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輕輕響動，月老忙把鏡子揣懷裏。

莫惜然和泫滐一前一後進門，沈若睡得挺踏實，莫惜然放心了。

裴煜桀不在病房裏。

月老跳起來檢查莫惜然的脖子，除了尚有點紅的指印，他老人家再沒看到啥，寬心道：“還好還好，沒留下傷。”

“他沒留下傷，我也跟他沒完。”莫惜然板著臉走到隔壁床尾翻手提包，裏面沒鏡子，她把夾層也掏了，不見鏡子蹤影。

泫滐一進門坐在隔壁床尾的木椅那兒，看著莫惜然翻來翻去，了然地瞥向月老。

月老拍拍心口，使眼色：見機就跑。

泫滐斂了斂眉，月老將註意力投在了莫惜然身上。

手提包整個倒過來，東西嘩啦啦落在被褥，莫惜然在裏面劃拉：“咦，去哪兒了。”

月老心虛，立馬收回手降低聲音：“小惜然……”

莫惜然沒聽見，掃病房一圈，在窗臺一角找到手機：“啊在這兒。”

“……”月老白醞釀一堆說辭，傷感情。

莫惜然找出一個號碼撥出去，那邊很快接通，她上來霸氣道：“小弟，姐帶你去整個大新聞，跟著姐混不？”

話筒傳出疲憊的男聲：“啊姐，你別鬧。我熬夜好幾天了，準備把這個專題整給主編，成敗在此一舉，等我忙完再跟你說！”

“你成天搞些打不起浪花的過氣專題，還美其名曰懷舊風。”莫惜然嘖嘖，“姐等你混出頭帶姐吃香喝辣要等到哪年？你麻溜扔了手上的破紙來跟姐混。”

“瞧你說的，你能有什麽好專題。”小弟打著哈欠，不相信。

莫惜然坐到床沿，翹起腿回：“保管讓你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好專題。”

泫滐在旁邊瞧她眼神飛揚嘚瑟狀，眉尾微揚，感覺沒好事兒。

月老此時只有趁裴煜桀沒出來趕緊帶鏡子回天庭的念頭，莫惜然想幹什麽，他老人家不是很在意。

小弟：“真的姐，你別鬧，我明天早晨要交稿，回頭跟你說。”

“專題就在今天晚上。”莫惜然開始引誘，先擺譜：“姐是信的過你才告訴你，還不知道你有沒有膽兒跟著我去挖。”

“喲還有我不能挖的？”小弟上鉤，清清嗓：“說出來我聽聽。”

莫惜然不繞彎，直接說出來，那頭果然沈默了。

泫滐聽了莫惜然今晚的安排，扭頭看向仍在下的大雨，深感還有什麽是莫惜然不敢做的。

哦，除了見鬼就慫。

“姐，你這個專題確實很大。”小弟嚇精神了，“弄不好要被報覆的，再說今天這天兒，咱倆別沒沖破荊棘就被凍死了，怎麽伸張正義。”

“就挑這種天兒去蹲，他們的戒備最低，你連這都不懂？”莫惜然循循善誘，“咱只要今晚把素材準備好，隨便你這專題怎麽做。”

電話沒回音兒，小弟在猶豫。

“要是你怕的話，我再看看有沒有人願意接這專題。”莫惜然用上激將法，哼哼道：“回頭你別說姐沒把好東西留給你。”

泫滐聽了不禁搖頭。

莫惜然不服，拋出“志在必得”的眼神，泫滐無言以對。

“得了吧姐，也就我敢答應你這茬。”小弟反駁，“誰敢跟那種‘大戶人家’對著幹，那是嫌日子過得太閑找刺激，作死呢吧？”言下之意，他接了也是作死。

“要不說是大專題，你的工作座絕對保住了。”莫惜然打包票。

小弟還是很猶疑，當然也害怕，一旦搞砸別說工作，小心人也不保。

電話裏一直沒回音兒，莫惜然再扔定心丸：“姐跟你保證，這次姐要他全家玩完，我有說過假話？”

這倒是真的，莫惜然對小弟從沒食言過，允諾的事兒也都達成了。

小弟衡量再三，松口：“成吧，反正我這個月再不交爆炸專題，真混不下去了。昨兒主編還讓我卷鋪蓋走人。你說，我在哪兒等你。”

莫惜然報上地址，愉快結束了通話。

“這種天兒，你確定不會凍死？”泫滐質疑，不是關心的語氣，純質疑。

莫惜然從包裏取出一沓暖寶寶：“貼的渾身都是，不怕。”

泫滐不知道說啥，給豎個大拇指吧。

“月老他老人家呢？”莫惜然這會兒才想起月老來。

“走了。”泫滐站起來說，“我也要走了。”

“什麽意思。”莫惜然嗅到一股子永別的味道。

泫滐看著莫惜然的小臉，回了仨字兒：“你懂的。”

莫惜然：“……”

此“你懂的”非彼“你懂的”，字面上的意思，莫惜然當然很懂的。

月老把鏡子帶走了，趁裴煜桀差點兒入魔無精力反抗之際，所以泫滐也要走了。

懶散仙不愛下凡，莫惜然以後見不到泫滐。

莫惜然關心一件事：“產婦咋辦，我又不能跟她直接對話。”

她居然沒問裴煜桀，泫滐挺意外，說：“她的訴求跟你說過了，你盡力即可。”

“噢。”莫惜然低頭裝暖寶寶，太過平靜。

泫滐不急著走，觀察了她一會兒。

莫惜然定好鬧鈴擡頭，見泫滐還在，奇怪：“咋了？”

