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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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窗外，秋風拂過，帶起一片落葉的窸窣聲響。
林霜飛不記得路朝後來有沒有說過什麽。
她也不記得媽媽焦急地抓著她，試圖解釋著什麽。
所有的事情都已塵埃落定。
破碎的玻璃無法回歸原樣了。
她望著車窗外漸漸後退的景色。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
她似乎也，沒有地方可去。
車就這樣安靜地超前不停行駛著。
一直。
往前。
不知過去多久。
終點站的聲音響起。
司機停了下來，說了聲，“終點到了，請所有乘客全部下車。”
車上已沒有多少人。
林霜飛慢慢從後車門走了下來。
冷冽的風一下撲面而來，惹起一片瑟縮。
周遭是全然陌生的環境，近來氣溫降低，行人旅客都穿著厚實的外套，街邊擺著幾個流動攤位，食物的熱氣在空中縈繞又飄散。
形形色色的人們在街道上行進，各個攤位的老板時不時吆喝著，吸引經過的路人。
她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走進了最近的一家面館。
此刻過了飯點，店裏沒人。
老板娘正擦著桌子，見有人近來，招呼了句，“要吃什麽？”
“一碗……”
話一開口。
林霜飛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啞得厲害。
老板娘似乎也聽見了，擦桌子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過身看了一眼。
只見剛進門的小姑娘臉色蒼白，頭發被風撩得有些淩亂，卻毫無察覺，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茫然與脆弱。
好似路邊被隨手拋棄的小狗。
老板娘放下了手裏的抹布，從一旁拿來了熱茶，倒了一杯，遞過去，“外面風大，進來吧。”
林霜飛接過熱茶，抿了一口，才感覺幹澀的嗓子舒緩了許多。
她坐了下來，接著剛才的話，“一碗餛飩。”
“行。”
老板娘轉身進了後廚，開火倒水，放餛飩下去，利落地打了調料。
沒一會兒，她拿大勺一撈，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就做好了。
她端到小姑娘面前，道：“慢用。”
“謝謝。”
林霜飛本能地說了一句。
而後低下頭，慢慢吃起了餛飩。
其實她並不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小口地吃著餛飩，一個接著一個。
熱氣翻滾著想上，撲在有些冰冷的臉上。
冷熱交替下，好似有水汽產生。
她吞咽得格外緩慢。
眼眸不知怎麽，生出了一點澀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走進這裏。
她只是。
實在沒地方去了。
溫熱的湯裏，逐漸有什麽滴落進去，伴隨著蕩開的漣漪。
她的頭也慢慢低了下去，喉嚨裏壓抑著痛苦的哽咽。
許久。
她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點很溫熱的觸感。
而後是老板娘溫柔的聲音。
“都會過去的，沒事的，嗯？”
“生活會摧殘你，但你得站起來。”
“累了就歇歇。”
女人的聲音輕而溫和，手很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像是面對自己孩子一般的寵溺慈愛。
是林霜飛這麽多年，再沒體會過的。
終於。
那細微的似小獸般的嗚咽逐漸放大，慢慢地，終於像是回到過去的某一刻，還被愛著的某一刻，放聲大哭了起來，就像過去一樣，肆無忌憚，毫無保留，宣洩著遭受的委屈。
晚秋的落葉一片片飄落，簌簌作響，天空變得灰蒙蒙，像是不見天日的昏暗。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天色也愈發地暗下去。
臨雲街。
林霜飛盲目地走回了熟悉的街道。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她近乎輕車熟路地走進了那個並不陌生的小區。
