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然？”

莫惜然用鼻音嗯了聲，鉆進被子裏，躲開灑到臉上的溫熱呼吸。

“我要走了，惜然。”

“去哪兒啊。”莫惜然哼哼唧唧，很不情願。

無回音，溫溫的呼吸也離開了。

莫惜然忽地驚醒：“別走！”

床邊立有著紺青衫袍的身型，很高，比莫惜然高了一個頭多。

莫惜然看都沒看就撲了過去，抱的那叫一個緊：“不準走！”

“你不許我走，為何想著將鏡子交出去。”這聲挺寒的。

“誰說的。”莫惜然狡辯，“我分明不同意，他把我打……”

等下，有點奇怪。

莫惜然記得自個兒被泫滐打暈了，那鏡子應該被帶走了，怎麽還……

她慢慢擡頭，忽地一懵，雙手松開彈回床上，手指著床邊的人結巴：“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床沿邊，一雙灼熱的棕眸落在驚恐嫌棄的小臉上，唇抿成一條直線，嘴角下拉明顯表明心情不佳，左眼角邊的紅色淚痣都黯淡了。

莫惜然不是很懂，為什麽泫滐打她還要玩這麽一套。

泫滐以為換個聲音，換個古代裝扮再搞一頭黑長直假發，就能騙到她？鬧呢。

她兇神惡煞：“少玩小姑娘的變裝游戲，我的鏡子呢，還給我！”

“泫滐”輕扯唇，陰颼颼地回：“你竟將我同他認錯。”

莫惜然眼珠子一轉，跳到床的另一邊，隨手撈過立地的臺燈對準“泫滐”警告：“麻煩你騙人之前先戴個面具好嗎，真當把我當傻子了？有完全一樣的兩張臉嗎！”

真是笑話，有不變模樣騙人的麽，別說她的智商高於水平線，就是低於水平線也不能相信“泫滐”的鬼話！

小臥室一時安靜無比，氣壓值不斷下降。

“泫滐”看著對面，如瀑長發的末尾同寬大的長袖袍邊慢慢漂浮，仿佛有一股氣流在湧動。

莫惜然瞧的出他對自己的敵對非常不滿。那張帥臉不跟以前似的冷淡，很有生氣。

沒錯，深邃眉眼間滿是火氣。

人怎麽跟神仙鬥。

莫惜然錯了，扔下臺燈就跑，大聲喊：“月老大大快來救我！您跟班要瘋啦！”

誰知還沒跑到樓梯口，她眼前出現一抹紺青色，嚇得她調轉往回跑，冷不防被攔腰抱住扯了回去，貼到挺硬的胸膛上。

“你給我聽好了。”莫惜然的耳後噴灑溫熱呼吸，陰測測的沈緩男音縈繞在她耳邊：“我是裴煜桀。”

裴煜桀？

誰啊？

泫滐的兄弟？

一連仨問號在莫惜然腦子裏轉悠，她使勁兒地扭啊扭，想掙脫開。

不過這抱著的姿勢，她好像很熟悉。

她突然停下聞了聞，鼻尖分明是檀香味兒，和泫滐身上的不一樣。

不對！

莫惜然停止掙紮回身打量一番，很費解：“你為什麽跟月老的跟班是一個長相？”

“問的好。”她頭頂掠過一聲，耳垂被咬了。

“嘶……”

“我也想知道。”樓梯口傳來泫滐的聲音。

莫惜然一激靈，蹦高跳開，活像偷情被抓，緊接著視線裏出現了兩個泫滐。

是的，容貌完全一樣的兩個泫滐，一個現代裝扮，另一個古裝裝扮，克隆了似的。

莫惜然看左邊看右邊，揉揉眼，懵了：“什麽鬼。”

泫滐站在樓梯上審視與自己完全一樣的那張臉，也想知道對方是個什麽“鬼”。

這“鬼”就連眼下的紅淚痣都學的有模有樣，泫滐揚了揚眉。

昨晚莫惜然昏倒之前，泫滐要去抱她，鏡子裏忽然出來這麽個家夥。

莫惜然被護得死死的，泫滐碰不得不說，硬是過了兩招。

這個叫裴煜桀的家夥不為人也不為鬼，是沒有肉身的元神，而且屬於神的行列。

而泫滐僅為仙的階品，接下兩招要反擊，被月老制止了。

月老當時喊那一聲很好笑，泫滐想起來就呵呵。

月老喊的是：“別把自己打壞了！”

泫滐從來沒覺得自己脆到打兩招就壞，月老什麽意思，他保持了一晚的冷漠臉。

而這位裴煜桀守了莫惜然一晚，就在莫惜然的臥室，設下紅光屏障，莫惜然才睡那麽香，只是沒卸妝。

鏡子安然無恙躺在枕頭邊。

兩雙棕眸，一冷一熱盯著莫惜然。

冷的是泫滐，熱的是裴煜桀。

莫惜然特緊張，左看右瞪，眼都酸了沒瞧出個所以然，一時手足無措。

這……超了大綱……

“你看他做什麽。”裴煜桀有慍意，伸出手：“到我這兒來。”

“那個……”莫惜然望了望面無表情的泫滐，轉臉投入裴煜桀的懷抱。

雖然莫惜然之前不知裴煜桀的長相和名字，但總歸認識了十幾年，裴煜桀不會害她。

泫滐可就說不定了，昨天還把她打暈了呢。

別問她為什麽今天才知道裴煜桀最基本的兩樣信息，因為裴煜桀只在大半夜出現，而且不讓看樣貌也不給說名字，這神就是這麽怪。

莫惜然躲裴煜桀懷裏，抻脖子喊了一嗓子：“月老大大！”

