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十萬兩黃金的懸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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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十萬兩黃金的懸賞
選了一家客棧入住下來後，穆辛九想著接下來的計劃。
十二抱著枕頭，在地上滾山楂玩，那些山楂酸得簡直不是人吃的。
外頭傳來了敲門聲，她警覺地問道：“誰？”
原來是客棧的夥計，端了兩碗剛煎好的藥端過來。
進了屋，把藥碗放在桌子上湖，這名夥計偷偷朝十二瞥了一眼，隨後視線被走到面前的穆辛九擋住了。穆辛九掏出銀兩：“晚上可能會發出點聲音，麻煩多擔待些。”
看著夥計繞進了拐角就消失了，仿佛一下子就聽不到腳步聲。
穆辛九把門關上，回頭一看，十二正拿起其中一碗藥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吐了出來，被難喝的藥味折磨得小臉扭曲，不停地甩著舌頭：“姑姑，苦。”
緊接著，十二身子一軟，緩緩倒了下去。
“……”穆辛九看著她倒下，行吧，省得她打暈了。
到了深夜，兩條人影摸進了房間，在床前亮出了雪白的兩道刀光，朝床上的人下了死手地瘋狂捅去。
然而，並沒有意料中刀劍紮入肉體裏的鈍感和阻力，也沒有一絲鮮血濺出來。他們掀開被子一看，被子底下竟是枕頭搭出來的假人。
“總算來了，我等你們好久了。”
穆辛九從簾子後面徐徐走出來。在這兩個殺手進來之前，她早已點好了七步迷魂香，七步之內，必定會倒下。
當她出現在他們身後時，望著他們眼中的懼意，她只是輕輕一笑，兩把刀已反手到了她的手中，架在了兩名倒下的殺手脖子上：“誰派你們來的？”
情況急轉直下，這兩名殺手做慣了殺人的買賣，卻栽在了這裏。之前他們一路跟蹤的時候，穆辛九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武功底子，外表上看看就是個羸弱好看的小姑娘，因此放松了警惕，這時後悔也晚了。
“我青三今天載在你一個小姑娘手上，是我有眼無珠！”其中一個殺手不甘心道。
穆辛九這個人，外貌上不是美到傾國傾城那種招人註目的長相，再加上她不顯山露水的低調性格，頂多就是比一般人長得好看點罷了。
膚色白如雪，仿佛從不曬太陽。
腰桿筆直，眼神漫不經心，活在世間仿佛沒有什麽能讓她低頭屈服。當她不把自己的氣場收著的時候，厲害的人一眼就能辨出，此人不能輕視。
那名殺手看她遲遲不動手，覺得還有一線生機，於是開始談條件：“你知不知道你救的那個女人是誰。今晚我們若是完不成任務，會有更多的殺手來追殺你。”
穆辛九將刀背在他脖子上移來移去：“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你們回去？”
殺手道：“你只需把人交給我們，就不會有麻煩。”
穆辛九：“我想先聽聽是什麽麻煩。那個女人是誰？”
“她是有人重金懸賞的單子，身份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負責殺人。”
“值多少錢？”
“十萬兩黃金。”
暗色裏，穆辛九嘖嘖了兩聲，不懷好意道：“這麽多錢，突然有點心動了。說吧，金主是誰，我找他要錢去。”
“……你！”
兩名殺手被她的反應搞了個措手不及。
穆辛九先把另一個解決了，將滴血的刀對準叫青三的殺手額頭，刀子雪亮，明晃晃地威脅道：“說，金主在哪裏？”
***
夜色裏，一輛裝著一具棺材的馬車向著郊外駛去。
聽到仆人來報時，陸遠舟在後院幫她母親的菜園子裏幹活，金貴的絲綢衣裳夾在腰間，吭哧吭哧踩著鐵鍬松土，場景看起來滑稽又不搭。許是幹得太賣力了，沒聽清楚仆人說了什麽，照常還在地裏埋頭苦幹。
倒是陸夫人聽到了，將摘下來的白菇放在丫鬟拎的竹籃子裏，接過帕子拭了拭手，問道：“外面來了一位錦書的同窗？”
仆人又重覆了一遍：“那位姑娘說是錦書少爺在青麟書院裏的同窗。”
這回陸遠舟倒是聽到了，將鐵鍬在地裏重重一插，轉過身來，兩只胳膊撐在鐵鍬上，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這些人可真行哈，以前攀親戚攀故交，現在開始玩新花樣，改攀同窗關系了。”朝屋子裏大喊一聲：“陸錦書，又有姑娘上門提親了！”
小少爺陸錦書羞羞怯怯地從窗戶口伸出脖子來：“大哥，你小點聲。”
