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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 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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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動亂

周晏當時沒想到的是, 朵萊納的身體好得還算快,沒過多久她便找上了門。

周晏覺得她可能是有什麽急事, 畢竟趙靜說了,一些傷口不可能好得那麽快。

“難道將軍是害怕比試,想拖延時間,好偷偷練習嗎?”朵萊納故意激著她道,還不忘顯擺自己有多大度,“其實只要將軍一說,我也不是那麽不講理的。”

“餵!你這是什麽意思?”周晏還沒說話, 一旁的趙靜反而先忍不住了, 自己的主人好心幫她,還被她這麽冷嘲熱諷的,真是個……小白眼狼。

“既然周將軍心裏有顧慮, 不想占我的便宜, 不然就比試騎射如何?算是我占了將軍的便宜吧。”朵萊納思索後提議道。

周晏沒什麽拒絕的理由,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朵萊納提議讓人將靶子繞著馬場藏在樹上, 兩人同時出發, 一圈下來,看誰的箭留在靶子上的多, 射得準。

這件事情理所當然地放在了軍營,幾人的出現很快就引起了周圍士兵的註意。

當士兵知道是朵萊納要和他們的將軍比試之後, 明顯地興奮了起來, 紛紛大喊著為周晏加油,讓她給這個不識好歹的匈奴人見識見識大齊的厲害。

其實周晏對這件事情也不是很有把握,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就鬼使神差地同意了朵萊納要分個高低的要求, 並且暗地裏較上了勁。

這幾日來廢寢忘食地訓練, 不希望輸給她, 尤其是被她嘲笑了的箭術。

一旁的士兵敲響銅鑼,兩人的馬便飛快地跑了出去,開始尋找藏在周圍的靶子。

第一個靶子可能是為了激勵她們,掛得很是顯眼。

朵萊納不愧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馬兒剛跑出去,在離那個靶子還有些距離的時候,她便松開了韁繩,腿緊緊夾著馬肚,伸手從身後拿箭,瞄準。

“梭”的一聲,箭矢劃破天空,隨後牢牢釘在了靶子上。

周圍人見狀,不免發出一陣唏噓聲。

趙靜看了兩眼,又扒拉了一下看呆了的雀兒,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還算有點本事。”

不過雀兒沒有理趙靜,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黏在朵萊納的身上,不肯離開半點,趙靜見她那麽沒趣,也不再找她說話,同樣盯著場上的兩人。

見朵萊納已經出手,周晏也不甘示弱,沒搶到第一個靶子,那就去爭第二個,她俯下身子,將胸口貼在馬背上,開始加速尋找下一個靶子。

周晏將朵萊納甩在身後,徑直往可能藏有靶子的樹旁跑。

她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等第二個靶子出現在面前時,她才搭弓。

眼看著周晏箭射出去,緊緊跟在她身後的朵萊納也松開了弦。

朵萊納並不不打算做什麽謙讓的事,就是打著主意要和周晏搶這個現成的靶子,所以她沒有收著力氣,每一弓都是直接拉滿。

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尤為明顯,箭矢破開擋在前面的障礙物,將周晏那支劈成兩半,隨後拿下第二個靶子。

看到這個場景,周圍的人紛紛開始唾罵起來,說朵萊納是個不要臉的。

可實際上朵萊納的行為並沒有錯,她沒有用什麽不對的手段,更沒有傷人,周圍的人罵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匈奴人,而他們是周晏手底下的士兵。

當然,也不乏有真心為周晏打抱不平的人。

“餵!有沒有搞錯啊?”趙靜罵道,“你們家首領怎麽回事!”

她拽著雀兒的衣領質問道。

雀兒沒有說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

趙靜本來還想多“問候”幾句,結果聽見周圍的人都把自己心裏的話說完後,又安靜了下來——似乎有些過分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周將軍。”朵萊納當然知道了周遭的騷動,來到周晏的身邊,很是欠揍地說。

周晏向她點頭示意,表示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隨即勒馬慢了下來,跟在朵萊納的身後。

朵萊納猜測周晏是想做一樣的事情,只是為什麽要這樣做,那人不知道周圍的人都在聲討自己嗎?

