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蕭氏帝姬舉世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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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蕭氏帝姬舉世第一
穆辛九望著空蕩蕩的院落，楞了半晌，奪門而出。
一會兒，又折回來把門給關上了。
透過合上的門縫，她憤憤心想：沈玠你給我等著！
黑市深處，庭院幽靜。
穆辛九立在階下，轉身對身後開門的人道：“百裏，這下輪到你來收留我了。”
百裏冷若冰霜的臉上，揚起一抹譏笑：“你終於知道來找我了。”
“我是不想給你惹麻煩才不來找你，這點小醋你都吃。”穆辛九閃進門內，東張西望，“你這兒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說起麻煩，上次那個北柔探子是你讓他找來的吧。”
“他沒給你惹事吧？”
百裏眼神避閃了一下，搖頭道：“沒事。”
只是心中感慨，穆辛九招惹人的本事一點沒變，連敵國探子都扯上關系。百裏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卻還是像以前那樣，聽她的話，照做就是。
在百裏的世界裏，關於穆辛九的任何一句話，都是神旨。
穆辛九以前救過一個乞丐，她曾在荒郊野外見識過那個乞丐跟一匹野狼搶東西吃。她留意了許久，在暗中觀戰，跟自己打了一個賭：狼贏了，她就把狼殺了皮撕下來做圍裘；乞丐贏了，她就賞她一百兩金子。
她走的時候，告訴小乞丐去京城策天司要錢。
小乞丐跪在她的馬蹄下面，滿身的狼血汙漬，眼神堅定地說:“我不要金子，我要進策天司，不再受人欺負。”
後來，穆辛九把她帶回了京城，丟進烏煙瘴氣的黑市裏，告訴她：“一年後如果你還活著，我就破格讓你進策天司。”
百裏能有現在的命運，穆辛九不覺得是自己的功勞，自己沒幫她什麽，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她相信“人各有命”，全憑自己造化，榮華生死，都是每一步的選擇經歷出來的。她看多了生死，在自己身上，卻又不一樣了。
死就死了，卻又活了，還成了別人。
穆辛九第十次嘆了氣，從百裏手中接過剛煮好的茶，聞了聞，香氣撲鼻，她問道：“上次那個北柔人離開京城的時候沒說什麽吧？”
百裏一只獨眼看向面孔陌生的穆辛九，道：“他說……會回來找你。”
穆辛九笑了笑，不以為意道：“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百裏點點頭。
穆辛九道：“以後別跟策天司作對，我又不是他們害死的。裴儼州脾氣好，念在你是我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惹惱了他，我也勸不過來。再者，他後面還有那個誰，才是虹陵裏面能夠呼風喚雨的天。”
百裏捏緊茶杯，含著隱隱的恨意道：“是她嗎？”
穆辛九籲出一口濁氣：“我的案子懸而未決七年，成了死案。如果真是她做的，皇帝不敢動她，策天司搞不過她，我這條命就是給她助興的，我認栽。當年如果我站在她那一邊，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百裏義憤填膺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自己當了皇帝，把最大的功臣殺了。”
穆辛九搖頭道：“我了解他，就算他忌憚我和策天司，想逼我就範，不會選擇殺我，而會用其他方法。”
“你去世兩年，他就娶了皇後。”
“哦，挺好。”
穆辛九起身，目光向遠處飄去，“每個人都各得其所，各歸其位。我要是早點投胎轉世，哪還用得著回來理這些前塵俗事。”
人立在秋暮的薄霧裏，虛無縹緲地仿佛就要消失在眼前。
百裏驚慌意亂地上前一步，那人忽然轉身，莞爾一笑道：“誰不讓我好死，我也不會讓他們好活。”
百裏：“好，你想做什麽，我都跟著你。”
穆辛九按上她的手背，親昵地捏了捏道：“百裏，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你並不欠我。你是自己的主人，不是我的手下。你還年輕，找一個理由為自己活下去，懂嗎？”
