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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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我說我會考慮一下，但不是說現在，讀完大學我會考慮的。”陳熙聲音有些疲憊道。
“為什麽要浪費時間？高中你就浪費了一年的時間，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變得這麽不清醒？”陳熙媽媽的態度一改從前，明顯有些強勢而尖銳道。
“我不覺得哪一條選擇一定就是對的，但我知道這是我的人生，我會做出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所以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晚安。”陳熙似乎直接把門關上了。
門外陳熙媽媽的聲音傳進了屋內：“你再好好考慮清楚！陳熙！”
聲音過了一會兒便消失了，似乎門外的人也知道再多的溝通也是無效的，沒多久門口便傳來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直至徹底安靜下來。
奇怪的是，屋子裏也一直毫無動靜，倆人默契般緘默不語，屋內一片沈寂。
寧姜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擰開門把手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陳熙靠在門上，抱著雙臂，目光落到寧姜身上，似乎在等他。
寧姜摸摸鼻子，眼神挪移，半晌還是頂了上去，開口：“我得早點睡，明早還要趕飛機，我過去了。”
說完他慢慢挪到門口，但是門口被人堵住了，寧姜只能微微仰頭，茫然又平靜地看著堵在門口的人。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麽？”陳熙微涼的目光灑落在寧姜身上。
寧姜如鯁在喉，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皮道：“我不知道要問什麽。”
“你好像並不關心我會不會出國？”陳熙看著寧姜毫無波瀾的眼睛，淡淡道。
“那你會出國麽？”寧姜沒有回應陳熙的話，而是反問道。
問完之後，他兩只大眼睛明顯緊張地盯著陳熙，一眨不眨。
“不會。”陳熙聲音平靜有力道。
寧姜松了一口氣，胸口起伏明顯，好像是攢到快要爆炸的氣息終於得到釋放一樣。
“你為什麽不說呢？”看到寧姜的反應，陳熙無奈地問。
“說什麽？”寧姜茫然。
“說你想要我永遠陪著你，說你不想和我分開……”陳熙耐心地教著寧姜，希望寧姜可以再聰明一點，讓他明白寧姜非他不可，這樣他也不會總冒出一些瘋狂暴戾的念頭，要把人狠狠地拴在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寧姜不出意外地臉紅起來，低下頭，不敢看人，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要過去了。”
“啊？”
“今晚留在這兒。”
下一秒，唇舌又糾纏在一起，只是這一次，激烈更甚。
-
寒假一過，又恢覆成往日快節奏的學習生活。
寧姜學習之餘，寒假的兼職也依然在展開，他想多攢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上學期的績點一般，寧姜雖然在這學期多加了一份兼職，但是學習態度上比上學期要嚴肅得多。
到了學期末，他的成績也比上學期提高不少。
暑假在即，寧姜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賺錢機會，又給自己多找了幾份家教，直至大二開學，寧姜已經攢了不少錢。
如果不是接到來自於老家的電話，日子本可以一直這樣平靜地流淌下去。
舅媽打來電話時，寧姜心底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因為每次聯系他的都是老舅，舅媽很少直接聯系他。
“寧姜啊，你好久沒回家了，家裏發生了好些事，你老舅一直沒讓我跟你說，但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聲，你爸兩個月前被人騙婚，騙了好些錢，這錢都是你爸四處去借的，結果人家轉頭就卷錢跑路了，根本找不到人，你爸也一直瞞著你，現在債主都上門要債了，他被逼得沒辦法，在家裏鬧著要自殺呢！你要有時間的話，趕緊回來勸勸他，讓他別犯傻啊！”
