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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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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看女郎急急改口的樣子,著實不誠心,不過鳳淵還是吩咐廚房做了小螢愛吃的菜。

等待佳肴上桌的功夫,小螢講了她入定國公府試探的經過,尤其是安慶公主有些怪怪的態度轉變。

若是以前,鳳淵對安慶公主厭惡得連名字都不願聽。

可因著說話的人是小螢,他便能盡量平心靜氣地聽下去。

聽到最後,鳳淵開口道:“你是說,當年指使陳諾出賣我母親的人,也許不是安慶?”

小螢道:“只是直覺,並無證據,我如今倒是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定國公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妻子與老皇帝有私情?”

鳳淵回想著當年:“我十一歲那年偷聽了安慶與父皇私會後,便提刀去尋她算賬。與慕寒江撞在一處,頭腦發熱時,差一點就殺了他。當時定國公阻攔,問我緣由,我卻氣血沖腦,暈了過去。後來想,我當時應是已開始有中毒的跡象,行事才會如此無法自控。醒來之後,慕甚問我緣由,我並沒講。他說慕寒江受了傷以為我要殺他,很傷心,茶飯不進,定國公便跟慕寒江說,是他打罵了我,所以我要行刺的是定國公。”

小螢問:“你為何不告知定國公關於安慶偷情的事情?”

鳳淵垂眸道:“給定國公戴綠帽子的是高高在上的陛下,我若說了,定國公與我焉有活命?我與慕甚無仇,豈能害他?”

他那時那麽小,冷靜下來就能想到這點,足見鳳淵的早熟。

所以他那時那麽沖動地提刀殺人,應該就是中毒的緣故。

小螢聽了,覺得鳳淵當年中毒的背後,定然大有文章。

“因為要扳倒西宮,所以你和安慶暫時放下矛盾,在陛下跟前將投毒的罪名按給了西宮。可真正給你下毒的人是誰?不會是安慶,那時你已經發現了她的私情,她若想要滅口,需要快些法子。絕對不會用瘋藥這種鈍刀子。而商貴妃更無可能,就像她說的,她那時壓根不將你這血脈存疑的孩子放在眼中。從你快要十二歲起,你的人生便被一只黑手任意擺布。若想跳出迷局,就得細細梳理。”

鳳淵清楚,因為這黑手現在不光想要擺布他,還將手伸向了鳳棲原,以後更有可能伸向閆小螢。

可是下毒的人會是誰,既不是商貴妃,也不是安慶,那時還有誰與他親近,看準了他這個好擺布的棋子?

小螢一時又想:慕甚不深問鳳淵刺傷慕寒江的緣由,會不會……是他老早便知道自己戴了綠冠?”

若是這樣,他常年稱病不在府,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無法面對妻子的不忠,而且奸夫乃是這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所以慕甚只能窩囊回避,選擇視而不見。

可是回想起他跟陛下談笑風生,情誼如往昔的光景,慕甚應該真不知情,不然怎麽能表現如此坦然?

慕寒江也說過從小到大,他的父親待他,比母親安慶公主要親善多了。

想那淳德帝誤會鳳淵不是自己的孩子時,冷漠疏離才是人之常情。

若慕甚老早就知道,怎麽能對慕寒江如此平和?

如此隱忍,不是聖人,就是心思深沈似魔了!

想到這,小螢微微蹙眉,覺得自己將人想得太陰暗。

慕甚的氣度涵養很好,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親近。更何況他今日還替小螢挨了重重一拳,吐血不止。

如此懷疑剛剛幫了自己的恩人,實在不善!

可一旦往這邊動了心思,小螢的思緒就有些拉不回來。

鳳淵看著小螢陷入沈思,便問:“你想到了什麽?”

小螢覺得自己應該是多慮了,便笑了笑:“飯菜好了嗎?我餓壞了!”

被宮裏清淡飲食素寡了的腸胃,在遇到椒麻鴨、茱萸蝦,還有金湯片肉這類鮮香食物時,便全無了抵抗力。

待過癮地大吃一頓後,小螢長籲一口氣,不無苦惱道:“怎麽辦,又吃多了!我以前宮裏的那些衣服穿起來都有些緊了,你看我是不是胖了許多?”

