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地為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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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地為牢（五）
發現我的人是附近小區樓上的阿姨，等她叫上人趕來，那幾個小年輕已經跑了，打我時他們給我頭上套了黑色塑料袋，扯下來我總算喘上氣，嘴裏冒血，咳嗽起來骨頭都疼。
季節夏陪我去報案驗傷，她一直冷臉，可又事無巨細幫我跑前跑後，連擦藥時都小心翼翼，我不想讓她太在意，笑說：“和上次骨折相比，這就是小磕小碰。”
她盯著我看幾秒，照舊冷冷的，“張著血盆大口是要吃誰，去漱漱口行嗎。”
我捂了捂嘴，直接接自來水，她一言不發拿走杯子，換給我一杯溫開水。
弄完一切，季節夏環視周圍，說：“最近有個項目要趕，你正好閑，不如來我工作室幹活。”
我說行啊。
“很忙很急，得住那兒。”
我懂了：“那包吃嗎？”
“想得美。”
不久後，行兇者耀武揚威發了我頭套塑料袋挨打的照片，人人叫好，都用不著去找，他們倒自投羅網。
裴清雪緊急發聲明，讓粉絲保持理性，不要觸犯法律，說進電影院就是對她最大的支持，電影票房節節攀升。
顧游弋聯系不上，他老婆找來季節夏工作室，質問她把人藏哪兒了。
我在裏面聽見動靜出來，席音上下打量我一番，諷笑道：“小三兒和小三兒，行，你們兩個真是蛇鼠一窩。”
季節夏擋在我面前，“他不在這兒，你到別處去找。”
隔天席音便爆料丈夫婚內出軌，季節夏多年被包養，手上握有顧游弋給她的幾處產業，工作室是其中之一。
她不傻，即使各玩各的，證據也要留，偷拍的照片、視頻，房本記錄，轉賬開銷，她列得清晰，還有昨天工作室，她是知道怎麽借勢炒熱度的，拍了我，謊稱我和季節夏合夥做工作室。
這下季節夏也被攪進來，原來完美無瑕都是假的，人以類聚，我是什麽樣的人，她就是什麽樣的，不僅破壞別人家庭、道德敗壞，還背刺朋友、忘恩負義。
他們更加憐愛裴清雪，同情她識人不清屢遭背叛。
下雨那天我們兩個躲在閣樓喝酒，悶悶喝得半醉，季節夏說想回鏡園老房子看看，她媽去世後她爸扔下她出國了，房子早就空蕩蕩，她說惦念花房裏的花草。
我暈乎乎，問：“你還在養？現在養的什麽？”
“還是那個，彩葉芋。”
打車到鏡園，雨下大了，兩個人只有一把傘，走到後面家屬區都淋得半透。
她家在我家前面，房子黑漆漆一幢，像能鬧鬼的那種，花房還拉著電線，一開燈，眼前色彩繽紛，全是同一種植物。
葉片像顆心，彩色葉脈，像從心房四下延伸的神經末梢，漂亮到我目不暇接，一時失語。
季節夏挽起袖子，熟練地檢查，翻土施肥澆水，認真地侍弄她的藝術品。
有一株很特別，葉子純白色，花房裏就它一棵，季節夏對它比別的更仔細。
我瞧了半天，她問：“想起來沒有，以前你家種的，不知道已經是第幾代了。”
養花是奶奶的愛好，我不懂，也沒印象。
“常姨布置的寫生作業，不記得？”季節夏低頭摩挲手上的泥土，“你畫的泳池旁邊那個大湖，我在你家花園，來了幾次都碰見你哥……最後他把那盆白的彩葉芋送我了。”
然後到現在，她也只種這一種，種滿整個屋子，一幢花房，仿佛盛著她少年愛意的種子，經年累月茁壯成長，茂盛卻又壓抑。
屋外瓢潑大雨，雨點畢剝砸在心上，她眼裏水汽迷朦，半醉著，手撐著頭，“……那些事……電影裏我那副樣子……你說他會怎麽看我？”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說：“電影你演得很好，他如果看了一定誇你。”
“演得好？”她輕哼，“醜死了。”
