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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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彎月
房間裏很安靜。
一串鈴聲從頭響到尾，直到第二遍趙瑜才摁下接聽。
電話那邊有塑料摩擦帶起的窸窣聲響，周凜安把手裏的袋子掛到門把手上，他開了兩小時的視頻會議，此刻聲音還透著幾分啞，“剛剛下樓看見有人在賣仙女棒，我給你買了一點。”
趙瑜還在糾結要不要刪掉那條朋友圈動態，手指頓在屏幕前的煙花照片上良久，聽見他說仙女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了，你放門口吧，我一會兒出去拿。”
聽筒裏安靜了兩秒，通話並未結束，周凜安最後跟她說了句早點休息。
一如上次，臺風天，爭吵過後周凜安送來她房間的限量版手辦，這次的仙女棒，趙瑜直接電話給林嘉，讓她拿走處理。
她明白這是周凜安的道歉，但她不想接受。
酒店的服務很好，早餐供應很豐盛，趙瑜吃完飯就開始犯困，但還是強撐著打開電腦改圖紙。昨天周凜安無意提及的一句話，在她的心裏砸出了不小的水花。
她想認真把工作室開下去，想證明自己。
下周去香港，她需要有拿出手的作品。雖然這個作品在兩個月前，趙瑜就已經開始籌備。但用於固定的幾個零件卻出了問題，跟圖紙差著近一厘米。她必須重新再計算、落筆。
在生活裏，趙瑜是個很隨性的人，她不缺錢也不缺他人的關註，想去的地方只需要開個口，從來沒有為瑣碎日常煩憂過。唯一認真地，傾盡心力去完成的事情，就只有這份她由衷熱愛的工作了。
工作室從選址到裝修，每一步她都有親臨現場去督查。當時搭建室內的施工大哥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他摘下尼龍手套，指著趙瑜給的圖紙說，“標準的樓梯踏步高度它就是15到18厘米，你何必非計較那一兩厘米的誤差？又不礙事。”
藝術創意跟現實經驗起了沖突，趙瑜毫不退讓，“別說一兩厘米，就算是一毫米的誤差也不行。”
“工期可以延長，但品質一定要保證。”
她在房間裏一待就是一上午，到下午林嘉實在看不下去，把她抓出去泡溫泉。
路上不少年輕帥氣的男人，林嘉卻只字不提當時喊她過來這邊的初衷，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那些帥哥們，反倒是低頭看了好幾次手機。
趙瑜嘲笑她人在這裏陪自己，心早就飛到陸銘揚那裏了。
林嘉矢口否認，“才不是，我跟他只是各取所需。”
趙瑜束起頭發，隨手挽了個丸子頭，斜眼看她，“需是什麽？”
“需是當我有需求，他需要出現。”
/
“趙小姐，我們的需求已經讓Kris發送到你郵箱裏了，請註意查收。”
抵達香港的前一天，趙瑜還在工作室忙到晚上十二點，好在一番辛苦總算將新的成品做了出來。
她回覆著Kris推薦的客戶消息，咬了一口從便利店買回來早就涼透的三明治，心情依舊興奮。
高興的情緒一路持續到第二天早上，趙瑜帶著愉悅的心情離開餐桌，出門時周凜安問了句要去哪裏，她也好心情地回了，“去香港，見一個合作夥伴。”
周凜安滑動觸摸板的手指停住，也只片刻，說：“好，工作順利，路上註意安全。”
抵達香港時，Kris親自到機場接她，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簡單地問候了兩句，Kris領著她徑直去了定好的餐廳。
在趙卓誠的耳濡目染下，趙瑜的交談能力也是相當好。
哪怕是再枯燥的工作內容，也能在她的嘴巴裏綻放出花，變成有趣的符號。
kris是香港人，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家教嚴苛，成長環境使然，他很少接觸到像趙瑜鮮活生動的女孩子。
餐廳位置極好，透過側邊的藍色玻璃，就是維港美麗的夜景。明亮的城市燈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稱得上圓滿的月遙掛在天邊，周圍一切都耀眼。可這些並不及他在趙瑜眼睛裏捕捉到的萬分之一。
“總之，Kris，謝謝你的款待。”
Kris唇角的笑意未消，他微微擡起酒杯，“應該的。”
頓了頓，“你也可以叫我中文名，陳泊聞。”
香港社交中，大家習慣性會稱呼對方的英文名。kris自幼在這片土地長大，也不例外。只是半小時前，他聽見趙瑜跟友人通電話，很標準的普通話，柔柔的語調，念對方的名字。
他忽然很想聽她說普通話。
趙瑜酒喝得有些多了，她眼睛眨了眨，吐字緩慢，“陳泊聞。”
女孩牽了下嘴角，笑容綻放在燈光下，“很好聽。”
末了，也舉起自己手裏的酒杯，虛空碰撞，“我叫趙瑜，當然你依舊可以稱呼我Eloise.”
