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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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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只是話說到一半,定國公又劇烈地咳嗽,一串殷紅的血又溢了出來。

據說他當年因為負傷,所以落下吐血的毛病,也正因為如此,才懶理了庶務。

小螢充滿歉意道:“慕公子為了救孤,已經身負重傷昏迷不醒。國公您若是因著這一遭出了什麽差池,孤以後可沒法跟慕公子交待!”

定國公微微一笑:“我們父子都是龍鱗暗衛,暗衛成立伊始本為皇族效力,鞠躬盡瘁罷了,殿下不必自責。”

小螢道:“不行,我得送國公回去,驛館事情,由別人去做!”

說著她站起身來,瞟了一眼撫王,冷哼一聲攙扶著定國公轉身而去。

太子執意相送,定國公拒絕不得,便一同上馬車前往定國公府。

到了府門前,國公客氣地請太子入內飲茶,小螢也毫不客氣地欣然前往。

聽聞國公負傷,安慶公主急急帶著女兒慕嫣嫣出來相迎。

看著父親面色慘白的樣子,嫣嫣急得不行,連忙跑來攙扶:“父親,你覺得怎樣,他們說您又吐血了!”

“不過是淤堵的血,不礙事的。”定國公寬慰著女兒,然後對公主道:“太子親和,非要送我歸府,將我那新得的龍井給太子殿下沏一壺來。”

小螢此來的目的可不光是飲茶,她毫不客氣地坐下,然後對安慶公主道:“國公負傷,需要休息,公主陪孤聊天即可。”

安慶公主覺得太子的屁股太沈。他還知道定國公需要休息,為何還要在府裏坐著不走?

定國公也屬實撐不住了,便被下人攙扶著去休息了。而慕嫣嫣也跟著父親照料病榻去了。

於是廳堂裏便只有安慶公主相陪。

安慶公主吩咐下人都站在了庭院遠處,這才不急不緩地轉動茶盞,不時用眼打量太子。

小螢知道,她應該是在心裏拿著大皇子侍妾在跟自己比。

誰讓那個侍妾跟太子長得太像。

待打量差不多了,安慶公主才開口:“殿下事務繁忙,如此能耐心在我府上飲茶,想必也是有些事情要與臣妾說吧?”

小螢晃了一下茶杯:“孤覺得應該是公主有話同孤講。從江浙回來,斷橋驛館遇襲,到那日我與慕卿被襲,到處都是龍鱗暗衛的手筆。安慶公主,你脫不開幹系的。”

安慶公主定定道:“是我能力不夠,松懈了龍鱗暗衛,害得有些人猖狂無度,現在寒江受傷不醒,定國公也已經回京,這些事務全都交給他來處置了。至於我的錯失,待查明了,自然會奏明陛下,再給殿下您一個合理交待。”

言下之意就是,你個黃毛太子,還沒有審皇姑姑的資格!

聽安慶將一切盡推卸給了下屬瀆職,小螢噗嗤一笑:“孤以前小,不知皇姑姑的事跡,也是大了些,才了解了點。說起來,您也是生不逢時,雖然是蕭九牧大俠的親閨女,可資質平平,毫無練武的天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收了位天資聰慧的女學生,承襲父親的武功絕技!再然後呢,這女子不光武功資質出眾,簡直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再加之天生貌美,讓傾慕者趨之若鶩,你說,有個這樣處處皆是完美的女子在身邊,是什麽樣的感受啊?是不是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麽都一事無成啊?”

安慶公主在人前的端莊從容,就這麽在閆小

螢的話語裏漸漸龜裂出縫隙。

她冷厲瞪著閆小螢:“太子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懷疑我嫉妒葉王妃?”