寧姜抱著手機沈默片刻，忽然出奇地冷漠道：“舅媽，你別管了，他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早就有預兆了，我不會回去的，我幫不了他，我也不覺得這是我的責任。”
舅媽似乎是完全沒有預料到寧姜會說出這樣的話，竟一時覺得電話裏的孩子十分陌生，似乎不是那個明明住在自己家裏看起來可愛乖巧又懂事的小孩……
“寧姜啊，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就算他不是你親爸，那也是曾經跟你生活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啊……”舅媽聲音感慨道。
寧姜知道舅媽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濫好人，並沒有什麽壞心思，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在積極地把寧姜往那個家裏推，只希望他們倆父子關系融洽。
但她不知道的是，寧姜早在很久以前就放棄這個可笑的念頭了。
寧姜聲音依舊冷淡，沒有一絲溫度，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看起來漫不經心，但聲音裏無處不透露著涼薄和漠然：“您放心吧，他是不會自殺的，沒有人比他更愛自己了。”
“可他的債務是實實在在的啊，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才走上絕路的嘛？”舅媽道。
“他可以把房子賣掉，剩下的錢足夠他去養老院了，如果他把這些錢也花光了，那剩下的養老費我來付，除此之外他造成的任何意外，他自己負責，跟我無關。”寧姜冷靜道。
“唉……”舅媽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似乎百感交集，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最後才緩慢而沈重地說，“那只怪舅媽多嘴了，你就當舅媽沒說過這些話吧……”
舅媽把電話掛斷，寧姜卻握著手機保持姿勢良久。
心底沒有一絲波瀾是不可能的，他早已沈悶得透不過氣來，就像是一只努力逃生的鳥兒，使盡全力飛出去，飛了好久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籠子裏。
那些壓抑滯悶的時光被他忘之腦後許久，卻在今天又回蕩起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聲響，記憶在腦海中湧現，回憶的碎片光怪陸離，漂浮在半空中，各種各樣的碎片裏，哭聲、喊聲、叱責聲、打罵聲……交織在一起，混亂而嘈雜，卻也越來越清晰——
“你快來勸勸你爸爸啊！”
“快來跟你爸說說話啊，你爸都哭得不成樣子了……”
“這小孩怎麽不說話啊！”
“也不哭一聲，你媽媽都死了啊！”
那時寧姜不到十二歲，早上還告訴他會給他做雞蛋肉餅的媽媽，出去一趟就消失了，徹底不見了。
真奇怪……
他覺得這都是假的，不會的，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會有一個電話打進家裏，親口告訴他，他們弄錯人了……
一定會這樣的……
他爸爸在眾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甚至都無法站起身，被人勉強拉扯著，也只能半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勸他過去安慰一下他爸爸。
甚至到最後，開始出現指責的聲音。
有人使著怪異別扭的眼色，小聲交流——冷血、不懂事、白眼狼、三歲看老……
……
“寧姜！寧姜你怎麽了？老師！！！寧姜忽然倒下了，老師你快來啊！”
“寧姜爸爸，您家孩子忽然身體不適，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您趕緊來人民醫院一趟！”
“寧姜爸爸，您怎麽還沒過來？您家就在附近啊！”
“您還是孩子的家長嗎？你怎麽能這樣！！！”
“好痛啊，爸，我好難受，爸你來看看我好不好？我感覺我要痛死了！”