陸遠舟光顧著笑話親弟弟，身子往後仰去，一下子栽倒了泥土裏。一旁的仆人丫鬟登時被逗笑，憋笑憋得辛苦。
陸夫人也笑得直不起腰來：“錦書，把你哥扶起來。”
那位還在等著回話的仆人抓耳撓腮道：“夫人，少爺，那位沈姑娘還在府外等著回話呢，到底是請不請人家進來……”
陸遠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叫沈什麽？”
仆人一說出名字，兩兄弟立即顯現出了萬分的懊悔，飛快朝外面跑了出去，在大門外見到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沈家妹妹！”
穆辛九朝衣衫不整滿身泥土的陸遠舟上下打量了一眼，確定沒認錯人，才開口：“陸大人，別來無恙。”她見他東張西望，便問道：“你在找什麽？”
陸遠舟驚奇道：“你哥呢？你一個人來的？”
陸錦書比他哥哥害羞多了，雖然見到穆辛九很是開心，但是沒有那麽明顯地表露出來。書院裏放了假他就回寧州了，也有段時間沒見到她，沒想到會在寧州再次見到她。不過穆辛九向來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舉動，他也習慣了。
聽了穆辛九的來意後，陸遠舟頓時明白過來，朝她身後的十二望了一眼：“沈玠心可真夠大的，敢把你一個人放出來。你的心也夠大的，敢隨隨便便在路邊撿人。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這位姑娘就先留在陸府裏，也不差多一雙吃飯的筷子。”
穆辛九松了口氣：“多謝。”
陸遠舟熱情地將她領進門：“跟我就別客氣了。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我還有些私事要去處理。”她其實沒打算進門，本想放下人就走，奈何陸遠舟實在太自來熟的一個人，一句話就把她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天快黑了，先在我家住一晚再去辦事也不遲。晚飯也快備好了。我讓你見見我父母。下次讓沈玠一起來，我一定好好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們。”
“哥……”
被丟在大門外的陸錦書頓時有了一種被親哥哥拋棄的可憐感，他客氣地朝十二笑了笑，十二吐出舌頭瞪他，把害羞的小少爺搞得無措極了。
陸遠舟的父母是一對面相很和善的夫婦，穿著極盡樸素，從外表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寧州富商。他們的熱情待客把第一次面臨這種場面的穆辛九搞得很是局促。
穆辛九可算明白陸遠舟的自來熟是陸家祖傳。
“沈姑娘，來多吃點菇，都是院子裏我自己種的。”陸夫人時不時地往她碗裏夾菜，慈眉善目地看著她，怎麽看怎麽歡喜。
穆辛九望著碗裏快堆成山的菜：“哦，謝謝。”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陸遠舟咳了咳，小聲地提醒陸夫人：“娘，你這樣看著人家姑娘，她都不好意思吃飯了。”
陸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了筷子：“遠舟，你剛才說沈姑娘的兄長與你是朝中同僚對吧，她和我們錦書又是同窗同學，這是多麽大的緣分。”這話一說出來，下一句必然是，“不知道沈姑娘婚配了嗎？”
陸遠舟頭疼扶額：“娘。”
陸夫人嗔怪朝他斜一眼：“你別怪我啰嗦。我難得見到你對人家姑娘這麽熱情，所以才幫你問問。你看看人家江停雲，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明年就要和顧太傅的女兒成親了。你再看看你自己，到現在還沒把兒媳婦給我帶回來。”
陸老爺嘆氣道：“夫人，客人在，你提這個幹什麽。”
陸夫人身子一扭，撅嘴不樂了：“老爺，我是在替你著急，陸家這麽大的家業將來由誰來繼承。你看你這兩個兒子，一個在虹陵當官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另一個書還沒讀完。早知道當初我還不如要個女兒。”
對面兩個被親娘嫌棄的兒子在客人面前快擡不起頭來，陸老爺還在哄著陸夫人。面對有趣的這一家子，穆辛九終於是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陸老爺貼在陸夫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麽話，陸夫人的臉頰立刻浮起了兩朵緋紅的雲彩。也不顧兒子和客人在場，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起來。