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而又安靜。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臨雲街最核心的地段，透過窗戶，外面摩天高樓四起，夜幕降下後，各色霓虹亮起，這座不夜城延續了白天的繁華，甚至更甚。
她就這樣，蜷縮著靠在窗邊，沈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久到，意識漸漸沈迷在這片無邊的夜色裏。
不知過去多久。
恍惚間，像是被溫柔地抱了起來。
她有些困倦地睜開眼，看見了近在咫尺的人。
而後她被放在了柔軟的床上，那人轉身似乎是要離開。
四周都是沈寂的夜色，安靜而又孤獨。
這一瞬間，林霜飛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
路朝頓了一下，回過身，嗓音低而沈，“醒了？”
聲音在暗夜裏響起的瞬間，將林霜飛徹底喚醒。
那些紛亂茫然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
她松開了手，說了聲，“抱歉。”
路朝垂下眼，目光在她剛剛觸碰過又松開的指尖上，停頓幾秒，直至那隱約的溫熱漸漸冷卻。
他慢慢擡起眼，看向她，沒什麽情緒，“抱歉什麽？”
“這不是你的錯。”
他說。
語氣平淡。
像是從頭至尾都不曾生氣過。
夜色沈寂，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只餘下黑暗裏，彼此間細微的呼吸聲。
許久。
她輕輕抿了一下唇。
這一天裏，無數次浮現的念頭。
終於，成為了實質的決定。
“路朝。”
她聲音很輕，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
她眼睫慢慢吹下來，雙手交疊，微微攥緊。
昏暗的夜色在這一刻成為了所有情緒的保護。
“你之前說，繼續做同桌的事。”
她說得很慢，手心也攥得越來越緊。
“還是算了吧。”
話音落下。
一片死寂。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攥緊的手在這句話說出口後，慢慢地松開了。
半晌。
她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著一點她分辨不清的情愫。
他的嗓音比方才沙啞了些。
“為什麽？”
“……”
林霜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偏了偏頭，視線透過玻璃窗，投向外面，看見了一片光怪陸離的繽紛。
對翩躚的蝴蝶而言。
紛飛是一場充滿了荊棘與芬芳的冒險。
遇到芬芳固然是好的。
可面臨荊棘時，那些紮向自己的刺，會長久地留在軀殼裏。
隨著紛飛，未被拔盡的刺將會刺向同伴。
無論是荊棘本身，還是存留在她身體裏的尖刺。
她都不願讓他再卷入。
只是。
有一瞬間。
她心底還是忍不住會生出一個幻想。
如果。
如果她也能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就好了。
是不是。
就不用像現在這樣了。
不用被驅使著往前走。
也不用承受這樣窒息的痛楚。
“林霜飛。”
黑暗裏，他忽然念出了她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這樣叫她。
不是同桌，不是林飛飛。
沒有了親昵的稱呼。
只剩下冷淡而又疏離的全名。
許久。
他喉間溢出一絲仿若自嘲似的笑，語調沈冷，再沒有從前的溫和，“你沒考慮過我，也沒考慮過你自己。”
說完，他轉過身，離開了。
聽見房門從外被關上。
四周再次陷入寂靜裏。
林霜飛慢慢將自己蜷縮，下巴擱在膝蓋上，閉上了眼。
胸腔裏的空氣像是在減少。
讓人難以呼吸。
她清晰地知道了一件事。
她喜歡的這個少年。
不會再對她好了。
夜色濃重，表盤裏的指針轉動著，一切都被時間推動著變化。
周一。
學生們重新回到學校，教室裏再度變得吵鬧起來，同學們一如既往地嬉笑打鬧。
林霜飛埋著頭，在桌上填寫住讀申請表格。
忽然間，走廊裏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響。
緊接著是一瞬的沈靜。
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有些詭異。
林霜飛寫字的手頓了一下，回過頭。