“哎喲沒多大事，你老師都說沒什麽大事，你都在醫院了，不要緊啊！誒又胡了又胡了！！哈哈今兒手氣真不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寧姜臉色發白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以為自己的生命終於要在13歲結束了，他竟覺得身體無比的放松，感覺就這樣死掉，好像也不錯。
再也不用承受任何痛苦了，不必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不必祈求這世上還會有人來愛他。
他還可以和媽媽在一起，這是最最最幸福的事情！
老師拿著檢查單來到病房裏，看到病床上少年空洞的眼神，心情覆雜又心酸，檢查結果是腎結石，沒有多大問題，只是少年一片死寂的表情讓她分為難過。
那可是他們學校最驕傲的學生，次次都能考第一，性格鬧騰卻也可愛，但她隱隱不安地意識到，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
“你又逃課！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名次已經掉到哪裏了？”
“寧姜啊，你不要放棄自己，老師還是相信你的！”
“走啊，學屁啊學，去網吧通宵。”
“對啊！學屁啊學，老子要通宵！”
“沒人管就是好啊！羨慕啊！”
“羨慕小爺我吧，嘿老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們誰能做到？誰也管不著！誒就是玩兒！”
寧姜異常亢奮地在電腦前激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淩晨2:36。
“唉我好困啊，不行，我靠，我家裏來電話了，我得回去了？”趙子齊在困倦中驚醒道。
寧姜趕緊拉住人，一臉壞笑地慫恿說：“怕個毛啊！繼續啊！這才哪到哪兒？慫個蛋啊慫！”
趙子齊許是困迷糊了，當即脫口而出：“我又不是你，你無家可歸，我可是有家要回的。”
寧姜瞬間臉色冷下來，眼神可怕地盯著趙子齊。
趙子齊火氣也瞬間被逼上來了，依然叫囂道：“我他麽實話實——”
“砰！”
“我草你他麽的！！！”
寧姜一拳打在趙子齊的面門上，下手毫不客氣，沒等趙子齊罵完，他又撲到人身上，和趙子齊扭打在一起。
張申在前臺幫表哥收銀，聽到動靜後很快沖過來，趕緊拉扯開兩人。
“幹什麽！幹什麽？我以為是誰呢？搞了半天你倆，都是兄弟！幹嘛呢？要拆我的店啊！”張申沈聲道。
……
“這個臭小子你都在學校學了啥？要不是你老師聯系到我這裏，我還不知道你這小子天天在學校幹這些混賬事兒呢？？？”
“老舅？？？你怎麽來了？？？？？”
“今天就算你媽在，我也非得揍死你這個臭小子不可！老子以為你要考一中呢？搞半天你他麽的連高中都快考不上了！怎麽？長大了要跟你老舅搶生意，要烤紅薯烤茄子烤羊肉串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還笑？怎麽的？還沒清醒呢？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從這周開始，每天都回我那屋去，你這臭小子要是再敢被老子抓到逃課上網，老子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真的嗎？老舅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你家不是很遠嗎？”
“你老舅我在一中對面盤了一家店，剛好離你初中也不遠，到時候你妹妹也要讀你那個初中，順便的事，剛好盯著你把這網癮給戒了！非得老子出馬才能收拾你這個臭小子！！！”
寧姜屁顛屁顛地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東西跟著老舅回了家。
他第一次踏入老舅家門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姜果兒紮著兩只小辮兒蹦蹦跳跳地從屋子裏跑出來，看到是他，立馬露出了皺巴巴的嫌棄表情。
寧姜手欠地扯了扯她的小辮兒。
姜果兒迅速帶著哭腔跑到她媽媽懷裏哭訴：“媽媽！我不想讓寧姜來我家住！我真的很討厭他！！！”
“哎喲，他比你大五歲，你張口閉口就是寧姜寧姜的，要叫哥哥，小孩子要懂禮貌你知道嘛？”
“哼！他又不是我親哥！煩死了！！！”姜果兒氣極地跑進房間，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
