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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勒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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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勒索

陸雲澤醒來時,意識都是迷糊的。

他根本不記得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昏迷的這段時間也沒做夢,醒來後只覺得手腕和腳踝疼。他吸了吸鼻子,特別委屈地睜開了眼睛。

他……怎麽跑到這個地方來了?

眼睛忽然接觸到光線,雖然還要再適應一會兒,但陸雲澤怎麽看都知道,這不是他該來的地方。

周邊全是樹和草,還有不少灌木叢,總之不是縣城裏馬路建築的樣子了。大腦瞬間警覺了起來,他還沒去想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已經抿著唇繃著臉,搜尋起了賀邵承的身影。

頭側了過去,他立刻就看到了對方。

賀邵承就在他身邊,但是當時吸入的乙醚比他更多,此時還依舊在昏迷之中。他也是側躺在地上,手和腳都被麻繩捆著,被綁架的實事已經顯而易見。陸雲澤的瞳孔都猛地擴了擴,接著則回憶起了自己跟著母親上車時的那些事情……

他和賀邵承,被騙了。

唇瓣被死死的咬住了,他真的是沒想到,自己的親生母親……能夠做出這種事。

陸雲澤也並不愚蠢,更何況這次綁架的理由已經那樣的昭然若揭——母親跟著的新丈夫欠了高利貸,現在已經走投無路,和姥爺那邊借款又失敗……

他還是……太麻痹大意了一點。

陸雲澤擡眸看向了不遠處的轎車,心口都是冷的。

他居然還想過給認購證……幫母親走出這次的難關;可誰能想到,就是他的親生母親騙他上了車,把他和賀邵承都綁架了呢?他早斬斷彼此之間那可笑的母子關系的,在當初拋棄了他、姥姥、姥爺的時候就應該再也不認這個母親!

心裏滿是憤怒和懊惱,陸雲澤艱難地蜷著雙腿坐了起來,輕聲地呼喊著身旁還在昏睡中的人。

“賀邵承……賀邵承……你醒一醒……”

賀邵承皺了皺眉,面孔上也露出了一點痛苦的表情。

他已經很努力地在和這股藥物做對抗了,因為他深深地記得麽兒昏厥過去的樣子,以為自己此刻還在在車裏,想要快一點醒來,快一點去救對方。耳畔那一聲聲熟悉的呼喊讓他更加拼了命地想要睜開眼睛,逃脫這片黑暗的世界。眉頭又快速地皺了皺,他終於如溺水的人呼吸到空氣一般,猛地深吸了一口氣,睜開了自己合攏許久的雙眼——“麽兒!”

“你終於醒了!”陸雲澤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稍微安心了一點,但神情依舊很凝重,“賀邵承,你別急……”

他想要讓賀邵承先冷靜一點。

但面對這種情況,怎麽可能冷靜呢?

他死死的皺著眉,下一秒就本能的想要撐手站起來,然而卻發現手腕和腳踝都被捆住了,基本不能動彈。大腦快速的把中午開門看到麽兒母親後的記憶全都過了一遍,賀邵承當然也明白此時的處境了——“我們被綁架了?”嗓音極為低啞。

“嗯……你別急,先慢慢的坐起來。”陸雲澤咬著唇,嘴唇都已經有些破了,“是我大意了……我還以為她畢竟是我媽媽,只是喊我出去吃飯,頂多在飯桌上聊一聊借錢的事……”

賀邵承繃緊了身體,也終於蹭著樹幹坐了起來,緊緊盯著不遠處的那輛轎車。

“他們在裏面?”

“應該是的。”陸雲澤嘗到了自己嘴唇上的血腥味,“綁了我們也估計是為了錢……不知道有沒有打電話給姥爺。”

他們這邊一動,車子裏的人就反應過來了。車門被打開,陸雲澤和賀邵承都神情凝重地盯著,不知道下來的會是什麽人。

曾娟霞輕手輕腳的,下車時還拿了一點面包和水。

張志飛昨晚謀劃了一夜,又是探路,又是準備東西,因此基本沒怎麽睡覺,綁完了之後就躺在後座睡了,現在依舊在躺著呢。她不敢吵醒對方,但又心疼睡在泥地上的陸雲澤,此時見對方醒了,便拿著些吃的過來了。

“麽兒……”曾娟霞也抿著唇,知道自己此時的身份已經尷尬到了極致,“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陸雲澤的神情很冷,並沒有因為她拿著食物過來而有任何緩和:“是你計劃好的?”