談話氛圍融洽，不過一下午，他們已經約定了第二天的晚宴。陳泊聞送她回酒店，說屆時會引薦她認識一位知名投資人。
他說這話時表情裏欽佩過多，“是位很年輕的投資人，能力卓越出眾，行事卻低調，不常露面。”
聽見年輕投資人五個字，趙瑜腦海裏最先浮現的是張熟悉又古板的臉。她出於禮貌笑了下，“是嗎？那我很期待明天。”
陳泊聞是個書卷氣息較濃的人，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比較嚴肅考究。如果是趙瑜身邊的異性朋友，沒準兒就會接話說，是期待明天與我見面嗎？
這樣的話，陳泊聞很難講出。但不妨礙他有自己的交流技巧，“那趙小姐早些休息，明天我會來酒店接你。”
/
告別陳泊聞，趙瑜回到房間依舊沒什麽困意。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祟，她感覺整張臉都有些熱，半天都降不下來溫。
她走到陽臺邊，手撐著欄桿，香港的夜裏似乎星星很少。她仰頭只看見了孤獨的一盞月亮，被雲遮住一半，稱不上明亮。
吹過的風揚起她的長發，拂過兩頰還帶著幾分濕意。細密的雨滴很快讓燥熱的心變得平靜，趙瑜正要折返回去，收回視線的同時，目光也瞥到隔壁房間離開的一抹背影。
是個年輕男人，看不清臉，只是無端覺得有幾分熟悉。
這份熟悉感不多深刻，趙瑜洗了個澡就拋擲在了腦後。
睡前回郵件和信息，對話框一條條往下，最下方的一條未讀來自周凜安。她給他的消息設置了免打擾，只是那抹深藍色的天空頭像還是太顯眼，視線被抓住，自然也看見對話裏的內容。
“你的人生從來不必跟誰綁在一起，你只需要過好自己。”
來自三天前。
趙瑜抓起手邊的水杯，冰涼的液體從喉嚨滑過，那點醉意徹底消了，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壁，反倒有些涼。
她以前也問過自己，周凜安真的那麽叫人討厭嗎？
答案是模糊的。
因為腦海裏，關於他的片段實在太多。他們也不是沒有過風平浪靜的溫馨時刻。
中學考砸的重要考試，是他擋著她站在爸媽面前解釋，“班主任也說，這次聯考各年級段的試題都有些難，出得有失水準。”那幾年，趙卓誠工作忙，吳敏也無心家庭，是他充當著長輩的角色，督促她的學業，關心她的健康。
他成績好，長相也出眾，學校裏不少愛慕他的女同學，也有通過她想更進一步認識周凜安的。她也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偶爾抱著他的追求者送來的巧克力，倚靠在書桌前，給他充當軍師，“我覺得其實你真談戀愛，爸媽也不會說什麽。”
燥熱的夏季午後，每一陣湧進房間裏的風都帶著熱氣，她正是愛美的年紀，短裙下是筆直修長的腿，隨意地往前伸到對面。
周凜安合上書，手指壓在桌面中央的試卷上，那分數實在不算好看，“與其關心我戀愛與否，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的成績。”
“還想不想考A大了？”
那點八卦的心就這麽被他摁下去。
變化出現在高考後，考完試的當天，周凜安工作結束，親自開車來接她。一大束茉莉白玫，她接過花的同時，也看見了他身側的女伴，及膝的套裝長裙，每一根頭發都透著成熟的氣息。
她親切地喊她的名字，“你就是趙瑜吧，考完就自由啦，祝你金榜題名。”
笑容明明是友善又漂亮的，可趙瑜沒來由覺得晃眼，夜晚躺在床上，甚至罕見的失眠。
雖然事後，她在吳敏口中得知，那人是周凜安是堂姐，出差到南城。但那場失眠後遺癥，還是席卷了那個夏天。
從確認自己的心意到主動表白，不過只用了三天的時間。
周凜安拒絕她，也不過用了三分鐘，長廊外面的巨大鐘表，指針像在她的神經上游走，“你喝醉了。”
“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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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還在糾結要不要刪掉那條朋友圈動態，手指頓在屏幕前的煙花照片上良久，聽見他說仙女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知道了，你放門口吧，我一會兒出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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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白這是周凜安的道歉，但她不想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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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裏，趙瑜是個很隨性的人，她不缺錢也不缺他人的關註，想去的地方只需要開個口，從來沒有為瑣碎日常煩憂過。唯一認真地，傾盡心力去完成的事情，就只有這份她由衷熱愛的工作了。
工作室從選址到裝修，每一步她都有親臨現場去督查。當時搭建室內的施工大哥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他摘下尼龍手套，指著趙瑜給的圖紙說，“標準的樓梯踏步高度它就是15到18厘米，你何必非計較那一兩厘米的誤差？又不礙事。”
藝術創意跟現實經驗起了沖突，趙瑜毫不退讓，“別說一兩厘米，就算是一毫米的誤差也不行。”
“工期可以延長，但品質一定要保證。”
她在房間裏一待就是一上午，到下午林嘉實在看不下去，把她抓出去泡溫泉。
路上不少年輕帥氣的男人，林嘉卻只字不提當時喊她過來這邊的初衷，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那些帥哥們，反倒是低頭看了好幾次手機。
趙瑜嘲笑她人在這裏陪自己，心早就飛到陸銘揚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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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束起頭發，隨手挽了個丸子頭，斜眼看她，“需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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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香港時，Kris親自到機場接她，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簡單地問候了兩句，Kris領著她徑直去了定好的餐廳。
