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和朱子璇壓馬路，總算是沒有白逛，臨近傍晚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基本理清了頭緒。

除了趙重以外，近日裏異常死亡的大部分人中間，都有一個顯著的共同點，那就是喜歡逛秦樓楚館。蘇陌和朱子璇倒是並沒有親自去秦樓楚館中打探消息，但是街道上閑談雜逸之人的言語就足夠讓他們倆把事情的大概摸清楚。

死者都喜歡去同一家秦樓，而去秦樓的目的就是去找那裏的頭牌。最關鍵的信息是，那位頭牌前幾天突然消失了，沒人知道她的蹤跡。

這位頭牌姑娘名叫白思凡。蘇陌推斷，她應該就是傳播魔氣的始作俑者。雖然不知道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但這些莫名其妙死去的人，應該就是被她害死的。而趙重和這個女人的關系還需要進一步考察。關鍵就是找到這個白思凡。

“不好找。”朱子璇說，“我要吃麻辣燙。”

“好的，城南應該有一家，就去那裏吧。”蘇陌笑道。

“是不是有點早啊，感覺剛吃完飯不久的樣子。”朱子璇覺得自己天天張口閉口吃東西，害得本來特別超凡脫俗的蘇陌跟著自己想一個市井小民一樣東游西晃的，有點過意不去。

蘇陌卻一點兒都不介意，“我也有點想吃了，快走吧，剛才你肚子都叫了。”

結果到了城南發現並沒有賣麻辣燙的，朱子璇就說，“師伯呀，你是不是記錯了。”

“大概是吧。”蘇陌有點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信誓旦旦說有來著，而且從城北感到城南還是要走很遠的，朱子璇跟著自己晃了一圈本來就很累了，又滿懷期待地走了這麽久，結果發現什麽都沒有，肯定要傷心壞了。

“師伯，既然沒有，那就吃個別的吧，也不是一定要吃麻辣燙呢。”

蘇陌卻說，“沒有關系，既然這裏找不到，那就去上次路過的那一家吧，你不是說聞著很香嗎？”

“那不是在繕水嗎？”朱子璇問。

“那就禦劍飛過去呀，反正也不遠。又不用你來飛，我帶著你。”蘇陌笑道，然後立即抽出劍來站上去，也不管會不會洩露自己是修仙的人了。

這待遇也太高級了吧。朱子璇覺得，自己大概是被蘇陌寵上天了。

到繕水之後太陽已經落山了。小城鎮人民的夜晚生活並不豐富，所以街上的行人比較稀少。來到麻辣燙攤前的時候，老板娘已經準備收攤了。

朱子璇有點失落地說，“師伯，人家要收攤了呀，咱們下次再來吃吧。”

老板娘發現他們兩個可能是遠道而來，所以特別激動，就說，“你們二位專程來我這裏吃麻辣燙，我也不能讓你們空著肚子回去不是嗎？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這不是還沒收攤嗎，想吃什麽，我現在煮就是了。”

“那多謝您。”蘇陌滿意地笑了，然後對朱子璇說，“要吃什麽，快跟人家說。”

朱子璇就點了幾樣，蘑菇，生菜，雞肉，魚丸，粉條……點好之後就做到一旁的長凳上歇腳。蘇陌似乎是不累，還在攤前站著。朱子璇就問他，“師伯你不吃嗎？你剛才不還說你想吃了。”

“我不吃。”蘇陌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的回答有點簡單粗暴，然後補充道，“我年紀大了，要養生，不能這麽晚吃東西，否則對身體不好。你年輕力壯，還可以肆意吃幾年。”

那賣麻辣燙的老板娘打趣道，“公子可真會哄小姑娘開心呀。不過公子年紀輕輕，也完全不著急養生嘞！”

聽她說完這話，蘇陌倒是沒什麽反應，朱子璇卻很高興地應和道，“就是就是。這個人太會說話了，簡直能甜死人。”

蘇陌佯裝生氣道，“有這麽說話的嘛？我可是你師伯。而且，別說什麽死不死的……”蘇陌本來還要說好多，但是他突然停了下來，然後換上了非常溫和的語氣，朝老板娘說，“您多放點兒辣椒，越多越好，她不怕辣的。”

“師伯，你現在天天都話好多哦，我覺得鳴戈師兄都要被你驚呆了。”朱子璇感慨道。

老板娘說，“再多送你們幾樣吧，還愛吃什麽？要不送個豆芽吧。”

朱子璇連忙走到攤前說，“不用送，不用送，我們就吃那麽多。”

老板娘卻執意要送，又拿起好多豆芽、大菠菜、小菠菜、豆腐串放到鍋了煮。煮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夠，所以又往裏面放了好多面筋，“賣不掉就浪費了，還不如送給你們呢。”

