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卻走到蘇陌的面前，看了看蘇陌的臉，有看了看蘇陌的配劍，說，“怎麽可能看錯，二十幾年前就是這位仙人帶著個小姑娘在咱們這兒買涼糕，就是這樣子，就是這把劍呀。我老婆子眼神雖然不好，但這劍是青玉柄，我可不能記錯。當時仙人在這兒停留，來來回回買了好幾次，我和你爹是不敢跟仙人搭話，可不料仙人這麽多年了還記得我們家這店，我老婆子三生有幸呀。”

那攤主震驚極了，連忙朝蘇陌作揖說，“小人眼拙，看不出竟是仙人大駕，失禮失禮。娘啊，剛仙人還說要給爹看病，我這不孝子，還拒絕了仙人......”

那老婦人笑罵道，“你跟說這些幹什麽！”又轉頭跟蘇陌說，“仙人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啊，還是領著這位小仙女呀。”

朱子璇有點震驚，她當然知道對方是看錯人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小仙女”，但是二十幾年前做生意的人都能記得蘇陌和他以前的徒弟，那他倆當年是多招搖呀。當然蘇陌確實很不一般，站在人群裏氣場就能讓周圍的所有人隱身，但不得不說，還是很誇張呀。蘇陌當年真得很寵愛他的徒弟吧，難怪後來變得一言不發呢，落差太大。

蘇陌沒有解釋，朱子璇就也沒有吭氣，而且解釋有什麽必要呢？修仙的人被百姓當成神仙也是常有的事，而且蘇陌這個人駐顏有術，不知道到底多少歲，反正看著非常年輕。要是一個人二十年前和現在長得一樣，肯定會被認為是妖怪，所以還是被當成神仙更為貼切一點。

蘇陌說，“老先生的病......在下倒是不敢誇耀自己，不過能幫一點是一點，不知道能否拜訪一下？”

朱子璇也不知道蘇陌為什麽非要這麽主動的幫以前賣涼糕的那個人看病，也不知道蘇陌還會醫術，反正覺得很神奇。

那老婦人大喜過望，臉上頓時容光煥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抑制了笑容，清清嗓子對蘇陌說，“那仙人，能不能屈尊到寒舍……”

蘇陌道，“自然可以，您不用客氣。”然後就跟著老婦人往她家走去。老婦人走在蘇陌旁邊，笑得快要哭出來，不知道應該如何自處，朱子璇倒是非常理解她，因為自己以前在蘇陌旁邊也是沒法自處的。

看著老婦人本來顫顫巍巍的步伐，因為太高興而顯得精神矍鑠，而蘇陌在一旁從容微笑，朱子璇突然就悲從中來。

原來蘇陌一直是以一束光的姿態存在的，他在人群中卓然而立，他所到之處，別人因為他的光亮而重獲希望，而自己竟然還自作多情地憐憫他，想要以獨特的存在方式努力為他掙出個新生。

還有，一個不曾出現的人一直住在他心裏。朱子璇一度以為亦舟是對於蘇陌而言最重要的人，以為兩個人因為自己去不去山隱的緣故而鬧翻，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天真多可悲。亦舟和蘇陌中間夾著一個不可說的人，而自己的存在根本無足輕重。

還想拯救誰呢？朱子璇，你自己才是那個馬上就要淪陷亟待被拯救但是卻無人理睬的人。

朱子璇一點兒也不怨恨，既不怨天，也不尤人。她也沒有想要知道有關那個“小仙女”的一切事情。她只是睜了睜眼睛，看清楚這個世界，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

從這樣的心情中走出來時，幾個人已經到達老婦人的家。老婦人對臥病在床的老人講了遇到蘇陌的事情，也說了想讓神仙幫忙救救他。

老人很高興，幾次想起身謝蘇陌，都沒有成功，蘇陌趕緊說千萬不要客氣，然後開始談問對方的病情。

“璇兒，看看這位老先生面色如何。”蘇陌一邊把手指搭在老人的腕上診脈，一邊對朱子璇說。

朱子璇如夢初醒，連忙應聲道，“是。”然後快步走到病人的床前。”

看了看，她正想說自己什麽也沒有看出來，蘇陌就已經開始講了。講了幾句眾人都聽不懂的話，他又說，不是什麽難事，喝幾副藥就好了。他問老婦人，“可有紙筆？”

老婦人便去有小孩在學堂讀書的鄰居家借了來。

蘇陌在桌子旁邊坐下，然後說，“璇兒別發呆了，快過來，我說你寫。”

朱子璇心想，還擺起神仙的架子來了，寫藥方這種事情還得跟班來，不知道他那前跟班寫得怎麽樣。

想著想著她忽然心頭一緊，糟糕，怎麽自己先爭風吃醋起來了。

於是趕緊收斂心神，自己搬來一個凳子，在蘇陌的對面坐下，蘇陌說一句她寫一句，把藥方給弄好了，然後說，“我去還紙筆。”就拿著東西轉身離開了。

蘇陌大概也知道朱子璇心裏所想，囑咐了那老婦人幾句，就告辭了。

那首飾攤主卻非要好好謝他，蘇陌就跟著回到攤前，也不知道朱子璇去了哪裏，反正許久沒有跟上來。蘇陌想著應付完這個人再去找朱子璇也不遲，就說，“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客氣。”