只見教室門口，幾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在和老胡說著什麽，隨即，老胡道：“周穎、路朝先出來下。”
教室裏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兩人從座位起來，朝外走去。
而後兩人被警察帶走，老胡面朝同學，吩咐了句，“先上自習，安靜，別亂議論。”
沒人說話。
老胡又看了幾秒，才轉身跟著警察那邊走了。
人都走了，教室內依舊維持著短暫的安靜。
片刻後。
教室裏一片鬧聲，全都交頭接耳，分外震驚又好奇地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有警察來。
宋鶯時有心維持紀律，但卻沒能按捺下同學們的躁動。
“臥槽，居然有警察，誰報警了啊？”
“不知道啊，路哥？不會是周穎吧。”
“她報什麽？路哥又沒幹嘛，跟她好像都不熟吧。”
“是不熟，哎，不會是……就之前，不是本來就有矛盾嗎？然後最近周穎又發那些，是不是因為這個啊？”
“什麽什麽啊？”
“你沒刷到嗎？她不是發那個照片罵學委嗎？還帶了路哥。”
“啊？那個p圖啊，不是一眼假嗎？背景教室那個？”
“就那個啊。”
同學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這些話也慢慢傳入了林霜飛的耳朵裏。
她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幾秒後，她湊近了正在討論的同學，問：“她發了什麽嗎？”
聽見聲音，討論得正起勁的兩人先楞了一下，而後才摸出手機，說：“就這個，學委你還不知道嗎？”
說完，對方點開圖片，把手機面朝著她。
備註是周穎。
時間已經是幾天前了，在網上發了幾張林霜飛和路朝在教室親近的照片。
配的文字暗指她為了錢委身路朝之類的。
不單難聽。
還格外惡毒。
底下還有幾個像是班裏同學的評論。
——【你瘋了吧？】
——【幻想上了說是。】
——【不是，線下惹不起，開始線上惡心人了？】
只是這條動態下評論很多，這些為林霜飛說話的評論淹沒在了茫茫大海。
更多的是不明真相的網友，無心分辨真假，化身正義使者指責女孩拜金不知廉恥。
還伴隨著許多義憤填膺的轉發。
不過很快。
這條動態就沒有了。
不知道是被鎖了還是被刪掉了。
再看不到了。
林霜飛微微怔了怔，意識到了那條發給媽媽的信息出自誰手。
電光火石間。
她慢慢拼湊出了一系列的真相。
所以。
今天是路朝報的警。
他在把周穎從她身上剝奪走的東西重新還給她。
教室裏依舊是一片哄鬧。
但林霜飛似乎都聽不見了。
她只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鈍痛，不知從何而起。
這場網暴造謠風波持續了幾天。
班級裏好多同學都被叫去問了話。
連同林霜飛本人在內。
沒多久，周穎的父母就帶著她找上來了。
林霜飛和路朝被叫到了辦公室。
周穎的父母看上去年紀不大，穿著得體，偏正式一點，面上帶著一點溫和的笑意，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和周穎有點不同。
見兩人一進來。
周穎媽媽半彎了身，分明是長輩，卻對著晚輩做了個仿佛道歉般的姿勢，語氣溫溫柔柔，“小穎給你們添麻煩了。”
林霜飛只是看著，沒有說話。
老胡見狀，將人往自己邊上拉了一下，才道：“這可不只是麻煩。”
這樣大規模地傳播謠言，誹謗同學。
甚至還把照片發到了本人家長那裏去。
可不是單單道個歉就能了了的。
見兩個孩子都沒接這句道歉。
周穎媽媽看了身側男人一眼。
緊接著，周穎爸爸才開了口，語氣也很溫和，姿態放得很低，“是，小穎不懂事犯了錯，造成了現在的後果，我們也很愧疚，無論是道歉還是賠償，我們都願意配合到底。”
說到這裏。
他頓了一下，話風微微一轉，說：“大家都還年輕，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當然，我們知道這件事肯定是小穎的問題，但我們還是希望能私下和解，無論什麽樣的要求，我們肯定都答應。”
這個態度算非常好的。
老胡沈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擋在兩人身前的手也慢慢放下，轉頭看著兩人，問：“你們呢？什麽想法，也都說說。”
林霜飛沈默了一下，還沒開口。
就聽身旁的人毫不猶豫道：“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
兩位家長的臉色變了變。
