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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舊的世界徐徐向前,她則在新世界裏被撞得頭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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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舊的世界徐徐向前,她則在新世界裏被撞得頭破血流

兩個多月後,顧西穗才理解了權西森一點點,有關於人類應該滅絕的。那時候互聯網最大的新聞是:俄烏之戰、上海。

那陣子幾乎一打開手機,顧西穗就開始頭皮發麻了。她可以接受自己處在一個大時代的轉折點上,但絕沒有想過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就有一種活在平行世界裏的感覺,仿佛舊的那個世界還在延續著曾經的一切徐徐向前,而她則在這個新世界裏被撞得頭破血流,變成粉末。

那肯定不是2020年開始的,而是更早一些時候。

跟權西森聊起,他才垂眸,笑著,卻以一種很悲哀的語氣說:“是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變過。”

彼時顧西穗在寧夏,三月末,賀蘭山還是奇冷無比,每到夜裏,權西森都會在壁爐中點一堆火給她取暖,她裹著毯子坐在沙發裏,有時候會跟權西森聊一會兒天,有時則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聽著外面風聲大作,卷起沙粒和細雪,並哐當哐當地拍著門。

那風聲仿佛變成了歷史本身,在未來,這些年可能只是教科書上的一句話,幾個句子,但身處其中的時候,完全是另一種概念。她不知道她老的時候會怎麽形容這個時代,會不會像那些上了年紀的人一樣,輕飄飄地說一句:“那時候……”

亦或者像更多人一樣,徹底忘記。

就在那一天,顧西穗想起權西森講起了人類滅絕,忍不住問:“你為什麽說對我的喜歡是一個人類對另一個人類的喜歡?”

“因為你是個好人。”

他的回答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低頭搗弄著篝火,道:“我們這個時代有各種各樣的人,每個人都戴著各種各樣的面具操著各種各樣的人設,可以霸道可以冷酷可以不近人情,人們還以為那是浪漫,唯獨好人過時了,當一個人是好人時,人們會說他不夠聰明,甚至是白左聖母……好人就應該延續下去,這對我來說很簡單。”

顧西穗怔了怔,搖晃著手裏的酒杯,想了好久,才撇了撇嘴,說:“……一般女人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並不是期待這樣的回答的。”

權西森頓時就又笑了,說:“好吧,因為你是個美麗又性感的女人,即便我們分開了,你也依然會美麗又性感……”

“還有聰明。”

“好的,美麗性感又聰明的女人。”

“謝謝。”顧西穗這才滿意了,說:“我允許你繼續喜歡我了。”

在大時代裏,愛情成了他們的小型避難所。但避難所的問題是,你不可能永遠呆在裏面不出來。

不過在2022年的年初,顧西穗還處在一種生活越來越好的狀態裏,不管是工作、家庭、經濟、愛情都絲滑得不可思議,朝著一個明亮又向上的方向而去,堪稱未來可期。

她父母在佛山待了兩天一夜才回來,對權西森和姚總都非常滿意,提起他們,都說:“好人家!家境好,人也好!”

他們倆都沈浸在一種顧西穗和權西森今年就要結婚了的錯覺裏,也不知道為什麽,甚至具體到了九月初。顧西穗問起,他們才說:“十月你生日嘛!趕在三十歲之前結婚比較好。”

服氣。

他們還不知道,權西森跟顧西穗已經商量好了,以後他們再催婚就把鍋甩給權西森,杜撰一些什麽花心啦、恐婚啦之類的富二代臭毛病,以魔法打敗魔法,考慮到權西森的家境,搞不好分分合合能演好幾年。

兩個人連權西森花心的對象都設定好了,包括巨富千金一位、性感妖艷女網紅兩個、前女友四個……

權西森對著那個列表看了半天,最後說:“我還挺忙的樣子……”

反正春節期間他的確是夠忙的,大年三十一大早,就去佛山接了顧西穗的父母回來,陪兩個老人家去逛了街、買了菜,人送到錢閃閃家裏了,才又回去陪姚總。

而顧西穗照常上班,太初縮短了營業時間,下午五點就可以走了,全體歡呼,喜滋滋收拾好東西離開。

顧西穗剛走出寫字樓,就看到劉靈帶著甜甜走了過來,一見到顧西穗就問:“你知道錢閃閃去哪兒了嗎?”

“啊?她不是在家裏嗎?”

