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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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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璇說,“那師伯,咱們把這個人帶走,又說這個半魔是兇手,別人不一定信呀。萬一那些人以為咱們才是壞人呢?說什麽魔氣啊異化呀,那些人根本就不懂。”

蘇陌為朱子璇能這樣想感到欣慰,說明對方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傻孩子。蘇陌從前的弟子因為從小在承淵山上長大不知道山下俗世中的法度規矩,所以惹出不少禍事,朱子璇卻是不會的。

蘇陌說,“我們不是隨隨便便一個路過的,我們是承淵派的人呀?待會兒回客棧就給山上傳信,讓門派明天一早派人過來,和官府協調處理這件事。”

朱子璇頓時覺得自己還是太嫩了,還是事事聽蘇陌的比較穩妥。所以一邊覺得糟糕危險,一邊更加依賴蘇陌了。

蘇陌和朱子璇去城外找了個空曠地方把半魔放下,然後在他的周圍設下陣法,這樣他就沒辦法亂動,更沒辦法傷害兩人。待檢查陣法、萬事穩妥之後,蘇陌才給他解咒,讓他醒來。

結果是這個半魔一醒來就瘋狂掙紮,雖然蘇陌設置的陣法威力足夠,但半魔的折騰還是讓陣法一度不穩定。要不是半魔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情急之下破陣而出也不是不可能。

朱子璇因此覺得很危險,就想讓蘇陌重新把他弄暈,蘇陌卻說,“無妨,我有把握不會有事,你且先看他折騰半天能不能有點變化。”

果然讓蘇陌說中了,折騰許久之後,半魔因為揮霍了太多的力量而體力不支,漸漸安靜下來,很迷茫地呆坐在陣中心。

見他消停,蘇陌才緩緩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半魔眨了眨眼睛,仿佛聽見了,又仿佛沒聽見。

朱子璇不耐煩地沖他喊道,“餵!我師伯問你,你叫什麽!”

那半魔受了刺激一般猛然擡頭,想了想又低下,“我叫什麽,我叫什麽,我叫什麽來著?”他低聲念叨。

“師伯,他有意識呀。”朱子璇輕聲說。

蘇陌道,“看樣子的確是,你別嚇他,萬一等會被你嚇得又失了智就很麻煩了。”

“好吧。”朱子璇無奈道。

過了很久,半魔終於說,“趙......重.......我叫趙重!”

“哪裏人士?”蘇陌又緩緩問。

“嗯......明城人士。”趙重慢慢地說。

“家住哪裏?父母可在?兄弟幾人?可婚配否?妻子姓甚名誰?兒女幾人?”蘇陌說。

趙重就一邊回想一邊慢慢回答,看樣子是很久沒有說話了,“家住明城,嗯,歡喜街。父母......父沒三年,母親尚在。兄弟四人,婚配?婚配了。妻子,妻子......”

趙重說到這裏,停頓了很久,蘇陌和朱子璇都以為他是想不起來了,所以正打算安慰他,讓他慢慢想。

可還沒開口,趙重就忽然再次癲狂,他倒是還有神志,只是不能控制的住情緒,“芳芳!”他大聲喊道,“芳芳,芳芳!我......殺了芳芳?!”他喊完之後就像耗盡最後一點力氣一般癱倒在地。

朱子璇正打算去看看趙重怎麽樣了,突然覺得背後一冷。回頭看發現是蘇陌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朝著地上的趙重,手中用靈力凝成一把巨大的長劍,就要向趙重砍去。

朱子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趕緊擋到了蘇陌的面前安撫道,“師伯,別生氣,別生氣,有什麽事情不能慢慢說,別嚇著他呀。”

蘇陌不為所動。朱子璇就湊到他旁邊拉住他的衣袖搖了兩下,不斷地叫道,“師伯?師伯!”

蘇陌從口中一字一頓地吐出一句“你不配說這個字”,然後輕輕松手,凝出的氣劍就消失了。

趙重卻點點頭說,“沒錯,我的確不配。我,我償命。我死,我......不能再活著了。”然後就自絕身亡。

“等等!是誰給你的魔氣!”朱子璇喊道,可是她還沒來得及說完,趙重就咽氣了。

“哎。”朱子璇嘆氣道,“線索又斷了。”

說完忽然想起蘇陌還在一旁呆呆站著,渾身都是火,仿佛一觸就能點燃一般的危險,也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師伯?”朱子璇拉著他,試探地問。

蘇陌卻甩掉了朱子璇搭在他衣袖上的手。過了很久才輕輕吐出一口氣開始說話。

“就是你很好奇也很介意的那個人。她是我收的第一個徒弟,我非常,喜歡她。後來跟魔君決戰的時候,她死了。她倒不是我殺的,但她是因為我才死的。如果沒有她,我現在就不是瞎了,而是死了,懂嗎?還有我以前所有的徒弟,加上她一共五個人,都是伏魔一役中犧牲的。”

過了很久他又補充道,“這個徒弟,我就總叫她芳芳。所以剛才我失態了。抱歉。”

朱子璇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沈默了一會兒,然後岔開話題說,“這個人死了,怎麽辦?”