曾娟霞神色覆雜地看著兒子,只能嚅喏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她能辯駁什麽呢?為了丈夫的高利貸,她確實是綁架了自己的兒子,試圖去威脅自己的父親。就算她早已決定拋棄父母,拋棄孩子,那僅存的良知也依舊不斷地在折磨著她。她垂下了眼眸,試圖安慰對方:“不過沒事的,麽兒……媽媽這邊,就是太急那一筆錢了,等到姥爺願意借錢之後,你們兩個就都能回去的……不會出什麽事的……”

“你不是我媽!”身體因為氣憤而不自主地顫抖著,陸雲澤咬著牙低呵了一聲,“你六年前就丟下了我!我就應該再也不認你的!”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重生一次,居然會被親生母親綁架了!他的母親都能夠做出這種事了,難道他還能去指望這一次的綁架能夠安穩度過嗎?曾姥爺的廠子他是知道的,砸鍋賣鐵現在也拿不出來五十萬……他和賀邵承的結局已經不言而喻。

他明明是要改變賀邵承的命運的,改變彼此在2004年的那一場車禍……結果,這輩子卻很有可能要終止在1991年!

曾娟霞被呵斥得顫了顫,“我……麽兒……對不起……”

她心虛極了,也愧疚極了,甚至都不敢直接回答兒子的話,只能把面包和水遞了過去,“先……吃點東西吧,嘴唇都幹了……”

“滾!”陸雲澤雖然不能站起來,但坐在地上雙腿並攏著踹過去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是不輕易和人動手的,就算是兒時也很少和別人打架,始終都斯斯文文。上輩子被賀邵承強迫時,他也頂多是一邊罵一邊承受,連打男人巴掌這種事都沒有做過。但此時的他卻是紅著眼睛蹬了過去,直接把自己的親生母親踹倒在了地上,也是氣急了。賀邵承在一旁也緊繃著身體,盡管無法站起來去護住自己的麽兒,但用目光幫他盯著曾娟霞和遠處的小轎車還是可以的。

他沒有吭聲,但看曾娟霞的目光裏也再沒有了那絲尊敬。

這天底下的父母……不是所有都真心疼愛自己的孩子的。

正如他的父親,也正如麽兒的母親。

曾娟霞摔在了地上,昨天被張志飛打過的地方又隱隱的疼痛了起來。她忽然覺得很委屈,因為自己在丈夫這邊受了苦,稍微對兒子示好後,兒子也一樣沒有給任何的好臉色。她做的一切仿佛都是錯的,無論什麽時候都沒有人真正的在愛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自己站起來了,還拍了拍身上的草灰,垂下了眼眸,“只要錢來了,就會放你們走的。不餓的話就算了……”

陸雲澤還在紅著眼眸瞪著她,活像是一只氣急了的兔子。

他看著曾娟霞走遠,又回了那輛小轎車。身旁的賀邵承也終於說話了,低低地喊著他的小名。

“麽兒……不怕,我們會出去的。姥爺那邊肯定會報警……”

他吸了吸鼻子,面對賀邵承的時候就軟了,眼眶裏似乎還泛著點淚光:“嗯,賀邵承……我們會沒事的。”

兩個人相依著彼此安慰,盡管手和腳都被捆著,但肩膀還是靠在了一起,讓陸雲澤能夠側頭過去,輕輕的靠在賀邵承的身上。他輕輕地嗅了一下賀邵承的味道,節拍亂了的心這才稍微穩定了一些。賀邵承也低下了頭,本能的想要去撫摸麽兒,但手用力的扯了扯,卻是扯不開。