路朝卻像是並未察覺，眼神毫無溫度地看著被落在最末尾的周穎，嘴角很輕地扯了一下，“道歉和賠償我都不要。”
在兩位家長焦急開口前，他無波無瀾地吐出最後一句，“真不幸，我有錢也有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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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記得媽媽焦急地抓著她，試圖解釋著什麽。
所有的事情都已塵埃落定。
破碎的玻璃無法回歸原樣了。
她望著車窗外漸漸後退的景色。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
她似乎也，沒有地方可去。
車就這樣安靜地超前不停行駛著。
一直。
往前。
不知過去多久。
終點站的聲音響起。
司機停了下來，說了聲，“終點到了，請所有乘客全部下車。”
車上已沒有多少人。
林霜飛慢慢從後車門走了下來。
冷冽的風一下撲面而來，惹起一片瑟縮。
周遭是全然陌生的環境，近來氣溫降低，行人旅客都穿著厚實的外套，街邊擺著幾個流動攤位，食物的熱氣在空中縈繞又飄散。
形形色色的人們在街道上行進，各個攤位的老板時不時吆喝著，吸引經過的路人。
她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走進了最近的一家面館。
此刻過了飯點，店裏沒人。
老板娘正擦著桌子，見有人近來，招呼了句，“要吃什麽？”
“一碗……”
話一開口。
林霜飛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啞得厲害。
老板娘似乎也聽見了，擦桌子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過身看了一眼。
只見剛進門的小姑娘臉色蒼白，頭發被風撩得有些淩亂，卻毫無察覺，整個人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茫然與脆弱。
好似路邊被隨手拋棄的小狗。
老板娘放下了手裏的抹布，從一旁拿來了熱茶，倒了一杯，遞過去，“外面風大，進來吧。”
林霜飛接過熱茶，抿了一口，才感覺幹澀的嗓子舒緩了許多。
她坐了下來，接著剛才的話，“一碗餛飩。”
“行。”
老板娘轉身進了後廚，開火倒水，放餛飩下去，利落地打了調料。
沒一會兒，她拿大勺一撈，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就做好了。
她端到小姑娘面前，道：“慢用。”
“謝謝。”
林霜飛本能地說了一句。
而後低下頭，慢慢吃起了餛飩。
其實她並不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小口地吃著餛飩，一個接著一個。
熱氣翻滾著想上，撲在有些冰冷的臉上。
冷熱交替下，好似有水汽產生。
她吞咽得格外緩慢。
眼眸不知怎麽，生出了一點澀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走進這裏。
她只是。
實在沒地方去了。
溫熱的湯裏，逐漸有什麽滴落進去，伴隨著蕩開的漣漪。
她的頭也慢慢低了下去，喉嚨裏壓抑著痛苦的哽咽。
許久。
她感覺到頭頂傳來一點很溫熱的觸感。
而後是老板娘溫柔的聲音。
“都會過去的，沒事的，嗯？”
“生活會摧殘你，但你得站起來。”
“累了就歇歇。”
女人的聲音輕而溫和，手很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語氣像是面對自己孩子一般的寵溺慈愛。
是林霜飛這麽多年，再沒體會過的。
終於。
那細微的似小獸般的嗚咽逐漸放大，慢慢地，終於像是回到過去的某一刻，還被愛著的某一刻，放聲大哭了起來，就像過去一樣，肆無忌憚，毫無保留，宣洩著遭受的委屈。
晚秋的落葉一片片飄落，簌簌作響，天空變得灰蒙蒙，像是不見天日的昏暗。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
天色也愈發地暗下去。
臨雲街。
林霜飛盲目地走回了熟悉的街道。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她近乎輕車熟路地走進了那個並不陌生的小區。
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而又安靜。