傳言愈演愈烈，工作室在一天晚上被人砸了，那些人以工程款拖欠為由暴力破門，將屋內物品盡數破壞，作品遭撕毀，季節夏和我在阻攔過程中受傷，她傷了頭和小腿，我是胳膊。
等警察到來，他們就只有輕飄飄一句，“不好意思，找錯人了”。
現場一片狼藉，工作室損失慘重，還要賠項目違約金，我們商量怎麽辦的時候，裴清雪來了。
她臉色沒好到哪去，冷冰冰環視一周，也並不驚訝，靠著門框瞇眼看向季節夏，嘴邊嗤笑一聲：“如何啊，被人拖累成這樣，早和她劃清界限，不至於現在像個老鼠人人喊打。”
季節夏瞥她一眼，“你給席音什麽好處，讓她聽你的。”
“還能是什麽，那些證據啊，你忘了？”裴清雪漫不經心，“我手上有你不少東西呢。”
高跟鞋尖踢開地上的玻璃碎片，她威脅道：“選擇站在她那邊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的未來，趁現在還能翻身，冷靜點，好好想想，別做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她說得對，是我把季節夏拖下了水，已經有一個程洵被我拖累，我不能不做人，讓她和我一起痛苦。
我打算搬走，季節夏笑我傻，閉上眼後靠向沙發，長長的脖子喉間滑動，像蛇吞食一樣，說：“你不用管，我有辦法。”
我手上能威脅裴清雪的，只有裴清雪和女明星的戀情，之前拿這個交換，她反以賀遷對她哥做的荒唐事來威脅。
我找不到她別的把柄，想來想去，只能去求賀仲餘。
大病一場後，他形容枯槁，翻開眼皮看我，還掛著一絲假笑，對我予以長輩的關心。
賀折也在，面色發白沏著茶，賀仲餘拿手杖點點他的腿，表現得十分愧疚，說：“這混賬東西我打了幾十棍，打斷了一根拐杖，背後一身傷，全當給你出氣。”
“我知道這點小懲罰不足以彌補你，只要你說，打死這不孝孫我也認了。”
我沒拿穩杯子，被濺出的茶水一燙，看向賀折時，他已經端起茶壺向外面走去。
寂靜室內茶香裊裊，賀仲餘垂著眼撥弄桌上的睡蓮，淡淡開口，“賀折把他妹妹送走了，你不跟我解釋解釋，是為什麽嗎？”
他陰測測挑眼看我，我知道他懷疑什麽，說：“人是我讓送走的。”
賀仲餘將水裏的石頭往花缸中一扔，“你告訴他了？”
人老是真糊塗，我反問：“如果他知道，還能心平氣和挨您的棍子？”
“是我害怕，上次她割腕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再來一次，我不敢想她能做出什麽事。”
賀仲餘沈沈看著我，我笑了笑：“您不是最疼她的嗎？”
“……你這次找我，想要什麽？”
我直說：“裴清雪咬著我不放，再這樣下去恐怕當年的車禍又要被拿出來說，為了賀遷，您是不是該管管？”
“我雖然知道裴清雪一點秘密，可不足以威脅她。”
“你是說和那個女明星的不正當關系？”賀仲餘冷哼一聲。
我一楞，原來他老人家都知道。
賀仲餘緩緩閉上眼：“裴清雪藏得深，倒是那個女明星，代孕、虐待兒童，惹過的事是真不少。”
走時天已經黑了，院子裏賀折聽到門開，回過頭遠遠看向我，夜風吹亂他頭發，他呼出一口煙，垂眼將它掐滅。
他拉著我躲到拐角處，角落昏暗，兩個人影子隨細風搖搖晃晃。
我想看看他的傷，伸手要拽出他掖在腰間的襯衫，他擋了一下，低頭親我，說沒事。
嘴裏的味道像草葉在燒焦，我皺眉說苦，賀折嗯一聲，“不抽了，以後戒掉。”
他擡手把我頭發掖到耳後，“顧游弋有沒有聯系過季節夏？”
我搖搖頭：“沒有，怎麽了？”
賀折眼裏晦暗不明，沈默片刻，貼到我耳邊，“他手裏有貨源。”
什麽貨源……我一楞，恍惚間好像又明白過來，怔怔望著賀折，剛要開口被他輕捂住嘴，他噓一聲，不做再多解釋，叮囑：“如果他聯系你們，告訴我。”
賀仲餘給我一沓材料，女明星的醜聞遠比我想的嚴重，我打電話給裴清雪，她沈默聽完，約我一個時間到她家見面談，言語謹慎，可並不慌亂，我猜不準那個女明星到底在她心中是什麽分量。
