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時走時停，在路上繞啊繞。

莫惜然小心跟著，絕不從路燈下過，以至於在泥地裏跑了一段路，小弟在副駕駛一顛一顛屁股疼。

黑色小電動車躲在陰影裏看不清，跟著貨車一路開到偏郊區的農家院外，藏在土坡下面。

“咱下車不？”小弟兩只胖手趴窗詢問，眼瞅著皮卡下來倆男人敲農家院的大鐵門。

莫惜然看不到那邊，開車門前囑咐：“咱倆分頭行動，你拍他們拖箱子，我去錄音。小心點兒，別被發現了。”

“啊你自己去？”小弟揚起聲調，被莫惜然捂了嘴。

“吆喝啥，想咱倆被一鍋端了？”莫惜然擰一把小弟的腮肉，恨恨道。

小弟唔一聲摸臉，悄聲說：“外面下雨呢，我一男的讓你出去冒險？你在這兒拍吧，我去。”

“得了吧，你這體重去閃亮登場啊。”莫惜然給他一根自拍桿，自己帶上一個說：“用這個拍，車牌號一定要清楚。”她不等小弟反對，徑直下車順土坡跑到農家院的墻外聽動靜，開了錄音筆掛在自拍桿上往墻頭上杵。

“今天有點少啊，這點肉也就夠用到下午。”院內有人說話。

“這種天氣能有這些不錯啦，還有一半豬在路上呢，不知道啥時候到。”

“我們不能下午歇業吧，豬來不了你不早說。”

“嗨，實在不行我這還有些加工過的老鼠死貓肉，做包子做菜都行的，反正你們汪家牌包子料味大，和在一起吃不出。”

“我艹你別指名道姓，不想活了？”很兇的一聲。

莫惜然在墻根底下暗暗偷笑，謝你啊老哥。

“對不住對不住，我這破嘴沒把門的。”這人說著打了自己一嘴巴，莫惜然聽到啪的聲音。

“你給我註意點兒，傳出去先拿你開刀！”更兇狠的一聲。

“是是是。”

“既然這樣也沒轍，把那些肉和這些攪合在一塊，我讓人擡走，快點兒的。”

“馬上馬上。”

院裏開始幹活，啪嗒啪嗒生肉落地聲傳出來，是很重要的鏡頭。

莫惜然擡頭瞧了瞧，墻將近兩米高，碎玻璃紮在墻沿，她不好拍，擡頭的工夫還落了一臉雨水，軍大衣浸濕大半，穿在身上很沈。

“嘖。”莫惜然抹了抹臉，將手機調成拍攝模式，開了夜視可勁兒拉長自拍桿還是差一點兒，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走，手電筒照了過來……

小弟在車裏老急了，怕莫惜然暴露被逮進去挨揍，可自個兒出去又怕幫倒忙，心慌得不行。

這時農家院的鐵門大開，有人跑到皮卡車後開了車廂門，三個藍色大塑料盒裝了進去。

皮卡司機指揮車下的人關車門，其他人撤回農家院，鐵門關上了。

小弟抻長胳膊記錄下這一幕，重點落在皮卡的車牌號上。

皮卡載著貨開走，莫惜然還沒回來。

“壞了壞了，是不是被逮進去了。”小弟不安地扭身，不停嘀咕，再回頭看駕駛位的車門玻璃上貼著一張頭發淩亂的大白臉。

“臥……”小弟捂嘴，瞪凸兩眼倚向車門。

駕駛位的車門打開，被雨淋成落湯雞的莫惜然同志爬上車，真·瑟瑟發抖，上下牙咯噠咯噠響。

小弟忙把自己的軍大衣脫了蓋在莫惜然身上，猛往她身上貼暖寶寶：“臥槽你這是咋了，大衣呢？”

“太太太沈，扔了。”莫惜然渾身哆嗦，嘴唇凍到發白。

“……”小弟不知道咋整，幹脆把外套一起脫給要帶他翺翔的莫惜然，別把他學姐凍死。

“甭甭甭管我，快開車跟上去。”莫惜然說著往後車廂蠕動，給小弟騰地兒。

這特麽真的是在用生命伸張正義。

小弟萬分感動之餘，順手幫莫惜然一把，把她掀到了後車廂。

莫惜然：好小子，姐果然沒看錯你……

兩輛皮卡車開出去老遠，小弟憑著過人車技追上一輛，依舊猥瑣地尾隨，不敢開車燈。

返程莫惜然一直縮在後車廂打寒顫，幫不上忙，小弟表示自己眼累心累。

“你剛才咋了，被發現了？”小弟拐個彎問。

莫惜然脫掉濕透的夾克，僅穿絨衫蒙著軍大衣縮成一團，嘶嘶回：“剛碰上司機放水，他就挑我在的那面墻，嚇得我趕緊跑，誰知道踩泥溝裏出不來，只能把大衣扔了。”