於是,他只能湊過去,用唇瓣抵在了麽兒的腦門上,溫柔地親了一下。

額頭的濕漉讓陸雲澤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帶著淚擡起眸瞧他。賀邵承的神情還很平靜,又低啞地說了一句“會沒事的”。他只是想要安慰麽兒罷了,然而他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動作讓陸雲澤回憶起了前世死前的記憶——當時的賀邵承也是這樣,抱著他不停的親,不停的哄。

蓄在眼眶裏的淚頓時就淌下來了。

他不想哭,因此也沒抽噎,只是把腦袋貼著賀邵承的肩膀,安靜地讓自己眼眶中的淚落下去罷了。

曾娟霞那邊走到了車上,小兒子張晨正坐著吃面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遠處的兩個。他忽然笑了,似乎是很高興的樣子:“媽媽,我們家是不是又要有錢了?”

“小晨……”曾娟霞一楞,因為她已經許久沒聽兒子說話了。

張晨又咯咯的笑了幾聲,“又要有錢啦!”

他的嗓音還是稚童的嗓音,但說話偏偏又帶著股詭異的味道,讓曾娟霞都只能勉強地勾勾唇。她也不忍地看了一眼,見到自己大兒子正低著頭靠著,似乎是很虛弱的樣子。心口又是一疼,她都在這一瞬間生出了去放了他們的念頭,然而想到剛才兒子踹自己的那一腳和身後正躺著睡覺的張志飛,她又把這個念頭死死的壓了回去。

錢是肯定得要的,要不到錢,她和志飛就真的沒路能走了……但是她至少可以讓兩個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回去。

前面的動靜吵到了睡著覺的男人,張志飛煩躁地皺了皺眉,終於醒了。

若是在平時,他肯定要把妻子曾娟霞好好地呵斥一頓,讓她知道自己在睡覺的時候不可以發出任何的聲響;不過此時情況不同,他也懶得去理會自己娶回來的這個破鞋了,坐起了身就看了一眼被綁在樹下的兩個小孩。

見人還在,張志飛就打了個哈欠,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

下午四點半。

倒也差不多可以打電話給那個死老頭了。

他拿出了自己的大哥大,又從口袋裏抽出了一張記錄著曾老頭辣醬廠電話號碼的紙條,對著撥了過去。

曾姥爺本來正在最後核對一下今天的訂單,收拾收拾就準備回家的。

這幾天家裏吃的都簡單,估計麽兒那個饞蟲要鬧騰了,所以他特意打算跑去遠一點的菜市場,帶一份夫妻肺片回家,讓外孫那個小饞貓吃點清爽又不膩的東西。今天女兒也沒來,他的心情還挺好的,喝了口茶後便繼續敲章簽字了。李嬸家兩個姑娘做事都很清爽,賬單每天理得也很不錯,不愧是高中畢業出來的學生。他心裏還想著是時候分點股份給他們家了,廠子裏幾個小經理也能稍微分點,賺了錢大家一起用。他這個老頭子也沒必要去做資本家,全攥在自己手裏……

就在此時,辦公桌邊上的電話響了。

“這會兒還有單子?”曾姥爺嘟囔了一句,沒讓大姑娘過來接,自己就伸手把聽筒拿過來了。

“餵?這裏是曾老頭辣醬廠——”張志飛坐在轎車後座上,喝了口瓶裝礦泉水,低笑著喊了一聲“岳父”。

“誒……是你。”曾姥爺一驚,莫名地心裏一個咯噔,“是……小張啊,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盡管曾國強心裏頭不是很欣賞這個女婿,這個女婿還欠了不少錢,慫恿著他女兒過來朝自己借;但昨天來他廠子鬧的是女兒,他和這個所謂的女婿還沒撕破臉過,所以直接掛電話也不太好。

曾老頭的臉皺了皺,還是拿出了客客氣氣的語氣。

張志飛則又笑了,隔著電話都讓老頭聽到了那古怪的笑聲:“能有什麽事,不就是錢麽?昨天娟霞應該已經和岳父你說過了,我那化工廠啊,被外國人逼死了,現在欠了不少高利貸。其實我也只借了三十萬而已,但已經利滾利,滾到五十萬了……”

“和岳父您開口,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曾國強拿著聽筒嘆了口氣,心想果然,“哎,小張啊,我當然不至於一點都不幫忙,但也確實是,手裏頭沒錢……霞兒昨天應該告訴你了,我這邊廠子本身就才開始辦,政府又給了個地盤,現在剛拿到手的資金都去裝修了……剩下來的就只有零零散散幾千塊。五十萬這麽多……那是真的沒有,但一兩萬再等等還能出來,到時候就給你們夫妻兩個,好吧?”