攤主表示要送蘇陌一件攤上的小玩意兒作為紀念，還說千萬不能推辭，讓蘇陌隨便挑。

蘇陌哪裏知道要挑哪一件才好，可是當下朱子璇又不在，他就打算隨便拿一個。突然發現有一對手鏈，是用很普通的繩子編制而成的，但是造型很別致，而且其上各綴著一塊吸鐵石，兩只手鏈一靠近，那吸鐵石就會自行吸在一起，而且拿在手上冰冰涼涼，非常討喜，就說要這個如何。

攤主自然沒有不送的道理，連忙拿了一只錦囊幫他裝好，還說，“仙人真是心細如發，做什麽都不忘記小娘子，哦不是，小仙女。”

蘇陌無語，但也懶得反駁，就再次告辭。這下那攤主千恩萬謝，說得口水橫飛，說了個痛快之後，總算肯放他走了。

蘇陌就收好錦囊轉身離開。輕輕嘆一口氣準備去找朱子璇。

朱子璇就站在對面看蘇陌和那攤主的對話，心裏很不是滋味。這下她又不知道該怎麽自處了，深呼吸兩下想要讓自己淡定但是並沒有成功。進行第二次嘗試的過程中，蘇陌走過來了。

蘇陌假裝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假裝看不懂朱子璇心裏的波瀾，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勸對方，所以索性避而不談。

蘇陌笑笑說，“怎麽跑得這麽快，一轉身就沒影兒了。是嫌我多管閑事嗎？”

朱子璇看對方這個態度頓時更為難了，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為難的，但就是扭扭捏捏的，沒法說話。

蘇陌走過去拉起朱子璇的手腕說，“怎麽不說話呀，你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為我找錯人了。”

朱子璇說，“沒，你沒找錯人。”

“我知道。”蘇陌拉著她一邊走一邊說，“要是認錯了人，我一拉她，她一定要跳起來。”

朱子璇專心走路，沒有說話。

蘇陌只好繼續找話題，以維持一個正常的氣氛，“你看出來了吧，那人根本不是有病，是他家有邪祟。我也不是沒事找事，我感覺那個攤主身上有種奇怪的氣息，還以為跟我們查的那東西有關，所以才去他家看看的。結果這個邪祟不厲害，只能折騰因為年紀大所以比較虛弱的老人，又因為被那個攤主的陽氣鎮著，折騰不出個所以然。咱們剛剛過去的時候，身上帶的法器和符紙就夠那個家夥受得了，所以自己就會走，我就給開了一點補氣安神的藥而已。”

“師伯，你不用解釋。”朱子璇見蘇陌很賣力地說了半天，忍不住說道。

蘇陌以為朱子璇生氣了，有點心虛，就說，“我沒解釋啊，就是，隨便，一說。”

朱子璇被他逗得想笑，動了動一直繃著的嘴角說，“師伯，你想吃涼糕我們就去買呀。”

蘇陌說，“我沒有想吃啊，我這不是那個，嗯，我就是想吃了。”

朱子璇終於忍不住笑了。

“今天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反正是終於笑了呀。”蘇陌笑道，“快走吧，前面那條街上就有一家。我這個絕對感知可不是等閑的。”

蘇陌和朱子璇來繕水時間正巧，當夜就出人命了，而且地點距離兩人投宿的客棧很近，蘇陌第一時間感覺到了異動，趕去將已經魔化地神智不清的人制伏。

朱子璇因為睡不著覺，所以在隔壁聽到了蘇陌出動的聲音。使用神行符感知到蘇陌和那半魔的位置，然後迅速趕了過去。

蘇陌發現朱子璇來了，倒是也不詫異，就叫她過來一起觀察。朱子璇先是檢查了被傷害的人，發現一男一女，都已經咽氣，回天乏術，就只確定了二人屍體傷口處殘留的的確是這個半魔的氣息，就沒有亂動，保護現場，等明天一早報官。

蘇陌把那半魔制伏以後，就施術令其沈睡。這人的身份不好確定，但可以斷定，本來是個正常人，因為沾染了魔氣而又不知道如何控制，所以日漸異化，最終喪失神志，變得兇殘嗜殺。

朱子璇問，“這個人怎麽處理？難道明天報官的時候告訴那些人這個人變成了半魔所以才殺人嗎？還有在祺尚殺的人。”

蘇陌卻說，“你不要著急，抓住這個人不代表了結了一整件事。這件事情恐怕不止這麽簡單。咱們先找個地方問問他，看他還有沒有恢覆神志的可能，然後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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