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春宴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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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春宴一面之緣
三文錢，倒是夠吃一碗餛飩了。
穆辛九吸了吸被冷風吹紅的鼻頭，沒說什麽話，轉身離去。
大理寺裏。
譚半山忙完公文，打著長長的哈欠出來，見隔壁的屋子裏燈火通明，大為驚奇：“沈玠，你怎麽還在這兒。這麽晚還不回去做飯，不怕把你寶貝妹妹餓壞了？”
明黃的燭火在沈玠的側臉上晃動，面前的紙上被滴下來的一滴墨水暈染開來，蓋住了字跡，如一朵遮天蔽日的烏雲，擋住了明月的光輝。
他捏緊筆桿，望著那堆模糊的字跡，頓時驚醒，從椅子上起身，抱起案上的官帽，匆匆向譚半山告別：“譚大人，沈玠告退。”
沈玠連家都沒回，而是急匆匆去另一個地方找人。
策天司裏，一陣夜風吹得案上的文書嘩嘩作響。
“沈大人深夜至策天司有何要事？”
裴儼州放下手中的公文，望著一路披夜色而來氣息未平的沈玠，揮了揮手，示意陸堯退出去。
沈玠對著屋內端詳，“她沒來你這裏嗎？”
裴儼州目光收緊，註視著他：“你是指？”
“我妹妹……”沈玠幾乎脫口而出，卻又戛然止住，墻上的燭火被風吹得甚是不安，他改口道：“穆辛九，我知道是她了。”
砰！
敞開的門瞬間被一道厲害的掌力隔空合上。
案上的錦盒之下，壓著一張被水漬暈開的紙條，天亮前送來的。
——查沈玠。
上面只有這三個字。
裴儼州氣勢逼近，薄唇抿緊，盯視著面前這個神情泰然目光生輝的年輕官員，“沈大人，你獨自一人闖入策天司，今夜天黑風緊，若是遭遇不測，無人敢過問。”
獅子是真的怒了，才會千年難得威脅起人來。
沈玠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沈玠並無惡意，裴長使不必如此緊張。我與……穆姑娘也有一些淵源。七年前，金科登殿，我位列三甲，有幸參加了那場春宴。那一晚發生在摘星閣的事情，我是親眼所見。”
“……”裴儼州頓時無聲。
沈玠繼續道：“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原以為會被我淡忘，卻沒想到發生了這種離奇至極的事情。她身份特別，我不想用阿吟的身份困住她，所以今日跟她坦白了事實。可又覺得不安，所以才來找你，以為她會在你這裏……”
裴儼州沈聲道：“她沒來找過我。”
沈玠緊張道：“她會去哪裏？”
裴儼州目光冷淡，瞥他一眼：“你沒去家裏看過？”
“……”
裴儼州的影子投在墻上：“策天司周圍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唐突出入這裏會招來麻煩，引起懷疑。不暴露身份的最好方法就是繼續當沈風吟。你若是為她考慮，就繼續把她當成你的妹妹。”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沈玠心底的某處，他的喉結緊了緊，低聲道：“七年前的真相連策天司都無法查明嗎？”
夜風穿堂而來，吹起沈玠的絳紅色袍子，飄搖不定。
這句話，犯了多少人的禁忌，被沈玠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裴儼州知道他只是一心追求真相的人，跟當年的人和事沒有任何牽扯，因此沒有動怒。
他只是轉身道：“你走吧。”
沈玠朝他背影望一眼，便離去了。
過了良久，墻上的暗格被推開，一只黯淡無光的金簪無聲地躺在裏面，簪體被火灼燒得十分嚴重，依稀能辨認出一雙熠熠生光的鳳眼。
裴儼州再次把它藏入黑暗裏。
那是一支舉世無雙的飛天鳳金簪。
說來也巧，穆辛九解決完肚子問題，回去的路上，遇到之前搶她紅豆餅的兄妹倆，正被幾個錦衣華服的紈絝子弟圍著。
這邊處在客棧旅店附近，離鬧市區的街道有些距離，沒有什麽行人路過。不遠處是成片或明或暗的煙花柳巷歌坊妓館，時常會有喝醉酒的人大吵大鬧惹是生非，附近的人對此習以為常，不會出來多管閑事。
這一對兄妹對虹陵不熟悉才走到這裏，運氣差剛好碰到一夥從妓館裏走出來的紈絝子弟，見到女孩長相貌美動起了歪腦筋。
