來了。”
程陽靈沒吭聲。
從下午開始，她沒由來的心慌，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但是她覺得，孫冉冉應該不會那樣。
就連晚上寫作業，都沒靜下心，索性把作業放到一旁，撐著下巴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找出手機，給孫冉冉發了條消息。
完全不在意對方回不回覆，發完消息後把手機放到一旁，繼續寫作業。
寫完一科後，撇了眼一旁的手機。
又抓了一把水果糖放進書包裏。
她想，等她明天來再給她。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程陽靈仿若恢覆的很好，還和祝清曜說著話。
話題不知怎麽就扯到孫冉冉身上，她和對方說：“我今天給冉冉帶了水果糖，吃點甜東西心情能變好。”
祝清曜稍稍扯唇：“那等她今天來，就給她。”
只不過，希望今天還能見到她。
這句話祝清曜沒說，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來到班級，劉隱很罕見的坐在前面。
原來早自習他不會來這麽早的。
和他打了聲招呼，程陽靈往座位走。
心臟撲通撲通的，昨天下午那異常的心慌再次襲來。
可能是劉隱今天的異常讓她有了猜想。
握了握拳，看向孫冉冉的座位。
內心祈禱著今天能看到孫冉冉。
臨近早自習時間，劉隱環視班內一圈，出聲：“都到齊了吧？”
三人下意識看向孫冉冉的座位。
劉隱看到他們三人的動作，又補充：“除了孫冉冉。”
班內小聲說著來齊了。
劉隱清了清嗓子，說起今天要說的事情。
“先和大家說個事情。”他看了班級內一圈，眼圈還有些紅：“咱們班孫冉冉同學去世了。”
話音落下，班級內震驚又詫異的聲音此起彼伏。
程陽靈聽到這句話，手中的筆直接掉到地上，甚至反應不過來要去撿，呆楞地看著劉隱。
馮傲聽到這句話，直接出去。
椅子和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動靜不小，班內有不少人回頭看他。
劉隱沒理會他，繼續道：“是昨晚她家長給我打的電話，昨晚九點多在河邊被打撈出來。”
班內有人倒吸一口氣。
“今天早自習給大家開個班會，關於校園暴力的。”
劉隱根據孫冉冉的事情開始給大家開班會，程陽靈大腦一片空白，甚至聽不清劉隱在說什麽。
腦海中只回蕩著那句——
咱們班孫冉冉同學去世了。
眼圈忽地就紅起來，視線也逐漸模糊。
她昨天所有不好的預感，在這一刻，全都浮現出來。
她甚至覺得，如果她不這麽想，孫冉冉會不會就不會這麽做。
眼淚啪嗒一下，掉落在面前的課本上。
而後，怎麽也止不住，程陽靈直接捂住雙眼，小聲抽噎著。
在這個班級，第二個對她表達善意的人，不在了。
那個什麽時候都是笑著的，仿佛什麽都打不倒的，她最好的朋友，不在了。
因為校園欺淩。
吸了吸鼻子，用力憋住眼淚。
祝清曜見狀，抽出一張紙遞給她。
“別哭。”
程陽靈接過，擦幹眼淚後看向劉隱。
“如果以後你們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及時和我說，我希望我是你們老師的同時，你們也把當做朋友來看待，如果你們在學校遇到事情都不找我，我會覺得我這個老師做得很差勁。”
班內不知道誰小聲說了句“沒有”。
而後，大家都說：“沒有，您很好。”
劉隱說到最後，和大家說：“我會和孫冉冉同學的家長要來墓地地址，希望大家可以去看看她。”
等劉隱走後，班內對這件事的開始小聲探討。
祝清曜喊了一聲，讓他們背書。
許是也覺得這麽探討不合適，都不說話了。
他隨後和程陽靈說了一聲，出去找馮傲。
馮傲正在廁所裏，腳底有幾個煙頭，祝清曜進去的時候，他正從口袋裏掏出煙盒。
祝清曜見狀，拿走。
馮傲瞅他，語氣不是很好：“給我，我很煩，別讓我和你打一架。”
祝清曜完全不在意，“別抽了，對身體不好。”
馮傲沒出聲，就那麽靜靜看著他。
沒過多久，眼眶開始泛紅：“你說，她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明明告訴她要和老師說，結果她沒說。
明明也可以和他們說，她也不說。
祝清曜沒出聲。