朵萊納引蛇出洞,朝著空的地方射出一箭,她可不想被周晏得逞。

不過很顯然朵萊納的擔心是多餘的,她每次拉滿的弓射出的箭又快又急,很快就撞到一棵樹上。

周晏確實也是上當了跟著射出一支,可能是因為還不太習慣在馬上發力,與朵萊納的相比,她射出的箭總是輕飄飄的。

比試來到了白熱化的階段,汗水流過臉頰又被抹去,周晏逐漸熟練了起來,雖然達不到朵萊納的那種程度,但至少也能拼一拼了。

反觀朵萊納這裏,倒是逐漸露出了頹勢,小辮子在空中揚著,馬兒不是她從小養大的那匹,弓不是她最順手的那把,後背已經全部被汗液浸濕,拉弓時手還隱隱有些顫抖,似乎是在忍受著什麽。

兩人都怕對方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拿到分數,一直死死黏在一起,不分上下。

通常是你拿到一分,轉頭我也拿下一個,其間還有不少次搶靶的情況,周晏毫不避諱,用著和朵萊納一樣的方式。

漸漸地,周圍的將士也沒再說些什麽了。

兩人比分相同,如此一來最後一個靶子顯得尤為重要。

兩人都是戒備狀態,馬兒也從快跑轉成慢走,手搭在弦上,不過沒有拉開。

來到最後一個靶子面前,不知為何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隨後雙雙翻身下馬。

周晏穩穩落地,而朵萊納則是踉蹌了一下。

一旁的雀兒緊緊地抓著木欄,抿著唇,一副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趙靜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要急得說出話來了。

“若你是女子,我肯定是心服口服的,所以我就是想不通,為什麽偏偏是你?”朵萊納忽然說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指的不是這場比試,而是關於駙馬這個位置。

若是說人品,朵萊納確實不得不服氣,是個聽話的料,可她才不甘心,為什麽宋意選了一個男子而不是她?難道是她不夠聽話?

或者是因為這是皇帝的安排?

朵萊納想不通,明明自己才是先一步的人……

朵萊納的話讓周晏的心慌了一下,她還以為是朵萊納知道了她是女子的事,差點下意識開始狡辯時,那人卻又說出令人費解的話。

偏偏是自己?難道她是因為這個所以來找自己麻煩的嗎?但周晏懷疑,是自己搶了她什麽東西?

周晏也不知道自己能搶朵萊納什麽東西,她們碰面的次數用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偏偏……是什麽?”周晏不解地問道。

朵萊納並沒有回答,只是憋著一口氣和周晏對視著,隨後又緩緩吐出,化為一聲嘆息。

自己現在又有什麽立場說這種話呢?說出她搶了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搶了自己心中的人之類的話,這不是讓宋意平白多了很多煩惱嗎?

兩人對峙期間,趙靜和雀兒也跑了過來,趙靜發現了朵萊納的不適,剛到面前就伸手將朵萊納的外袍扯開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傷口處早就已經滲出了血。

傷沒好,還在比試,難怪自己身旁這人那麽著急,不過她不明白,是有什麽原因讓她們非要和自己的主人比上一場。

朵萊納訕笑著,捂著傷口走出去,雀兒抱著她另一只手,扶著她。

一旁的將士不知道兩人為什麽停下來了,因為剛才朵萊納在馬上的威嚇,看見她走出來,便趕忙讓出一條道,好讓她過去。

等朵萊納走後,將士們才後知後覺,是自己的將軍贏了,起哄著往周晏那邊擠。

兩人剛回到住處,雀兒便開始翻趙靜給自己的藥品,想給朵萊納上藥。

朵萊納本來想搖頭拒絕,表示自己並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架不住雀兒這副一板一眼,認真地盯著自己的樣子。

“餵餵餵,你是要哭了嗎?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朵萊納見雀兒癟著嘴便打趣著問道。

誰知雀兒大大方方地點頭,說:“我本來就不想你過來的,把自己搞傷了也就算了,還不願意配合治療。”雀兒嗔怪道,像是被人欺負了的小媳婦。

“雀兒的演技真好,把那些人全都騙了過去,連我都差點忘了你會說話。”朵萊納撓著頭幹笑了兩聲,話題轉換得僵硬,見雀兒還盯著自己又垂下眸子,坦白道,“我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代替了我的位置……”

