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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王位之上已然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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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王位之上已然沒有了

“五哥!”

蕭應沖著蕭硯的背影喊道,捕捉到了那抹背影剎那之間的凝固。

但也只是一瞬間,蕭硯回過頭來,眼神中起不了一絲的波瀾,靜靜地望著同父異母的弟弟:“朕記得你小時候,對她也很是喜歡。少年時期,你還想方設法在父皇面前替我和她說好話,希望父皇能夠答應我和她的親事。”

蕭硯回憶起那時候的往事來,一半苦澀,一半甘甜。

“我……”蕭應面色難看地側過臉去。

“從她接任了策天司長使之職後,你就開始對她針鋒相對。你對她的一次次針對,都讓她在父皇面前不得不如履薄冰,讓父皇最終知曉了我有多麽在意她。你以為我在乎的是王位嗎,我若是不接下那道傳位遺詔,我和她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蕭硯很悔很悔,當初沒能趁著她人在的時候,堅定地保護她。而她對蕭應的一次次忍讓包容都是出於她對自己的愛護,卻最終換來了她的犧牲。

蕭應怔在當場,難堪地說不出話來。

“父皇駕崩前讓我對他發的毒誓,句句猶如在耳。”蕭硯難過地在笑,笑得撕心裂肺,在蕭應眼中那比哭更難受。

這是多年來,兄弟二人最為激烈的一次對峙,說是對峙,更像是剖心置腹的坦白。蕭硯坦白他從未向人說起過的悔恨和憋屈,蕭應聽到了這麽些年來他內心深處最孤寂的聲音,一個帝王,無可奈何的帝王,失去所愛的帝王最由衷的控訴。

蕭硯問他:“你能想通嗎,父皇為何讓我做這個皇位?”

雖然生在帝王家,母親是最得寵的妃子,自己也是最得寵的皇子,但是蕭應對皇位的野心欲望並不是很大。他能夠接受蕭硯做皇帝,除此以外的其他人,他會出來爭一爭。所以,只要是他和蕭硯之間的任何一個人登上大位,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他從未深入地想過這個問題,包括太後問他時,他也沒仔細思考。他對蕭硯的信任,是從小就註定了的。

蕭硯如一尊看穿萬物的神像,凝視著慌然無措的蕭應:“你們以為穆辛九會利用我在朝中弄權,霍亂蕭氏。父皇必然也會想到這一點,所以不讓我娶她。但是,他看到的是另外一面,正因為穆辛九對我的感情,所以她會對我更加忠誠。換了任何一個人,她也只是盡到臣子的職責。這些話,朕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如今她人已不在,也毫無意義了。七弟,你問我有什麽值得我追究的。王位之上,已然沒有了。”

大殿之上,早已沒有了劍拔弩張的氣勢。

蕭應睜大眼睛,氣息徹底紊亂,這些年來的自作聰明,都在他最後一句的“王位之上,已然沒有了”裏通通化為了泡影。

不顧身後人支離破碎的信念,蕭硯無動於衷地向裏面走去。

最終,蕭應挫敗地出了延慶殿。

出宮途中,偶遇了皇後。對方遙遙地走來,他恍然間認錯了人,心情灰惡得不行,還沒等對方走到跟前,就先一步從江嫣愕然的視線裏走遠。

秀岑小聲提醒她道:“皇後,誠王已經走遠了。”

江嫣回過神來,指尖因過度的緊張而被攥得發白,她望著男人遠去的身影,沈寂已久的心底仿佛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不遠處,有一雙眼睛正偷偷盯著她傷神的模樣。

武侯府內。

聽聞下人來報,誠王來了,武侯匆匆趕去祠堂,立在門外時正看見誠王手持一炷香,朝上方的牌位鞠了個躬,隨後走到香爐前,把香插了進去。

香煙裊裊,武侯望見祠堂裏的牌位,眼睛一陣酸熱。

蕭應聽見了後面的腳步聲,並沒有回頭,而是望著薛名揚的牌位開口道:“我的人查到了一批北柔暗衛最近又在江南出現。或許與趙采青跟北柔之間秘密的關系線有關。”

武侯走上前,目光幾分躊躇:“名揚生前留下遺願,不想再追究趙采青的有關事宜。懇求誠王圓了他這個心願。”

蕭應將臉轉向武侯:“好,趙采青我可以不查。但北柔頻繁在我大魏城邦出現,這其中必有隱情。近來邊關那一帶狀況如何?”

武侯:“我軍在邊關抓了幾個俘虜,套出一些話,北柔內部似乎出了問題。具體是什麽,他們死也不肯說。”

蕭應:“北柔王年事已高,他的孩子一個接一個死去,只剩下最後一個王子。我得到一些有趣的東西,據說那個王子是假的,是找人頂替的,真正的王子早被幾個部落族長設計殺害。”

也就是說,北柔王下面沒有子嗣,王位只能由幾個部落裏選出。

自古權力之爭,都沒有什麽新鮮事。

蕭應繼續望著牌位,目光悠長地問道:“我想知道,當初侯府命案發生以後,世子為何找了穆辛九的舊部譚半山查案?”