周三晚上我打車到裴清雪家，門留了條縫，裏面昏暗，敲幾下沒人應後我推門進去，客廳不開燈，只有一絲光從遠處房間門板下溢出來。
地毯踩著無聲無息，那扇門我擡手一碰就開了，燈光明晃晃刺進眼裏，床上的人背對我正蜷縮躺在那，漆黑長發散在雪白被褥上，她小腿微微抽動。
“裴清雪。”
我叫她，她身形一僵，肩膀顫動，向後折了折脖子，臉色蒼白，看我時眼裏沒有焦點，脊柱骨頭棘突在她背上，尖得幾乎將她刺破。
“夏天？”
沒骨頭攤在床上，她這幅樣子實在古怪……我繞過床腳——
眼前橫著她纖細烏青的手臂，註射器液面下降，正被她一點點推進針孔，手背青筋畢現，她眼睛空成兩個洞，身體緊繃，口水控制不住往外流，她漸漸重合成電影裏她扮演的角色。
“夏天！”
我知道那是什麽，上去按著她奪那針管，喊她，想把她拍醒，她眼淚直流，又哭又笑，指甲抓自己的喉嚨，脖子上血痕一道道。
“攔什麽，我看她挺爽的。”
我轉過頭，裴清雪點下煙，閑靠在門口，臉上冷笑看著我。
我腦子一片空白，“你對她做了什麽？”
又一聲諷笑，裴清雪委屈：“我還要說呢，她毒癮什麽時候發作不好，非在這時候，在我家，她不是存心害我嗎？”
我已經喪失理智，過去抓著她頭發，到她疼得笑不出來，盯著她又重覆一遍，“你對她做了什麽？”
裴清雪瞇起眼，“我做的可多了，你想問哪一件，好心跟你透露一個，電影她演得好吧——”
“傻子，哪來的什麽表演天賦，那都是真的，針眼是真的，註射器裏的毒品也是真的，吸.毒也是真的，喬邊，她這副樣子，不只有你，所有人，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從頭冷到腳，徹底僵在原地……原來這就是她手裏的東西，她要我來，是要我親眼看到，我做什麽都沒用。
裴清雪說：“你唯一能跟我談的條件，就是你這條賤命，你舍不得也無所謂，喬邊，你周圍有那麽多人能利用，除了季節夏，還有你哥、賀折、陳因……我時間多的是，會慢慢、慢慢把你逼死。”
她拿煙頭按向我，忽然一只手伸來攥住她胳膊，喬行來了，陰沈地盯著她，“你說說看，想怎麽利用我？”
不等回答，他將她向後一推，朝室內走去。
很快傳來細微斷續的哭聲，床上的人弓腰蜷縮成一團，遮住自己的臉，顫抖地說，不要看我。
喬行眼底漆暗，低聲道，“我送你回家。”
他彎腰將季節夏抱起，經過我時，冷冷一眼，“去開車門。”
一路上季節夏精神混亂，她說癢，把胳膊抓破皮，指甲縫裏血跡斑斑。
喬行開得很快，十幾分鐘後到地方，抱她下車上樓，醫生來得及時，跟著急忙上去。
人痙攣不止，喬行按住她手腳，不厭其煩沈聲哄著，“到家了，沒事啊，沒事……有醫生在，一會兒就好……”
藥物起效，季節夏精神慢慢平覆，她怔怔看著他，眼裏蓄滿淚水，“……我是不是很醜……”
喬行搖搖頭：“不醜，一直都漂亮。”
眼睛輕輕一眨，她眼淚就下來了，她擡起手摸摸他的臉，看著他，手指一直顫抖，“……這是你離我最近的一次，可能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喬行沒有躲避，眼底泛紅迎著她的目光，“不是你的錯，是我虧欠你太多，你和喬邊一起在鏡園長大，我護著她，也護著你。”
“這輩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會給你找最好的戒毒機構，最好的醫生，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季節夏緩緩放下手，輕輕笑了笑，“好，謝謝。”
可她的感謝，無異於一場自毀。
次日清晨我在一則新聞中猛然驚醒——
