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朱子璇實在看不過去了，就說，“別寫了，要寫什麽，我來寫。”

蘇陌楞了一下，然後拿了一張紙給朱子璇，又把筆墨擺到朱子璇的旁邊，“就把這裏的事情介紹一下，然後讓他派個人過來就好。”

朱子璇於是開始斟酌措辭，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寫過信，寫兩句就要停下來想很久，又怕說不清楚又怕用詞不夠禮貌。過了很久總算寫好，蘇陌見她沒了動靜，就開始布陣，準備使用傳信的法術。

這法術就相當於是設置一個傳送陣，傳送陣的另一端必須是施術者極其熟悉的地方。蘇陌把陣法布置好之後，就問朱子璇寫好了沒有，朱子璇說，“要不我給你念一下，你看看行不行？”

蘇陌卻接過信紙折了一下說，“不用念，差不多就行了。你看看我這個陣，以前給你講過的，正好親眼見識一下。”

朱子璇就仔細觀察了陣法各處，發現果然是設計精妙，布置森嚴。然後蘇陌就把信紙放在陣法中間，催動法術，一道銀光閃過，再看陣眼時，那信紙已經不見了。

蘇陌收斂靈力，又把地上貼著的幾張符紙收拾起來，然後對朱子璇說，“應該送到承天臺了，那裏有專門接收消息的弟子，很快就會把信送過去。其實普通弟子在外時也是用這種辦法與門派進行聯系的。你也可以學習一下。”

朱子璇覺得很有意思，就說，“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陣法之術。”然後就打算先回自己的客房休息一會兒，等到天亮以後再處理眼下的事物。

不過蘇陌阻止了她，蘇陌說，“離天亮也不遠了，你就在這裏和我說說話吧。”

朱子璇才想起來對方叫自己過來的目的就是說說話，雖然她覺得沒什麽好說的，但還是從善如流地坐下。

蘇陌停了停然後開口說，“剛才謝謝你，要不是你攔著我，我肯定要失手殺掉他。”

“他殺人無數雖然該死，但是畢竟是半魔，尚且有神志，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就殺掉他，別人會說承淵派的長老殘酷嗜殺，會用很多難聽的話說你，說承淵派。所以雖然預料到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會自殺，但還是理智行事為好。”朱子璇輕聲說。

“我知道。”蘇陌說，“只是當時一時激動，就有點情難自禁。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的話，我已經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不是嗎？”

朱子璇想說，“沒關系，舉手之勞。”又想說，“換別人也會這樣做的。”但總覺得這樣說很奇怪。朱子璇也不知道蘇陌說出這一通話的目的是什麽，只是隱隱有點感覺，蘇陌可能還會提到那個小名叫“芳芳”的師姐。

果然，蘇陌等了一會兒就說，“今天買手工藝品的那一家人把你認成了她，我也很抱歉。我知道你可能覺得不爽，但是還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這麽說可能是自作多情，但是請你，不要用有關我的事情來懲罰你自己，否則我會過意不去。”

蘇陌見朱子璇沈默了許久，連一句“嗯”也不答，又說，“我是不是說中了。”

朱子璇忙道，“師伯你不要這樣說，自作多情的人是我才對。我根本沒有不爽的立場，又怎麽會需要你說抱歉。師伯，這是你心中的傷痛，如果提起它會不開心的話，就不要再說了。你沒有必要向我解釋任何事，我也沒有立場去接受你的解釋。”

蘇陌想了想，又說，“你總是因為知道我心裏有創傷，所以極力地想要幫我規避，我很感激。但是二十年來的避而不談已經讓我自以為是完全消化了那些事情的沖擊，在今天的事情發生之後，我才發現我錯了，我不僅沒能放下聞芳之死，沒能沖淡她對我的影響，而且至今心意難平。我想要把它們說出來，然後徹底地放下，你願意做那個幫助我走出過往的人嗎？”

“我……”

蘇陌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你總是活得很內斂，把自己放的卑微，尤其是發生意外事件的時候，你會有很多不自信的想法。可是你沒有必要這樣，在我的心中，你優秀、善良、美麗，是一個再好不過的女孩子，你是足以讓任何人無條件去追隨的存在，你的出現可以照亮黑暗，你就不要躲在角落裏刻意隱藏自己的光亮了吧。”

“師伯，你是這樣想的嗎？”朱子璇聽了蘇陌所說的話有點震驚，她發了發呆然後說道。

蘇陌感覺到對方的茫然，越發肯定地點頭說，“不光是我一個人這樣想，你師父也這麽認為，還有很多的長老、很多的弟子、很多的路上從你身邊經過的行人。”