泫滐看著她這反應，沒由來上來一陣兒……煩躁？

“嗳！”樓下客廳有熱情回應。

泫滐向下看了眼，很快回眸望向莫惜然。

莫惜然被打出了後遺癥，老覺得泫滐不懷好意，仗著裴煜桀很得瑟地吐了吐舌頭，惹得泫滐更煩躁了。

奇了怪，泫滐除嫌麻煩外，很少煩躁，怎麽就這一會兒煩躁值不停上升。

無法解釋。

裴煜桀不掩對泫滐的敵視，尤其泫滐的視線落在莫惜然臉上，他的棕眸滿是慍色，甚至殺氣騰騰。

明明相同的一張臉，卻有水火般的反差，像同一個人，再仔細看神色又不像。

“月老大大快來管管跟班！”莫惜然又喊了一嗓子，“他欺負凡人，你們神仙沒個律法管管？”

“哎呦，我自己都顧不上了，還顧他。”月老在樓下說。

月老又咋了。

莫惜然拽拽紺青衫袍的袖子，擡頭朝玻璃墻那邊努嘴。

裴煜桀挺配合莫惜然，挪步往墻邊走，手還攬著她的腰，很是親昵。

顯然，他倆的關系非同一般。

那麽也就是說，莫惜然一直在騙泫滐。

泫滐像裴煜桀那樣，唇也繃成了一條直線。

這個女騙子。

莫惜然揪著裴煜桀的袖子往下看，月老竟然在客廳打游戲！

“您幹嘛呢！”莫惜然比喝了兩斤老白幹還醉，“都啥時候了！還打游戲！”

月老的手指特靈活，在手機上嗖嗖地按，一身古代的白袍子配手機違和到不要不要的，他老人家邊打邊嘆氣：“我這無處安放的壓力哦，只能靠這樣緩解了。”

“……”

莫惜然想自己可能做了場喜劇版的噩夢。

裴煜桀攬著莫惜然，對著泫桀說：“他是誰，為何與我同樣貌。”

“啊你不知道啊。”莫惜然懵了，合著這倆像孿生兄弟的家夥互相不認識。

“你說你叫什麽？”泫桀問了聲。

裴煜桀滿是敵意，沒回答。

兩雙棕眸一同瞇了瞇，照鏡子似的。

“他老人家是裴君啊，你忘啦。不過裴君也不記得了。”月老在樓下說，狂戳手機：“哎呦別打我呀！”

莫惜然：“……”

一白胡子老頭叫一青年老人家，真新鮮。

泫桀聞言揚了眉：“那個不鬧事就渾身不舒坦的上古戰神？”

月老：“emmm……”

“我滴天。”莫惜然蹭地跳開，指著裴煜桀張大口：“你是神？”

這神還是上古的呢，莫惜然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神話故事裏的上古人物都是特牛逼的存在。

裴煜桀對她離身不滿，一伸手又將她抱了回去。

泫桀不甚高興。

月老抽空一擡頭也神情凝重，尤其看到裴煜桀攬著莫惜然的手，嚇得他老人家把手機扔了翻出姻緣簿看了看，安心了。

沒那姻緣，還好還好。

泫桀秒懂月老的表情，煩躁頓消，一個閃身坐到月老身邊。

月老偷偷說：“最好不要惹裴君。”

想當年，裴煜桀是天界的神話，不止是赫赫戰績，還有那稀奇古怪一點就炸的脾氣，相當出名。

泫桀不覺：“你覺得我打不過他？”

月老搖頭：“你倆現在差不多，不存在誰打不過誰。”

“那昨晚你什麽意思。”泫桀冷了冷棕眸，“什麽叫把自己打壞了？”

“就……字面上的意思。”月老眼神虛晃，倒頭找手機。

泫桀一揚手，嗖，卡在沙發縫裏的手機飛到了他手上。

月老：“……”

莫惜然都不敢看裴煜桀的臉，秒出戲，沖樓下說：“您老說說這到底怎麽回事兒，為什麽他倆長一樣？”

“啊呀，這是天機，凡人不能知道的。”月老極不讚成地晃頭，一副“你打我我都不說”的表情。

“說給我聽聽。”泫桀兩根長指翻轉手機，慢悠悠道：“你如實招來，我可以不問你這東西從哪兒來的。”

“一個手機而已，你至於麽。”月老可憐巴巴正要演技大發，讓泫桀一句話堵回去了。

泫桀作勢起身：“你不說也行，我去南天門逛一逛。”

“別別別！”月老把泫桀拽回來，“南天門這幾天不太平，咱別去當炮灰，當個後勤就行。”他老人家細聲細語哄著：“聽我話，別去。”

泫桀坐下睨過去一眼：“那說不說？”

月老：“……”

莫惜然在樓上看得一個楞一個楞。

裴煜桀對樓下倆仙漠不關心，眉頭卻輕皺著，似乎不太舒服。

月老瞧見了，立刻起身恭敬作揖：“裴君請先回鏡中休養，小仙保證絕不傷惜然半分。”

莫惜然聞聲扭頭：“你怎麽了？”

這時泫桀又說：“為什麽我覺得身上哪兒疼。”

“因為你跟裴君原本是一體嘛。”月老一本正經地扔□□。

莫惜然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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