武侯神情凝住,最終以搖頭回應這個突如其來的問詢。

蕭應離開侯府之後,武侯仍舊在祠堂裏獨自待著。他從薛名揚的牌位下面取出一封信,雙手顫抖地打開,淚眼濕潤地又讀了一遍。

這封信裏,寄來有些時日了,裏面還夾雜著奉丘細細的沙礫。

千裏之外的月亮也圓了。

桃花庵的馬車在天黑前終於趕到了虹陵,一路顛簸,宋禦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回來時的精神比出發時消瘦憔悴了不少。

沈玠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是覺得師父有些不一樣了,甚至是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了。有時他在車上閉目時,睜開眼會發現宋禦正盯著他看。

“師父,那位易水師父……”他還未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就被宋禦嚴厲地打斷:“好好吃你的月餅,別問那麽多。”

沈玠捧著盒子下了馬車,目送著車子出了巷子。

家門口那盞燈籠還沒點著。

他有些擔憂地推開門跨進去,見裏面黑漆漆一片,沒有半點聲響。他點亮了院子裏的燈,進了西面的臥房,也是沒有半點人影。

空蕩蕩的院落,無數蕭瑟秋意,在心頭裏落了下來。

他獨自坐了會兒,走到柿子樹前,揚起脖子,望著一顆顆金燦燦的紅柿子,想起那人在樹底下望著柿子眼巴巴向往的模樣,心裏越發酸澀的很。

“看什麽呢?”旁邊傳來一句漫不經心的問話。

人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穆辛九一進院子,就看見沈玠站在樹底下。

她走過去問對方,對方是聽到了,但是沒有回答,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進了自己的臥房,留下穆辛九一臉迷茫:“這是怎麽了?”

天曉得她從皇城回到青梅巷走了多少時辰的路,還特意在巷子外喘勻了氣才進來的,沈玠就是這麽無視她的。穆辛九越想越氣,一腳踹開那扇門。

“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過日子了就直說,我立刻回策天司!”

門內,沈玠一動不動地站著,被她氣勢洶洶地進來吼了一通,紅著眼睛,手裏握著幾頁信紙,雙手顫抖地十分厲害,神情仿佛是遭遇了天崩地裂的絕境。

穆辛九見到他這一副表情,被嚇了一跳:“怎麽了!”

沈玠魂不守舍的樣子,似乎已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他的身形搖搖晃晃地坐回到凳子上,旁邊的案上是一盒被拆開的月餅,五顏六色,精致可口的很。

“沈玠?沈玠?”

穆辛九叫了他幾聲,他仍是沒有一點反應。她彎腰從地上撿起那幾張信紙,一字一句讀完後,背後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這封信裏,道出了昭元太子妃一生的無奈與孤苦,她鋌而走險,拜托故人沈道夫婦將自己的親骨肉帶離虹陵,害得沈道夫婦慘死。宋禦陰差陽錯之下,把她的孩子帶到了南山。她這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尚在人間。當年的一念之差,為了讓自己的孩子遠離皇權爭鬥,卻仍然把他拉回了深不見底的虹陵。

她摸上沈玠冰涼的臉頰,“要哭就哭吧。”

過去,父親一直對發生在涼州小芙山上的事情諱莫如深,穆辛九此時此刻才體會到了壓在父親當時心裏那份不能言明的沈重。

歷朝歷代以來,皇權之爭總是繞不開禍起蕭墻的手足相殘,以父親當時的立場,他為先帝辦事,卻保全了昭元太子的孩子。

那麽,當年置沈道夫婦於死地的幕後黑手難道就是先帝?

如果先帝知道父親沒有按他的命令辦事,為什麽還能讓父親善終,讓她繼承策天司,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隱情?

這些解不開的謎團,就像一團找不出頭緒的線團,把她和沈玠二人的命運緊緊地捆綁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要從沈玠出生之日起就開始了命運的曲折。

穆辛九上輩子周旋在皇位和權力的欲海中,這輩子還沒擺脫掉蕭硯,又來了一個遺落民間的皇族血脈,覆活重生都繞不開蕭氏子孫,幹脆躺平算了。

“你倒是說句話,如今知曉了身世的真相,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穆辛九擡起沈玠的下巴,對方臉上沒有一絲淚痕,眼睛倒是紅得快要滴血,一雙唇崩得死緊,下唇都要被咬出血來。

“要不要我帶你再回一趟南山,找你親娘問個明白。”

沈玠把臉別開,顯然是不想聽這種話。

“行,你先睡一覺,想明白了再跟我說也不遲。”穆辛九松開了他,從盒子裏挑了一塊月餅,正好是喜鵲鳴春那一塊。

月餅還沒塞進嘴裏,手腕被沈玠握住,紅眼兔子目露兇光,撩高她的袖子,對著白嫩嫩的手腕一口咬下去,真的快要咬出血來了,比上次狠多了。

穆辛九哀嚎道:“沈玠,你給我松嘴!不就吃你一塊月餅,我招誰惹誰了!”

這種咬人的發洩方法,該改改了。

也不看跟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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