“陸大人的爹娘感情真好。”穆辛九夾了塊醋溜冬筍，放進嘴裏，軟硬適中，味道酸甜剛好，忍不住又把筷子伸向了那盤菜。
陸遠舟細心地直接手一撈，將那盆醋溜冬筍直接放到她面前，也省得她夾菜手酸：“別管他們。你就當這兒是自己家。我聽錦書說你和顧見雪的關系很好？”
穆辛九點頭。
陸遠舟松了口氣：“那便好，之前我還為你和她鬧不愉快擔憂過一陣子。江停雲與顧見雪二人的婚事可能要延期了，不一定辦的成。”
“有什麽事嗎？”
“江停雲的姐姐，也就是皇後懷孕了。按照規矩，皇家子嗣是頭等大事，其他事情一律不能壓在這個前面，所以估計要等皇後誕下龍子後他們才會成親。”
一塊竹筍從穆辛九的筷子間掉落。
認真扒飯的十二擡起頭來，嘴邊沾了幾粒白米飯，把筷子伸出去，差點戳到陸遠舟的臉上：“姑姑，有寶寶。不行。”
陸遠舟連忙躲開，還是被甩了一臉的米飯粒。
穆辛九將帕子遞給他，解釋道：“不好意思，十二腦袋有點不太好。”
陸遠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朝十二端詳了幾眼，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深夜裏，寂靜無聲，唯有竹葉偶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在月下制造出斑駁的影子。
白天下過的雨水附著在葉子上，聚集成露珠，不堪其中，終於墜落，無聲地浸入了寒冷稠密的夜色裏。
穆辛九的心思已經沈定有一會兒了，從席間陸遠舟無心之間透露的那個消息開始，她的大腦裏就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了。
三個月前，她離京後去了塞外的雲鏡湖，那是父母初次見面的地方。冥冥之中，她受到了兩世的感召，終於去到了那裏，卻終是無法將心底深處的那份空幽揮之而去。
世間的每個人，都在追逐著某種利益，某種東西，或者某個人。
她的一生，仿佛沒有看不破的執念，當斷則斷，得失成敗，也都大大方方認了。既然蕭硯選擇了回到人生的正軌，她也無須再揣著對他的那份愧疚活下去。
屋內，十二已經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身子蜷縮在床邊，穆辛九幫她把被子蓋好後，走出房間，回頭看了一眼，悄悄翻墻離開了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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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抱著枕頭，在地上滾山楂玩，那些山楂酸得簡直不是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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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客棧的夥計，端了兩碗剛煎好的藥端過來。
進了屋，把藥碗放在桌子上湖，這名夥計偷偷朝十二瞥了一眼，隨後視線被走到面前的穆辛九擋住了。穆辛九掏出銀兩：“晚上可能會發出點聲音，麻煩多擔待些。”
看著夥計繞進了拐角就消失了，仿佛一下子就聽不到腳步聲。
穆辛九把門關上，回頭一看，十二正拿起其中一碗藥喝了一口，還沒咽下去就吐了出來，被難喝的藥味折磨得小臉扭曲，不停地甩著舌頭：“姑姑，苦。”
緊接著，十二身子一軟，緩緩倒了下去。
“……”穆辛九看著她倒下，行吧，省得她打暈了。
到了深夜，兩條人影摸進了房間，在床前亮出了雪白的兩道刀光，朝床上的人下了死手地瘋狂捅去。
然而，並沒有意料中刀劍紮入肉體裏的鈍感和阻力，也沒有一絲鮮血濺出來。他們掀開被子一看，被子底下竟是枕頭搭出來的假人。
“總算來了，我等你們好久了。”
穆辛九從簾子後面徐徐走出來。在這兩個殺手進來之前，她早已點好了七步迷魂香，七步之內，必定會倒下。
當她出現在他們身後時，望著他們眼中的懼意，她只是輕輕一笑，兩把刀已反手到了她的手中，架在了兩名倒下的殺手脖子上：“誰派你們來的？”