昨夜三點，裴清雪和女明星接吻照曝光，大爆電影女配角季節夏自首吸.毒，稱其在電影中的吸.毒鏡頭，全受裴清雪逼迫，所做的真實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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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夏陪我去報案驗傷，她一直冷臉，可又事無巨細幫我跑前跑後，連擦藥時都小心翼翼，我不想讓她太在意，笑說：“和上次骨折相比，這就是小磕小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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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行兇者耀武揚威發了我頭套塑料袋挨打的照片，人人叫好，都用不著去找，他們倒自投羅網。
裴清雪緊急發聲明，讓粉絲保持理性，不要觸犯法律，說進電影院就是對她最大的支持，電影票房節節攀升。
顧游弋聯系不上，他老婆找來季節夏工作室，質問她把人藏哪兒了。
我在裏面聽見動靜出來，席音上下打量我一番，諷笑道：“小三兒和小三兒，行，你們兩個真是蛇鼠一窩。”
季節夏擋在我面前，“他不在這兒，你到別處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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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季節夏也被攪進來，原來完美無瑕都是假的，人以類聚，我是什麽樣的人，她就是什麽樣的，不僅破壞別人家庭、道德敗壞，還背刺朋友、忘恩負義。
他們更加憐愛裴清雪，同情她識人不清屢遭背叛。
下雨那天我們兩個躲在閣樓喝酒，悶悶喝得半醉，季節夏說想回鏡園老房子看看，她媽去世後她爸扔下她出國了，房子早就空蕩蕩，她說惦念花房裏的花草。
我暈乎乎，問：“你還在養？現在養的什麽？”
“還是那個，彩葉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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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在我家前面，房子黑漆漆一幢，像能鬧鬼的那種，花房還拉著電線，一開燈，眼前色彩繽紛，全是同一種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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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株很特別，葉子純白色，花房裏就它一棵，季節夏對它比別的更仔細。
我瞧了半天，她問：“想起來沒有，以前你家種的，不知道已經是第幾代了。”
養花是奶奶的愛好，我不懂，也沒印象。
“常姨布置的寫生作業，不記得？”季節夏低頭摩挲手上的泥土，“你畫的泳池旁邊那個大湖，我在你家花園，來了幾次都碰見你哥……最後他把那盆白的彩葉芋送我了。”
然後到現在，她也只種這一種，種滿整個屋子，一幢花房，仿佛盛著她少年愛意的種子，經年累月茁壯成長，茂盛卻又壓抑。
屋外瓢潑大雨，雨點畢剝砸在心上，她眼裏水汽迷朦，半醉著，手撐著頭，“……那些事……電影裏我那副樣子……你說他會怎麽看我？”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我說：“電影你演得很好，他如果看了一定誇你。”