這幫人本就是橫行霸道的少爺幫，平時沒少仗勢欺人，聽對方是外鄉口音，就更是肆無忌憚，直接動起手來。
哥哥把受驚嚇的妹妹護在身後，與那幾個京城紈絝子弟爭辯理論，“天子腳下，王法昭明，你們怎可如此霸道？”
“你一個外鄉人，也配敢在小爺面前提王法，知道小爺是誰嗎？”其中一人散發著酒氣，當面一腳，狠狠踹向年輕人的胸口。
其餘幾個人也加入進來，對年輕人一陣拳打腳踢。
女孩在一旁哭成了淚人兒。
年輕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奮起反抗，另一個紈絝子弟揪住他的領子警告他道：“這位是刑部尚書的寶貝孫子，你敢動他一下，小心讓你們兄妹橫著走出京城。”
巷子口，傳來一句突兀的哂笑。
“我倒要看看是誰第一個橫著走出這條街。”穆辛九看夠了戲，從陰影裏走出來，背在身後的手裏操著一根角落裏撿來的打狗棒。
心裏面有一股邪火正好沒地方發洩。
那幾個紈絝子弟先是驚了一驚，當看清楚巷子裏走出來的人時，不約而同地發出輕蔑的大笑：“又來一個標致的小妞，正好可以陪我們哥兒幾個玩玩。”
幾個人笑得更加猖狂，目光露骨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穆辛九走到這對兄妹面前，回頭對他們好心提醒說道：“你們兩個最好快點離開，接下來的場面是你們不太願意看到的。”
年輕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到處都是腳印子，站起來時一瘸一拐，他咬緊牙道：“我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
穆辛九看著妹妹，蹙眉道：“快把你哥帶走，我數到十。”
“十、九、八、七、六。”
一個紈絝子弟發覺氣氛不對，上前阻攔，手剛要扒住妹妹的肩膀，眼前一道飛影落下，隨著“嘎達”一聲脆響，伸出去的手臂一折為二，前半條手臂垂直曲折，在半空中晃蕩，緊接著，才爆發出一道高亢無比的慘叫聲。
其他幾個人當場傻眼，楞了好一會兒，瘋狗般地朝穆辛九撲去。
“五、四、三、二、一。”
一道又一道的慘叫聲刺破夜空。
穆辛九掃視一圈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倒黴鬼，理理亂掉的頭發，長籲一口氣，心滿意足道：“舒服了。”
“你這個瘋子，我會把你投入刑部大獄，讓你生不如死！”
她蹲到那個為首的紈絝子弟面前，陰森森笑道：“刑部尚書的孫子是吧，很不幸他要斷子絕孫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舉起的棍子朝著那人的襠部狠狠紮了下去。
“……”
那人兩眼一翻，頓時痛暈死過去。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我家還等著我傳宗接代！”
其餘幾人見到此狀，再也不敢耍橫，齊齊跪在穆辛九面前，鼻涕眼淚一把接著一把，痛哭求饒。
穆辛九舉著打狗棒，輪流把他們掀翻在地：“你們要是再仗著下面那個東西作惡，我會回來一個個騸光你們。滾吧。”
過了會兒，從巷子口傳出來一個小心翼翼的問詢聲：“姑娘，你沒事吧？”
穆辛九回頭看，那對兄妹還沒走。
當她走過去時，兄妹兩人明顯一怵，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穆辛九遮好臉上蒙著的布，警告他們：“這幫人不會善罷甘休，日後肯定會找機會報覆你們。你們小心點，趁早離開虹陵為好。”
兄妹兩人露出難色。
“我們是來京城讀書的……”
穆辛九頓住腳步，回頭問：“哪個書院？”
妹妹答道：“我在青麟書院，哥哥在景明書院。”
穆辛九疑道：“兄妹二人為什麽不申請同一個書院？”
“這是學監安排的，我們也做不了主。”妹妹搖搖頭，眼睛裏仍是露出一絲欣喜：“不過能來京城讀書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遠處，燈火璀璨，重雲疊樓，依舊是無數人向往的這座天子腳下的虹陵。
