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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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4 章
如果唐靈聽到了他的問題, 未必會給他解釋，但一定知道是什麽原因。
在人間誕生、完成任務後去往天堂、久居天堂兩千餘年的彌賽亞顯然無法理解現代人的心境。
兩千年前的人類世界，人類可以合法飼養自己的人類奴隸。
他的父親上帝在舊約中說過有關奴隸的律法規定, 比如買來的奴隸服侍債主六年，到第七年便可獲得自由。主人給他買妻子, 則妻子孩子歸主人，那些不願離開家人, 願意繼續留下來服侍主人的奴隸, 用錐子穿他的耳朵，奴隸就可以永遠服侍主人。[註1]
表面上說得就好像永遠成為奴隸是多大榮譽一樣，實際上背地裏全是逼迫要挾。
但就是舊約的種種奇葩律法規定，在那個時代，讓奴隸的利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 所以才有人信仰追隨上帝。
畢竟在那個人類隨便打罵虐殺處置人類奴隸的時期, 上帝規定主人若用棍子打死了自己的奴隸要受刑。（不過要是奴隸過了一兩天才死，就不用受刑了, 因為奴隸畢竟是主人用錢買來的。）[註2]
在現代人看來，這些可以說是滑稽到讓人無語的律法規矩, 在那個時期卻很受用。
畢竟一切都是對比出來的。
上帝的某些規定, 對於那個時代的奴隸來說，確實可以說是救贖。在那個時代, 無論是誰稍微對底層奴隸好一丁丁點，奴隸都會感激涕零。
不過這一套很快就玩不溜了。
奴隸們日漸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產生了矛盾。
女巫還在其中拼命攪和煽動。
再加上當時奴隸主們生活更好後，不太聽上帝的話了。
於是上帝一怒之下懲處了那些說好放奴隸自由又反悔的人，恐嚇威脅會降災在這些不聽他話的小首領與奴隸主身上。
上帝或許是在處理這件事上得到了靈感, 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總之最後搞出了個與他走完全相反路線的兒子——
彌賽亞·基.督·耶.穌
彌賽亞上來就打了一套‘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全都是為了你’的組合拳。
聲稱自己是為了救贖全人類而來, 要為人類背負罪孽，用自己的死亡洗清人類的罪行。
不威脅、不恐嚇，完全不像他那個像是患了躁郁癥、動不動就暴怒、降災懲罰別人的上帝父親。
而是教育人類學會寬恕，為自己的仇敵祈禱。勸導人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你要將左臉送上去。要愛你的仇敵，為仇敵祈禱。[註3]
更是提出了新約，給人類引入了天堂地獄的概念，讓人類追隨他們，在天啟後被覆活得到永生。
當時女巫們看到上帝那套時已經夠反感了，沒想到上帝的兒子出來搞的這一套更惡心。
一度讓女巫們懷疑這爺倆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那時女巫們還笑話彌撒亞是上帝最蠢的一個兒子，猜測這股愚蠢是不是來自於彌賽亞那個‘上帝的迷妹’母親。
說他是蠢因為凡是關於新約的問題，上帝本人從不出面，一句都沒提。所有新約都是彌賽亞他自己出面立下的，跟上帝沒有關系。上帝要是心血來潮想反悔也是分分鐘的事，大可借口說是自己兒子違逆。
後來……
不光是女巫們沒想到，連上帝自己都沒想到彌賽亞這一套在那個時期出奇地好用。