過了很久，朱子璇緩緩擡頭，看著蘇陌說，“師伯你既然這樣坦誠相對，我又怎麽還能說不願意。我朱子璇一生尚沒能經歷太多的事情，就有幸可以與你共享歡樂和憂愁，這真的是，太讓我覺得意外了。這是我難以承受的光榮，但我必將之珍重負起。”

天亮之後，朱子璇的大師兄越鳴戈，也就是亦舟的首席大弟子來到了蘇陌和朱子璇投宿的客棧。寒暄一番之後，蘇陌帶他去看了趙重的屍體和兩個遇害者的屍體，然後去官府陳述情況。官府的人感謝了蘇陌和朱子璇幫忙除掉半魔的事情，然後去安撫受害人的家屬。

當然不會告訴他們死者是被非人所害，也不必說那兇手背後更有元兇。他們接受親人的離去已是艱難，又怎麽還能去承受更多。在他們的心裏只當是元兇趙重已經歸西，死去的親人殺身之仇以報，可以安然往生。

越鳴戈代表承淵派幫助官府處理善後事宜，蘇陌和朱子璇就先行去明城追查後續的事情。趙重自己說他殺死了妻子，說明這人已經家破人亡，再去圍繞著他調查恐怕意義不大。所以蘇陌和朱子璇一致認為當下最重要的是尋找給趙重魔氣的人。趙重一開始得到的魔氣應該不多，否則不會從明城一路殺人到祺尚還沒有明顯的非人氣息。那麽，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人擁有的魔氣也不多，二是這個人將自己的魔氣用於異化很多人，但是魔氣終歸有限，所以給每一個都只能有很少的一點。

朱子璇覺得是前者，如果有很多人都被感染了魔氣，那由於異化而瘋狂殺人的事情一定已經有很多起，不可能直到現在才被恰巧到褀尚采買東西的自己碰到。但是蘇陌卻覺得應該是後者。

“趙重得到了一部分魔氣，他並沒有選擇把魔氣給別人，而是不受控制地變異了。那麽給他魔氣的人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是故意的，他的目的就是把魔氣傳給別人，讓這些人變得面目全非。至於為什麽沒有出現更多半魔殺人的案例，可能是時間差，他並沒有一次性把魔氣分給好多人，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去感染一少部分人，這樣如果不仔細調查，根本不會發現這些人的魔氣來源相同，如果異化的數量被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就算是承淵派專門負責這一塊的弟子也不會發現異樣。還有一種可能，那些人承受不住魔氣對身體的傷害還沒變異就提前死了。但是他們的死亡沒有跟這些因素聯系起來，官府和親友以為是普通的意外死亡，所以根本就沒有途徑讓我們的人知曉。不過無論如何都可以說明，這件事沒有我們想象得那樣艱難。這個人始作俑者，他的魔氣數量有限，所以他應該不會是特別厲害的大魔或者大型組織中的異端修煉者，他可能自己就對魔氣的力量一知半解，運用不善，他不知道多少量的魔氣可以對人的身體造成多大程度的變異，也不知道有的人因為體內天生清氣盈體，哪怕只沾染一點魔氣也會立刻就死。所以這個人應該很好對付，而且有了這些線索，應該也會比較好找。”

蘇陌分析了一大通之後，兩人已經進了城。明城不愧是繁華的大城市，街道車水馬龍，行人熙來攘往，很是熱鬧。蘇陌和朱子璇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找，所以還是先找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妖魔鬼怪往往夜間出沒，白天就是四處探問消息，倒是比較輕松。走街串巷都是收集消息的方式，蘇陌和朱子璇也不急著分頭去找，就還是兩人慢悠悠地在街上打轉，一會逛逛市集，一會兒又去城隍廟中走了走，最後停留在一家米粉店旁邊，因為逛了一上午體力消耗巨大，朱子璇已經是餓得前胸貼後背。本來已經習慣不吃飯二十多年的蘇陌在朱子璇的影響下也已經變成了一日三餐一頓不吃就要難受的樣子。

朱子璇雖然這也愛吃那也愛吃，但其實沒有在外面買吃的東西的經驗，倒是蘇陌在外面降妖除魔許多年，四處游歷經驗豐富，如果知道一家店裏什麽好吃那是最好，如果不知道又不想一不小心點到最雷人的餐品，那就只需要兩個字，“招牌”。所以很快兩人就一人抱著一大碗招牌米粉，坐在小店門口的木桌上吃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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