他也不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中間又有個自己女兒,就算關系再怎麽不好,也不可能一分錢都不出。給個一兩萬救救急已經是曾國強的極限了,他這個辣醬廠才開起來多久啊?銷量暴增也不過是這兩個月的事兒,哪能把幾十萬不當錢似的扔出去呢?

曾老頭只想趕緊把女兒和女婿這兩尊大佛送走。

“一兩萬就想買你外孫的命了嗎?”張志飛的神色有些陰冷,卻是又大笑了一聲,讓電話那頭的曾姥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岳父啊,你外孫,叫陸雲澤對吧?還有一個男孩叫什麽……?我是不認識,不過都一塊兒帶過來了。”

曾國強已經一身冷汗冒出來了,頓時也無法再坐住,猛地就站了起來:“你把話說清楚點……張志飛,你幹什麽了!”

“還能幹什麽呢?”張志飛又笑了,但越是如此,他的嗓音還越是客氣,仿佛是在和曾姥爺談生意一樣,“岳父啊,我也沒什麽別的要求,就是希望您借我一筆錢救救急而已。五十萬,趕緊準備一下,也好換你外孫回家。”

曾國強聽罷,瞬間就要摔坐在地上了。

他這輩子,唯一的命根就是陸雲澤,老頭子之所以還出來開廠子,都是為了能賺點錢,給外孫提供個更好一點的生活條件,送麽兒去讀好大學,以後有機會還能出國留學一下,擴寬擴寬眼界。之前光是得一次瘧疾,老頭都急得要掉眼淚了,生怕外孫出了什麽事。結果瘧疾很快好了……可,可他外孫現在……

“你……你不要亂來!”他急得要瘋了,堪堪扶住了桌子,對著聽筒沙啞地低吼了起來,“張志飛,我警告你,你不要亂來!”

“急什麽。”聽著老頭歇斯底裏的聲音,張志飛笑了,“岳父還是快點準備五十萬吧,反正你廠子做的那麽大,稍微把東西給銀行抵押抵押就能來錢了。湊到錢了再打給我,我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外孫。”

“哦對了,但是你報警的話……外孫還能不能活,這就不一定了。”

他說罷就刮了電話,沒給曾國強再說話的機會。

曾姥爺聽著話筒裏的“嘟嘟”聲,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他之前的吼叫已經引起了李嬸的註意,李嬸子本來都脫了工作服,準備下班了,走到辦公室門口卻猛地發現曾老頭坐在地上,趕忙就進來扶他。她還以為老頭子是不慎摔了,別摔斷了腿什麽的,這可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老曾,哎呦,怎麽摔地上了?”

曾國強的手顫顫巍巍的,眼睛裏也淌出了淚水:“出事了……我家麽兒,出事了!”

“出啥事了?”李嬸也有些茫然,看到了那還放在桌上的聽筒,“小澤不在家裏頭的麽?”

“他……被綁架了!”老頭子說完就哭了,根本站不起來,意識恍惚地看著面前的辦公桌,都不去擦自己的淚了,“怎麽辦啊……要我湊五十萬,報警就要沒活口了啊……”

他是陸雲澤的親姥爺,此時關心則亂,急得冷靜和理智全沒了。李嬸卻是眉毛一擡,神色也嚴肅了,“怎麽了?什麽叫綁架?!誰綁架了?”

