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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真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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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真假公主

“長使,我這就去辦。”

傅小魚一邊應答著,從裏面走出來,迎面而來兩個男人。

衣冠正襟、外貌文氣的男人是南越使臣秦文惑,在他身後的那名武將是負責護送隊伍保護淩妙公主安全的將領屠波。

刺殺發生當晚,他們是目擊者之一,裏面除了淩妙公主貼身侍女以外,其餘幾具屍體是屠波的手下,葬送了幾條命,卻還是沒能保護好淩妙公主。他們連日來憂心忡忡,坐立難安,派出去的人尋覓不到公主的下落。一直等到裴儼州這一行人到來,他們才勉強看到了眼前的一絲希望。

秦文惑向走到門口的裴儼州彎腰一揖,開門見山,表達了深深的擔憂:“裴長使,公主已失蹤數日,仍是下落不明。我等實在無能為力,不知該如何向國主交代。若能有策天司出馬,相信能很快找到公主。”

裴儼州輕輕擡手,還未開口,就被秦文惑旁邊的武將屠波搶了話去:“公主在大魏境內遭遇刺殺,大魏對此要負全責!秦大人,你對他如此低三下四,好像是我們求著他來的。公主若是有什麽閃失,我看大魏皇帝要如何向國主交代!”

一張黝黑黝黑的方正面孔擰在一起像是貼在大門上的門神畫像,有驅邪避災的兇神惡煞相,從他鼻孔裏噴出一把把旺盛的火氣來,對大魏的不滿和敵視早已全寫在臉上。

秦文惑見裴儼州眉宇微蹙,插進兩人中間,將屠波往後推了推,低聲勸了幾句,以免他急脾氣上來跟大魏的人直接打起來。隨後,向裴儼州苦笑道:“裴長使,屠將軍他為公主的安危焦急,已連續幾日幾夜沒合過眼,急火攻心,言語重了些,萬望長使海量,不要記在心上。”

裴儼州淡淡道:“我能理解。”

秦文惑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聽到眼前冷峻男人說出這四個字,他有種耳聞仙樂,如蒙大赦的救贖感。

其實剛才沒有攔著屠波說出那一番以下犯上的話,秦文惑早已懊悔交加。作為文官,遵循各種禮儀等級是最基本的。更別說是使臣這樣特殊的身份,對一系列繁覆講究的禮儀更是要爛熟於心,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細節上的疏漏,生怕影響兩國邦交。

大魏是君國,南越是臣國。南越依附於大魏,地位自然低一級。雖然大魏君主對南越向來禮遇有加,也不能因此荒廢禮制,有僭越不恭敬之心。秦文惑是南越使臣,代表著南越國主,他尚且要對策天司長使行下級禮,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屠波這樣子拿人問罪的態度,就可以被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幸好,裴儼州沒有計較什麽。

秦文惑是頭一回跟策天司打交道,當然如果能夠選擇的話,他寧願永遠不要有這個機會。但顯然,裴儼州冷靜稀疏的態度,讓他心底的恐懼減少了幾分,稍稍松口氣:“裴長使,接下來如何打算將公主找回來? ”

裴儼州:“我的人會繼續留在驛站調查刺殺案,你把你們的人全部撤回來。”

“撤回來?”屠波大嗓門又吼了出來:“公主還在外面,不讓我們去找,難道等著刺客找上她!”

秦文惑怕他再次禍從口出,用力拽住他。

裴儼州凜冽冽的目光直視過去:“你怎麽肯定不是刺客帶走的她?”