朵萊納沒打算向雀兒解釋這個位置是什麽意思,既然宋意放棄了自己,那自己便不會讓幾人的關系讓再多的人知道,還她一個清靜。

感受到朵萊納的落寞,雀兒小心翼翼地環抱了她一下,拿著藥品示意她快些擦藥。

從這人將自己撿回去那天起,自己便發誓要一直一直跟著她,自己不會詢問她的過去,不會問她的未來,更不會問她要做什麽,自己的命是她給的,自己的存在便是無條件支持她、服從她。

雀兒只希望自己的支持能讓她開心些,哪怕其餘人都不讚同她的決定。

“所以為什麽會被代替?”見雀兒不說話,朵萊納又自言自語地自嘲,“可能是因為本來就是可有可無吧。”

所以幾年前自己“失手”傷了她的駙馬,去找她賠禮,卻被回避不見,是因為她覺得這人比自己更好嗎?

可是她不見自己,又怎麽知道自己不比這個家夥好?

朵萊納提前了計劃,就是要親自來看看,這人到底有什麽好,好到讓宋意放棄自己,對自己避而不見。

在草原待了一段時間,朵萊納真的忘了,在她們那裏,兩個女子搭夥過日子確實不少,但在齊國,這卻是登不上臺面的事情。

朵萊納不會去問,所以她也永遠不會知曉。

三年的時間能改變很多事情,更何況只是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宋意的苦衷,宋意的難過,她不想再失去親人,她不會再懦弱,她需要不擇手段。

“那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什麽時候南下?”雀兒許久才開口,不過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

那邊還有很多人等著朵萊納,等著她帶領部族。

“馬上了,不過至少要等那人親自來找我一次吧,有件事情我還是想問問看的。”朵萊納將腿搭在前面的桌子上,背靠著椅子說。

雀兒幫她上著藥,慶幸自己當時執著著,沒讓她亂來,否則現在這個傷口不知道該會有多恐怖。

朵萊納閉著眼睛,一聲都沒吭,似乎這個傷不是在她身上一樣,等雀兒上完藥後,她才把衣服攏好。

剛站起來就聽見外面的敲門聲音。

“朵萊納姑娘,將軍讓我來看看你的傷口。”趙靜在外頭敲著門喊道,生怕裏面的人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如果不是周晏強烈要求,她才不會來呢。

來開門的是雀兒,依舊是白日裏的那副樣子,沈默、順從。

她側開身子讓車了位置。

趙靜一眼便看見蹺著腿靠著椅子的朵萊納。

“既然關心我,為什麽不自己來?”她頗為欠揍地說,似乎是在挑釁。

趙靜並沒有受到她的幹擾,依舊自顧自地搗弄帶來的藥物。

“你家將軍真的是男子嗎?”朵萊納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問道。

雖然周晏穿的一直是齊國男子的服飾,但那張臉卻只是粗糙了些,處處透著一股秀氣,換句話說,就是不像男人,還有回來之前自己和他說如果他是女子……朵萊納清楚地記得,周晏當時是有反應的。

朵萊納知道自己的理由有些離譜,她之所以這麽問確實是因為懷疑,不過更多的還是不甘心。

趙靜沒有她阿姐那種臨危不亂的能力,聽著朵萊納的話,她的手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等朵萊納說完,一顆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

“還好只是猜測”她想。

趙靜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繞了個彎子說:“難道朵萊納姑娘在草原上看見過能當將軍、駙馬的女子?”

趙靜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但朵萊納不想就此放過她:“雖然這裏不是草原,但若周將軍是的話,那不就見過了?”這句話頗有幾分無賴的感覺。

說完,她話鋒一轉又道:“剛才我不過是玩笑,趙靜姑娘不要見怪。”

朵萊納本來也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太過於無厘頭,但看著趙靜的反應又隱隱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如果周晏真的是女子,那就算宋意選的不是自己,自己也沒什麽怨言。

趙靜不再回話,而是將一個藥瓶遞給一旁的雀兒告訴她該怎麽用。

隨後又瞪了朵萊納一眼才離開。

“雀兒覺得那人的話有幾分可信?”等趙靜走遠後,朵萊納才問雀兒道。

“一個字都不信。”她說。

趙靜確實聰明,沒有做無用的辯解,但她太過單純,像是沒做過什麽壞事。

那慌亂的眼神、緊張得不敢停留的步伐,無一沒有被這它們的主人,偷偷說著什麽。

——

趙靜回去後馬不停蹄地去找了周晏,她有點擔心,害怕自己剛才有一絲怯場,更害怕因此露餡。

“主人!”趙靜剛一合上門,就迫不及待地沖著周晏道,剛一出聲又擔心被人聽見,壓著聲音說,“那個匈奴人……好像已經知道了……”

“我不是男子?”