曾國強被她拉著坐回了椅子上,顫抖著嗓音解釋:“霞兒……霞兒帶回來的那個小子……”

李嬸這下也明白了。

她雖然沒聽老曾把事情的前後都說清楚,但昨天也是聽到了只言片語的,知道小霞回來在和老曾借錢,結果現在……錢沒借到,居然就把孩子給綁走了?!她第一反應是不信,萬一這只是個威脅電話呢?因此抓起桌上的聽筒就往他們家打,同時還安慰著身邊已經六神無主的老頭子:“別慌,老曾,冷靜點!萬一這是騙人的呢?小澤和小賀都在家裏,說不定這會兒正等著你回去呢,那畜生就只是誆你一把……”

幾個數字飛快地按了,她摒棄呼吸等待著那邊的接通,連曾姥爺都瞪圓了眼睛,只等著外孫在那邊應一聲了。

是啊……萬一這都是詐騙……

“有嗎?接了沒?”他擡起幹瘦的胳膊,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麽兒那邊……”

李嬸的面孔也慢慢地白了。

因為,一直沒接。

第一個電話始終都在“嘟嘟”,直到最後自動掛了;曾姥爺的胡子抖了抖,盡管李嬸又迅速的重新撥了一遍,他還是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軟軟地倒在了椅背上。平時他打電話回家,麽兒都是直接順手接的,從沒有說要打兩個才接的情況發生。這都快五點鐘了,麽兒怎麽可能還賴在樓上……

一連三個電話,都沒有任何反應。

這下,李嬸的臉都白透了。

“完了……”

曾姥爺恍惚地低喃:“該怎麽辦?他要五十萬……要五十萬吶!我哪來的五十萬呢?現在賬上,湊一湊,頂多就一兩萬,不能再多了……”

“得報警!”李嬸子板著臉,嚴肅極了,“老曾,我們趕緊打電話給警察局,讓他們去查,去追……現在那畜生肯定還沒走遠呢,不會跑出平縣這個地方的……”

“不能報警啊!報警麽兒就要沒了!”曾姥爺頓時著急了,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說了……他說了,會要我家麽兒的命的!”

“老曾,你冷靜點,聽我說!”李嬸子還算理智,“咱們湊不出五十萬,根本不可能湊出來的!整個廠子賣了都不值那麽多錢!那畜生威脅你不讓報警,就是因為他怕警察來抓!他要是真的動了麽兒,那就橫豎一個死字,只要還想有路就不可能動麽兒的!我們現在必須報警,只有警察能夠去查他那車子的動向,找到他們現在的地方,去把麽兒從畜生手裏救出來……”

曾國強看著李嬸,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李嬸子也不磨蹭,趕忙就打了110,有線電話也都快,那邊立刻就被接通了。警察局的接線員是個嗓音很溫柔的姑娘,還先把自己的工號念了一遍,但李嬸哪有耐心聽那麽多:“姑娘!我們這兒一個孩子被綁架了!”

那邊也是一驚,綁架這種事到底是少的,立刻就詢問起了具體信息:“被綁架的是誰?叫什麽名字?綁架人你們知道嗎?前因後果說一下!”

李嬸按照警察姑娘提點,利落地把具體情況說了。

幾乎是立刻,他們接線這邊的分局就撥電話給了縣城裏的同事,要求他們先去曾國強家裏看一下,確認兩個孩子確實是不在家了。警察出警速度也很快,得了消息之後都沒再吃飯了,直接就開車過去。他們還帶了開鎖的工具,結果一到門口一下車,就有這條街上的人圍聚過來了。有的家庭吃飯早,這會兒已經在外頭閑逛了,就去拉過警察問問出了什麽事。

警察也正需要收集具體信息,就把情況簡短地說了一下。

頓時,周圍一群人都臉色一變,趕忙把中午的情況說了:“哎呀我們知道啊!住這家的兩個娃是吧?中午有個男的開車過來的,一個年輕的女的去敲的門,說是他媽,帶著人去吃飯的!”

這下,連門鎖都不用強行開了,幾個警察對視一眼,認真地詢問起了群眾,“什麽時間?車牌號有人記得嗎?能不能具體描述一下他們的長相?”