彌賽亞的追隨者眾多，多到數都數不清。
那些麻木的奴隸們一輩子都沒什麽指望，如今有了死後會上天堂這個念想。再加上彌賽亞慈愛、善良、親和、寬容等正面表現太具有迷惑性，讓奴隸們真的以為遇到了奴隸們從來不曾擁有過的、來自父親/主人的關心愛護。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的人類有多追隨撒旦唐靈、在那個時期就有多信奉彌賽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唐靈厭惡肉麻惡心，樂於算計人類的同時也欣賞人類自身的不同自我個性。但彌撒亞是真的欣賞別人親吻他的腳面、降卑服侍他、將他視為偉大的領袖神明。
所以在那個時期，彌賽亞搞那一套，註定會為他吸引更多的信徒，越來越極端崇拜的信徒，愈演愈烈，想停都不能停。
女巫們在奴隸身上使用的手段計謀，以全面潰敗告終。
那是唐靈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對不同現狀的人類要用不同方式引導才行。
兩千年前的奴隸，麻木到壓根就沒有反抗意識，更別提反抗意志了。讓奴隸聯手反抗對付天使和上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讓奴隸去拒絕主人的命令都費勁。
上帝和彌賽亞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以為人類那時單純地更想要仁慈的神明，不然這次他們不會不知道天堂最近的一系列行動錯在了哪裏。
現代社會長大的人們，不管他們各自的統治者、各國政府信與不信，總之宣傳的都是自由平等那一套。
你說我不是真的自由，我說你不是真的平等。
不同意識形態的對抗，讓無數人類從亢奮參與到厭倦逃離。
近代人類再聽到這些東西時只會冷笑一聲問：
“別跟我說什麽主義，你到底能給我什麽東西。”
舊約對人類威脅恐嚇，新約在前者外面披了一層以愛為名的皮。說起來更好聽。實際上無論是舊約還是新約，核心的本質都是：人類要全心全意信仰上帝與彌賽亞，人類要無條件服從上帝與彌賽亞，人類要做上帝與彌賽亞的羔羊奴隸。
彌賽亞遠遠落後於時代兩千年封建奴隸制那一套，也只有極少數奴性太重的人會信。
接受過現代化教育的人類只會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想問上帝與彌賽亞：你算老幾。
更別提現代人由於生產力的提高，井噴式提升的物質生活水平了。
天堂有人間豐富的美食和五花八門的文娛產品嗎？讓現代人類三天吃不到高熱量垃圾食品，現代人類能崩潰到想死。讓現代人類斷網一天不刷短視頻打游戲，現代人類能崩潰到立刻從窗戶跳出去。
兩千多年前，那個神明描述、人類幻想的美好天堂並不再具有吸引力。
盡管覆活永生對人類來說依舊憧憬，但永生這個條件地獄同樣能夠滿足。
在天堂要當上帝的奴隸、時時刻刻假笑討好上帝與彌賽亞，一不小心就要擔心自己觸怒上帝被降災。
在地獄成為惡魔，撒旦根本不管事，只在乎利益。要是能為撒旦創造價值，撒旦都會把自己奉為座上賓。
長腦子的都知道怎麽選。
而沒長腦子的那些上帝與彌賽亞的信徒們……
哪怕是一直認為自己天生低神一等，願意追隨侍奉神明，可在這樣覆雜多變、惡劣又美好的現代社會裏長大，依舊很難接受自己家人的性命被神明毫不留情地奪去。
有福了？福在哪裏？
眼睜睜看著自己家人被聖戰士兵們開槍打得半死不活，眼睜睜看著那個看不見的米迦勒攻擊撒旦，把自己半死不活的家人卷到半空中去，最後摔落在地。
這就是天使？這就叫福氣？
幾千年以來，人類大幅提升的不光只有物質生活水平，還有道德、思想、情感等東西。