趙靜說得雲裏霧裏,但兩人卻是罕見地同頻了。

“我剛好也是這個問題完跟你商量。”周晏也已經等趙靜很久了,就等著她看好朵萊納的傷勢後,回來跟她說的。

周晏把朵萊納下了馬之後的話重覆了一遍,當時的她明顯還只是懷疑,可面對趙靜時卻是已經知曉的樣子。

主仆二人對視一眼,決定還是要親自去對峙一下。

剛好周晏也想問她,為什麽傷還沒好就開始比試,為什麽在最後一個靶子面前停下來。

雖然最後是朵萊納先走算是棄權,但她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偏執,不想勝之不武。

兩人的到來正好是朵萊納所希望的,如果今天她們再不來,自己就該走了。

“周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她挑著眉看著門口的兩人,看起來很是意外周晏的到來。

“看來我就要離開的消息周將軍也知道了。”她明知故問道,“將軍這是特意來送我的嗎?”

“我……”

“等等!”

周晏剛開口想說些什麽,又被朵萊納打斷。

“先別那麽快進入正題,不如周將軍先坐下,我們來聊聊燕京城的事吧,我還沒去過那兒呢。”

周晏聞言,也是乖巧地坐在那裏,她還以為兩人的這次見面,會是一副劍拔弩張的形勢。

朵萊納備好了茶水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周晏可以開始說了。

朵萊納並不是真的想知道燕京是什麽樣的,她對此並不感興趣,

她之所以這麽做,一來是為了讓周晏放松警惕,二來也是想在周晏嘴裏聽到宋意的消息。

不過對以後真她自己是不承認的。

周晏不知道朵萊納的小心思,竟真的開始給她講了燕京城的事情。

她講了自己是為什麽來的燕京,來了之後遇到了什麽,皇帝的賜婚、流民進城,以及皇宮裏大大小小的宴會。

她講了燕京,卻也只講了燕京。

朵萊納一開始還算耐心地聽著,發現周晏只是在說燕京後又失了興趣。

“周將軍說,你與公主是被賜婚的?”她阻止了周晏,以免這人繼續講那些枯燥的事情,“既然是賜婚不如周將軍講講你和公主平裏是怎麽相處的吧。”她岔開話題道。

周晏原以為她不會對這些事情感興趣,所以說的時候特意將自己與宋意的相處的部分挑了出去。

正愁著自己和宋意的幸福無人知曉,趙素不願聽,趙靜聽不進,朵萊納這麽一問,倒是撞到她心坎上了。

她跳過了坦白身份的洞房那夜,告訴朵萊納宋意是有多麽溫柔、體貼。

教自己兵法,還主動和自己一起練功,處處維護自己。

還有玉城那次,是宋意千裏迢迢趕過來,陪著她、照顧她,直到她醒來。

連周晏自己都沒發現,她說起宋意時,語速會不自覺加快,生怕說慢了說不完。

朵萊納很喜歡周晏這副滿心滿眼全是宋意的樣子,認真地聽著,似乎真的能從這些話裏拼湊出一個人的模樣,她似乎已經很久沒和宋意見過了……

朵萊納的笑容逐漸苦澀,卻沒有半分讓周晏停下的意思。

周晏的話匣子被打開根本閉不上,向來喝不慣茶的她也一連喝了好幾杯。

“不僅如此,我這次能接管玉城似乎就是公主向陛下推薦的。”周晏非常自豪地說,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從哪裏聽到的這句話,但她一直記著。

她並不會因此覺得羞恥,覺得自己沒用,只會覺得自己的妻子非常非常厲害,只會記著宋意的好。

“這麽說,周將軍似乎挺滿意這個賜婚的,哪怕你自己是女子?”朵萊納話鋒一轉回到了正題。

她算是知道了,宋意根本不喜歡周晏,表現給這人看的也不過是她一直流露在表面的樣子。

朵萊納的笑容又回到了一開始玩世不恭的模樣:“周將軍還真是自私啊。”

聞言,周晏羞澀的神情瞬間崩塌,隨之而來的是無措、惶恐,以及對朵萊納的疑惑。

她不明白,剛才不還好好的嗎?為什麽忽然這麽說,而且她怎麽就肯定自己就是女子?