“不在。”劉靈一臉緊張地看著顧西穗,道:“她已經兩天沒回來了,我發微信、打電話都沒找到人,我剛才去LV問店長,店長說她請了三天假。”

顧西穗楞了楞,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過去,果然,沒人接。

“她前天跟我父母一起去佛山了,我以為昨天就回來了,我們先回去問問我爸媽好了。”

路上劉靈才解釋,她想讓甜甜跟著她過春節,因為,“那個女人”在朱之文那裏。

一提起這件事,劉靈就一臉的無語,說:“你想都想不到那個垃圾有多蠢!我回去接甜甜出去玩,甜甜一直在鬧,我就哄了大半天,臨走時去了趟洗手間,才發現那女人一直躲在洗手間裏——我就想不明白了,這種狗男人到底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啊?大過年的,連跟我解釋一句的勇氣都沒有,讓人家小姑娘躲在洗手間——真是惡心死我了。”

她說的當然是朱之文的那個劈腿對象,劉靈從來都不願意用“小三”之類的稱呼她,因為,“我當初一見到她,忽然就沒辦法恨她了,一看到她我就想到年輕時的我自己,那種拼命想要獲得一點什麽的焦灼感幾乎就寫在臉上,想賺錢,想幸福,想在這世界獲得一席之地。”

顧西穗最佩服劉靈的一點就是,她永遠都能分得清輕重緩則,老公出軌,也丁是丁,卯是卯的,對事不對人,生氣時稱呼人家為“那個女人”,聊著聊著卻又變成了“小姑娘”。

婚姻就像一個用了很久的行李箱,每一塊磨損和破洞都是小小的個人史,有時候你明知道它該換了,但就是心存僥幸,覺得還可以再拖一下。直到它冷不丁炸開,在眾目睽睽之下,抖落一地雞毛和狼狽不堪。

但劉靈處理得很好,趁離婚冷靜期落地前毫不猶豫地離了婚,拿走了理應屬於她的那份財產。

至於孩子,她沒爭。她說:“反正我撐死了就搬到幾條街之外,爭個屁啊!女兒家,將來遲早是跟媽親的。”

那時候朱甜甜才三歲,是個活潑愛笑的小姑娘,如今快六歲了,長得亭亭玉立的,頗有些小少女的風範。但很顯然,性格已經變了。

鬧市區的人群讓她極不適應,顧西穗低頭跟她打招呼,她卻根本不記得顧西穗是誰,戴著口罩,睜大了眼睛看著顧西穗,過了好半天,才謹慎地往劉靈身後藏。

顧西穗心裏一陣嘆息。

“你說,錢閃閃能接受甜甜住家裏嗎?我實在不想在春節期間帶著她去住酒店。”

錢閃閃對小孩子的態度跟對野生動物差不多,就是那種在網上看到視頻或GIF也會哈哈大笑,直呼好萌,但如果出現在她十米範圍之內,她就會立即拿起武器,準備拍死的那種。

顧西穗想了想,道:“特殊時期,她能理解的。”

到了家,顧西穗的父母見到甜甜都一臉歡喜,熱情洋溢地跟甜甜打招呼,甜甜直接鉆進了劉靈房間。顧西穗的媽媽說:“她真乖。”

顧西穗那時候才反應過來她為什麽是現在這個性格,一個六歲的孩子了,缺乏跟陌生人打交道的經驗,他們卻覺得那是“乖”。

但當下她實在沒空計較這些,把她媽媽拉到了一邊,問:“錢閃閃什麽時候離開佛山的?”

“她剛到一會兒就走了,說有個朋友去世了。”

“哈?”顧西穗瞪大了眼睛,問:“誰啊?”

“她沒說,只說讓我們玩得開心一點。”

顧西穗徹底楞住,推開錢閃閃的房間門,清點了一下裏面的東西:護膚品和化妝品都在,最喜歡的首飾也一個沒少。

不過看到她床頭櫃上的書,顧西穗還是翻出了戴尚的聯系方式,打了個電話過去,問:“你在哪兒?廣州嗎?”

“工作室。”

“錢閃閃在你那兒嗎?”

“沒。”

“那她最近聯系過你嗎?”

戴尚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反問:“她為什麽要聯系我?”

“她喜歡你。”顧西穗毫不猶豫地說,並翻著那本書,道:“你知道她最近在看什麽書嗎?《當代藝術的哲學分析》。”

商務印書館的那本,純理論書籍——錢閃閃可不是能看理論書籍的人。

手機那邊靜默了起來。

“她現在人找不著了,說什麽有朋友去世,我跟劉靈有點擔心,你能不能也幫忙找一下?”

戴尚這才說:“好。

掛了電話,顧西穗才走出房間,看著她父母跟劉靈一起忙活著準備年夜飯。劉靈回頭看了顧西穗一眼,顧西穗才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只要交給戴尚,就能立即找到錢閃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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