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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地為牢(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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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地為牢(六)

醜聞令人驚駭,當紅女星入局更是火上澆油。

事態嚴重,電影觸犯法律,很快遭停映下架,同時間所有關於該電影的宣傳報道全部404,裴清雪賬號被封禁,賬號內容一夜成空白,工作室也關門停業。

相反,女明星被推到風口浪尖,虐童、代孕等陳年醜聞接二連三爆出,輿論嘩然,口誅筆伐。涉毒一事牽扯眾多利益方,更是涉及上層審查,她恰恰成為轉移焦點的最好工具。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我再見季節夏時,她已經身在戒毒中心,剪成短發,整個人蒼白瘦削,眼睛像褪了色,平靜註視著我。

我不爭氣,對上她的視線眼淚啪嗒就掉了,別過臉,聽見她笑,“演員都沒你哭得快。”

我哭不停,她就那麽等我哭完,倚在窗邊望著天空,問得無邊際:“你那幾年在外面怎麽過的,覺得自由嗎?”

像鳥一樣四處飛,漫無目的飄蕩著,是很自由,我點點頭。

季節夏嗯一聲,回頭看向我,“我也想試試,出去以後到處走走。”

她還交代,讓我把鏡園那些彩葉芋給花農。

我一楞:“不放花房養?我可以幫忙。”

“沒意義了,它們不該困在那個狹小地方。”

“那盆白的呢?”

她一笑,“隨你。”

陽光影進窗戶,照著她溫柔的笑眼,像是剝去一層沈重汙濁的軀殼,她又重新長出了血肉。

約定下次來的時間,季節夏在我起身時,忽然開口,“舊畫室顧游弋接手了。”

我在桌前站定:“聽說一年招不到幾個學生,他要這賠本買賣做什麽。”

“以前他經常來畫室,”季節夏看著我,“到前兩年也是,閑了就泡在那兒,學生上課,他在後面睡覺,直到要拆遷,他從人手裏接過來,裝修,然後一直晾著。”

“你以前那些畫,應該是他拿走的。”

我垂下眼,嗯一聲:“都是些廢紙。”

“……喬邊,他為什麽會要一個破畫室,要那些你說的廢紙,又為什麽選擇我,你該明白吧。”

季節夏欲言又止,沈沈看著我,最終叮囑一聲,“當心那個瘋子。”

顧游弋很快返回鏡水接受調查,請了知名律師,配合做了尿檢,尿檢顯示陰性,住處也未發現毒.品藏匿,流水賬單幹幹凈凈,行車軌跡一切正常,由於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予起訴。

但他提供了一條線索,說曾偶然遇到一個五十歲左右中年男人和季節夏見面,那人一只眼睛塌,臉上一道疤痕裂到嘴角。

他描述的,恰恰是那個勾結賀仲餘害死賀折父親的毒販。

一場雨接著一場雨,天氣轉涼,我患上感冒,在一個傍晚,忽然等來了葉叢禮的道歉,她給我打電話,嗓子沙啞。

聲音遙遠又陌生,我一下楞怔,半天才想起,哦,我還有個媽媽。

她看了那些新聞,承認自己不是個好母親,她說對不起,把我拋下,讓我一路孤單長大,看我備受折磨,從沒保護過我,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覺得很抱歉。

我握著手機,聽著她一聲聲道歉,覺得外面那些雨水好像灌進心裏,又潮濕又混亂。

她想給我補償,和我約周末見一面。

感冒到周末也沒好,我鼻子擦得頻繁,又疼又紅,還起了層皮。

下車後噴嚏連打幾個,我抽紙出來擦,正看見一輛黑車停在路邊,透過前窗玻璃,也看見了喬行。

車窗降著,他面色不虞,在車裏抽煙,問我,“葉叢禮叫你來的?”

我一楞。

“是不是向你道歉,然後說要補償你?”

“……她也這麽跟你說?”

喬行沒說話,下車碾掉火星,往餐廳走去,我遠遠跟在後面。

葉叢禮坐在我和喬行對面,姿態端莊,妝容精致,臉上卻疲態盡顯。

“說吧,找我們來是要補償什麽?”喬行直接問。

葉叢禮暗下目光:“等一會兒,菜還沒有上來。”

“不用這樣,母子母女情分早就沒有了,你對我們而言,只是個陌生人。我很忙,你有話直說。”

葉叢禮嘆口氣,“我不求你們兄妹諒解,只是希望我遲來的道歉,多少能給你們帶來一些安慰。”

“我是個強勢固執的人,說不好聽,其實是自私,不喜歡一輩子奉獻家庭,我也不願意站在丈夫背後。但喬家那種背景不允許,所以我只能走。”

“很少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我也一樣。生下喬行後我蒙生離開的想法,但第一個孩子我舍不得,後來有了你,喬邊,你小時候身體不好在外養病,我也沒走,找到機會在公司站住腳跟。”

“無奈管理理念不合,爭執不斷,管理層對我意見很大。我不想讓步,也不想再做無謂的消耗,便帶著雲舟走了。”

她拿起放到座位上的兩份文件,分給我和喬行, “過去的陪伴我不能給你們,能給的就只有這些。”

粗略一看,是一些房產、股份和錢,房子是海外房產,錢來自她以我們兩人為名義分別設立的賬戶。

補償未免過於豐厚,我下意識看喬行,他和我一樣,對這突然的示好感到奇怪。

葉叢禮解釋一句:“你們小時候我就開了兩個賬戶,本想等到成年告訴你們,後來耽誤了,現在給你們還不算太晚。”

喬行不相信,把文件放回桌上,“你有什麽目的?”