“我不是……”周晏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並沒有欺騙宋意,成親當晚,自己便告訴了宋意自己不是男子。

“那周將軍敢說自己沒有欺騙長公主嗎?”朵萊納以為她是想辯解。

這今天周晏不來還好,但她一來就更是印證了朵萊納心中所想。

如果她不是女子,如果她心裏沒鬼,她為什麽會來?她大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不過既然知道了宋意不喜歡周晏,那其實她是男是女,對於朵萊納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我不會將此事告訴他人,算是周將軍收留我們的報答。”朵萊納滿意地說。

周晏對朵萊納態度多次反轉感到不可思議,捫心自問,她是有瞞著宋意的事情,不過不是男女問題,而是自己不是齊國人。

不過反正自己已經不打算回樓越去了,是齊國人還是樓越人又有什麽關系?自己會一直留在齊國,在宋意身邊,直接到自己死去,隨後葬在一起。

兩人的交談就此打住。

第二日周晏便收到了宋意從行宮送來的信。

說她從皇帝陛下那裏得知朵萊納來了自己這玉城,問朵萊納的情況怎麽樣?

讓周晏好生照顧好她,說她是自己的一位故友,等時間到了她自己會離開,不用去找。

果不其然,當天周晏帶著信去朵萊納的住所時已是人走茶涼,只剩昨天用來泡茶的茶壺被洗幹凈放在桌上。

看完信周晏還是有些遺憾,為什麽朵萊納要和自己比試,難不成是想試試看自己配不配得上宋意嗎?

而且既然是宋意的老友,為什麽還要從自己這裏詢問宋意的事情?

為什麽她傷還沒好就離開?看樣子不像是回天門關,那又能去哪裏?

盡管周晏疑惑,但宋意讓她別去找,她也是聽話了。

朵萊納是夜裏走的,和來時一樣,只帶了雀兒,沒有驚動任何人。

原先等周晏主動來找自己已經浪費了一些時間。

如今她們要快些南下,和早已潛伏在齊國的勇士匯合。

至於宋意和周晏,既然宋意不喜歡那人,是不是說明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

宋意那邊如今已經在啟程回京的路上,她撐著頭看著馬車的窗外。

她讓人拿走這封信時也在想要不要和周晏坦白與朵萊納相識。

朵萊納之前傷了周晏,險些害她喪命,若是知道自己和朵萊納有過交情,會不會以為是自己不滿意她,故意讓朵萊納去殺人滅口?

不過最終宋意還是選擇告訴了周晏,反正兵權已經到手,她們早就被牢牢捆在了一起,哪怕周晏因此疏遠自己,也不用擔心她會離開。

窗外的樹影後退的速度逐漸減慢,隨後穩穩地停了下來——到了新的驛站。

宋意並不著急,想等著其他人都進去後再下車,畢竟如今的一切都急不得,越急便越會出錯。

還沒等到她主動開門,就有人先一步上了她的馬車。

“大姐醒了嗎?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是宋卿的聲音,她禮貌地站在門外,沒有像以前一樣直接推門進來,也沒有著急地敲門催促。

等到宋意讓她進後,她才推開門,諂媚地笑著,說:“馬車已經停了大姐不快些下來嗎?這次我還想和大姐一個房間。”宋卿湊到宋意身邊,狗腿地抱著宋意的手臂。

“卿兒有什麽事就直說吧,大姐又不會吃了你。”宋意用掌心貼著她的額頭將手臂上的掛件推開,起身道。

自從兩人都成親後便很少會一起睡一個房間了,這幾天無事獻殷勤,定是有什麽事情。

宋卿看了一下周圍,發現沒人註意自己和宋意後,才踮著腳在她的耳邊說。

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回京的路特別漫長,到現在連幽州的府城都沒到,她早就想怎麽做了,只是怕安兒擔心,怕大姐不同意,這才磨蹭了那麽久。