情況急轉直下，這兩名殺手做慣了殺人的買賣，卻栽在了這裏。之前他們一路跟蹤的時候，穆辛九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武功底子，外表上看看就是個羸弱好看的小姑娘，因此放松了警惕，這時後悔也晚了。
“我青三今天載在你一個小姑娘手上，是我有眼無珠！”其中一個殺手不甘心道。
穆辛九這個人，外貌上不是美到傾國傾城那種招人註目的長相，再加上她不顯山露水的低調性格，頂多就是比一般人長得好看點罷了。
膚色白如雪，仿佛從不曬太陽。
腰桿筆直，眼神漫不經心，活在世間仿佛沒有什麽能讓她低頭屈服。當她不把自己的氣場收著的時候，厲害的人一眼就能辨出，此人不能輕視。
那名殺手看她遲遲不動手，覺得還有一線生機，於是開始談條件：“你知不知道你救的那個女人是誰。今晚我們若是完不成任務，會有更多的殺手來追殺你。”
穆辛九將刀背在他脖子上移來移去：“你的意思是讓我放你們回去？”
殺手道：“你只需把人交給我們，就不會有麻煩。”
穆辛九：“我想先聽聽是什麽麻煩。那個女人是誰？”
“她是有人重金懸賞的單子，身份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負責殺人。”
“值多少錢？”
“十萬兩黃金。”
暗色裏，穆辛九嘖嘖了兩聲，不懷好意道：“這麽多錢，突然有點心動了。說吧，金主是誰，我找他要錢去。”
“……你！”
兩名殺手被她的反應搞了個措手不及。
穆辛九先把另一個解決了，將滴血的刀對準叫青三的殺手額頭，刀子雪亮，明晃晃地威脅道：“說，金主在哪裏？”
***
夜色裏，一輛裝著一具棺材的馬車向著郊外駛去。
聽到仆人來報時，陸遠舟在後院幫她母親的菜園子裏幹活，金貴的絲綢衣裳夾在腰間，吭哧吭哧踩著鐵鍬松土，場景看起來滑稽又不搭。許是幹得太賣力了，沒聽清楚仆人說了什麽，照常還在地裏埋頭苦幹。
倒是陸夫人聽到了，將摘下來的白菇放在丫鬟拎的竹籃子裏，接過帕子拭了拭手，問道：“外面來了一位錦書的同窗？”
仆人又重覆了一遍：“那位姑娘說是錦書少爺在青麟書院裏的同窗。”
這回陸遠舟倒是聽到了，將鐵鍬在地裏重重一插，轉過身來，兩只胳膊撐在鐵鍬上，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這些人可真行哈，以前攀親戚攀故交，現在開始玩新花樣，改攀同窗關系了。”朝屋子裏大喊一聲：“陸錦書，又有姑娘上門提親了！”
小少爺陸錦書羞羞怯怯地從窗戶口伸出脖子來：“大哥，你小點聲。”
陸遠舟光顧著笑話親弟弟，身子往後仰去，一下子栽倒了泥土裏。一旁的仆人丫鬟登時被逗笑，憋笑憋得辛苦。
陸夫人也笑得直不起腰來：“錦書，把你哥扶起來。”
那位還在等著回話的仆人抓耳撓腮道：“夫人，少爺，那位沈姑娘還在府外等著回話呢，到底是請不請人家進來……”
陸遠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叫沈什麽？”
仆人一說出名字，兩兄弟立即顯現出了萬分的懊悔，飛快朝外面跑了出去，在大門外見到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人。
“沈家妹妹！”
穆辛九朝衣衫不整滿身泥土的陸遠舟上下打量了一眼，確定沒認錯人，才開口：“陸大人，別來無恙。”她見他東張西望，便問道：“你在找什麽？”
陸遠舟驚奇道：“你哥呢？你一個人來的？”
陸錦書比他哥哥害羞多了，雖然見到穆辛九很是開心，但是沒有那麽明顯地表露出來。書院裏放了假他就回寧州了，也有段時間沒見到她，沒想到會在寧州再次見到她。不過穆辛九向來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舉動，他也習慣了。
聽了穆辛九的來意後，陸遠舟頓時明白過來，朝她身後的十二望了一眼：“沈玠心可真夠大的，敢把你一個人放出來。你的心也夠大的，敢隨隨便便在路邊撿人。不過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這位姑娘就先留在陸府裏，也不差多一雙吃飯的筷子。”
穆辛九松了口氣：“多謝。”
陸遠舟熱情地將她領進門：“跟我就別客氣了。你接下來要去哪裏？”
“我還有些私事要去處理。”她其實沒打算進門，本想放下人就走，奈何陸遠舟實在太自來熟的一個人，一句話就把她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天快黑了，先在我家住一晚再去辦事也不遲。晚飯也快備好了。我讓你見見我父母。下次讓沈玠一起來，我一定好好盡地主之誼招待你們。”
“哥……”
被丟在大門外的陸錦書頓時有了一種被親哥哥拋棄的可憐感，他客氣地朝十二笑了笑，十二吐出舌頭瞪他，把害羞的小少爺搞得無措極了。