“演得好？”她輕哼，“醜死了。”
傳言愈演愈烈，工作室在一天晚上被人砸了，那些人以工程款拖欠為由暴力破門，將屋內物品盡數破壞，作品遭撕毀，季節夏和我在阻攔過程中受傷，她傷了頭和小腿，我是胳膊。
等警察到來，他們就只有輕飄飄一句，“不好意思，找錯人了”。
現場一片狼藉，工作室損失慘重，還要賠項目違約金，我們商量怎麽辦的時候，裴清雪來了。
她臉色沒好到哪去，冷冰冰環視一周，也並不驚訝，靠著門框瞇眼看向季節夏，嘴邊嗤笑一聲：“如何啊，被人拖累成這樣，早和她劃清界限，不至於現在像個老鼠人人喊打。”
季節夏瞥她一眼，“你給席音什麽好處，讓她聽你的。”
“還能是什麽，那些證據啊，你忘了？”裴清雪漫不經心，“我手上有你不少東西呢。”
高跟鞋尖踢開地上的玻璃碎片，她威脅道：“選擇站在她那邊之前，先想想你自己的未來，趁現在還能翻身，冷靜點，好好想想，別做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她說得對，是我把季節夏拖下了水，已經有一個程洵被我拖累，我不能不做人，讓她和我一起痛苦。
我打算搬走，季節夏笑我傻，閉上眼後靠向沙發，長長的脖子喉間滑動，像蛇吞食一樣，說：“你不用管，我有辦法。”
我手上能威脅裴清雪的，只有裴清雪和女明星的戀情，之前拿這個交換，她反以賀遷對她哥做的荒唐事來威脅。
我找不到她別的把柄，想來想去，只能去求賀仲餘。
大病一場後，他形容枯槁，翻開眼皮看我，還掛著一絲假笑，對我予以長輩的關心。
賀折也在，面色發白沏著茶，賀仲餘拿手杖點點他的腿，表現得十分愧疚，說：“這混賬東西我打了幾十棍，打斷了一根拐杖，背後一身傷，全當給你出氣。”
“我知道這點小懲罰不足以彌補你，只要你說，打死這不孝孫我也認了。”
我沒拿穩杯子，被濺出的茶水一燙，看向賀折時，他已經端起茶壺向外面走去。
寂靜室內茶香裊裊，賀仲餘垂著眼撥弄桌上的睡蓮，淡淡開口，“賀折把他妹妹送走了，你不跟我解釋解釋，是為什麽嗎？”
他陰測測挑眼看我，我知道他懷疑什麽，說：“人是我讓送走的。”
賀仲餘將水裏的石頭往花缸中一扔，“你告訴他了？”
人老是真糊塗，我反問：“如果他知道，還能心平氣和挨您的棍子？”
“是我害怕，上次她割腕幾乎要了她半條命，再來一次，我不敢想她能做出什麽事。”
賀仲餘沈沈看著我，我笑了笑：“您不是最疼她的嗎？”
“……你這次找我，想要什麽？”
我直說：“裴清雪咬著我不放，再這樣下去恐怕當年的車禍又要被拿出來說，為了賀遷，您是不是該管管？”
“我雖然知道裴清雪一點秘密，可不足以威脅她。”
“你是說和那個女明星的不正當關系？”賀仲餘冷哼一聲。
我一楞，原來他老人家都知道。
賀仲餘緩緩閉上眼：“裴清雪藏得深，倒是那個女明星，代孕、虐待兒童，惹過的事是真不少。”
走時天已經黑了，院子裏賀折聽到門開，回過頭遠遠看向我，夜風吹亂他頭發，他呼出一口煙，垂眼將它掐滅。
他拉著我躲到拐角處，角落昏暗，兩個人影子隨細風搖搖晃晃。
我想看看他的傷，伸手要拽出他掖在腰間的襯衫，他擋了一下，低頭親我，說沒事。
嘴裏的味道像草葉在燒焦，我皺眉說苦，賀折嗯一聲，“不抽了，以後戒掉。”
他擡手把我頭發掖到耳後，“顧游弋有沒有聯系過季節夏？”
我搖搖頭：“沒有，怎麽了？”
賀折眼裏晦暗不明，沈默片刻，貼到我耳邊，“他手裏有貨源。”
什麽貨源……我一楞，恍惚間好像又明白過來，怔怔望著賀折，剛要開口被他輕捂住嘴，他噓一聲，不做再多解釋，叮囑：“如果他聯系你們，告訴我。”
賀仲餘給我一沓材料，女明星的醜聞遠比我想的嚴重，我打電話給裴清雪，她沈默聽完，約我一個時間到她家見面談，言語謹慎，可並不慌亂，我猜不準那個女明星到底在她心中是什麽分量。
周三晚上我打車到裴清雪家，門留了條縫，裏面昏暗，敲幾下沒人應後我推門進去，客廳不開燈，只有一絲光從遠處房間門板下溢出來。