幾千年前人類能為了上帝的命令殺親子，沒有遲疑。幾千年後人類能為了拯救兒女犧牲自己，毫不猶豫。［註4］
仇恨的種子已經被彌賽亞種下，彌賽亞卻還不明白是什麽原因。
不把人當人來對待，註定會受到反噬。
“我只有一個孩子。但他剛才死了。”被抓住的人中，有一對中老年夫妻聲音發顫地問，“彌賽亞，他能被覆活嗎？”
這對夫妻有著深褐色的皮膚，雙手粗糙，從衣領邊緣處略淺的膚色看來，應該是當地的農民，日日在田裏暴曬，辛勤勞作才曬出了這樣的膚□□限。
彌賽亞依舊是那副慈愛的態度，溫柔教誨的語氣：“如果他是個虔誠的信徒。不曾做過罪惡的事，天啟後他會被覆活的。”
“他不是。他是一名優秀的化學家。他不相信上帝。他只相信科學。他在星國最好的大學畢業，進了很厲害的科研機構，年薪很高。他說他要攢錢在好的社區買房子，把我們接過去養老，離開這個不安全的環境。他說他知道我們倆供他讀大學有多不容易，哪怕他有全額獎學金，日常開銷也是筆不小的費用。他說他不在乎星國人多麽瞧不起孩子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是黑國人，黑國族裔就是最在乎家人，這不是可恥的事。他總是這樣，永遠堅持他認為對的事。他是我們的驕傲。他不是信徒，但我們是。可以讓我們背負他的罪孽嗎？然後讓他覆活。”
這對夫妻絮絮叨叨，眼神幾乎失去了焦距，旁人聽了好半天，才聽到話裏的重點。
“不行。你們是你們。你們的孩子是你們的孩子。你們既然是信徒，難道不記得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也不可讓全身跌進地獄了嗎？”［註5］
這對夫妻聽到這話立刻搖頭。
他們當然記得那段話，沒有一個信徒不知道。但那是他們的兒子啊，他們引以為傲，最優秀的兒子。他們怎麽可能拋棄扔掉。
那是他們三十多歲時以為永遠不會有孩子，結果懷上的兒子。他們一直以為兒子是上帝賜福，原想著孩子快快樂樂長大就好，沒想到孩子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天賦。孩子喜歡科研，喜歡讀書，他們就咬牙幹活供孩子讀書。
剛剛是他們執意要去見彌賽亞，要出去。而他們的兒子在拼命阻攔。最後兒子提出，由他先去看情況，他們隨後再去。
結果……
他們在視頻中看到了兒子的屍體。
看到他兒子沒能被撒旦撐起的保護罩護住，在保護罩邊緣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擠到變形。
這就是結局嗎？
明明他們的兒子善良又優秀，不像其他同齡男孩子。除了沒有信仰以外，人品挑不出一丁點毛病。結果就差那麽一點點，只要再有一點點時間，撒旦就能把保護罩撐得更大，他兒子就能活命。
這就是他們孩子的結局？
看到撒旦後續直播間的夫妻二人越想越氣，不明白自己優秀的孩子為什麽會落到這種下場，不明白為什麽更平凡的人能更幸運被撒旦帶走得到救治。
不公平啊！
拼命工作、努力學習，沒有一丁點用處，到最後甚至比不過運氣？
給他們致命一擊的，還是他們一直以來最最信任敬仰依賴崇拜的東西？
“為什麽？為什麽！上帝！”
夫妻倆的目光隨著憤怒逐漸聚焦，想起了他們剛剛查看撒旦直播，詢問有沒有其他覆活兒子辦法時，收到的私信。
他們對視一眼，攥緊了對方的手，十指相依。
聲音不再發顫，只餘平靜：
“那我們不信你們了。你們既然給不了我們公平，那我們就靠自己去爭取公平。”
夫妻二人的身上突然以天使都難以察覺的速度爆出一道白光，白光飛速擴散，爆發出了不亞於導彈的沖擊力。
白光明晃晃地照出彌賽亞慌亂之下擴散的瞳孔。
這是他從沒想過的、來自人類的抵死反擊。
人類憤怒最極致的體現莫過於——
同歸於盡