群眾們都第一次當證人,你說一句我說一句,讓負責記錄的警察都差點來不及寫。

總之,兩個孩子是肯定被綁走了,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在交談之中他們也已經得知,犯罪嫌疑人的汽車是一輛黑色的日本豐田,車牌號也已經記下來了。然而這個年代,除了幾個大路口有監控以外,其他地方都根本沒有監控這種東西!幾個警察調查完了情況,立刻回警局回覆龍珠山分隊那邊,告知了目前掌握的訊息。

曾國強六神無主,被李嬸子帶著去了警察局。

他都忘了該怎麽哭了,整個人就呆呆楞楞地坐在那兒,被警察仔細地詢問情況時才像是回過了神一樣,當場就跪了下來,拉著年輕小夥子的腿求他一定要救救自己外孫。李嬸在邊上也不忍心,眼淚滾滾地落,但她始終都還冷靜一點,因此趕忙去把老頭拉起來,讓他好好的和警察說一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曾姥爺這會兒也意識到時間的重要性了,不敢耽擱,一邊顫著嗓音一邊把六年前女兒離家出走,現在又帶著新丈夫回來的事情說了。尤其是昨天和女兒吵架的事兒——“她告訴我,她丈夫開化工廠,虧了,去借了高利貸……三十萬滾成五十萬了,再不還錢下個月就要變成五十五萬,要我幫幫她。可是我廠子也沒那麽錢啊,她……她就走了。然後今天下午,四點半的樣子吧,那個張志飛就打電話過來,讓我把錢準備好……”

“你有在電話裏和他確認過孩子的情況嗎?”警察的態度頗為嚴肅,因為這種綁架案已經算是本地的大案子了,市警察局已經迅速組織了專案組,還有幾個專門的警員馬上就會過來,“比如聽一聽聲音什麽的?”

“還沒有……”曾國強搖了搖頭。

“好的,老人家,你現在先別擅自行動,我們這邊商討結束後再做出決定。”

曾國強就坐在警察局的會議室裏,麻木地抱著一個女警給他倒的水。

他是不餓的了,也感覺不到渴,只能感到自己背後一陣一陣冒出來的冷汗和心口像是燒灼一樣的焦急。那張志飛的電話他是知道的,剛才在廠子裏的時候,李嬸已經回看過電話號碼,拿張紙頭記下來給公安局了。可他不能擅自行動,不可以去打草驚蛇……

警局的人員看他年齡大,還特意去食堂打了份飯過來,讓老爺子多少先吃點。

但曾國強卻根本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他只盼著警察那邊快一點,再快一點,查出來他們家麽兒現在在哪兒,然後帶隊去把張志飛抓了,把麽兒和小賀救出來。皺巴巴的手抵在了嘴唇前,他一個老頭平常是不做這種事的,但現在是真的忍不住了。

曾姥爺咬住了一點手,咬得出血了都沒感覺。

警察那邊也頗為緊張,連市局領導都過來了,認真嚴肅地分析了一下情況。但這個年頭還沒有聯網戶籍信息,張志飛根本不是本地人,除了知道個名字以外,別的什麽都不了解。盡管他們也致電廣州警察局讓那邊配合調查,但畢竟不可能去等很久。兩個孩子,還是兩個之前水災積極參與過青年搶險隊的孩子,市領導已經下達了指令,要求無論如何都得把他們救出來!

曾國強麻木地坐著,大約到七點鐘的時候,終於有負責的刑警過來了。

五十萬,肯定是拿不出來的,他們需要做的是拖延時間,安撫犯罪分子,保障受害人的安全,同時拉網式排查可疑的藏身地點。因此現在,他們要求先撥一個電話過去,告知對方這邊正在籌錢,但還需要等一會兒,要聽一聽孩子們的說話聲音。

曾國強被警察帶著練了練,這才哆哆嗦嗦地把電話撥過去了。

夏天的晚上七點,天色還沒有完全黑。

陸雲澤和賀邵承還安靜地坐在樹下。因為出了很多汗,也沒有要上廁所的需求,他們兩個很默契地沒有說話,在嘗試解開麻繩失敗後也就不再亂動了,安靜地坐著以保持體力。張志飛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車上,但畢竟車裏空間狹小,此時就正在外面走動。他們大約隔了十幾米的距離,也能夠聽到大哥大響起來的聲音。

張志飛笑了,接通了電話。

“錢湊好了?”