穆辛九在這生活了近三十載，從未對這座皇城有過強烈的留戀之情。今夜也是一樣，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遠處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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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錢，倒是夠吃一碗餛飩了。
穆辛九吸了吸被冷風吹紅的鼻頭，沒說什麽話，轉身離去。
大理寺裏。
譚半山忙完公文，打著長長的哈欠出來，見隔壁的屋子裏燈火通明，大為驚奇：“沈玠，你怎麽還在這兒。這麽晚還不回去做飯，不怕把你寶貝妹妹餓壞了？”
明黃的燭火在沈玠的側臉上晃動，面前的紙上被滴下來的一滴墨水暈染開來，蓋住了字跡，如一朵遮天蔽日的烏雲，擋住了明月的光輝。
他捏緊筆桿，望著那堆模糊的字跡，頓時驚醒，從椅子上起身，抱起案上的官帽，匆匆向譚半山告別：“譚大人，沈玠告退。”
沈玠連家都沒回，而是急匆匆去另一個地方找人。
策天司裏，一陣夜風吹得案上的文書嘩嘩作響。
“沈大人深夜至策天司有何要事？”
裴儼州放下手中的公文，望著一路披夜色而來氣息未平的沈玠，揮了揮手，示意陸堯退出去。
沈玠對著屋內端詳，“她沒來你這裏嗎？”
裴儼州目光收緊，註視著他：“你是指？”
“我妹妹……”沈玠幾乎脫口而出，卻又戛然止住，墻上的燭火被風吹得甚是不安，他改口道：“穆辛九，我知道是她了。”
砰！
敞開的門瞬間被一道厲害的掌力隔空合上。
案上的錦盒之下，壓著一張被水漬暈開的紙條，天亮前送來的。
——查沈玠。
上面只有這三個字。
裴儼州氣勢逼近，薄唇抿緊，盯視著面前這個神情泰然目光生輝的年輕官員，“沈大人，你獨自一人闖入策天司，今夜天黑風緊，若是遭遇不測，無人敢過問。”
獅子是真的怒了，才會千年難得威脅起人來。
沈玠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道：“沈玠並無惡意，裴長使不必如此緊張。我與……穆姑娘也有一些淵源。七年前，金科登殿，我位列三甲，有幸參加了那場春宴。那一晚發生在摘星閣的事情，我是親眼所見。”
“……”裴儼州頓時無聲。
沈玠繼續道：“這件事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原以為會被我淡忘，卻沒想到發生了這種離奇至極的事情。她身份特別，我不想用阿吟的身份困住她，所以今日跟她坦白了事實。可又覺得不安，所以才來找你，以為她會在你這裏……”
裴儼州沈聲道：“她沒來找過我。”
沈玠緊張道：“她會去哪裏？”
裴儼州目光冷淡，瞥他一眼：“你沒去家裏看過？”
“……”
裴儼州的影子投在墻上：“策天司周圍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唐突出入這裏會招來麻煩，引起懷疑。不暴露身份的最好方法就是繼續當沈風吟。你若是為她考慮，就繼續把她當成你的妹妹。”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沈玠心底的某處，他的喉結緊了緊，低聲道：“七年前的真相連策天司都無法查明嗎？”
夜風穿堂而來，吹起沈玠的絳紅色袍子，飄搖不定。
這句話，犯了多少人的禁忌，被沈玠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裴儼州知道他只是一心追求真相的人，跟當年的人和事沒有任何牽扯，因此沒有動怒。
他只是轉身道：“你走吧。”
沈玠朝他背影望一眼，便離去了。
過了良久，墻上的暗格被推開，一只黯淡無光的金簪無聲地躺在裏面，簪體被火灼燒得十分嚴重，依稀能辨認出一雙熠熠生光的鳳眼。
裴儼州再次把它藏入黑暗裏。
那是一支舉世無雙的飛天鳳金簪。
說來也巧，穆辛九解決完肚子問題，回去的路上，遇到之前搶她紅豆餅的兄妹倆，正被幾個錦衣華服的紈絝子弟圍著。
這邊處在客棧旅店附近，離鬧市區的街道有些距離，沒有什麽行人路過。不遠處是成片或明或暗的煙花柳巷歌坊妓館，時常會有喝醉酒的人大吵大鬧惹是生非，附近的人對此習以為常，不會出來多管閑事。
這一對兄妹對虹陵不熟悉才走到這裏，運氣差剛好碰到一夥從妓館裏走出來的紈絝子弟，見到女孩長相貌美動起了歪腦筋。