鳳淵調低目光,在她脖子以下的部位略停了一會:“是長了些肉……”

小螢現在扮男裝,纏了厚重的繃布,是以不太明顯。

可只二人獨處時,繃布盡解,便知道女郎最近豐腴幾何了。

鳳淵的目光一時有些收不回來,直到小螢察覺,嗔怪捂他的眼,他才轉定回神。

女郎終究開始長開了,再過些日子鳳棲原也要到十八了。

她不能在宮裏待得太久,

不然想藏都要藏不住了。

關於這這點,小螢也很讚同,現在她一想到回宮的一日三餐,就很想賴在王府不走了。

所以吃完飯,她便靠在鳳淵的懷裏發起了呆。

以前自己的未來該何去何從,小螢一直都十分清楚。

只是現在先是因為嘯雲山莊的陰謀,始料不及地回轉了宮中,再次扮成了太子。

而鳳淵那邊又一直向她逼婚,不肯放她離去。

小螢清楚,自己若是留下來,以後的麻煩定然是綿延不斷。

可發生了表妹的事情後,她突然發現自己有些放不開手了。

就好像方才在府門前,雖然知道鳳淵並沒有想搭理那位表妹的意思。

可看著那位表妹一臉愛慕,盯著鳳淵的模樣,小螢還是靠著一把花生才勉強壓下心底泛起的酸意。

怎麽辦?難道到時候將鳳淵一棒子敲暈,再打包一並帶走?

可他乃是帝王血脈,明明能登上九五之尊之位,豈能如尋常府宅裏的郎君那般,被她劫掠帶走?

小螢一時為難,悠悠長嘆了一口氣。

可勒住自己腰肢的手臂驟然收緊,小螢擡頭看到了鳳淵收緊的下巴,他定然猜到自己又想著以後如何離開的事情,這才不悅。

小螢不想瞞著他,便幹脆說了自己想要劫掠良家男兒,帶回山寨養的打算。

鳳淵車扯了扯唇角:“真是該謝一聲,女郎你現在想著腳底抹油時,還能生出良心,想著捎帶上我……”

小螢吊兒郎當,用手指攀爬著他高挺的鼻梁:“行了,別總板著臉,生得這幅好模樣,就該多笑笑,你看那些以色事人的,哪個不是會笑的?你多笑一笑,說不定就迷得我不想離開你。”

鳳淵捏住她的鼻子:“你說誰以色事人?”

小螢笑著道:“好了,別鬧了,我一會就得回宮。說了來看慕公子,卻還沒看呢。快些帶路吧。”

因為怕再有刺客行刺慕寒江,他被安置在了王府後院。

鳳淵說他親自伺候著慕寒江湯藥,還真不是假的。

當小螢在一旁坐定以後,鳳淵便熱藥試毒,然後挽著衣袖給慕寒江灌藥。

看那嫻熟模樣,應該真的是一日三餐,親自伺候。

那郎君據說因為失血過多,一直沒有完全清醒,加之發了一場高燒,偶爾能配合張嘴吃東西,起身在人的攙扶下解個手,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昏昏欲睡。

小螢撐著臉,看著鳳淵用湯勺一滴不剩地將藥灌進去,然後給他擦了嘴,又開始灌起了稀粥。

人高馬大的鳳淵,如此細心照顧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兄弟,真是透著一股子成熟可靠,愈加迷人……

小螢撐著下巴欣賞了一會,好奇地問:“咱倆進來這麽半天,他都一直不醒?傷勢真這麽嚴重?”

鳳淵毫無道德感地回答:“我給他的藥裏加了東西,他可以這樣昏沈躺一個月。”

……

方才看鳳淵細心照顧人時升起的感動,頃刻間蕩然無存。

“鳳淵!你這麽胡來,慕寒江不會吃壞腦子?”

“無礙的,要不然他也要將養,多躺一躺,總比醒了搗亂強。”

自從上次中毒事發後,淳德帝私下找過葉重,讓葉重許了鳳淵人手,讓他放開手腳,順著上次驛官遇襲的線索,徹查龍鱗暗衛。

在帝王高位坐久了,對誰都要抱以幾分警惕。

更何況幼年皇子中毒,似乎跟安慶公主也脫不開幹系。

淳德帝不容枕頭邊有宵小覬覦,正好借了鳳淵的手,給龍鱗暗衛過篩子。

這段時間,他已經秘密抓捕了不少人,而淳德帝的意思竟是不必細審,存疑不留!

