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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再回青梅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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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再回青梅巷

南越的皇宮內。

都城位於朝琴,氣候溫暖濕潤,林木蔥蘢,伴隨著朝日升起,群花初開,一點也不像仍在寒冬裏的北方。唯有最靠近西北的那一處雪海,是常年帶著千年不化的積雪,隔著長長的山脈,與世隔絕起來。

宮裏常年有開不敗的花草,被廢黜的君王淩浪在花草盛裹的宮殿裏,靜坐了好幾個日夜。凡是進入殿內的人,都被呵斥了出來。

唯一能進來的就是攝政王,這位實際上把持了南越朝政數十年的六王爺,是一位長相陰郁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淩浪懼他,怕他,每日都做噩夢害怕自己被他從王位上拉扯下來。他尊他為“皇叔”,禮遇有加,卻無時無刻不想除掉這位攝政王。

這位攝政王當年忍辱負重在大魏做人質,還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南越,被前國主淩遣封為攝政王,可見他是一位難以想象的強者。淩浪從少年時起就害怕這位皇叔,甚至比對他的父皇還要尊敬許多。

夢魘不除,他在國主的位子上就無法踏實下來。

他設計了如此精妙的一石二鳥的計劃,究竟是哪裏出了錯,演變成了如今的局面—自己被廢,攝政王反而成了維穩朝綱的忠臣。

他想了幾天幾夜,依舊是想不明白,所以六王爺來解他的惑了。

“你父皇當年臨終囑托我輔佐朝政,要我看好你,擔心你年輕氣盛,做事沖動。他的擔憂還是應驗了。”六王爺嘆息道。

淩浪聽到這句話,從花團錦簇中沖向前面的六王爺,披頭散發,面目猙獰,發瘋得咆哮著:“皇叔,如今的局面不正是你最想看到的!你一直都想廢了我這個國主,現在你終於做到了,這種仁慈的戲碼還有演的必要嗎!”

六王爺陰郁的面孔不顯山露水,立在淩浪一丈遠的距離外,瞥了一眼他腳環上的黃金鎖鏈,擡起眼皮子道:“你以為你是敗給了我,你是敗給了你自己。為君者,第一就要沈穩隱忍,你太操之過急,容易受誘惑,暴露野心。這是你犯的第一個錯誤。”

腳上的鐵鏈發出不甘心的爭鳴聲!

“你和淩妙的計劃裏原本要派假公主去大魏行刺,想將刺殺大魏皇帝的罪名嫁禍給我,借大魏之手名正言順除掉我。的確是很精妙的安排。使臣隊伍一路上都安然無事,快接近虹陵時,假公主卻突然失蹤了。於是你們只好啟動第二套計劃,用假刺殺掩蓋假公主的出逃,借用江湖勢力除人滅口。能想到這一招移花接木的精妙應變,讓大魏一而再再而三地掉入你們設計的陷阱裏,是淩妙的主意吧?”

六王爺戲謔的目光投向淩浪,攏了攏袖子,繼續道:“我這個侄女,從小就主意多,膽識過人,比你這個哥哥做得好。”

淩浪頹廢的神情中充滿了嫉恨與不甘,“我只恨當初沒能將你了結。”

“你們錯在用錯了人。敗局就出在假公主身上。當年我找到她的時候,發現她長得與淩妙一模一樣,所以拋出了這個誘餌試探,結果你們果真上鉤了。一切正如我預料中進行。我的好侄兒,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

荒謬的笑聲在殿中響起,那張陰郁的面孔在淩浪視線裏變得模糊不清。他失控地大叫起來:“不可能!你說的這一切都是假的!絕不可能!來人,把這個逆臣賊子抓起來!快來人!快點來人!”

大殿空空,無一個侍衛進來應聲。

殿中的笑聲戛然而止,六王爺黯淡的神情中出現了一絲哀傷,“你父王的王位是我在大魏做質子換來的,他假仁假義封我為攝政王,是在警告我不要覬覦王位。當年四王禍亂,南越險些分崩離析,家國飄零,王位相爭這種事我早已厭倦,可你卻偏偏要置我於死地。你們這對父子,實在令我不齒。我不過以彼之道還之彼身。”

人影遠去,花團在地上被踩爛成泥。

淩浪朝著離去的六王爺跪了下來,幽綿的泣聲在空蕩蕩的殿內回響起來:“皇叔,我最後再叫你一次皇叔……把淩妙保下來。”

一塊巨大巍峨的漢白玉石碑立在宮門外,那是當年南越四王禍亂平定後,前任國主淩遣命工匠打造的一塊警醒石碑,上面一筆一劃記載了在國亂中死去的人的姓名,包括當年舉兵造反失敗的四位王爺。

幾十年後,歷史再次上演,這塊石碑立在這裏顯得諷刺而悲涼。

六王爺淩昉,這位陰晴不定權傾朝野的南越攝政王,將手指撫摸在石碑上,溫柔地摩挲著上面兩個刻在一起的名字,眼圈漸漸紅了,“三十五年了,夫人,你和孩子竟已走了如此之久。”