在徹底絕望，生命中再無任何指望的時候，寧可燃燒全部血肉靈魂，犧牲獻祭自己的生命，哪怕只能磨掉對方的一層薄皮，那也是值得的。
一層一層磨下去，總有一天能殺死仇敵。
永遠、永遠別把人類逼到死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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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唐靈聽到了他的問題, 未必會給他解釋，但一定知道是什麽原因。
在人間誕生、完成任務後去往天堂、久居天堂兩千餘年的彌賽亞顯然無法理解現代人的心境。
兩千年前的人類世界，人類可以合法飼養自己的人類奴隸。
他的父親上帝在舊約中說過有關奴隸的律法規定, 比如買來的奴隸服侍債主六年，到第七年便可獲得自由。主人給他買妻子, 則妻子孩子歸主人，那些不願離開家人, 願意繼續留下來服侍主人的奴隸, 用錐子穿他的耳朵，奴隸就可以永遠服侍主人。[註1]
表面上說得就好像永遠成為奴隸是多大榮譽一樣，實際上背地裏全是逼迫要挾。
但就是舊約的種種奇葩律法規定，在那個時代，讓奴隸的利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保障, 所以才有人信仰追隨上帝。
畢竟在那個人類隨便打罵虐殺處置人類奴隸的時期, 上帝規定主人若用棍子打死了自己的奴隸要受刑。（不過要是奴隸過了一兩天才死，就不用受刑了, 因為奴隸畢竟是主人用錢買來的。）[註2]
在現代人看來，這些可以說是滑稽到讓人無語的律法規矩, 在那個時期卻很受用。
畢竟一切都是對比出來的。
上帝的某些規定, 對於那個時代的奴隸來說，確實可以說是救贖。在那個時代, 無論是誰稍微對底層奴隸好一丁丁點，奴隸都會感激涕零。
不過這一套很快就玩不溜了。
奴隸們日漸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產生了矛盾。
女巫還在其中拼命攪和煽動。
再加上當時奴隸主們生活更好後，不太聽上帝的話了。
於是上帝一怒之下懲處了那些說好放奴隸自由又反悔的人，恐嚇威脅會降災在這些不聽他話的小首領與奴隸主身上。
上帝或許是在處理這件事上得到了靈感, 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總之最後搞出了個與他走完全相反路線的兒子——
彌賽亞·基.督·耶.穌
彌賽亞上來就打了一套‘我不是為了我自己，全都是為了你’的組合拳。
聲稱自己是為了救贖全人類而來, 要為人類背負罪孽，用自己的死亡洗清人類的罪行。
不威脅、不恐嚇，完全不像他那個像是患了躁郁癥、動不動就暴怒、降災懲罰別人的上帝父親。
而是教育人類學會寬恕，為自己的仇敵祈禱。勸導人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你要將左臉送上去。要愛你的仇敵，為仇敵祈禱。[註3]
更是提出了新約，給人類引入了天堂地獄的概念，讓人類追隨他們，在天啟後被覆活得到永生。
當時女巫們看到上帝那套時已經夠反感了，沒想到上帝的兒子出來搞的這一套更惡心。
一度讓女巫們懷疑這爺倆腦子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那時女巫們還笑話彌撒亞是上帝最蠢的一個兒子，猜測這股愚蠢是不是來自於彌賽亞那個‘上帝的迷妹’母親。
說他是蠢因為凡是關於新約的問題，上帝本人從不出面，一句都沒提。所有新約都是彌賽亞他自己出面立下的，跟上帝沒有關系。上帝要是心血來潮想反悔也是分分鐘的事，大可借口說是自己兒子違逆。
後來……