所謂暗衛,一旦失了忠誠的特質,便變得全無價值,唯有一死,敬謝皇恩。

淳德帝下令殺的,不光是龍鱗奸佞,更是掌管龍鱗暗衛者的不敬之心。

所以在這龍鱗暗衛過篩子的關口,慕寒江不醒,是鳳淵給自己這位血緣兄弟最大的仁慈。

不然依著慕寒江的孤高,被如此啪啪打臉,他的自尊必定承受不住。

小螢當真不知,鳳淵背後竟然做了這麽大的動作,已經在龍鱗暗衛掀起了血雨腥風。

她突然明白,慕甚為何會匆匆趕回京城,而安慶公主自從上次入宮以後,就開始閉門不出,拒不見客了。

龍鱗暗衛被這番清洗之後,還會不會由慕家主持,就很難說了。

慕甚回來憑著舊日交情穩住局面,而安慶則徹底龜縮不再露頭。

只是……

“陛下許你這樣的差事,你也做?”

這種清理異己的差事,跟當初派鳳淵去江浙大開殺戒有何區別?

頂著帶有血汙的名聲,鳳淵豈不是離儲君之位更遠?

鳳淵明白小螢的意思,他摸了摸小螢氣得微紅的臉頰,略帶嘲諷道:“也許在他的眼裏,我與我母親一樣,都是他趁手好用的刀……”

小螢抿緊了嘴巴,對淳德帝升起了從沒有過的厭惡之情。

他明知自己虧欠大兒子太多,卻絲毫不想為鳳淵彌合汙名。

大約就是因為鳳淵也不是他屬意的國君人選,他便借著這般手段,讓鳳淵繼續他以前暴虐的名頭……

君王的用人考量,再次戰勝了為父的本分!

這樣功於算計的人,就不配有兒子!

鳳淵看著小螢氣紅了眼的樣子,心裏忍不住一暖:“別生氣了。就是他不差使我,我也要做的。我不會讓你和阿原再次落入到那些人的手裏。”

“他如此對你,你怎麽不生氣?”

“原是全無指望,為何要氣?”

鳳淵的壞脾氣,也不是沖所有人都發的。大部分時候,他對憎惡之人都是無視的冷漠罷了。

能讓他氣得說不出話,也不知該如何處置的,也就是眼前這麽一個了。

不行!她的男人,豈能被人當牛馬一般利用!

想到這,小螢心裏自有了主張。

至於病榻上的慕寒江,眼下他家亂成了一鍋粥,龍鱗暗衛又遭清算,他若醒著,必定又面子上掛不住,貿然參與進去,反而生變。

能睡是福,慕寒江還是睡過這道坎再說吧。

等小螢回到宮裏的時候,太陽也快落山了。

陛下卻命人將她召入禦書房,要同她一起用晚膳。

這樣的時候並不多,小螢距離上次與皇帝私下一起用膳,已經過了數月。

淳德帝還是往日的習慣,清粥小菜,素寡得很。

小螢因為在瑞祥王府飽食了,所以吃得並不多。

淳德帝給四兒子添了菜,和藹問道:“怎麽的吃得不多?是朕的飯菜不對你胃口?”

小螢笑了笑,照實說道:“兒臣在大皇兄的府上用過飯菜了。”

淳德帝擡頭看了看四兒子:“你如今倒是膽大了,敢一個人去你大皇兄府上做客了?”

小螢知道,陛下的意思是,鳳棲原應該畏懼掐過他脖子的大皇兄,按常理,不該主動去大皇兄府上作客的。

她卻並不驚慌,只是一臉坦然道:“我跟大皇兄一起前往江浙,同吃同住,還睡過一個帳篷,又經歷了收覆鳳尾坡之役,便是兄弟血緣之上,又加了一份同袍之誼。驟然回京,偶爾想大皇兄了,便去他府上坐坐。”

淳德帝聽了覺得新鮮,不由得笑了一下:“你大皇兄的性子,

跟朕聊天,都聊不出什麽,便是半句家常閑話都沒有,跟你能聊出什麽來?”