***

大魏宣和八年,鄰國南越挑起爭端,密謀刺殺,國主淩浪被罷黜,自縊於百花宮。公主淩妙終身監禁於圖幽塔。六王爺攝政王繼位新君。大魏與新君簽訂和平協議,解除幾十年前的君臣國關系,兩國平等往來,邊關各退軍二十裏,以示友好。

大魏宣和八年,北柔大汗退位,宣布新任大汗為北柔女王。北柔女王解決了境內部落之爭後,主動與大魏、南越提交止戈休戰書,提議開辟通商往來商路。

青梅巷的小院子裏,穆辛九看著從北柔寄來的書信,嚼著嘴裏的牛肉幹:“百裏當了這麽多年的黑市老大,果然是放不下嘴邊這塊肥肉。”

沈玠把暖手的銅爐往她懷裏塞進去,暖的剛好,不燙手,“你可曾想過自己當年救回來的孤女是北柔遺落在民間的血脈?”

“這個我還真沒想過。我當時看到她一藍一棕的雙瞳,只以為她是從邊關落難而來的混種,哪曾想撿了這麽大一個寶貝。”

穆辛九說的是實話,她以後再也不亂撿人了。

她可算是明白了,自己是什麽運氣,蕭氏那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子公主就別說了,白得的“哥哥”是蕭氏皇長孫,父親帶回來的“師兄”是南越皇族,她撿回來一個小女孩是北柔皇族,繞了一圈,周圍都是皇族,哦對了,她肚子裏還有一個。

等這孩子長大了,估計也是個混世魔種。要是天機樓來跟她搶孩子,她只好把蕭硯賣了。這麽打算著,她從桌上的盤子裏抓了一顆蜜棗塞進嘴裏。

今天元宵節,錯過了之前的除夕過年,這個節日要補回來。桃花巷的帖子早就讓清風送來了,今天宋禦要過來吃飯,其他幾位大家都各有去處。

柳一空是五君子裏第一個喝到新人茶的,從北柔出使回來的江停雲帶著未過門的妻子顧見雪第一次正式拜見師父柳一空,晚上在太傅府過宴,江皇後也會去。燕旸趁著書院假期和徐綢教侍一起去山裏過節了。落了個空的金不換大家和魏無常大家,兩人搭了夥,回眉山會老友快意江湖去了。就剩下宋禦一個孤家寡人,只能來青梅巷蹭飯了。

好在吃喝方面都不用愁,全都由清風來操辦了,只有他做的宋禦才吃的慣。沈玠也不用忙碌,陪著穆辛九曬太陽,享受年後難得的悠閑。

沈玠從書房裏寫好對聯出來,見躺在椅子裏的人嘴巴就沒停過,小聲提醒她:“白天別吃這麽多,留點肚子晚上吃。”

穆辛九放下了要丟進嘴裏的芝麻糖,抵賴道:“孩子想吃。”

以前的借口是“阿吟想吃”。

沈玠把對聯放在桌子上晾幹,坐在她旁邊的石凳上,從盤子裏挑出一顆桂圓,剝掉殼,露出白玉的果肉來,餵到她嘴邊:“張嘴。”

穆辛九抿著嘴:“你不是不讓我吃嗎。”

“我錯了,吃吧。”沈玠彎著眉眼,柔聲細語地哄道:“晚上吃撐了我陪你去街上散步,今晚夜市上會有許多元宵節活動,熱鬧的很。”

“只要你別被宋禦灌醉就行。”穆辛九張嘴咬住那顆水潤多汁的果子,盯著角落裏一排擺放整齊的酒壇,都是清風早上馬車運來的。

這是要酒淹青梅巷不成。

桂圓被她咬進嘴裏時,連帶著沈玠的指尖也不小心被她含了進去。沈玠呼吸一滯,再一擡頭,撞上對方亮亮的眼兒,明擺著是故意的。

沈玠頗為兇狠地瞪眼道:“……別鬧。”

穆辛九被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逗開了懷,縮在躺椅裏笑,一不小心就閃了腰:“啊,我的腰、怎麽回事?”

沈玠按著她的腰部細心揉著,無奈道:“都要當娘親的人了,還這麽胡鬧。”

穆辛九握住他那只手,把人上本身拉過來,湊近到他的身側,唇畔微挑,撩撥道:“以後孩子出生了,你希望它叫你什麽?”

沈玠的青絲垂落在她肩頭,半遮著他的側臉,很認真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來:“從陛下的輩分算起,應該叫我叔叔;從你的輩分算,該叫我舅舅。”

穆辛九眼神促狹道:“你倒是想得挺周到。孩子長大後,問起我和你的關系來,輩分不是更亂嗎。幹脆就叫你幹爹算了。”

“啊?”沈玠被一口氣嗆到了,羞得面紅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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