如今離許裕籍已經不遠了,加上總感覺最近會有什麽大事發生,她愈發地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了。

宋意看了一眼宋卿,她的兩只眼睛死死盯著自己,就差求出口了。

“一定要去嗎?”宋意問道,宋卿是會騎馬了沒錯,但如果她一個人上路,遇到了危險那可就不好了。

宋意忽然後悔自己為什麽要教她騎馬……

聽到宋意這麽說,宋卿覺得她大概率是不同意了,耷拉著腦袋小小地“嗯”了一聲。

“如果大姐不願意,我不去了也行。”雖然宋卿嘴上是這麽說,但宋意總覺得,如果自己拒絕了她,那她說不定會哭出來吧?

“想去就去吧,大姐早就困不住你了。”宋意揉了揉她的腦袋道。

宋意轉念一想,在這裏也不一定安全,她相信朵萊納,但信不過其他匈奴人,去了也好,起碼許裕籍還是能保護她的。

宋意同意了,宋卿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訥訥地點了點頭,隨後腦子將宋意的話再捋了一遍後,才興奮地跳了起來,摟住宋意的手,重覆了好幾遍謝謝大姐。

隨後又扭捏地晃動著宋意的手,說:“那安兒哪裏……”

“就你會討好人,”看著宋卿這副傻笑的開心模樣,宋意心裏也高興了起來,“你盡管去,陛下哪裏就交給大姐吧。”

一下子搞定了兩天,宋卿也恨不得抓著宋意“吧唧”兩下,但礙著如今不像以前,可以仗著年紀小說是不懂事,周圍人也多她自己也臊得慌,最後只是蹭了蹭宋意的手就算完了。

“二妹想好什麽時候去了嗎?”

“今晚!”宋卿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立即答道。

“明早。”宋意知道她急,但不知道她那麽急,於是幫她更正道。

宋卿滿口答應著,畢竟能讓自己去已經夠好了,她自然是不會再去討價還價了。

宋卿前腳剛走,宋意後腳就把消息給了宋祈安,讓她放寬心去做,要註意安全。

離開了驛站,到了下一個休息的地方,她們曾在這吃過烤肉,不過沒有夜宿過此地。

宮人將布紮起,替爐子下的火堆擋著風。

半晚的夕陽很美,但眾人沒力氣管這些景色,只想快點上路,到下一個像樣的地方休息。

“今晚是要留在這裏過夜嗎?”宋祈安掀起窗簾問下面的人道。

“回陛下,車軲轆壞了,今晚,今晚恐怕只能在這裏歇息了。”下面的小太監見皇帝問自己,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近日來誰不知道皇帝性情變得暴躁,說不定自己一說錯話,就要被拉下去砍了。

宋祈安沒有再理會那人,放下簾子靠在一旁李婉的身上,重覆了一下剛才那小太監的話。

“嗯,臣妾聽到了。”李婉看著宋祈安這副樣子笑著說,“陛下瞧瞧把人嚇成什麽樣的,他們似乎都怕極了您。”

李婉不是沒發現周圍人的不對勁,以前這些人還會有和少年說說笑笑的,但如今,多是看到她就躲。

自從和家裏的父親談過關於李歡的事情被無視後,自己便不再理會他的命令,漸漸地也沒了來信,使她不知道前朝發生了什麽。

之前還有人告狀,但似乎被整怕了,也沒人再來找她,如今身邊的人也開始怕她了,李婉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服她,讓她斂著點兒脾氣,免得人人都怕,眾叛親離。

“要不我們先下車吧。”靠在李婉肩上的宋祈安忽然坐直起來道。

帝後的馬車和其他家的不同,不能用同一種輪子,剛巧的是之前備著的輪子這幾日來也都用壞了。

天氣正是轉涼的時候,兩人剛下車,便看見周圍早就有人圍著火堆站在那裏,紛紛抱怨著,說自己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過夜。

李婉聽著這些話,一只手搭在睡前的肩上,用著口型說“陛下別在意。”

不用李婉說,宋祈安自然也不會在意。

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試探這些人的底線,看看他們能容忍自己到什麽程度,你方便接下來的改動。