葉叢禮苦笑著搖搖頭:“純粹補償,沒有別的意圖,都是幹幹凈凈的,收下吧。”

而喬行不願再說,撤了撤椅子,文件留在桌上,一言不發往外走。

葉叢禮急著叫他,“阿行!”

喬行身形一頓,仍沒有回頭。

看哥的態度,我也沒有留這兒的必要,給了葉叢禮一個臺階,說我們先回去商量。

她支著頭,神色恍惚,楞了幾秒點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麽,叫服務員來。

服務員送過來一個生日蛋糕,葉叢禮讓我坐下,“阿折上次提醒過我,給你補過生日,我太忙總是忘記。”

她又從包裏掏出個盒子,盒裏裝了條項鏈,給我,說是早就準備好的禮物。

“也是賀折幫忙挑的。”她補充,“他確實行事荒唐,可對你一直都很上心。”

一頓飯吃得五味雜陳,奶油也不甜,葉叢禮提前走了,我幾乎把半個蛋糕都塞進了肚子。

吃得亂七八糟,喬行折返回來正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模樣。

他沈默不言,不愛吃蛋糕,卻也分了塊出去,在我對面低頭填進嘴裏。

到太陽落山,兩個人就那麽解決了一整個蛋糕。

我回到清池總是做噩夢,噩夢中屋門被人打開,外面黑漆漆一片,血淋淋的兔子屍體總是出現,我晚上開著燈,但仍不敢去衛生間,嚴重到後面不敢閉眼,徹夜失眠到精神崩潰,終於撐不住,半夜昏昏沈沈出了門。

賀折打開門,先從門縫鉆出只黑貓,黃澄澄眼睛認出我,沖我軟綿綿叫一聲,尾巴尖蹭上我的腳腕。

我抱它起來,聞到賀折身上的酒氣,醉意朦朧,他站得不穩,扶住門框看我,頭發淩亂,眼底一片濕紅。

兩個人狀況都不好。

“你回來了。”他說,怔怔的,在微弱的玄關燈下摸了摸我的臉,體溫滾燙,呼吸也粗重。

室內昏暗,大開的落地窗風洶湧進來,我擡頭親他,和那風一樣又亂又急。

“慢點兒……”

貓無奈跑掉了,賀折後背抵墻,低著頭托住我後頸,唇齒糾纏,混合著酒精味道,關上燈,昏暗狹窄的角落,兩個人都在拼命向對方的身體汲取溫暖。

小貓想跟進浴室,被賀折輕輕一擋攔在門外,磨砂玻璃門映出尖尖的貓耳朵,它喵喵叫。

濕熱的雙手游移,我說癢,又說貓是不是害怕我們被水淹死呢,快一點,我們出去。

“專心……”

賀折垂眼扭過我下巴,新長的胡茬輕輕蹭著脖子,我撫摸他的脊背,循著那些傷痕一直到腰。

下腹輕縮,他悶哼一聲,咬得重一點,身上一層薄汗,沿肌□□壑向下流淌,最後滲入我潮濕的心房。

浴缸放好了水,我軟塌塌靠在邊上,身後賀折捋著我的頭發,從發根按摩到耳後肩頸,我聞著洗發露清茶的味道,舒服得昏昏欲睡。

小貓早就不叫了,但還是貼著門躺那兒,我問賀折,“它會跟你睡嗎?”

“嗯。”

“我住這的時候它也跟我睡,我總害怕翻身壓著它。”

“知道,回來抱著它,能聞到你身上的味道。”賀折打開花灑,細細沖洗我的頭發,“等感覺味道沒了,再送回去。”

冷冰冰的一個人還藏這種小心思,我覺得好笑,倒在他懷裏,手摸摸他下巴,“說吧,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

賀折側過頭,慢條斯理親我手心,“沒有了。”

癢意綿密,我眼睛半睜不睜看著他,眼淚悄悄掉下來,“沒有嗎,不是你的話,我媽怎麽會想起來給我過生日。”

“但是假就假吧,也是真的開心。”

水波蕩漾,賀折撈我起來親親眼角,又親親嘴,手撫過眉眼鼻梁,一遍又一遍。

“你走得太遠,不小心就抓不住,我總要想個辦法。”

他眼皮潮濕,眼底紅了大片,我摸摸,繞上他的腰,枕到他肩上,“那把我關起來,好不好?”

“……我們來演場戲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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