不光是女巫們沒想到，連上帝自己都沒想到彌賽亞這一套在那個時期出奇地好用。
彌賽亞的追隨者眾多，多到數都數不清。
那些麻木的奴隸們一輩子都沒什麽指望，如今有了死後會上天堂這個念想。再加上彌賽亞慈愛、善良、親和、寬容等正面表現太具有迷惑性，讓奴隸們真的以為遇到了奴隸們從來不曾擁有過的、來自父親/主人的關心愛護。
毫不誇張地說，現在的人類有多追隨撒旦唐靈、在那個時期就有多信奉彌賽亞，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唐靈厭惡肉麻惡心，樂於算計人類的同時也欣賞人類自身的不同自我個性。但彌撒亞是真的欣賞別人親吻他的腳面、降卑服侍他、將他視為偉大的領袖神明。
所以在那個時期，彌賽亞搞那一套，註定會為他吸引更多的信徒，越來越極端崇拜的信徒，愈演愈烈，想停都不能停。
女巫們在奴隸身上使用的手段計謀，以全面潰敗告終。
那是唐靈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對不同現狀的人類要用不同方式引導才行。
兩千年前的奴隸，麻木到壓根就沒有反抗意識，更別提反抗意志了。讓奴隸聯手反抗對付天使和上帝，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讓奴隸去拒絕主人的命令都費勁。
上帝和彌賽亞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以為人類那時單純地更想要仁慈的神明，不然這次他們不會不知道天堂最近的一系列行動錯在了哪裏。
現代社會長大的人們，不管他們各自的統治者、各國政府信與不信，總之宣傳的都是自由平等那一套。
你說我不是真的自由，我說你不是真的平等。
不同意識形態的對抗，讓無數人類從亢奮參與到厭倦逃離。
近代人類再聽到這些東西時只會冷笑一聲問：
“別跟我說什麽主義，你到底能給我什麽東西。”
舊約對人類威脅恐嚇，新約在前者外面披了一層以愛為名的皮。說起來更好聽。實際上無論是舊約還是新約，核心的本質都是：人類要全心全意信仰上帝與彌賽亞，人類要無條件服從上帝與彌賽亞，人類要做上帝與彌賽亞的羔羊奴隸。
彌賽亞遠遠落後於時代兩千年封建奴隸制那一套，也只有極少數奴性太重的人會信。
接受過現代化教育的人類只會覺得莫名其妙，甚至想問上帝與彌賽亞：你算老幾。
更別提現代人由於生產力的提高，井噴式提升的物質生活水平了。
天堂有人間豐富的美食和五花八門的文娛產品嗎？讓現代人類三天吃不到高熱量垃圾食品，現代人類能崩潰到想死。讓現代人類斷網一天不刷短視頻打游戲，現代人類能崩潰到立刻從窗戶跳出去。
兩千多年前，那個神明描述、人類幻想的美好天堂並不再具有吸引力。
盡管覆活永生對人類來說依舊憧憬，但永生這個條件地獄同樣能夠滿足。
在天堂要當上帝的奴隸、時時刻刻假笑討好上帝與彌賽亞，一不小心就要擔心自己觸怒上帝被降災。
在地獄成為惡魔，撒旦根本不管事，只在乎利益。要是能為撒旦創造價值，撒旦都會把自己奉為座上賓。
長腦子的都知道怎麽選。
而沒長腦子的那些上帝與彌賽亞的信徒們……
哪怕是一直認為自己天生低神一等，願意追隨侍奉神明，可在這樣覆雜多變、惡劣又美好的現代社會裏長大，依舊很難接受自己家人的性命被神明毫不留情地奪去。
有福了？福在哪裏？
眼睜睜看著自己家人被聖戰士兵們開槍打得半死不活，眼睜睜看著那個看不見的米迦勒攻擊撒旦，把自己半死不活的家人卷到半空中去，最後摔落在地。
這就是天使？這就叫福氣？
幾千年以來，人類大幅提升的不光只有物質生活水平，還有道德、思想、情感等東西。
幾千年前人類能為了上帝的命令殺親子，沒有遲疑。幾千年後人類能為了拯救兒女犧牲自己，毫不猶豫。［註4］