其實，為什麽想不開，他們心裏都明白，只是大家都不願意去接受罷了。
又在廁所和馮傲待了一會兒，兩人回到班級。
許是得知這個消息的緣故，班級內一整天的氣氛都很壓抑，劉隱在上課期間和大家說了孫冉冉的墓碑地址。
下課後，程陽靈找到劉隱，問她孫冉冉是在哪條河被打撈上來的。
劉隱狐疑看她：“你別想不開啊。”
程陽靈笑不出來，神色寡淡，耷拉著眼皮：“我就是想去看看。”
劉隱知道她們玩得好，告訴她地址。
回到班級後，程陽靈和祝清曜說晚上不一起回去，想去那個河邊看一眼。
祝清曜聽到後，沒有任何遲疑的：“我和你一起。”
馮傲也回過頭：“我也去。”
晚上放了學，三人一同前往劉隱說的地方。
站在岸邊，看著被風吹起連綿不斷起伏前進的水面。
風很大，天氣很涼，但三個人好像不怕冷一般，一直站在那裏。
程陽靈感受著著呼嘯的風，眼圈再次泛紅。
冉冉，你聽，耳邊呼嘯的冷風，都在輕輕推搡著你，拒絕著你，只希望你好好活著。
可是啊，冉冉，可是——
你怎麽聽不到呢。
就連這滔滔潺潺的水流，在你進去的時候，應該都在拒絕著你吧。
可是啊，你還是感受不到。
你只想當個膽小鬼，不想勇敢面對生活。
三人站在那裏半個小時，這才回家。
回家準備寫作業的時候，程陽靈摸到書包中的水果軟糖，一怔。
她還是，沒有給出去。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陽景一中根據孫冉冉的事件，開啟全校反霸淩宣傳教育，只不過沒有提具體是誰，並且對李思她們幾人展開調查，一天的時間，全校公示，她們被開除。
這件事□□情很大，陽景市的新聞都報道了這件事，以至於陽景市所有中小學開始展開相關教育。
周末的時候，三人又約好一起來看孫冉冉。
程陽靈在路上買了束花。
是向日葵。
她不想用菊花這類的花，俗氣又不符合孫冉冉。
她覺得，孫冉冉和向日葵很像，永遠那麽有活力，但是花瓣容易掉落，不禁摧殘。
墓碑前有許多花，劉隱又在班級說過，估計有班內的同學過來。
把花放到墓碑前，從口袋裏拿出那天的水果軟糖，蹲下身子，把糖放到前面。
她看著墓碑，伸手摸了摸。
冉冉啊，下輩子不要再當個膽小鬼了。
你看看我，都在努力變好，你怎麽越來越懦弱了呢。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遇到了同班同學，幾人打了聲招呼，匆匆離開。
再次開學的的時候，劉隱給程陽靈一個信封，馮傲和祝清曜也有。
說是孫冉冉家長收拾東西時，收拾出來的。
三人很默契，誰也沒主動說去看對方的。
仿若這封信，成為了他們和孫冉冉唯一的秘密。
程陽靈沒敢在學校看，是等到回家才看的。
信很簡短。
靈靈，很感謝你那天的出現，可是我堅持不下去了，他們拍了我的照片，那天放學把我堵在校外，所以我一直不敢去找老師。那天他們說的話我聽到了，你很棒，能從這裏走出來，我很懦弱，沒有你勇敢，就是很可惜，不能看見我們靈靈瘦下來的樣子了。
看完後，一聲不吭的把東西收好。
會看見的，我會讓你看見的。
我會努力鍛煉，讓你看到的。
看著桌面上的卷子，拿起筆準備寫作業。
只是，視線很不好，越來越模糊，沒過幾秒，卷子上開始有水漬。
一個晚上，程陽靈都是邊哭邊寫，完全控制不住。
隔天大課間，程陽靈深吸一口氣，忽然和祝清曜說：“11，我不想學醫了。”
這是她最近這段時間，考慮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要說的事情。
祝清曜狐疑看她，內心松了一口氣。
“我想當老師，我想告訴我以後的學生，不能欺負別人，我想力所能及的，幫助那些被欺負人。”
他沒有任何遲疑的：“好。”
默了默，她說：“對不起，不能和你一起上大學了。”
祝清曜搖頭。
其實，到最後，可能該說對不起的是他。
但是再等等，等他再抗衡一下。
如果可以，他不想放棄和她一起上大學的機會。
馮傲聽到程陽靈的話後，回過頭：“我也有目標了。”
兩人看他。
“我想考警校。”馮傲耷拉著眉眼，“我也想幫助更多被欺負的人。”
程陽靈彎唇。
他們總是要長大的，可能是因為一些事情，也可能是無意間的。
馮傲看向祝清曜：“你打算學什麽？”
祝清曜一楞，頓了頓，才說：“本來是打算和00一起學醫的，但是現在，我考慮一下，不過內心也更偏向學醫。”
馮傲低低笑出聲。
自從孫冉冉不在後，這是他第一次有笑意。