“哎呀！寧姜這邊不要你幫忙，你趕緊去寫作業！作業寫完了嗎？”
“我早寫完了，舅舅舅媽！我這次月考又是年級第一！我明天就要發獎狀了，我帶回來給你們看！”
“臭小子，還是得收拾！收拾完正常多了！”
“哎喲！這孩子是聰明哈！誒寧姜啊，你有空多去幫你妹妹，輔導輔導她！我們不會教，也沒時間，這邊不要你幫忙，啊？”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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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會考慮一下，但不是說現在，讀完大學我會考慮的。”陳熙聲音有些疲憊道。
“為什麽要浪費時間？高中你就浪費了一年的時間，你到底是因為什麽而變得這麽不清醒？”陳熙媽媽的態度一改從前，明顯有些強勢而尖銳道。
“我不覺得哪一條選擇一定就是對的，但我知道這是我的人生，我會做出對我來說最好的選擇，所以您還是早點休息吧，晚安。”陳熙似乎直接把門關上了。
門外陳熙媽媽的聲音傳進了屋內：“你再好好考慮清楚！陳熙！”
聲音過了一會兒便消失了，似乎門外的人也知道再多的溝通也是無效的，沒多久門口便傳來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直至徹底安靜下來。
奇怪的是，屋子裏也一直毫無動靜，倆人默契般緘默不語，屋內一片沈寂。
寧姜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擰開門把手從衛生間裏走出來。
陳熙靠在門上，抱著雙臂，目光落到寧姜身上，似乎在等他。
寧姜摸摸鼻子，眼神挪移，半晌還是頂了上去，開口：“我得早點睡，明早還要趕飛機，我過去了。”
說完他慢慢挪到門口，但是門口被人堵住了，寧姜只能微微仰頭，茫然又平靜地看著堵在門口的人。
“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麽？”陳熙微涼的目光灑落在寧姜身上。
寧姜如鯁在喉，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皮道：“我不知道要問什麽。”
“你好像並不關心我會不會出國？”陳熙看著寧姜毫無波瀾的眼睛，淡淡道。
“那你會出國麽？”寧姜沒有回應陳熙的話，而是反問道。
問完之後，他兩只大眼睛明顯緊張地盯著陳熙，一眨不眨。
“不會。”陳熙聲音平靜有力道。
寧姜松了一口氣，胸口起伏明顯，好像是攢到快要爆炸的氣息終於得到釋放一樣。
“你為什麽不說呢？”看到寧姜的反應，陳熙無奈地問。
“說什麽？”寧姜茫然。
“說你想要我永遠陪著你，說你不想和我分開……”陳熙耐心地教著寧姜，希望寧姜可以再聰明一點，讓他明白寧姜非他不可，這樣他也不會總冒出一些瘋狂暴戾的念頭，要把人狠狠地拴在身邊，哪裏都去不了。
寧姜不出意外地臉紅起來，低下頭，不敢看人，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要過去了。”
“啊？”
“今晚留在這兒。”
下一秒，唇舌又糾纏在一起，只是這一次，激烈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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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一過，又恢覆成往日快節奏的學習生活。
寧姜學習之餘，寒假的兼職也依然在展開，他想多攢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上學期的績點一般，寧姜雖然在這學期多加了一份兼職，但是學習態度上比上學期要嚴肅得多。
到了學期末，他的成績也比上學期提高不少。
暑假在即，寧姜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賺錢機會，又給自己多找了幾份家教，直至大二開學，寧姜已經攢了不少錢。
如果不是接到來自於老家的電話，日子本可以一直這樣平靜地流淌下去。
舅媽打來電話時，寧姜心底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因為每次聯系他的都是老舅，舅媽很少直接聯系他。