仇恨的種子已經被彌賽亞種下，彌賽亞卻還不明白是什麽原因。
不把人當人來對待，註定會受到反噬。
“我只有一個孩子。但他剛才死了。”被抓住的人中，有一對中老年夫妻聲音發顫地問，“彌賽亞，他能被覆活嗎？”
這對夫妻有著深褐色的皮膚，雙手粗糙，從衣領邊緣處略淺的膚色看來，應該是當地的農民，日日在田裏暴曬，辛勤勞作才曬出了這樣的膚□□限。
彌賽亞依舊是那副慈愛的態度，溫柔教誨的語氣：“如果他是個虔誠的信徒。不曾做過罪惡的事，天啟後他會被覆活的。”
“他不是。他是一名優秀的化學家。他不相信上帝。他只相信科學。他在星國最好的大學畢業，進了很厲害的科研機構，年薪很高。他說他要攢錢在好的社區買房子，把我們接過去養老，離開這個不安全的環境。他說他知道我們倆供他讀大學有多不容易，哪怕他有全額獎學金，日常開銷也是筆不小的費用。他說他不在乎星國人多麽瞧不起孩子跟父母生活在一起，他是黑國人，黑國族裔就是最在乎家人，這不是可恥的事。他總是這樣，永遠堅持他認為對的事。他是我們的驕傲。他不是信徒，但我們是。可以讓我們背負他的罪孽嗎？然後讓他覆活。”
這對夫妻絮絮叨叨，眼神幾乎失去了焦距，旁人聽了好半天，才聽到話裏的重點。
“不行。你們是你們。你們的孩子是你們的孩子。你們既然是信徒，難道不記得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也不可讓全身跌進地獄了嗎？”［註5］
這對夫妻聽到這話立刻搖頭。
他們當然記得那段話，沒有一個信徒不知道。但那是他們的兒子啊，他們引以為傲，最優秀的兒子。他們怎麽可能拋棄扔掉。
那是他們三十多歲時以為永遠不會有孩子，結果懷上的兒子。他們一直以為兒子是上帝賜福，原想著孩子快快樂樂長大就好，沒想到孩子展現出了驚人的學習天賦。孩子喜歡科研，喜歡讀書，他們就咬牙幹活供孩子讀書。
剛剛是他們執意要去見彌賽亞，要出去。而他們的兒子在拼命阻攔。最後兒子提出，由他先去看情況，他們隨後再去。
結果……
他們在視頻中看到了兒子的屍體。
看到他兒子沒能被撒旦撐起的保護罩護住，在保護罩邊緣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擠到變形。
這就是結局嗎？
明明他們的兒子善良又優秀，不像其他同齡男孩子。除了沒有信仰以外，人品挑不出一丁點毛病。結果就差那麽一點點，只要再有一點點時間，撒旦就能把保護罩撐得更大，他兒子就能活命。
這就是他們孩子的結局？
看到撒旦後續直播間的夫妻二人越想越氣，不明白自己優秀的孩子為什麽會落到這種下場，不明白為什麽更平凡的人能更幸運被撒旦帶走得到救治。
不公平啊！
拼命工作、努力學習，沒有一丁點用處，到最後甚至比不過運氣？
給他們致命一擊的，還是他們一直以來最最信任敬仰依賴崇拜的東西？
“為什麽？為什麽！上帝！”
夫妻倆的目光隨著憤怒逐漸聚焦，想起了他們剛剛查看撒旦直播，詢問有沒有其他覆活兒子辦法時，收到的私信。
他們對視一眼，攥緊了對方的手，十指相依。
聲音不再發顫，只餘平靜：
“那我們不信你們了。你們既然給不了我們公平，那我們就靠自己去爭取公平。”
夫妻二人的身上突然以天使都難以察覺的速度爆出一道白光，白光飛速擴散，爆發出了不亞於導彈的沖擊力。
白光明晃晃地照出彌賽亞慌亂之下擴散的瞳孔。
這是他從沒想過的、來自人類的抵死反擊。
人類憤怒最極致的體現莫過於——
同歸於盡
在徹底絕望，生命中再無任何指望的時候，寧可燃燒全部血肉靈魂，犧牲獻祭自己的生命，哪怕只能磨掉對方的一層薄皮，那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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