地毯踩著無聲無息，那扇門我擡手一碰就開了，燈光明晃晃刺進眼裏，床上的人背對我正蜷縮躺在那，漆黑長發散在雪白被褥上，她小腿微微抽動。
“裴清雪。”
我叫她，她身形一僵，肩膀顫動，向後折了折脖子，臉色蒼白，看我時眼裏沒有焦點，脊柱骨頭棘突在她背上，尖得幾乎將她刺破。
“夏天？”
沒骨頭攤在床上，她這幅樣子實在古怪……我繞過床腳——
眼前橫著她纖細烏青的手臂，註射器液面下降，正被她一點點推進針孔，手背青筋畢現，她眼睛空成兩個洞，身體緊繃，口水控制不住往外流，她漸漸重合成電影裏她扮演的角色。
“夏天！”
我知道那是什麽，上去按著她奪那針管，喊她，想把她拍醒，她眼淚直流，又哭又笑，指甲抓自己的喉嚨，脖子上血痕一道道。
“攔什麽，我看她挺爽的。”
我轉過頭，裴清雪點下煙，閑靠在門口，臉上冷笑看著我。
我腦子一片空白，“你對她做了什麽？”
又一聲諷笑，裴清雪委屈：“我還要說呢，她毒癮什麽時候發作不好，非在這時候，在我家，她不是存心害我嗎？”
我已經喪失理智，過去抓著她頭發，到她疼得笑不出來，盯著她又重覆一遍，“你對她做了什麽？”
裴清雪瞇起眼，“我做的可多了，你想問哪一件，好心跟你透露一個，電影她演得好吧——”
“傻子，哪來的什麽表演天賦，那都是真的，針眼是真的，註射器裏的毒品也是真的，吸.毒也是真的，喬邊，她這副樣子，不只有你，所有人，所有人都能看到。”
我從頭冷到腳，徹底僵在原地……原來這就是她手裏的東西，她要我來，是要我親眼看到，我做什麽都沒用。
裴清雪說：“你唯一能跟我談的條件，就是你這條賤命，你舍不得也無所謂，喬邊，你周圍有那麽多人能利用，除了季節夏，還有你哥、賀折、陳因……我時間多的是，會慢慢、慢慢把你逼死。”
她拿煙頭按向我，忽然一只手伸來攥住她胳膊，喬行來了，陰沈地盯著她，“你說說看，想怎麽利用我？”
不等回答，他將她向後一推，朝室內走去。
很快傳來細微斷續的哭聲，床上的人弓腰蜷縮成一團，遮住自己的臉，顫抖地說，不要看我。
喬行眼底漆暗，低聲道，“我送你回家。”
他彎腰將季節夏抱起，經過我時，冷冷一眼，“去開車門。”
一路上季節夏精神混亂，她說癢，把胳膊抓破皮，指甲縫裏血跡斑斑。
喬行開得很快，十幾分鐘後到地方，抱她下車上樓，醫生來得及時，跟著急忙上去。
人痙攣不止，喬行按住她手腳，不厭其煩沈聲哄著，“到家了，沒事啊，沒事……有醫生在，一會兒就好……”
藥物起效，季節夏精神慢慢平覆，她怔怔看著他，眼裏蓄滿淚水，“……我是不是很醜……”
喬行搖搖頭：“不醜，一直都漂亮。”
眼睛輕輕一眨，她眼淚就下來了，她擡起手摸摸他的臉，看著他，手指一直顫抖，“……這是你離我最近的一次，可能也是這輩子唯一一次……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喬行沒有躲避，眼底泛紅迎著她的目光，“不是你的錯，是我虧欠你太多，你和喬邊一起在鏡園長大，我護著她，也護著你。”
“這輩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會給你找最好的戒毒機構，最好的醫生，你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季節夏緩緩放下手，輕輕笑了笑，“好，謝謝。”
可她的感謝，無異於一場自毀。
次日清晨我在一則新聞中猛然驚醒——
昨夜三點，裴清雪和女明星接吻照曝光，大爆電影女配角季節夏自首吸.毒，稱其在電影中的吸.毒鏡頭，全受裴清雪逼迫，所做的真實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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