在趙卓誠的耳濡目染下，趙瑜的交談能力也是相當好。
哪怕是再枯燥的工作內容，也能在她的嘴巴裏綻放出花，變成有趣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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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位置極好，透過側邊的藍色玻璃，就是維港美麗的夜景。明亮的城市燈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稱得上圓滿的月遙掛在天邊，周圍一切都耀眼。可這些並不及他在趙瑜眼睛裏捕捉到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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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is唇角的笑意未消，他微微擡起酒杯，“應該的。”
頓了頓，“你也可以叫我中文名，陳泊聞。”
香港社交中，大家習慣性會稱呼對方的英文名。kris自幼在這片土地長大，也不例外。只是半小時前，他聽見趙瑜跟友人通電話，很標準的普通話，柔柔的語調，念對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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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酒喝得有些多了，她眼睛眨了眨，吐字緩慢，“陳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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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氛圍融洽，不過一下午，他們已經約定了第二天的晚宴。陳泊聞送她回酒店，說屆時會引薦她認識一位知名投資人。
他說這話時表情裏欽佩過多，“是位很年輕的投資人，能力卓越出眾，行事卻低調，不常露面。”
聽見年輕投資人五個字，趙瑜腦海裏最先浮現的是張熟悉又古板的臉。她出於禮貌笑了下，“是嗎？那我很期待明天。”
陳泊聞是個書卷氣息較濃的人，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比較嚴肅考究。如果是趙瑜身邊的異性朋友，沒準兒就會接話說，是期待明天與我見面嗎？
這樣的話，陳泊聞很難講出。但不妨礙他有自己的交流技巧，“那趙小姐早些休息，明天我會來酒店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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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陳泊聞，趙瑜回到房間依舊沒什麽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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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年輕男人，看不清臉，只是無端覺得有幾分熟悉。
這份熟悉感不多深刻，趙瑜洗了個澡就拋擲在了腦後。
睡前回郵件和信息，對話框一條條往下，最下方的一條未讀來自周凜安。她給他的消息設置了免打擾，只是那抹深藍色的天空頭像還是太顯眼，視線被抓住，自然也看見對話裏的內容。
“你的人生從來不必跟誰綁在一起，你只需要過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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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瑜抓起手邊的水杯，冰涼的液體從喉嚨滑過，那點醉意徹底消了，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壁，反倒有些涼。
她以前也問過自己，周凜安真的那麽叫人討厭嗎？
答案是模糊的。
因為腦海裏，關於他的片段實在太多。他們也不是沒有過風平浪靜的溫馨時刻。
中學考砸的重要考試，是他擋著她站在爸媽面前解釋，“班主任也說，這次聯考各年級段的試題都有些難，出得有失水準。”那幾年，趙卓誠工作忙，吳敏也無心家庭，是他充當著長輩的角色，督促她的學業，關心她的健康。
他成績好，長相也出眾，學校裏不少愛慕他的女同學，也有通過她想更進一步認識周凜安的。她也從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偶爾抱著他的追求者送來的巧克力，倚靠在書桌前，給他充當軍師，“我覺得其實你真談戀愛，爸媽也不會說什麽。”
燥熱的夏季午後，每一陣湧進房間裏的風都帶著熱氣，她正是愛美的年紀，短裙下是筆直修長的腿，隨意地往前伸到對面。
周凜安合上書，手指壓在桌面中央的試卷上，那分數實在不算好看，“與其關心我戀愛與否，不如多關心關心你的成績。”
“還想不想考A大了？”
那點八卦的心就這麽被他摁下去。
變化出現在高考後，考完試的當天，周凜安工作結束，親自開車來接她。一大束茉莉白玫，她接過花的同時，也看見了他身側的女伴，及膝的套裝長裙，每一根頭發都透著成熟的氣息。
她親切地喊她的名字，“你就是趙瑜吧，考完就自由啦，祝你金榜題名。”
笑容明明是友善又漂亮的，可趙瑜沒來由覺得晃眼，夜晚躺在床上，甚至罕見的失眠。
雖然事後，她在吳敏口中得知，那人是周凜安是堂姐，出差到南城。但那場失眠後遺癥，還是席卷了那個夏天。
從確認自己的心意到主動表白，不過只用了三天的時間。
周凜安拒絕她，也不過用了三分鐘，長廊外面的巨大鐘表，指針像在她的神經上游走，“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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