這話裏的意思,除了說鳳淵性子冷淡,更是暗指鳳棲原腹內空空,言之無物,他實在想不出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兒子私下獨處,有什麽好談的。

閆小螢笑了一下,坦然道:“也不必說什麽,大皇兄做飯很好吃,兒臣本想去打打牙祭。”

“哦?他還會做飯?”淳德帝有些意外道。

“是呀,大皇兄跟葛先生同住過,除了做飯,還要洗衣劈柴,會很多兒臣都不會的本事呢。而且大皇兄讀過的書也多,兒臣有不會的,便跟他請教。”

淳德帝點了點頭:“你們兄弟能和睦相處,甚好。”

小螢微微一笑,低頭繼續飲粥。

“朕今日叫你來,是因為吏部前陣子賣官鬻爵的案子,你二哥好面子,為人耳根子軟,太好說話,反而被身邊人帶得分不清是非,不知你有沒有意思替了你二哥的差,去吏部歷練歷練?”

許是因為太子這次在使節團前不卑不亢,讓淳德帝生出了幾分滿意,他竟然將這塊從二皇子嘴裏掏出的肥肉,要賞給太子,順便看看他從江浙回來,有了幾分長進。

入主吏部,這簡直是諸位皇子求之不得的事情。

淳德帝說完,就等著這羸弱小子誠惶誠恐地叩謝隆恩。

沒想到這老四聽了,只是略想想,便起身跪下,施禮之後道:“兒臣惶恐,實在難擔此重任。”

淳德帝皺眉:“你不願?”

“不是不願,而是兒臣覺得,大皇兄才是入主吏部的最佳人選。”

“他?你是覺得吏部的貪官死得不夠,需得他再去開一番殺戒?”

淳德帝說到這,自己都輕笑出聲,覺得老四謙遜得有些過頭!

這小子大約覺得立刻接受,顯得性急,想要故作謙遜,推諉一番吧。

小兒心思,真是一目了然!

閆小螢聽了陛下的這番話,再想想鳳淵如今的處境,心裏想抽人的心都有了。

她深吸一口氣,淡定道:“敢問父王,您覺得入主吏部,最需的才幹為何?”

淳德帝今天心情好,也有耐心跟這個他一向不甚喜的兒子磨牙:“自然是有容人胸襟,識人善用。”

“大皇兄在江浙時,面對陳諾將軍的欺壓,在軍中待遇不如一般出身的將士,動輒被陳將軍打罵,卻能隱忍不發,此乃有胸懷。在危急時刻,想到了駐守臨川羅鎮將軍的才幹,此乃識人善用。兒臣的才幹不及大皇兄萬分之一,吏部如今急需整頓,正需大皇兄這樣剛正不阿之人主持大局啊!”

淳德帝瞇了瞇眼,終於察覺這老四是很認真地舉薦他的大皇兄。

“你……為何會這般想?”難道這老四又開始犯蠢,不知如今諸位皇子裏,就是這個老大鳳淵能跟他爭一爭儲君之位了?

小螢如今也懶得藏拙了,她可沒有將國儲當得天長地久的打算。

能當面敲打皇帝權術腦殼的機會不多,能敲當敲!

“兒臣以前生長在宮裏,不知民間疾苦,心裏想的也不過是眼前自己的得失算計。可是跟著騰閣老去了一趟民間,才知百姓之苦,首當貪吏之惡!想那西宮商貴妃,不過是宮中妃嬪,卻能滋養出商有道那樣為惡之人。我母後湯家的子弟,在江浙救災貪墨犯下的錯處更是無數!兒臣忍不住深思,究竟為何至此?難道是貴妃與母後不知有人借著她們的名頭,為惡百姓,魚肉鄉裏嗎?非也,她們清楚得很。可是為了鞏固宮中地位,為各自的皇子助力,寧可養虎為患,滋生羽翼,如此權鬥,最後坑苦的卻是百姓!兒臣自知不賢,不想讓這等風氣滋長,大皇子為人清冷,交際不多,並無外戚之患,更堪此責……”

“大膽!去了一趟江浙,竟生出妄議母後長輩的肚腸!你在指桑罵槐什麽?是說朕無能,滋長了外戚之患?”

淳德帝震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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