“那你反應夠快，不然咱倆被抓到死死無救。汪家囂張跋扈的勁兒，多出名。”小弟剎車說。

莫惜然再貼倆暖寶寶嗯了嗯做回覆，有一段沒說，挺蹊蹺的。

農家院墻外光禿禿，手電筒已經照到莫惜然，那會兒她身體不聽使喚，居然自行側身貼到墻上躲過光線，然後聽那人被傾倒的水柱劈頭蓋臉澆了一頓，她趁機溜走，半路跑不動把軍大衣扔了。

哪兒來的水柱澆那人一臉？好像還冒著白煙，是熱水？她為什麽不受小腦控制自行轉身？

她哈氣搓手思考，忽地抖激靈，不會是產婦跟著她幫忙吧……

九重天上的玉緣殿，泫滐托腮看一盞茶，一旁小爐子正在燒水，咕嘟咕嘟冒白煙，茶香四溢。

與茶盞邊緣齊平的水面輕輕晃了晃，莫惜然凍到蒼白的面頰也跟著動了動。

泫滐換成另一手托腮，右手扇一扇，茶壺的熱氣撲到茶盞上空縈繞。許是覺得不夠，泫滐又呼扇兩下，被月老抓個正著。

“好啊你！”月老抓住泫滐右手以防證據被毀滅，激動指責：“我就知道你在管小惜然的事兒！你啥無所謂沒感覺，都是唬我這個老頭的吧！”

泫滐往回抽手沒抽回來，托腮看月老：“是啊，唬你的你也信。”

月老臉色大變，松開泫滐，伸手指他結巴：“你你你……”

“我我我……”泫滐學月老抖音兒，面色平靜道：“準備下凡。”

這就要命了。

月老啊一聲跳開，回頭瞧三把仙鎖捆住的櫥子，望回來沈聲說：“你知道裴君被鎖在裏面，你倆已沒感應這一說了吧？”

泫滐坐直，十分正經回：“所以我準備下凡試試這是不是真的。”

“試個頭啊試！”月老崩潰，拽把椅子坐在泫滐面前擡頭：“看著我的眼睛。”

“做什麽。”泫滐嫌棄地後仰，倒也聽話，迎上月老灼灼的視線。

月老兩手按住腿用力瞪泫滐，抓狂般地告訴他：“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跟你說，你心裏想的就是真的！千真萬確，不能再真！”

他老人家真不知道咋跟泫滐說了，就差歇斯底裏，泫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認清自己就是喜歡莫惜然的事實！

然而泫滐反應冷淡：“哦，我要自己實踐出真知。”特學術派的語氣。

月老終於被KO，臥倒在石桌上，一口老血在內心噴薄。

等他老人家緩口氣擡眸，泫滐已經身體力行，去實踐出真知了。

他老人家再次臥倒之際忽感無力，自覺這事已脫軌，打是打不過泫滐，又控制不住泫滐心裏瘋狂生變，忙喝口茶冷靜冷靜，想著要不要找個理由上報把泫滐關起來。

但是治標不治本啊……

停在養生會所外的小電動車無緣無故變得有點暖和，像開了熱風。

莫惜然整個人緩過來，納悶：“你開空調了？”

“這破車能有空調？”小弟抽空回瞥一眼，眼神古怪：“你不會是凍出幻覺了吧。”

“你不覺得車裏暖和多了？”莫惜然松開軍大衣整理頭發，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小弟受到驚嚇。

“我們還在危險地界兒，你倒是悠著點兒啊。”小弟咬牙提醒，緊張地看了看車外面。

皮卡車開進了汪家的養生會所，今晚的專題基本可以結束了，莫惜然的噴嚏打的算是時候。

小弟收了相機松口氣，一晚上精神緊繃，不是一般累。

莫惜然擦擦鼻子忍住噴嚏說：“今晚拍的東西你先別往外放，等我信兒。”

“我等白天還要去暗訪一遭。”小弟癱在駕駛座放松，“他們肯定不止向汪家供應淋巴肉。”

“你別跑偏了。”莫惜然敲駕駛座指示，“我要的效果是汪家完蛋，供應鏈是其次。”

小弟連連稱是，忽然轉身問：“哎姐，你早知道他們家用淋巴肉和死貓死耗子肉做招牌湯包賣，怎麽一開始不給我專題？”

“上回要給你來的，結果被他們發覺，沒料可挖了。”莫惜然指揮小弟開車送自己回家，半躺在後車廂說，“誰知道汪興強這個敗類非要惹我，不收拾他枉為女人。”

那惡狠狠的腔調，小弟打哆嗦，駛到臨街狂踩油門，暗想：惹了學姐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可怕。

莫惜然隨車在後車廂搖擺，慢慢歪了身子，頭強行抵住副駕駛的座椅，小聲嘟噥：“你一定要等我信兒發稿，切記切記。”

“知道啦。”小弟應著說：“我看你一會兒趕緊回家洗熱水澡再吃點藥預防預防，這種天淋濕會發燒的。”

“我沒那麽金貴，回去睡一覺就好了。”莫惜然說著抵不住滑倒，額頭砰地磕上不明物體，“哎呦……這怎麽……天又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出門來，忘記放存稿了，啊！我這強迫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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