曾姥爺深吸了一口氣,“錢還得再等等……公司賬上是真的沒有那麽多……現金看了看,只有兩萬塊,我得去銀行把廠子的機器什麽抵押抵押……”

“那你得快點湊,我耐心不多,要是等到二十四小時以後,就說不準了。”張志飛又笑了一聲。

“那……那你也得讓我先確認孩子的情況。”曾國強的話筒是外放的,身邊也坐了一圈的警察,所有的對話都被記錄了下來。而在縣城裏的警察局,幾個街上看清楚了張志飛面孔的人也正在和負責繪畫肖像的警察描述自己看到的人,努力地覆原出那個人的容貌。

張志飛“嘖”了一聲,“還活著呢,你放心,我可沒做什麽。”

“我得聽到聲音才行……否則,你要是騙我怎麽辦?”

張志飛踢了一腳泥,往樹根邊上走了。見到他過來的陸雲澤和賀邵承也頓時擡起了頭,警惕地看著這個可能是主謀的男人。兩個孩子都很安靜,沒吭聲,直到張志飛把大哥大舉到他們的面前:“來,說句話,讓老頭安個心。”

“姥爺!”陸雲澤的唇瓣此時已經幹透了,嗓音也有些脫水的沙啞,“姥爺!我和賀邵承在一起!”

曾國強聽到他們的聲音,頓時就落下了眼淚,緊張地詢問著情況:“你們還好嗎?”

“好……沒受傷……姥爺你別著急……”盡管他很想說一下自己此時深處的位置,但是看到張志飛腰上和鑰匙別在一起的小刀,陸雲澤還是忍住了。而張志飛也沒心情讓這祖孫兩個聊天,接著就把大哥大放回了自己的耳畔:“聽到了吧?老子沒動他就是沒動他,你快點去籌錢。”

“好……好,我籌錢……那你也得告訴我,籌到了錢怎麽給你……”曾姥爺咽了口口水。

張志飛也很警覺,“你沒報警吧?”

“沒有……當然沒有……”曾國強趕緊否認了,“你別動我兩個外孫,我什麽都聽你的!”

張志飛這才瞇起了眼睛,“你還是先籌錢,籌好了之後我自然會告訴你把錢放到哪裏。”

這一次的通話,便到此為止了。

天色似乎又暗了幾分,陸雲澤抿著唇靠在賀邵承的肩膀上,努力的把手在背後往左邊移動,輕輕的碰了碰賀邵承的手。

賀邵承也直接握住了他,讓彼此的手緊靠在一起,起碼能夠互相安慰。

在確認兩個孩子還都平安後,警察局的人都松了口氣。

那邊調取監控的結果也出來了,幾個警察盯著視頻盯得眼睛都要花了,這才在往城西的國道上發現了那輛車牌號是粵A的黑色日本豐田!只可惜此時的監控像素還比較低,反覆放大了截圖也只能隱約看到一個男性的面孔,並不能完全確認他的長相。他們順著這條路繼續查看,又一次在國道轉口處發現了它,然而再往後就是郊區了,根本沒有可查看的監控。不過至少,他們現在已經確定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不必再像沒頭蒼蠅一樣胡亂拉網了。

“現在該怎麽辦?”曾姥爺已經是警察說什麽他就聽什麽了,“天都黑了……”

市局領導沈著臉思考了片刻,“小王啊,你現在去聯系電臺,要求咱們本市的廣播都插播搜救啟示……”

“可這樣會不會被犯罪嫌疑人聽到?汽車上也有廣播系統。”

“汽車開廣播系統必須要啟動,犯罪嫌疑人現在在郊外,肯定會選擇節省汽油,不會啟動汽車的。”他的邏輯也很清晰,“告訴群眾,凡是看到該車輛或者可疑人士的,立刻打電話報警,提供有效信息的會獎勵一千元現金。”

曾姥爺別的忙幫不上,就這個能幫幫忙了:“懸賞五千!我出,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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