她亮起來個大大的微笑點頭。

但這副模樣在李婉看來,就是受了委屈卻強行忍受。

雖然說馬車輪子損壞和宋祈安無關,但確實是因為帝後不走,那些人也只能留在這裏。

露宿在荒郊野嶺,多多少少會有怨氣,雖然不敢真的對帝後不敬,但也難免嘴上抱怨幾句。

兩人正說著話,就看到李歡拉著方書儀跑來,撲到李婉的懷裏說要和她一起。

李歡返京這幾日沒有回李家的車上,而是在李婉給她安排的車子裏,跟在她們馬車後面。

她和小皇帝剛下馬車,兩人就找了過來,顯然是一直在一起,蹲守著她們。

李婉的目光不知不覺在方書儀身上停留了許久,心裏直誇她是個好人,不怕麻煩陪著李歡。

要知道,自從她和剛登基的小皇帝定親後,身邊本來就不多的好友更是疏遠了自己。

方書儀被李婉過於裸,露,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將頭撇過一邊。

李婉順著她的目光,又看見了不遠處躲在李殊身後虎視眈眈的宋繼。

他們沒有過來,李婉也不想理睬他們,最近對於李家的印象逐漸變差,連帶著對李殊這個“助紂為虐”的人也不再待見,好不容易生出的姐弟情慢慢消失殆盡。

李婉將李歡扶起,連聲答應著她的請求。

宋祈安就看著幾人,臉上帶著輕松的笑容。

她打心底裏感到慶幸,李歡時不時來找李婉,讓她得以歇一口氣,不至於白日裏親密,夜裏又無限後悔。

她也惆悵,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她也不敢再去問自己的阿姐們了,只能獨自承受著精神的折磨。

“既然皇後有人陪著了,那朕就去大姐那裏看看。”宋祈安避嫌道,她需要到別處平覆一下心情,否則她真的要瘋了。

這裏入夜後的景色還算是美麗,星空特別明亮,大家坐在一起,就像宋祈安生辰那晚一樣。

宋祈安拿著一壺酒,舉著酒杯,一連吃下好幾杯,說:“今晚虧待各位了,朕

給各位官員們助興、賠罪。”

以及送行……

篝火燒得很旺,零星的幾簇合並起來照亮了四周,野獸不敢靠近,卻是將他們暴露在了外面,格外地吸引人。

一壺酒下肚,宋祈安軟軟地靠在李婉的身上,酒壺摔落在地上,發出了陶瓷碎裂的聲音。

以往有李婉攔著,她從來沒有喝下過滿滿一壺的酒。

今日情況特殊,李婉也沒有插手,只是在少年倒下後為她順著氣。

有宋祈安帶頭,眾人也陷入一陣歡愉之中,上道的官員們也紛紛舉起手裏的杯子回敬皇帝。

這場不算宴會的宴會進行到了很晚,可能是為了補償她,李婉今夜一步也沒有離開宋祈安的身邊。

周圍有侍衛巡查,大家都放心盡情地喝,但難免有人會偷懶。

三兩個侍衛倒在一棵樹旁,脖子的皮膚處有被刀割開的痕跡,正往下淌著血,垂在身體兩側的手上還松松垮垮地握著一個酒壺,臉上已經沒了生氣。

“首領,接下來要做什麽?”一旁一個穿著草原服飾的女人問道。

“嗯……繼續解決剩下的人吧。”從周晏那裏消失的朵萊納。

“為什麽要這樣一個個殺死?”那人看起來很是不解,“首領想要什麽人,直接上去搶過來不比這樣好嗎?”

那人這麽問道,在草原,所有人都有提出質疑的權力。

“你不覺得這樣更好玩嗎?”朵萊納很是惡趣味地說。

比起直接殺進去奪走小皇帝,她更喜歡慢慢地、悄悄地將獵物圍困住,然後欣賞她們驚恐的樣子……

“你們是誰?”不遠處又有一個喝得爛醉的將死之人出聲問道。

——

“陛下覺得如何了?”李婉碰了碰肩膀上人的臉,關心道。

此時這場狂歡已經到了盡頭,周圍的人倒的倒,睡的睡,或是沈默地蹲著烤火,似乎出來只是為了湊個熱鬧。

這少年,吃了那麽多酒,又不肯起來喝醒酒的湯藥,真不知道她明天頭會不會疼。

“朕好熱。”宋祈安伸手扯了扯自己的圓領袍說。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醉了還是沒醉,一睜眼,就感覺眼前一陣暈乎乎的,閉上眼,腦袋又昏昏沈沈,但她又能清楚地聽到李婉在問她,能感受到周圍的吵鬧。

“啊——!”