頃刻間，對方臉上洋溢出灑脫的微笑，讓百裏恍然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在荒郊野外初次見到這個人時的驚艷。
高高騎在馬上的年輕女子伸出袖子來，替她拭去臉上的狼血，說出實心實意的一句誇獎：“你的眼睛真好看，有狼的血性。”
年幼時因為這雙眼睛被遺棄的經歷，百裏心中的哀戚與憤怒從來沒有停下來過。
少女的臉和記憶中的年輕女人逐漸重疊在一起，百裏猛地驚醒，生怕被對方察覺出自己深藏的秘密而慌張地避開對方的回眸。
心神無處著落時，聽穆辛九問她：“百裏，你還在找你的娘親嗎？”
百裏點點頭。
穆辛九望著她道：“那就為這個理由活下去。”
人離開了，空空蕩蕩，像是特意來囑托她一些重要的話，才專程過來似的。
百裏想問她，那麽你呢，找了什麽理由活下去？
夜幕將至，京城彩燈高掛，街道上比平時多出不少的車馬，許多客棧酒樓門口都客似雲來，夥計跑前跑後，迎進迎出，竟是比過節差不多熱鬧。
旁邊茶攤上，兩個外來的經商人士閑聊。
鄰座一個京城本地人嗑著瓜子，插進話道：“馬上就是學監開學了，這些都是全國各地的學生進京來讀書的。自從五年前聖上改善推廣學籍流通制後，其他地方的學子們不論出身等級、戶籍何處都可以報讀虹陵的書院，被選中後就能來京城讀書，因此每年入秋後都是這麽熱鬧。”
“這個倒是妙哉。能來京城讀書，一只腳已經踏進仕途。這位仁兄，聽聞京城有四大書院，白鹿、青麟、景明、致和，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進去？”
“這個嘛，能進的非富即貴，皇親貴胄，王孫士族，官職三品以上的官員子女可免試入學，其他的都得等著排隊搖號呢。”
“喲，那這四大書院之中，最厲害的是哪一個？”
“四大書院之中為首的莫過於由三朝大儒方正流老先生坐守院長之位的青麟書院，他老人家不輕易授課，能聽他一堂課，勝讀十年書。”
這個方正流被穆辛九燒過胡須，賣弄迂腐，倚老賣老，還是這麽愛擺架子。
“聽聞眉山五君子今年受公主府邀約，進京開文壇，到時各大書院裏盛況空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詩仙宋禦十數年沒出山了，竟然也要來京？”
“你也不看看是誰請來的，長公主的面子就算是天上的瑤仙，也不敢不給。”
……
蕭氏有女，舉世第一。
本朝的長公主蕭無恙，當年差點被先帝選為大魏的皇位繼承人，開歷朝歷代的先河，可最終依舊被“宗法禮制大於天”給壓了下去。
盡管如此，先帝蕭極還是用盡一生愛護他和華殊皇後的女兒。
先帝臨終前留下三個遺願：第一，死後要與原配妻子華殊皇後合葬，華殊皇後英年早逝，是他一輩子最愛的女人；第二，他和她唯一的孩子蕭無恙將來無論犯下什麽過錯，都不能被問責治罪。第三，長公主可以過問朝政，輔佐新帝，治理國家。
那一夜，長公主在摘星閣裏對她說的話，如今想來，依舊令她骨裏生寒。
——“穆辛九，皇帝愛你，裴儼州偏袒你，可要是我想除掉你，他們也不敢說什麽。你自以為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給你的，就連他們，我也能讓你永遠見不到。”
旁邊的茶桌上依舊在熱火朝天地交談，穆辛九聽著沒意思，沒再聽下去就走了。
到了夜市，連餛飩攤上，都沒地方坐了，都是一些下人打扮的車夫仆役和保姆丫鬟。
穆辛九摸出兩枚銅板，還不夠吃一碗餛飩，挪到旁邊的糕餅車前，將銅板丟進收錢的竹筒裏，“老板，來一個紅豆魚餅。”
揭開充滿熱氣的白布，剛好還剩下兩個紅豆魚餅。
這時，旁邊湊上來一個年輕人，豪氣地扔下一貫錢串子，道：“老板，把這兩個餅給我包起來。”
他身邊站了一位玲瓏嬌俏的女孩子，約莫十五六歲，握著手中熱乎乎的紅豆魚餅，露出滿眼歡喜：“哥哥，這個魚餅好精巧可愛呀，我都不舍得吃了。”
“傻妹妹，你若是喜歡，哥哥再給你買。”
面前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蒸鍋，老板把竹筒裏兩枚銅錢揀出來，還給了穆辛九，面露難色道：“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穆辛九望著手心裏兩枚銅錢，微微發楞，胸腔裏有種難言的憤怒。