小螢飲一口茶,發出滿意的聲音:“您的心事,孤這個晚輩如何能知?只是覺得好奇,為何皇姑姑您這一輩子的足跡,好似都在重覆著葉王妃。我聽說當年葉王妃似乎屬意的是定國公,所以就算父皇一直苦苦追求葉王妃都未能有果。可後來您突然宣布與定國公訂婚,葉王妃好似為了避嫌,又似負氣,才匆匆決定,在眾多追求者裏挑選嫁給了父皇。葉王妃以師父名義,成立龍鱗暗衛,這辛苦成立的暗衛,最後也落入了您手裏,只是管得也不怎麽樣……資質平庸的人,想要追尋天資超敏之人的腳步,您這輩子,一定活得很累吧?”

安慶的公主瞪過來的眼神變得十分恐怖,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公主一聲令下,拖拽入了刑司拷打了。

“殿下,您說的這些荒謬,是從哪聽來的!葉王妃與陛下的過往,豈是小輩能妄議的?”

可小螢不怕,她站起身來,踱步走到安慶公主的跟前,居高臨下,瞇眼審視著道:“被嫉妒折磨的滋味不好過,所以你無所不用其極,想要做些什麽。當年葉王妃被俘,有沒有你的手腳啊!””

之前做太子時,因為有顧慮,自是扮成了縮頭太子。

可這次不一樣,她就是要肆意張狂,引蛇出洞!

閆小螢一旦不再收斂,那種刀山學血裏磨礪的鋒芒感便迎面撲來,直直逼向安慶的咽喉。

安慶公主不自覺微微後傾身子,卻又察覺自己失了氣場,便又正回身子,沖著閆小螢冷硬道:“太子慎言!不怕我只能去陛下跟前,將您這話再說一遍?”

小螢優哉拎起茶壺,替安慶手邊的茶盞蓄了茶水,然後笑嘻嘻道:“不怕!因為公主您是大奉朝最要臉的女子,孤說的那些太臟!從您嘴裏說出來,不合適!”

安慶公主都要被太子這股無賴氣逼得眼中冒火了:“既然知道這般齷齪,為何如此編排我?你說的這些……是大皇子說給你聽的?”

小螢自然不能告訴她,這些都是她從蕭天養大俠的嘴裏一點一滴挖出來後,經過她整理推敲的。

她站直了身子笑:“大皇兄的為人,您這個當姑姑的應該了解,怎麽可能說這些?不過孤好歹也去過江浙,在聽雪園的下人那,還有陳大將軍的嘴裏也聽說了不少。是陳將軍親口對孤說,您當年對葉王妃嫉妒得不行,所以指使著他故意馳援不到,害得葉王妃身陷敵營,受盡屈辱!”

“他胡說!明明是他為一己私利,想要隱瞞自己私售軍械,才與古治勾結,出賣了葉展雪……”

說到這個裏時,安慶公主急急收口。

因為她發現自己失言了。陳諾早就死了,就算他汙蔑自己又怎樣?全是太子空口白牙的話罷了,何必急著解釋?

只是這從小到大都懦弱的太子,今日不知怎麽,一句句言語挑釁,將她沈積心底的怨毒全都激發出來,才會在被冤枉時耐不住性子,將陳年往事的一角抖落出來。

小螢看她不言,笑著道:“公主怎麽不說了?你身為葉王妃的好友,卻對陳諾陷害她的事情守口如瓶,甚至還出面替他擋罪,讓他在犯下馳援不利的罪名後,居然還能一路平步青雲,坐到與葉重將軍比肩的位置……公主到底是出了多少氣力?”

說到這裏時,安慶公主憤怒的表情逐漸沈靜下來,甚至還帶了一絲絲從容。

“太子殿下,您今日的臆想猜測都說完了嗎?定國公身子不爽利,我要去服侍他吃藥,不能陪侍殿下,還請見諒!”