被註視的二人頓時陷入古怪的沈默之中。

裴儼州望著面露難言之隱的二人道:“從侍女的屍體來看,刺客的目標是殺人,不是劫人。當晚房中打鬥激烈,刺客能夠殺死守衛,一擊斃命假公主,說明他們事先早有準備。在這種精密的刺殺中,沒有絲毫武功的公主要深夜裏逃出驛站,不留下任何逃跑的痕跡,消失得無影無蹤,是不太可能的。因此——

“我猜測,真公主當晚並不在驛站裏。”

秦文惑和屠波二人的臉色在裴儼州絲絲入扣的分析之下變得越來越難看,直到在他說出那一句“真公主當晚並不在驛站裏”,二人努力維持的鎮定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們望著彼此,面如土色,有種大難臨頭之感。

大魏禮部右侍郎郭會已經在驛館裏打點好了一切。他早已接到上司姚梁蕖尚書的書令,一切聽從策天司安排。

從南越使臣隊入境的第一天起,他就跟著了。

傅小魚來了驛館後第一個交涉的人就是他,他把自己知道的能說的都說了,就差把心中的苦水全部傾倒出來,被傅小魚制止,她摳摳耳朵,懶得聽。

碰到這種皇族遇刺的事,也是他當官生涯裏頭一回。要說倒黴是真倒黴,本來這樁差事是交給左侍郎負責的,但是姚尚書讓江停雲留在京中籌劃使臣隊到京的事宜,他心想露臉表現的機會來了。於是向姚尚書主動請纓把差事接了過來,誰知道就發生了這種事。

名字叫郭會,他已經完全整不會了。

姚尚書說的沒錯,策天司現在就是他們禮部的救星,尤其是當裴儼州走進來時,郭會那一張苦哈哈的臉立即閃爍出無比的光芒,又是給裴儼州掀簾子,又是拉椅子,又是斟茶,殷勤地讓裴儼州對他遞過來的茶產生了懷疑。

郭會繼續殷勤:“長使大人,請喝茶。”

傅小魚掀開簾子進來,順手接過那杯熱茶,大喇喇地喝完,重重拍在桌子上:“這一幫南越人,竟敢把假公主送到大魏來,連欺君之罪都敢做出來,不要命了!”

郭會抖了抖。

裴儼州道:“他們招了?”

傅小魚搖頭道:“他們說公主是在進入驛館以後逃的。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逃的當天晚上就有刺客。我看他們八成是不想頂罪,胡亂說的。”

裴儼州看向郭會:“你陪同使臣隊一路走來,有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郭會努力回想這將近一個月行程裏的點滴經歷,平平無奇,沒有任何印象深刻的地方。傅小魚看他絞盡腦汁在那兒回想,翻了個白眼:“長使,你問他還不如去問那兩個人,他作為迎接使臣連公主不見了都沒察覺。”

郭會幹笑道:“倒是有一件事讓下官想起來有點怪異。”

裴儼州下巴微擡,道:“說來聽聽。”

郭會道:“我們在離開上一個驛站之前,公主房內發生了爭吵。秦文惑大人被公主趕了出來。當時下官正好在院子裏賞月碰到,看他當時顯得很窘迫,沒有多問。”

傅小魚嫌棄道:“這麽冷的天在外頭賞月。”

***

江湖上的事,穆辛九涉獵不多,以前一般都是交給裴儼州去處理涉及朝廷以外的事,她幾乎從未在江湖紛爭裏露過面。

因此,哪怕大魏的策天司“聲名在外”,江湖中沒有人真正見過穆辛九。只知道虹陵有個與大魏帝姬長公主齊名的女人,位極人臣,死得很慘。

關於她的江湖傳言並不多。

但是天底下的閑人太多了,沒事就愛在一起嘮嗑聊八卦,嘮著嘮著興致來了,就被寫成了話本,在江湖中廣為流傳。

一個說書攤上,鑲著金牙的說書人正在繪聲繪色地講述淩墟派掌門謝緲英和蓬萊島主慕容恪之間轟轟烈烈纏綿悱惻的愛恨糾葛。

聽書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中年大媽和無所事事的小年輕,嗑著瓜子,津津有味地聽著。有一人站起來說:“金牙先生,蓬萊島主和淩墟派掌門這段我都聽厭了,你給換個新鮮的唄。”

“沒錯沒錯,要不講講策天司。”