好心的老板看她一個小姑娘衣衫單薄臉色難看，有些於心不忍，又多給她一文錢，勸道：“要不你去旁邊吃碗餛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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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辛九望著空蕩蕩的院落，楞了半晌，奪門而出。
一會兒，又折回來把門給關上了。
透過合上的門縫，她憤憤心想：沈玠你給我等著！
黑市深處，庭院幽靜。
穆辛九立在階下，轉身對身後開門的人道：“百裏，這下輪到你來收留我了。”
百裏冷若冰霜的臉上，揚起一抹譏笑：“你終於知道來找我了。”
“我是不想給你惹麻煩才不來找你，這點小醋你都吃。”穆辛九閃進門內，東張西望，“你這兒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
“說起麻煩，上次那個北柔探子是你讓他找來的吧。”
“他沒給你惹事吧？”
百裏眼神避閃了一下，搖頭道：“沒事。”
只是心中感慨，穆辛九招惹人的本事一點沒變，連敵國探子都扯上關系。百裏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卻還是像以前那樣，聽她的話，照做就是。
在百裏的世界裏，關於穆辛九的任何一句話，都是神旨。
穆辛九以前救過一個乞丐，她曾在荒郊野外見識過那個乞丐跟一匹野狼搶東西吃。她留意了許久，在暗中觀戰，跟自己打了一個賭：狼贏了，她就把狼殺了皮撕下來做圍裘；乞丐贏了，她就賞她一百兩金子。
她走的時候，告訴小乞丐去京城策天司要錢。
小乞丐跪在她的馬蹄下面，滿身的狼血汙漬，眼神堅定地說:“我不要金子，我要進策天司，不再受人欺負。”
後來，穆辛九把她帶回了京城，丟進烏煙瘴氣的黑市裏，告訴她：“一年後如果你還活著，我就破格讓你進策天司。”
百裏能有現在的命運，穆辛九不覺得是自己的功勞，自己沒幫她什麽，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她相信“人各有命”，全憑自己造化，榮華生死，都是每一步的選擇經歷出來的。她看多了生死，在自己身上，卻又不一樣了。
死就死了，卻又活了，還成了別人。
穆辛九第十次嘆了氣，從百裏手中接過剛煮好的茶，聞了聞，香氣撲鼻，她問道：“上次那個北柔人離開京城的時候沒說什麽吧？”
百裏一只獨眼看向面孔陌生的穆辛九，道：“他說……會回來找你。”
穆辛九笑了笑，不以為意道：“他有把柄在我手上。”
百裏點點頭。
穆辛九道：“以後別跟策天司作對，我又不是他們害死的。裴儼州脾氣好，念在你是我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真惹惱了他，我也勸不過來。再者，他後面還有那個誰，才是虹陵裏面能夠呼風喚雨的天。”
百裏捏緊茶杯，含著隱隱的恨意道：“是她嗎？”
穆辛九籲出一口濁氣：“我的案子懸而未決七年，成了死案。如果真是她做的，皇帝不敢動她，策天司搞不過她，我這條命就是給她助興的，我認栽。當年如果我站在她那一邊，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百裏義憤填膺道：“男人都不是好東西！自己當了皇帝，把最大的功臣殺了。”
穆辛九搖頭道：“我了解他，就算他忌憚我和策天司，想逼我就範，不會選擇殺我，而會用其他方法。”
“你去世兩年，他就娶了皇後。”
“哦，挺好。”
穆辛九起身，目光向遠處飄去，“每個人都各得其所，各歸其位。我要是早點投胎轉世，哪還用得著回來理這些前塵俗事。”
人立在秋暮的薄霧裏，虛無縹緲地仿佛就要消失在眼前。
百裏驚慌意亂地上前一步，那人忽然轉身，莞爾一笑道：“誰不讓我好死，我也不會讓他們好活。”
百裏：“好，你想做什麽，我都跟著你。”
穆辛九按上她的手背，親昵地捏了捏道：“百裏，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你並不欠我。你是自己的主人，不是我的手下。你還年輕，找一個理由為自己活下去，懂嗎？”
頃刻間，對方臉上洋溢出灑脫的微笑，讓百裏恍然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在荒郊野外初次見到這個人時的驚艷。