陸遠舟的父母是一對面相很和善的夫婦，穿著極盡樸素，從外表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寧州富商。他們的熱情待客把第一次面臨這種場面的穆辛九搞得很是局促。
穆辛九可算明白陸遠舟的自來熟是陸家祖傳。
“沈姑娘，來多吃點菇，都是院子裏我自己種的。”陸夫人時不時地往她碗裏夾菜，慈眉善目地看著她，怎麽看怎麽歡喜。
穆辛九望著碗裏快堆成山的菜：“哦，謝謝。”
察覺到她的不自在，陸遠舟咳了咳，小聲地提醒陸夫人：“娘，你這樣看著人家姑娘，她都不好意思吃飯了。”
陸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收回了筷子：“遠舟，你剛才說沈姑娘的兄長與你是朝中同僚對吧，她和我們錦書又是同窗同學，這是多麽大的緣分。”這話一說出來，下一句必然是，“不知道沈姑娘婚配了嗎？”
陸遠舟頭疼扶額：“娘。”
陸夫人嗔怪朝他斜一眼：“你別怪我啰嗦。我難得見到你對人家姑娘這麽熱情，所以才幫你問問。你看看人家江停雲，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明年就要和顧太傅的女兒成親了。你再看看你自己，到現在還沒把兒媳婦給我帶回來。”
陸老爺嘆氣道：“夫人，客人在，你提這個幹什麽。”
陸夫人身子一扭，撅嘴不樂了：“老爺，我是在替你著急，陸家這麽大的家業將來由誰來繼承。你看你這兩個兒子，一個在虹陵當官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另一個書還沒讀完。早知道當初我還不如要個女兒。”
對面兩個被親娘嫌棄的兒子在客人面前快擡不起頭來，陸老爺還在哄著陸夫人。面對有趣的這一家子，穆辛九終於是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陸老爺貼在陸夫人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麽話，陸夫人的臉頰立刻浮起了兩朵緋紅的雲彩。也不顧兒子和客人在場，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起來。
“陸大人的爹娘感情真好。”穆辛九夾了塊醋溜冬筍，放進嘴裏，軟硬適中，味道酸甜剛好，忍不住又把筷子伸向了那盤菜。
陸遠舟細心地直接手一撈，將那盆醋溜冬筍直接放到她面前，也省得她夾菜手酸：“別管他們。你就當這兒是自己家。我聽錦書說你和顧見雪的關系很好？”
穆辛九點頭。
陸遠舟松了口氣：“那便好，之前我還為你和她鬧不愉快擔憂過一陣子。江停雲與顧見雪二人的婚事可能要延期了，不一定辦的成。”
“有什麽事嗎？”
“江停雲的姐姐，也就是皇後懷孕了。按照規矩，皇家子嗣是頭等大事，其他事情一律不能壓在這個前面，所以估計要等皇後誕下龍子後他們才會成親。”
一塊竹筍從穆辛九的筷子間掉落。
認真扒飯的十二擡起頭來，嘴邊沾了幾粒白米飯，把筷子伸出去，差點戳到陸遠舟的臉上：“姑姑，有寶寶。不行。”
陸遠舟連忙躲開，還是被甩了一臉的米飯粒。
穆辛九將帕子遞給他，解釋道：“不好意思，十二腦袋有點不太好。”
陸遠舟只是皺了皺眉，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朝十二端詳了幾眼，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深夜裏，寂靜無聲，唯有竹葉偶爾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在月下制造出斑駁的影子。
白天下過的雨水附著在葉子上，聚集成露珠，不堪其中，終於墜落，無聲地浸入了寒冷稠密的夜色裏。
穆辛九的心思已經沈定有一會兒了，從席間陸遠舟無心之間透露的那個消息開始，她的大腦裏就已經聽不進任何聲音了。
三個月前，她離京後去了塞外的雲鏡湖，那是父母初次見面的地方。冥冥之中，她受到了兩世的感召，終於去到了那裏，卻終是無法將心底深處的那份空幽揮之而去。
世間的每個人，都在追逐著某種利益，某種東西，或者某個人。
她的一生，仿佛沒有看不破的執念，當斷則斷，得失成敗，也都大大方方認了。既然蕭硯選擇了回到人生的正軌，她也無須再揣著對他的那份愧疚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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