遠處的樹林裏傳出一聲慘叫。

隨後跑出一個穿著華服的男子,那人跑了幾下又踉蹌地摔倒在地,用手爬行。

“有、有刺客!”他剛一說完,就有一支箭從樹林裏射出,從後背穿過心口。

隨後有好幾個人拿著彎刀騎著馬從草叢裏越出,伴隨著幾十支箭矢,射到外頭離得近的官員身上。

周圍反應過來的人立馬叫喚了起來,有人喊著侍衛,有人拉著自己的孩子

李婉和宋祈安的篝火在最中間的位置,四周的動亂她是第一個知曉的。

眼下顧不上其他的人,扶起還昏昏欲睡的宋祈安沒人的地方走。

她根本不用擔心李家那些所謂的親人,李承恩手裏握著宮裏的禁軍,這些侍衛就是從宮裏抽出來的,他們一定會優先護好李家的人。

她邊走邊張望著,試圖尋找李歡的影子,周圍的場景很是恐怖,血很快就灑滿了地面,觸目驚心,還有人逃跑中被彎刀抹了脖子,眼睛瞪得很大,直挺挺地倒下。

李歡和方書儀不知道去了哪裏。

李婉額頭上冒著汗,不知道是被累的還是嚇的,那些人看起來不像只是想搶些錢財。

“護駕、快護駕!”徐忠跟著她,用尖細的嗓音喊著。

只是大家都在逃命,哪裏還有侍衛的影子?如果有侍衛又怎麽會讓這夥賊人進來?

此時李婉只想讓徐忠閉嘴,免得惹來那些還沒走遠的人。

知道是朵萊納來了,宋祈安的酒也一下就醒了,她茫然地轉頭環顧著四周,眼裏有藏不住興奮。

“噓——”李婉看見宋祈安醒了,先是噓聲讓她安靜,“有刺客,陛下不要出聲。”

李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冷靜,周圍的人像是事先排練過一樣。

大家都尖叫著,被驅趕著帶著許多官員和家眷往一個方向跑去。

唯獨李婉這個方向,只有寥寥幾個宮人跟著她們。

外面的匈奴人專挑成年男子砍殺,又將其他婦孺驅趕到一起,有人藏在車底,被拖著領子拉了出去,李婉眼睜睜地見著那些人被圍困起來,而她和幾人躲在樹林中,不敢出聲。

直接到更深的林子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陛下?陛下!”那人抱著一柄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劍,聲音有些顫抖等他走到面前,宋祈安才發現這是以前見過的,踢蹴鞠被暗傷了腿的周仲禮。

“陛下,臣來救駕!”他跪在宋祈安的面前道。

然而宋祈安卻是瞇著眼,沒有吱聲,似是被嚇傻了。

“侍衛呢?”李婉盯著那人道。

那人手裏拿著的分明是侍衛的佩劍,但周圍的侍衛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算了,”李婉放棄了追問,轉而將宋祈安靠著樹幹放下來,對著宋祈安說,“陛下在這裏待著,別出去。”

隨後壓住止顫抖的嗓音,對著面前的人說:“你們護著……”

李婉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周仲禮後面走出來一個人影。

“皇後可真會藏啊,可讓我好找。”朵萊納手裏的刀尖還在往地上滴著血,笑吟吟地站在幾人面前,毫不在意地將刀身上的血擦在樹上。

跟過來的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立馬發出尖銳的聲音,四散著跑開。

朵萊納用刀柄往背對著自己發抖的人後腦上一敲,那人便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還沒等李婉驅散恐懼逃跑,就感覺自己也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隨後失去了意識。

“沒想到你對你的皇後也那麽狠。”朵萊納一腳將周仲禮踢到一旁,取笑著宋祈安。

“沒辦法,這是為了她好。”宋祈安揉了揉自己的手掌,剛太過用力,希望李婉沒有傷到。

李婉倒下後,周圍才四散開的宮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又聚了回來,跪在那裏,等著宋祈安下一個吩咐。

“照顧好皇後。”宋祈安對著徐忠說了最後一句話,隨後便跟著朵萊納上了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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