眾人一致喝彩。

穆辛九剛巧路過,聽到“策天司”這幾個字,頓時駐足了,走進人堆,找了塊幹凈的板凳坐下來。

金牙縮縮脖子,連連罷手:“哎喲餵,諸位,你們不想活,我還惜命著呢。大街上青天白日的,不要命了我。萬一策天司的人剛巧路過,被聽見那些內容,我怎麽死的還不知道。”

外圍最後一排,穆辛九換了一條腿翹起,揮去衣擺上的塵土。

還真就這麽巧了,正主就在面前。

“哪有這麽巧!大夥說是不是,你要不想講,我們到另外的說書攤上聽去,你把剛才的銅錢給我們還來!”

“是啊是啊!”

“隔壁孫秀才可是連禁本都敢講,人家不還活得好好的,你這就沒意思了。大家夥散了吧,晚上去孫秀才院裏聽《金龍戲鳳》去。”

眼看客人紛紛散去,一天賺的生意要全賠了,金牙急得出汗,跳起來朝散去的人群破口大罵:“該死的孫秀才,搶客都不要命了。”

他原本還有更難聽的話,在看到現場還有一個人坐著時,立即收住了,皺巴巴的臉上堆砌一堆皺紋,客客氣氣地詢問穆辛九:“這位姑娘,你想聽點什麽?”

穆辛九看著他:“說說他們剛才讓你講的策天司。”

金牙一臉避諱,不停搖頭道:“著我可不敢講。虹陵城的那位大人物已去世多年,死者為大,不宜講。不宜講。”

穆辛九沈吟片刻:“講講,魏帝。”

“魏帝啊,咱們這位陛下,勤政愛民,心系蒼生,還真沒什麽好挑剔的。姑娘要是對風月之事感興趣,我倒可以講幾句,魏帝專情,登基多年後宮只有一位,弱水三千,獨寵江皇後一人,這在民間早已傳成了佳話,此情此愛可比肩高祖與上官皇後之間一世一雙人的海誓山盟……”

穆辛九不耐煩道:“閉嘴,別講了。”

見唯一的客人要走,金牙急了。

他趕緊從懷中神神秘秘地掏出一本冊子,眼珠子東瞄西撇,跟做賊似的防著邊上路過的行人,向穆辛九推銷道:“姑娘要是感興趣,我這兒有一本《金龍戲鳳》的印本,絕無僅有的珍藏本,裏面還有畫師的彩繪哦。只需五兩銀子。”

目光落到那本冊子的封面上,穆辛九的眼神涼下來:“這上面畫著什麽?”

金牙悄悄道:“裏面講一位異族王子和一位大臣之女之間的愛恨情仇。異族王子奪取王位後,把輔佐他的大臣之女給殺了。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切勿上升真人!這裏面最精彩的——是那些春閨圖,嘿嘿,你懂得。”

……什麽亂七八糟的!

處理完之前那兩具殺手的屍體,穆辛九回到陸府,十二不見了。

“她醒來發現你不在,跑出去找你了。我們誰也攔不住她。”陸錦書向她解釋道,流露出一臉的愧意。

這時,從外面趕回來的陸遠舟把穆辛九拉到了一旁,神色很是嚴峻:“沈家妹妹,你看看上面的人像不像你撿來的那個姑娘?”

看到畫像上的女子,穆辛九眉頭加深:“這個畫像你哪裏來的?”

陸遠舟道:“郊外的拈金山上有座隱秘的山莊,叫梅花堂,那是江湖發布懸賞令的地方。我們陸府與那裏有生意往來,所以跟梅花堂主有幾分交情。我前幾日剛去過那裏,無意間看到了懸賞令,所以覺得有幾分眼熟,今天特意去那裏要來了這張畫像。”

穆辛九默然無聲。

“這姑娘來歷不明,又跟江湖扯上關系,只怕後頭還會出什麽事。”陸遠舟還不知道十二不見了,這時提起她,自然少不了擔憂和懷疑。

這次,穆辛九知道自己撿來什麽麻煩了,全江湖的賞金殺手,開什麽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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