“是準備救那些被欺負的人嗎？”
祝清曜沒出聲。
因為現在的他，也不確定最後能不能學醫。
他不敢把話說的太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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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段時間，程陽靈更加努力學習，每天早晨也都去跑步。
她一定會讓孫冉冉看到她瘦下來的樣子
很快迎來期中考試，程陽靈直接考近班內前五，和祝清曜的成績只差十分。
哪怕他們已經並不打算考同一所大學。
馮傲的成績也提升許多，考到班內前十。
劉隱註意到他成績進步太多，那天晚自習站在馮傲旁邊，問他是不是有目標了。
馮傲說是，並給他解釋：“我想幫助更多像孫冉冉那樣的人。”
劉隱呆滯住，沒說話。
馮傲繼續道：“靈靈準備當老師，也是想幫助更多這樣的人。”
劉隱又看了眼程陽靈，張了張嘴：“你們都很棒。”
上次開班會的時候，明明還是一群還沒有目標只知道學習的孩子，現在的他們，都已經有目標了。
他很自豪，看著他們長大，變成熟，開始為自己的未來考慮。
“你要是當老師，記得考回來，我在學校等你。”
程陽靈點頭。
日子按部就班地過著，很快就到了十二月。
程陽靈在學校寫完一科作業，無意間發現祝清曜正在看一本高級英語詞匯。
狐疑問他：“你怎麽看上這個了？”
他掀起眼皮，“準備再提高一點英語成績。”
程陽靈這才註意到，他下眼睛發青，應該是最近沒休息好，看起來很沒有精神。
不過，他說的也很有道理，沒多問。
忽然間，不知道是誰說了句：“外面下雪了。”
大家開始亢奮，全都側頭往窗戶看去。
班級內開始躁動起來。
畢竟在一個南方城市，能看到雪的幾率極小，最多就是刷刷視頻看看北方的雪景。
放了學，校內全是學生在打雪仗，幾乎沒有可以團的雪了，程陽靈只好歇了心思。
等下了公交車，地面已經堆積一層薄薄的厚度了。
走路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程陽靈很興奮，一蹦一蹦的往前走。
“11，是雪誒，我頭一次看到能堆起來的雪。”
說完，也不等他說話，又跑到前方團成一個雪球在掌心看著。
掌心的熱意很快傳遞到雪球上，化成水，冰冰涼涼的，順著指縫滑下去。
她今天穿的外套是黑色的，看雪球的時候，註意到雪花落到上面，再次震驚：“雪花的形狀也都不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太興奮了。
祝清曜一直沒說話。
摸了摸鼻子，赧然：“不好意思，我第一次看到能堆起來的雪，有點興奮。”
祝清曜彎唇：“你道什麽歉，這不是挺好的？”
程陽靈眨眼，不明白哪裏挺好的。
“你難道沒發現，你現在比高二咱倆剛認識的時候，要開朗很多嗎？”
程陽靈沈默，下意識和高二那個時候的自己做對比，確實是，更開朗了。
她只是想著，祝清曜總是和她說，要多表達，再加上她和他相處時，會下意識放松自己，所以剛剛她才無比活躍。
祝清曜蹲下身子，團成一個雪球，又站起來：“我很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程陽靈頓住，他說——
他很喜歡她現在這個樣子。
他很喜歡......
耳朵開始發燙。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這句話說得很暧昧。
“因為，”祝清曜緩慢出聲，不等她回覆：“這才是一個學生該有的樣子。”
話落，手中的雪球快速朝她飛去，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砸在臉上。
他沒團太緊，砸到臉上雪球就散了。
然後，她看著祝清曜跑遠，邊跑邊說：“你來砸我呀，00。”
程陽靈遲疑一秒，追著他，然後把手中的雪球往前一扔，砸到他後背，衣服濕了一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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