“寧姜啊，你好久沒回家了，家裏發生了好些事，你老舅一直沒讓我跟你說，但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告訴你一聲，你爸兩個月前被人騙婚，騙了好些錢，這錢都是你爸四處去借的，結果人家轉頭就卷錢跑路了，根本找不到人，你爸也一直瞞著你，現在債主都上門要債了，他被逼得沒辦法，在家裏鬧著要自殺呢！你要有時間的話，趕緊回來勸勸他，讓他別犯傻啊！”
寧姜抱著手機沈默片刻，忽然出奇地冷漠道：“舅媽，你別管了，他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早就有預兆了，我不會回去的，我幫不了他，我也不覺得這是我的責任。”
舅媽似乎是完全沒有預料到寧姜會說出這樣的話，竟一時覺得電話裏的孩子十分陌生，似乎不是那個明明住在自己家裏看起來可愛乖巧又懂事的小孩……
“寧姜啊，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就算他不是你親爸，那也是曾經跟你生活相處了十幾年的親人啊……”舅媽聲音感慨道。
寧姜知道舅媽只是一個心思單純的濫好人，並沒有什麽壞心思，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在積極地把寧姜往那個家裏推，只希望他們倆父子關系融洽。
但她不知道的是，寧姜早在很久以前就放棄這個可笑的念頭了。
寧姜聲音依舊冷淡，沒有一絲溫度，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看起來漫不經心，但聲音裏無處不透露著涼薄和漠然：“您放心吧，他是不會自殺的，沒有人比他更愛自己了。”
“可他的債務是實實在在的啊，這不是被逼得沒辦法，才走上絕路的嘛？”舅媽道。
“他可以把房子賣掉，剩下的錢足夠他去養老院了，如果他把這些錢也花光了，那剩下的養老費我來付，除此之外他造成的任何意外，他自己負責，跟我無關。”寧姜冷靜道。
“唉……”舅媽嘆了一口長長的氣，似乎百感交集，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最後才緩慢而沈重地說，“那只怪舅媽多嘴了，你就當舅媽沒說過這些話吧……”
舅媽把電話掛斷，寧姜卻握著手機保持姿勢良久。
心底沒有一絲波瀾是不可能的，他早已沈悶得透不過氣來，就像是一只努力逃生的鳥兒，使盡全力飛出去，飛了好久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籠子裏。
那些壓抑滯悶的時光被他忘之腦後許久，卻在今天又回蕩起了一些支離破碎的聲響，記憶在腦海中湧現，回憶的碎片光怪陸離，漂浮在半空中，各種各樣的碎片裏，哭聲、喊聲、叱責聲、打罵聲……交織在一起，混亂而嘈雜，卻也越來越清晰——
“你快來勸勸你爸爸啊！”
“快來跟你爸說說話啊，你爸都哭得不成樣子了……”
“這小孩怎麽不說話啊！”
“也不哭一聲，你媽媽都死了啊！”
那時寧姜不到十二歲，早上還告訴他會給他做雞蛋肉餅的媽媽，出去一趟就消失了，徹底不見了。
真奇怪……
他覺得這都是假的，不會的，根本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會有一個電話打進家裏，親口告訴他，他們弄錯人了……
一定會這樣的……
他爸爸在眾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甚至都無法站起身，被人勉強拉扯著，也只能半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在勸他過去安慰一下他爸爸。
甚至到最後，開始出現指責的聲音。
有人使著怪異別扭的眼色，小聲交流——冷血、不懂事、白眼狼、三歲看老……
……
“寧姜！寧姜你怎麽了？老師！！！寧姜忽然倒下了，老師你快來啊！”
“寧姜爸爸，您家孩子忽然身體不適，救護車馬上就到了，您趕緊來人民醫院一趟！”
“寧姜爸爸，您怎麽還沒過來？您家就在附近啊！”
“您還是孩子的家長嗎？你怎麽能這樣！！！”
“好痛啊，爸，我好難受，爸你來看看我好不好？我感覺我要痛死了！”
“哎喲沒多大事，你老師都說沒什麽大事，你都在醫院了，不要緊啊！誒又胡了又胡了！！哈哈今兒手氣真不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寧姜臉色發白地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他以為自己的生命終於要在13歲結束了，他竟覺得身體無比的放松，感覺就這樣死掉，好像也不錯。