“你倒是冷靜。”泫滐說。

“那要怎樣，哭著喊著讓你們把裴煜桀還給我？”莫惜然脫鞋坐到床上盤腿，梗著脖子說：“他要掐死我呢，回天上冷靜冷靜也好。等他幡然悔悟回來找我認錯，我再考慮原諒他。”

泫滐認為她還是沒認清事實，幹脆告訴她：“他回不來了。”

“我可不覺得。”莫惜然臥倒，翻身背對泫滐：“咱們拭目以待。”

裴煜桀是啥脾氣，莫惜然能不知道？裴煜桀掐她這種意外情況除外，她不信吃不準裴煜桀。

再說她一凡人，能跟神仙鬥？泫滐和月老用小拇指就把她撚死。

這事兒先擱著吧，莫惜然閉眼補覺，身後沒有聲響，泫滐離開了。

淩晨四點半雨勢漸小，莫惜然從一家二十四小時租車店裏搞了輛兩人座的黑色電動車，載上通宵在報社奮鬥的校友小弟，風風火火趕到本市知名養生會所隔壁街的路口等著。

寒風呼嘯，電動車沒空調開，倆人半躺在座椅上緊盯車外情況，兩雙眼睛不停地四處看。

小弟一身脂肪抵不過小風入侵，凍得發抖牙打顫：“姐姐姐……我這這這是……豁豁豁上了，你你你可一定要誠不欺我啊啊啊……”

“你前幾次要被辭退，是誰救你於水深火熱，這就忘了？”莫惜然掏幾個暖寶寶扔到小弟腿上，又從後車廂整了倆超厚軍大衣給小弟一件揚眼：“瞧姐這裝備，你別給姐掉鏈子，姐才能帶你翺翔。”

小弟二話不說，穿好軍大衣從包裏搞出偷拍攝像頭按在車頭上，又架好相機調準參數，最後拿出兩個保溫瓶左一個右一個擺好。

“看我這不輸你吧？”小弟眉飛色舞，“我把稿子寫好了，有了照片和視頻一貼再潤潤色先打響一炮，我的破爛兒團隊直接給他哄上熱搜，咱趁勢打鐵搞死他們！”

“可以可以。”莫惜然豎起大拇指讚嘆，“不愧是我的小弟。”

“那必須！”小弟開始吹噓，“我要讓領導知道他對我的鄙視是眼瞎行為，實力打他的臉！”

莫惜然嘖一聲收回手，恍然一想，對著自個兒的大拇指出了神，眼前無緣無故出現泫滐的臉。

“咋了姐。”小弟伸手在莫惜然眼前晃了晃，“你別跟我說你沒睡覺，拖我後腿。”

莫惜然拍掉胖手，甩了甩頭發精神抖擻：“你姐我可是睡了五個小時來的，別廢話，註意前面動靜。”

“哦哦。”小弟掏出望遠鏡對上瞇縫眼，一眨不眨盯著養生所後門，生怕漏掉一只蒼蠅。

莫惜然哇一聲感嘆：“沖這裝備再不能伸張正義，老天都不容。”

哢嚓！天空劈下一道雷，莫惜然渾身一抖閉了嘴。

淅瀝小雨慢慢變急，雪花沒一會兒將車玻璃糊了。

莫惜然不敢開車刷，只能在玻璃上貼暖寶寶，貼完趕緊躺下，不能被人發現。

“這天兒真他媽惡劣。”小弟眼酸，低罵一聲躺下緩緩神兒。

莫惜然接過望遠鏡繼續盯：“快到時間了，他們肯定出動，不然明天怎麽營業。”

小弟打個哈欠潤潤眼，開了保溫瓶喝口濃茶回：“咱最大的問題是怎麽拍到一手資料。”

“見機行事吧。”莫惜然說。

兩道白晃晃的光線從電動車後面投過來，莫惜然向後一看，激動拍方向盤：“來了來了！快趴下！”

小弟斜躺貼緊車門，軍大衣蒙住臉，莫惜然窩在方向盤底下一動不動。

貨車緩慢從電動車旁駛過，拐彎去了養生會所後門。

小弟稍微擡身偷瞄外面，有點後怕：“靠，他們怎麽從這兒過。”

“對面也有個車，你看見沒。”莫惜然伏在方向盤上往外指，“他們這是檢查路口，幸虧這破車不起眼。”

小弟早吐槽過電動車破，車門上還銹跡斑斑，忍不住又吐槽：“別一會兒跟不上，咱倆瞎折騰。”

“你要相信我的車技。”莫惜然手搭車鑰匙，隨時發動。

車技這玩意兒，小弟不敢吐槽，怕莫惜然一個不高興帶他去江裏翻滾一圈。

養生會所後門開出來兩輛皮卡順南邊的街道開走，貨車在會所周圍轉了轉也走了。

“出發出發！”莫惜然哢地扭動鑰匙踩油門，調頭從另一條街駛離，不開車燈叮囑：“好好拍。”

小弟先把安全帶系好，趴到前面一邊看路提醒一邊調相機。

天上的玉緣殿裏，白玉橋下的水池面浮現小電動車猥瑣尾隨皮卡的景象，錦鯉在畫面下方游啊游，水面蕩漾，將小電動車打散。

“你看啥呢。”月老端著姻緣簿過來瞧。

點心碎屑落到水面上，錦鯉冒出頭來，電動車的畫面不見了。

泫滐撚撚手指，回去坐著喝茶，隨口回一句：“沒什麽。”

月老眼一瞇，瞧了瞧清澈透底的池水，頓感有貓膩。

作者有話要說： 同志們！抓住假期的尾巴！盡情翺翔吧！突突突，biu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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