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臨雲街最核心的地段，透過窗戶，外面摩天高樓四起，夜幕降下後，各色霓虹亮起，這座不夜城延續了白天的繁華，甚至更甚。
她就這樣，蜷縮著靠在窗邊，沈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久到，意識漸漸沈迷在這片無邊的夜色裏。
不知過去多久。
恍惚間，像是被溫柔地抱了起來。
她有些困倦地睜開眼，看見了近在咫尺的人。
而後她被放在了柔軟的床上，那人轉身似乎是要離開。
四周都是沈寂的夜色，安靜而又孤獨。
這一瞬間，林霜飛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他的手。
路朝頓了一下，回過身，嗓音低而沈，“醒了？”
聲音在暗夜裏響起的瞬間，將林霜飛徹底喚醒。
那些紛亂茫然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
她松開了手，說了聲，“抱歉。”
路朝垂下眼，目光在她剛剛觸碰過又松開的指尖上，停頓幾秒，直至那隱約的溫熱漸漸冷卻。
他慢慢擡起眼，看向她，沒什麽情緒，“抱歉什麽？”
“這不是你的錯。”
他說。
語氣平淡。
像是從頭至尾都不曾生氣過。
夜色沈寂，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只餘下黑暗裏，彼此間細微的呼吸聲。
許久。
她輕輕抿了一下唇。
這一天裏，無數次浮現的念頭。
終於，成為了實質的決定。
“路朝。”
她聲音很輕，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
她眼睫慢慢吹下來，雙手交疊，微微攥緊。
昏暗的夜色在這一刻成為了所有情緒的保護。
“你之前說，繼續做同桌的事。”
她說得很慢，手心也攥得越來越緊。
“還是算了吧。”
話音落下。
一片死寂。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攥緊的手在這句話說出口後，慢慢地松開了。
半晌。
她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帶著一點她分辨不清的情愫。
他的嗓音比方才沙啞了些。
“為什麽？”
“……”
林霜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偏了偏頭，視線透過玻璃窗，投向外面，看見了一片光怪陸離的繽紛。
對翩躚的蝴蝶而言。
紛飛是一場充滿了荊棘與芬芳的冒險。
遇到芬芳固然是好的。
可面臨荊棘時，那些紮向自己的刺，會長久地留在軀殼裏。
隨著紛飛，未被拔盡的刺將會刺向同伴。
無論是荊棘本身，還是存留在她身體裏的尖刺。
她都不願讓他再卷入。
只是。
有一瞬間。
她心底還是忍不住會生出一個幻想。
如果。
如果她也能出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裏就好了。
是不是。
就不用像現在這樣了。
不用被驅使著往前走。
也不用承受這樣窒息的痛楚。
“林霜飛。”
黑暗裏，他忽然念出了她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這樣叫她。
不是同桌，不是林飛飛。
沒有了親昵的稱呼。
只剩下冷淡而又疏離的全名。
許久。
他喉間溢出一絲仿若自嘲似的笑，語調沈冷，再沒有從前的溫和，“你沒考慮過我，也沒考慮過你自己。”
說完，他轉過身，離開了。
聽見房門從外被關上。
四周再次陷入寂靜裏。
林霜飛慢慢將自己蜷縮，下巴擱在膝蓋上，閉上了眼。
胸腔裏的空氣像是在減少。
讓人難以呼吸。
她清晰地知道了一件事。
她喜歡的這個少年。
不會再對她好了。
夜色濃重，表盤裏的指針轉動著，一切都被時間推動著變化。
周一。
學生們重新回到學校，教室裏再度變得吵鬧起來，同學們一如既往地嬉笑打鬧。
林霜飛埋著頭，在桌上填寫住讀申請表格。
忽然間，走廊裏傳來了一陣嘈雜聲響。
緊接著是一瞬的沈靜。
這突如其來的安靜有些詭異。
林霜飛寫字的手頓了一下，回過頭。
只見教室門口，幾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在和老胡說著什麽，隨即，老胡道：“周穎、路朝先出來下。”
教室裏忽然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兩人從座位起來，朝外走去。