受之有愧，卻之不恭，於是蘇陌感謝了老板娘很久，搞得對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才拎著打包好的麻辣燙帶著朱子璇離開。

老板娘還專門給拿了兩雙筷子，大概是讓他們倆一起吃的意思。

兩人直接禦劍飛到明城內客棧的門口，也不管旁人異樣的目光，徑自走入了客棧大堂內。

朱子璇從來沒有過想做什麽就立刻去做，做不成就想辦法去實現的經歷，這一次雖然只是去吃東西，但她卻感受到了未曾體驗過的暢快。如果沒有遇上一個願意為了你去做一些事，哪怕只是小事的人，就永遠不會感受到，某一刻天地洞開，你就是站在天光傾瀉處的主角。

所以去做一個痛快活著的人吧，或許並不是沒有權力，而是不敢想、不敢做、不敢跨出第一步。或許並不是沒有近人的陪伴，而是你沒有說出來，這樣上天也聽不見你的吶喊。

蘇陌想要帶給朱子璇這樣的體驗，他必要用盡全力、了無痕跡地做到。

但卻有更多的人，一生也沒有一次被這樣對待。

朱子璇一個人吃不了麻辣燙老板娘送的那麽多食物，所以就叫蘇陌跟她一起吃。而且因為放的東西太多，所以湯就被吸得所剩無幾，朱子璇覺得自己吃的不是麻辣燙，而是一盤兒菜。雖然吃到了想吃的東西，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快樂，但是單從吃的角度講，這頓飯的體驗相當不好。不過不好吃不代表不吃，兩個人很快就把一大盆“麻辣燙”吃得一幹二凈。

吃完之後，朱子璇問道，“所以接下來朝什麽方向去查比較好呢？”

蘇陌應該是已經有了想法，但是他並不說出了，而是問朱子璇，“你有什麽想法嗎？”

結果發現兩個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在沒有鎖定魔氣源頭的時候，兩個人都覺得再從趙重的身上查意義不大，但是查到了這位忽然消失的“青樓頭牌”白思凡，又發現他們兩個中間沒有明顯的聯系，就說明他們中有不為旁人所知的關聯有待發掘。其實這關聯歸結起來只兩個字，“有仇”。但是蘇陌和朱子璇都想把這仇怨搞清楚，也能找到些尋找白思凡的線索。

所以接下來的工作就是，一方面查趙重生前的事跡，一方面查這位青樓頭牌的身世，應該能夠找到重合的地方。

為了效率，朱子璇提出兵分兩路，但是被蘇陌無情否定。既然蘇陌不著急，那朱子璇就更不著急了，而且她喜歡兩個人一起，有個照應還是其次，最關鍵的是有趣。所以兩人就約定明日一早去白思凡以前所在的綺月樓打聽。朱子璇一想到要去青樓就激動地不行，簡直要睡不好覺。蘇陌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所以就沒說自己並沒有打算進去待著，只是托人把管事的老鴇約出來問問。

次日天剛亮朱子璇就已經收拾停當在蘇陌房間門口站好等著了。蘇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自己的打算之後，朱子璇表示早知道這樣就再去睡它一個時辰。蘇陌說，“那你就再去睡一會兒吧。”

朱子璇自然不會真的去睡，不過一整天都挺沒精打采的。

去了綺月樓之後人家還沒有開張，可是蘇陌開口要請那老鴇去茶館一敘的時候還是被無情拒絕了。對方大概是早就知道蘇陌和朱子璇今日在這周遭調查白思凡的事情，不想惹上麻煩，所以一點情面也不講。

後來蘇陌沒辦法，就說，“我這裏有個花姑娘要轉讓，你們買是不買呀！”

老鴇見朱子璇是個伶俐端莊的小姑娘，又和蘇陌甚為親密，就知道他是開玩笑。但經過這一句話忽然發現他很能豁得出去，是個很爽快利索的人，就答應跟他說說自己知道的事。朱子璇自己變成了蘇陌口中即將轉讓的花姑娘，自然更加提不起興趣來，跟著到了茶館坐下，她就自己發起呆來。

不過蘇陌倒是通過和老鴇的一番交談知道了不少關鍵的信息。比如白思凡是因為小時候全家被滅門只留下她和她姐姐兩個，才雙雙被賣到青樓來的。而且她姐姐因為長得不盡人意，所以只能幹些粗活，不久就被活活欺負死了。城中死去的人都是曾經輕薄過白思凡的，白思凡因為覺得恥辱所以處心積慮要殺死他們。至於趙重在這件事中扮演什麽樣的角色，那老鴇自然是不知道的，但白思凡既然要覆仇，就更不可能放過當年滅她滿門的人。所以趙重可能很多年前就是一個手染鮮血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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