“已經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了。他死得也不冤,我設個陣法把他的屍體暫時保護起來,等天亮以後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處理也不遲。就這樣吧,回客棧。”蘇陌很快就恢覆了正常,他淡定地交代了一下,然後開始施法,陣法很快就布置好了,朱子璇也再次親眼見到蘇陌的陣法造詣。

事情告一段落,兩人就一起回客棧去,一路無話。到了客棧蘇陌才說,“到我這邊來吧,說說話。”

朱子璇說好,然後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了蘇陌的客房。推開門時裏面一片漆黑,蘇陌先進去點了一支蠟燭,朱子璇才看清了屋內的陳設,然後慢慢走進去。

“師伯,要怎麽通知一下門派裏?”朱子璇坐下問。

蘇陌找出筆紙放在桌上,然後一邊寫一邊說,“給你師父寫個信,用法術傳過去。”

一支蠟燭的光很暗,但是蘇陌本來就不需要光,點蠟燭就是為了讓朱子璇舒服一點。但是在昏暗的燭光下,朱子璇確實什麽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蘇陌在寫字。

蘇陌寫了一會兒突然說,“屋裏就這一根蠟燭了,你要是覺得暗我給你點個明火符吧。”

朱子璇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吧。”說完掏出一疊符紙開始找。平時找得特別快,但是現在看不見紙上寫著什麽,找符就非常費力了。

蘇陌見她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所以嘆氣道,“別找了。越往精深處修煉越不可過度依賴符紙。有時間我教你畫些簡單的符。”然後輕輕一搓手指就生出了一簇明亮的火焰。

“這個火非常亮,但是不燙,很適合照明。你看看是不是太亮了,要不要暗一點。”蘇陌頓了頓又說。

“啊。”朱子璇見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如同白晝,就非常驚訝。她一直知道蘇陌非常厲害,但是將小法術施得這樣輕松又恰到好處,就是另一重境界了。

“師伯,我覺得我確實還差得很遠。等到山隱結束,我就回門派好好修煉。我覺得最近……”

蘇陌突然打斷她,說,“你已經夠努力了,修煉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我這麽厲害也不是一天兩天練成的。”

朱子璇突然問,“那,師伯你今年貴庚啊?”

“這說的什麽話?”蘇陌突然急道,“這種問題也可以亂問的嗎?我必須拒絕回答。”

說笑了幾句之後朱子璇才終於借著火光看到了蘇陌的字。足可以看到功底,只是實在不敢恭維。因為太亂了。墨跡一會兒濃一會淡,有的地方直接暈開了一片黑點。字與字之間也是斷斷續續,又有重疊,一列歪歪扭扭不知偏到哪裏去了。但是字的形狀非常好看。朱子璇才猛然意識到,蘇陌是一個盲人。雖然說運用絕對感知可以感知到許多東西而能想正常人一樣行止,但畢竟會有因為缺陷而不能做到的事情。自己因為和其他人一樣完全忽略了這一點,所以在對方讓他幫忙寫藥方的時候很是不滿,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朱子璇感到很慚愧。但是占據她心中大多數的感情不是慚愧,而是難受。心頭有結郁難平,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在心口,有像是憋了一口氣在胸腔,無論怎樣深呼吸都沒有辦法平覆,無論怎麽想都想不開。難受也不是替自己也不是替對方,就是覺得不自在,覺得不該如此而只能接受。還有心疼,朱子璇深知自己本沒有同情對方的立場,但總是不由自主的因為對方的事情而擔憂。想讓他開心一點,想讓他好過一點,但是努力也沒有用,自己根本就影響不了任何事。這讓人無奈,但這不是朱子璇痛苦的源頭。朱子璇想自己的心神以後將不受控制的被眼前的這個人牽動了,否則為什麽明明知道自己無足輕重,還是會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他的冷暖,會讓他的不完美成為自己的不痛快。

人為什麽會因為一些和自己沒有關系的事情而感到傷心?不是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也不是因為自己承受了痛苦。是一種自以為是的感同身受在作怪。但大概正是這些所謂的感同身受,讓這個凡塵俗世真正是屬於人的關系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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