說完,公主也不管太子說什麽,徑自起身,揮袖匆匆而去。

小螢看著她的背影,慢慢飲了最後一盞茶,心裏卻在默默梳理方才與公主的對話。

她說得前半段,似乎切中了公主的心虛要害,看來安慶公主當真對葉展雪這個昔日的閨中密友懷著很深的嫉妒。

只是後來,她不知說了什麽,反而讓這位公主從慌亂裏掙脫出來,重新恢覆了鎮定。

她為何會如此?定然是自己有什麽說的不對,讓她心裏有了底。

那到底是從哪裏開始不對的呢?看來她還得細細捋一遍。

在廳堂一處墻外,正立一人,偷偷聽了他們的談話,然後悄然轉身,小跑去了定國公的房間,一五一十告知了國公。

此時國公已經支開了女兒嫣嫣,正一人躺在床上。

當他聽了太子咄咄逼人的話,忍不住笑了笑,自言自語:“這鳳棲原,當真是有趣啊!鳳家的血脈竟然這般不俗,一個被人看輕的娘娘腔,三言兩語地試探敲打,就能將安慶懟得招架不住,慌了陣腳……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想到這,他略帶遺憾想:可惜寒江那孩子還沒醒,不然定然能從他的嘴裏,知道這個太子更多的事情。

那一趟江浙之行後,鳳淵越發不受控,而事態的發展也越發不受控。

他明明算計好了一切,卻總有疏漏。

慕甚如今已經篤定,這個一直扮豬吃老虎的太子,就是他之前一直疏漏的那枚詭棋!

不過既然被他察覺,那麽便是明棋,他倒要好好看看,這個鳳棲原到底有什麽門道!

……

閆小螢從定國公府出來的時候,看看時辰還早,想了想,一轉彎便又去了瑞祥王府。

身為兄弟,出宮彼此串門,並不稀奇。

恰好鳳淵也從宮裏回來,正從馬背上下來。

不過小螢來得也是巧了,正看見了那個傳說中的葉家表妹。

這位武將出身的妹妹,卻是一副文雅嬌媚的模樣,從轎子裏出來,便給表哥施禮:“母親燉煮了補氣的藥膳,可以清毒去火,她知道你中過奇毒,便特意多煮了些,讓你平日多飲,有助排毒。”

說著她從侍女的手裏接過食盒,羞答答呈遞給了鳳淵。

鳳淵並沒有接,甚至看都沒看一眼,只是冷漠道:“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女郎,總是一個人跑到我府門上來,會招人誤會閑話的。”

葉禾聞言,臉蛋微紅,卻也鼓足勇氣道:“你我表親,又不是外人,我關心自己的表哥,不怕別人說我閑話。”

鳳淵皺眉,有些不耐道:“我是說,別人會說我的閑話,我不想再被人誤會,所以……表妹,不送了!”

葉禾沒想到表兄說話這麽直接,一時有些下不來臺,可還是勉強道:“表兄當知我父親的心意。他有意將我許配給你,到底是我哪裏讓表哥看不見上眼,才如此對我?”

想她母親是翰林學士之女,家世淵源。

當年葉重倘若不是有從龍之功,是夠不著母親的。

如今她貴為葉家千金,雖然是武將之後,卻受了外祖家的詩書熏陶。

葉重請表兄飲酒時,語重心長地與鳳淵分析過,他如今在宮中起勢,為人低調最為重要,而將來擇選的王妃,也不宜在黨爭各派裏甄選,免了陛下猜忌。

倒不如親上加親,娶了自家表妹。反正葉禾的外祖家是治學之家,並不涉黨爭。

可若為了避嫌,真娶了個江浙鹽販之女,未免太荒唐了。

依著父親意思,只要鳳淵推說那鹽商之女不肯回京,那旨意便也傳達不到。

那等荒唐賜婚就此作廢,他便可將葉禾娶過門。

對於父親的話,葉禾也是默認的。

她以前聽聞表哥的事跡,還有瘋名,跟其他貴女一般不敢靠近。

只是後來聽父親說起了其中曲折,再看表哥登門,近看他英俊逼人的眉眼,愛慕之心便油然而生。

表兄出身富貴,本該是皇嫡子,若再娶個讓世人都看不起的低賤女子,真是叫人心生垂憐。

所以,偷聽了幾次表兄與父親的相談,父親詢問他的功課時,他竟然自己就已經研讀了許多晦澀難懂的書,聽著他言語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的時局分析,葉禾真切感受到表兄竟然是有大才學的。

一時葉禾對鳳淵愈加傾心

,對父親提起的聯姻,也羞澀認下。

只是沒想到,表兄毫不猶豫拒絕了父親的提議,只說陛下已經賜婚,他會遵從聖旨,給閆家女郎一個名分交待。

葉禾被鳳淵如此婉拒,激出了不甘。

她聽別府貴女說過,那女子長得跟太子簡直一模一樣,表哥怎麽可能會荒謬如此?