而後兩人被警察帶走，老胡面朝同學，吩咐了句，“先上自習，安靜，別亂議論。”
沒人說話。
老胡又看了幾秒，才轉身跟著警察那邊走了。
人都走了，教室內依舊維持著短暫的安靜。
片刻後。
教室裏一片鬧聲，全都交頭接耳，分外震驚又好奇地猜測著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有警察來。
宋鶯時有心維持紀律，但卻沒能按捺下同學們的躁動。
“臥槽，居然有警察，誰報警了啊？”
“不知道啊，路哥？不會是周穎吧。”
“她報什麽？路哥又沒幹嘛，跟她好像都不熟吧。”
“是不熟，哎，不會是……就之前，不是本來就有矛盾嗎？然後最近周穎又發那些，是不是因為這個啊？”
“什麽什麽啊？”
“你沒刷到嗎？她不是發那個照片罵學委嗎？還帶了路哥。”
“啊？那個p圖啊，不是一眼假嗎？背景教室那個？”
“就那個啊。”
同學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這些話也慢慢傳入了林霜飛的耳朵裏。
她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幾秒後，她湊近了正在討論的同學，問：“她發了什麽嗎？”
聽見聲音，討論得正起勁的兩人先楞了一下，而後才摸出手機，說：“就這個，學委你還不知道嗎？”
說完，對方點開圖片，把手機面朝著她。
備註是周穎。
時間已經是幾天前了，在網上發了幾張林霜飛和路朝在教室親近的照片。
配的文字暗指她為了錢委身路朝之類的。
不單難聽。
還格外惡毒。
底下還有幾個像是班裏同學的評論。
——【你瘋了吧？】
——【幻想上了說是。】
——【不是，線下惹不起，開始線上惡心人了？】
只是這條動態下評論很多，這些為林霜飛說話的評論淹沒在了茫茫大海。
更多的是不明真相的網友，無心分辨真假，化身正義使者指責女孩拜金不知廉恥。
還伴隨著許多義憤填膺的轉發。
不過很快。
這條動態就沒有了。
不知道是被鎖了還是被刪掉了。
再看不到了。
林霜飛微微怔了怔，意識到了那條發給媽媽的信息出自誰手。
電光火石間。
她慢慢拼湊出了一系列的真相。
所以。
今天是路朝報的警。
他在把周穎從她身上剝奪走的東西重新還給她。
教室裏依舊是一片哄鬧。
但林霜飛似乎都聽不見了。
她只感覺到了一陣陣的鈍痛，不知從何而起。
這場網暴造謠風波持續了幾天。
班級裏好多同學都被叫去問了話。
連同林霜飛本人在內。
沒多久，周穎的父母就帶著她找上來了。
林霜飛和路朝被叫到了辦公室。
周穎的父母看上去年紀不大，穿著得體，偏正式一點，面上帶著一點溫和的笑意，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和周穎有點不同。
見兩人一進來。
周穎媽媽半彎了身，分明是長輩，卻對著晚輩做了個仿佛道歉般的姿勢，語氣溫溫柔柔，“小穎給你們添麻煩了。”
林霜飛只是看著，沒有說話。
老胡見狀，將人往自己邊上拉了一下，才道：“這可不只是麻煩。”
這樣大規模地傳播謠言，誹謗同學。
甚至還把照片發到了本人家長那裏去。
可不是單單道個歉就能了了的。
見兩個孩子都沒接這句道歉。
周穎媽媽看了身側男人一眼。
緊接著，周穎爸爸才開了口，語氣也很溫和，姿態放得很低，“是，小穎不懂事犯了錯，造成了現在的後果，我們也很愧疚，無論是道歉還是賠償，我們都願意配合到底。”
說到這裏。
他頓了一下，話風微微一轉，說：“大家都還年輕，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當然，我們知道這件事肯定是小穎的問題，但我們還是希望能私下和解，無論什麽樣的要求，我們肯定都答應。”
這個態度算非常好的。
老胡沈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擋在兩人身前的手也慢慢放下，轉頭看著兩人，問：“你們呢？什麽想法，也都說說。”
林霜飛沈默了一下，還沒開口。
就聽身旁的人毫不猶豫道：“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和解。”
兩位家長的臉色變了變。
路朝卻像是並未察覺，眼神毫無溫度地看著被落在最末尾的周穎，嘴角很輕地扯了一下，“道歉和賠償我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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