高高騎在馬上的年輕女子伸出袖子來，替她拭去臉上的狼血，說出實心實意的一句誇獎：“你的眼睛真好看，有狼的血性。”
年幼時因為這雙眼睛被遺棄的經歷，百裏心中的哀戚與憤怒從來沒有停下來過。
少女的臉和記憶中的年輕女人逐漸重疊在一起，百裏猛地驚醒，生怕被對方察覺出自己深藏的秘密而慌張地避開對方的回眸。
心神無處著落時，聽穆辛九問她：“百裏，你還在找你的娘親嗎？”
百裏點點頭。
穆辛九望著她道：“那就為這個理由活下去。”
人離開了，空空蕩蕩，像是特意來囑托她一些重要的話，才專程過來似的。
百裏想問她，那麽你呢，找了什麽理由活下去？
夜幕將至，京城彩燈高掛，街道上比平時多出不少的車馬，許多客棧酒樓門口都客似雲來，夥計跑前跑後，迎進迎出，竟是比過節差不多熱鬧。
旁邊茶攤上，兩個外來的經商人士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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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倒是妙哉。能來京城讀書，一只腳已經踏進仕途。這位仁兄，聽聞京城有四大書院，白鹿、青麟、景明、致和，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進去？”
“這個嘛，能進的非富即貴，皇親貴胄，王孫士族，官職三品以上的官員子女可免試入學，其他的都得等著排隊搖號呢。”
“喲，那這四大書院之中，最厲害的是哪一個？”
“四大書院之中為首的莫過於由三朝大儒方正流老先生坐守院長之位的青麟書院，他老人家不輕易授課，能聽他一堂課，勝讀十年書。”
這個方正流被穆辛九燒過胡須，賣弄迂腐，倚老賣老，還是這麽愛擺架子。
“聽聞眉山五君子今年受公主府邀約，進京開文壇，到時各大書院裏盛況空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詩仙宋禦十數年沒出山了，竟然也要來京？”
“你也不看看是誰請來的，長公主的面子就算是天上的瑤仙，也不敢不給。”
……
蕭氏有女，舉世第一。
本朝的長公主蕭無恙，當年差點被先帝選為大魏的皇位繼承人，開歷朝歷代的先河，可最終依舊被“宗法禮制大於天”給壓了下去。
盡管如此，先帝蕭極還是用盡一生愛護他和華殊皇後的女兒。
先帝臨終前留下三個遺願：第一，死後要與原配妻子華殊皇後合葬，華殊皇後英年早逝，是他一輩子最愛的女人；第二，他和她唯一的孩子蕭無恙將來無論犯下什麽過錯，都不能被問責治罪。第三，長公主可以過問朝政，輔佐新帝，治理國家。
那一夜，長公主在摘星閣裏對她說的話，如今想來，依舊令她骨裏生寒。
——“穆辛九，皇帝愛你，裴儼州偏袒你，可要是我想除掉你，他們也不敢說什麽。你自以為擁有的一切，都是我施舍給你的，就連他們，我也能讓你永遠見不到。”
旁邊的茶桌上依舊在熱火朝天地交談，穆辛九聽著沒意思，沒再聽下去就走了。
到了夜市，連餛飩攤上，都沒地方坐了，都是一些下人打扮的車夫仆役和保姆丫鬟。
穆辛九摸出兩枚銅板，還不夠吃一碗餛飩，挪到旁邊的糕餅車前，將銅板丟進收錢的竹筒裏，“老板，來一個紅豆魚餅。”
揭開充滿熱氣的白布，剛好還剩下兩個紅豆魚餅。
這時，旁邊湊上來一個年輕人，豪氣地扔下一貫錢串子，道：“老板，把這兩個餅給我包起來。”
他身邊站了一位玲瓏嬌俏的女孩子，約莫十五六歲，握著手中熱乎乎的紅豆魚餅，露出滿眼歡喜：“哥哥，這個魚餅好精巧可愛呀，我都不舍得吃了。”
“傻妹妹，你若是喜歡，哥哥再給你買。”
面前只剩下空空如也的蒸鍋，老板把竹筒裏兩枚銅錢揀出來，還給了穆辛九，面露難色道：“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穆辛九望著手心裏兩枚銅錢，微微發楞，胸腔裏有種難言的憤怒。
好心的老板看她一個小姑娘衣衫單薄臉色難看，有些於心不忍，又多給她一文錢，勸道：“要不你去旁邊吃碗餛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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