這幫人本就是橫行霸道的少爺幫，平時沒少仗勢欺人，聽對方是外鄉口音，就更是肆無忌憚，直接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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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外鄉人，也配敢在小爺面前提王法，知道小爺是誰嗎？”其中一人散發著酒氣，當面一腳，狠狠踹向年輕人的胸口。
其餘幾個人也加入進來，對年輕人一陣拳打腳踢。
女孩在一旁哭成了淚人兒。
年輕人抹去嘴角溢出的血，奮起反抗，另一個紈絝子弟揪住他的領子警告他道：“這位是刑部尚書的寶貝孫子，你敢動他一下，小心讓你們兄妹橫著走出京城。”
巷子口，傳來一句突兀的哂笑。
“我倒要看看是誰第一個橫著走出這條街。”穆辛九看夠了戲，從陰影裏走出來，背在身後的手裏操著一根角落裏撿來的打狗棒。
心裏面有一股邪火正好沒地方發洩。
那幾個紈絝子弟先是驚了一驚，當看清楚巷子裏走出來的人時，不約而同地發出輕蔑的大笑：“又來一個標致的小妞，正好可以陪我們哥兒幾個玩玩。”
幾個人笑得更加猖狂，目光露骨地在她身上來回打量。
穆辛九走到這對兄妹面前，回頭對他們好心提醒說道：“你們兩個最好快點離開，接下來的場面是你們不太願意看到的。”
年輕人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到處都是腳印子，站起來時一瘸一拐，他咬緊牙道：“我們不能把你留在這裏。”
穆辛九看著妹妹，蹙眉道：“快把你哥帶走，我數到十。”
“十、九、八、七、六。”
一個紈絝子弟發覺氣氛不對，上前阻攔，手剛要扒住妹妹的肩膀，眼前一道飛影落下，隨著“嘎達”一聲脆響，伸出去的手臂一折為二，前半條手臂垂直曲折，在半空中晃蕩，緊接著，才爆發出一道高亢無比的慘叫聲。
其他幾個人當場傻眼，楞了好一會兒，瘋狗般地朝穆辛九撲去。
“五、四、三、二、一。”
一道又一道的慘叫聲刺破夜空。
穆辛九掃視一圈倒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倒黴鬼，理理亂掉的頭發，長籲一口氣，心滿意足道：“舒服了。”
“你這個瘋子，我會把你投入刑部大獄，讓你生不如死！”
她蹲到那個為首的紈絝子弟面前，陰森森笑道：“刑部尚書的孫子是吧，很不幸他要斷子絕孫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舉起的棍子朝著那人的襠部狠狠紮了下去。
“……”
那人兩眼一翻，頓時痛暈死過去。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我家還等著我傳宗接代！”
其餘幾人見到此狀，再也不敢耍橫，齊齊跪在穆辛九面前，鼻涕眼淚一把接著一把，痛哭求饒。
穆辛九舉著打狗棒，輪流把他們掀翻在地：“你們要是再仗著下面那個東西作惡，我會回來一個個騸光你們。滾吧。”
過了會兒，從巷子口傳出來一個小心翼翼的問詢聲：“姑娘，你沒事吧？”
穆辛九回頭看，那對兄妹還沒走。
當她走過去時，兄妹兩人明顯一怵，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穆辛九遮好臉上蒙著的布，警告他們：“這幫人不會善罷甘休，日後肯定會找機會報覆你們。你們小心點，趁早離開虹陵為好。”
兄妹兩人露出難色。
“我們是來京城讀書的……”
穆辛九頓住腳步，回頭問：“哪個書院？”
妹妹答道：“我在青麟書院，哥哥在景明書院。”
穆辛九疑道：“兄妹二人為什麽不申請同一個書院？”
“這是學監安排的，我們也做不了主。”妹妹搖搖頭，眼睛裏仍是露出一絲欣喜：“不過能來京城讀書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
遠處，燈火璀璨，重雲疊樓，依舊是無數人向往的這座天子腳下的虹陵。
穆辛九在這生活了近三十載，從未對這座皇城有過強烈的留戀之情。今夜也是一樣，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遠處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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