再也不用承受任何痛苦了，不必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不必祈求這世上還會有人來愛他。
他還可以和媽媽在一起，這是最最最幸福的事情！
老師拿著檢查單來到病房裏，看到病床上少年空洞的眼神，心情覆雜又心酸，檢查結果是腎結石，沒有多大問題，只是少年一片死寂的表情讓她分為難過。
那可是他們學校最驕傲的學生，次次都能考第一，性格鬧騰卻也可愛，但她隱隱不安地意識到，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年再也回不來了。
……
“你又逃課！這是這個月第幾次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名次已經掉到哪裏了？”
“寧姜啊，你不要放棄自己，老師還是相信你的！”
“走啊，學屁啊學，去網吧通宵。”
“對啊！學屁啊學，老子要通宵！”
“沒人管就是好啊！羨慕啊！”
“羨慕小爺我吧，嘿老子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你們誰能做到？誰也管不著！誒就是玩兒！”
寧姜異常亢奮地在電腦前激戰，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淩晨2:36。
“唉我好困啊，不行，我靠，我家裏來電話了，我得回去了？”趙子齊在困倦中驚醒道。
寧姜趕緊拉住人，一臉壞笑地慫恿說：“怕個毛啊！繼續啊！這才哪到哪兒？慫個蛋啊慫！”
趙子齊許是困迷糊了，當即脫口而出：“我又不是你，你無家可歸，我可是有家要回的。”
寧姜瞬間臉色冷下來，眼神可怕地盯著趙子齊。
趙子齊火氣也瞬間被逼上來了，依然叫囂道：“我他麽實話實——”
“砰！”
“我草你他麽的！！！”
寧姜一拳打在趙子齊的面門上，下手毫不客氣，沒等趙子齊罵完，他又撲到人身上，和趙子齊扭打在一起。
張申在前臺幫表哥收銀，聽到動靜後很快沖過來，趕緊拉扯開兩人。
“幹什麽！幹什麽？我以為是誰呢？搞了半天你倆，都是兄弟！幹嘛呢？要拆我的店啊！”張申沈聲道。
……
“這個臭小子你都在學校學了啥？要不是你老師聯系到我這裏，我還不知道你這小子天天在學校幹這些混賬事兒呢？？？”
“老舅？？？你怎麽來了？？？？？”
“今天就算你媽在，我也非得揍死你這個臭小子不可！老子以為你要考一中呢？搞半天你他麽的連高中都快考不上了！怎麽？長大了要跟你老舅搶生意，要烤紅薯烤茄子烤羊肉串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還笑？怎麽的？還沒清醒呢？趕緊收拾收拾東西，從這周開始，每天都回我那屋去，你這臭小子要是再敢被老子抓到逃課上網，老子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真的嗎？老舅你說的是真的嗎？可是你家不是很遠嗎？”
“你老舅我在一中對面盤了一家店，剛好離你初中也不遠，到時候你妹妹也要讀你那個初中，順便的事，剛好盯著你把這網癮給戒了！非得老子出馬才能收拾你這個臭小子！！！”
寧姜屁顛屁顛地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東西跟著老舅回了家。
他第一次踏入老舅家門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姜果兒紮著兩只小辮兒蹦蹦跳跳地從屋子裏跑出來，看到是他，立馬露出了皺巴巴的嫌棄表情。
寧姜手欠地扯了扯她的小辮兒。
姜果兒迅速帶著哭腔跑到她媽媽懷裏哭訴：“媽媽！我不想讓寧姜來我家住！我真的很討厭他！！！”
“哎喲，他比你大五歲，你張口閉口就是寧姜寧姜的，要叫哥哥，小孩子要懂禮貌你知道嘛？”
“哼！他又不是我親哥！煩死了！！！”姜果兒氣極地跑進房間，把門砰地一聲關上。
……
“哎呀！寧姜這邊不要你幫忙，你趕緊去寫作業！作業寫完了嗎？”
“我早寫完了，舅舅舅媽！我這次月考又是年級第一！我明天就要發獎狀了，我帶回來給你們看！”
“臭小子，還是得收拾！收拾完正常多了！”
“哎喲！這孩子是聰明哈！誒寧姜啊，你有空多去幫你妹妹，輔導輔導她！我們不會教，也沒時間，這邊不要你幫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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