應該就像父親說的那般,表哥因為從小遭遇了不公,所以心懷怨氣,故意挑揀了這樣的女子,來給皇家添堵吧。

若是這般,便太不值當,葉禾覺得自己該拉表哥一把,不至於他誤入歧途,自毀前程。

鳳淵卻察覺不到表妹的一番苦心。

自覺話已經說盡的他,一個字都懶得說,轉身便準備大步入府。

可剛轉身,就看見了像街溜子一樣,領著小太監蹲在轉角磕花生,看熱鬧的閆小螢。

他皺了皺眉,揚聲問:“要一直蹲在那?”

小螢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花生皮,然後走過來道:“大皇兄,這位是……”

葉禾自小不長在京城,雖然來了有些時日,可之前並不認得太子,只覺得走過來這少年,長得也太秀氣了些。

待聽到他便是當朝太子時,不由得心裏一驚,連忙給太子施禮問安。

只是想到鳳淵表哥的未婚妻據說長得跟太子肖似,她不免好奇,趁著太子與鳳淵表哥說話的功夫,微微擡頭打量。

可這一看,卻不打緊,她正看見鳳淵低頭跟太子說話。

有時女郎的直覺最是刁毒,不知為何,一向為人冰冷的鳳淵在看著太子時,眼神似乎被熨燙過了,直直盯著少年,帶著說不出的熱切……

他們的兄弟情誼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糟糕。若是要好,為何偏要娶個跟弟弟肖似的女子……

葉禾看得心微微縮了一下,也不知自己是聯想到了何處。

只是她告別二位,往轎子處走時,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

那兩個兄弟正並肩而行,往王府裏走。

鳳淵一直低頭看著身邊的少年。

那少年太子也不知說了什麽,引得鳳淵伸手,似乎想要去捏太子的臉,可手都出去了,似乎又覺得不合時宜,又急急收回。

他那高大的身體不自覺地往少年那邊傾斜……

看上去真是對弟弟寵溺無度的兄長……

再說那“兄弟”二人進門的時候,當弟弟的還在打趣:“看來我真來得不是時候,打擾皇兄飲解毒湯了,你怎麽就這麽讓表妹走了?不請她入內坐坐?”

鳳淵看著她狡黠樣子,便忍不住想要捏她的臉,可想到在王府門口終究不合時宜,終於急急住手。

可待引著太子入了書房,大門被他的長腳踹著關上時,便忍不住將身邊的少年扯入懷裏了。

“怎麽有空來我這了?是又想我了?”

他倆清晨才在宮裏相處過,沒想到這女郎下午時又眼巴巴跑到他的府上來了。

這般黏人的樣子……當真可愛!

鳳淵向來只裝謀略詭道書籍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類似“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的纏綿詩句。

可是小螢的回答,卻很煞風景:“我是來看慕公子的,他怎麽樣了,有沒有醒過來?”

鳳淵的眼神頓時冷了幾分,垂眸看著女郎,看她能不能自省,好好改改她的話。

若她不改,又這麽掛心慕卿,餘下的事情倒也好辦。

不過是下次餵慕卿吃飯的時候,在裏面下點調味砒霜一類的,讓她下次想念時,直接去墳頭拜祭好了。

小螢知道了灌醋是什麽滋味,一看鳳淵眼神不對,立刻乖巧改口:“當然,主要是想你,順便看看慕卿……”

她沒敢說實話,其實最想念的,是鳳淵親手做的小菜。

可若惹惱了廚子,打翻醋缸,估計就吃不到什麽好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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