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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帆沙鳥&砂糖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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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帆沙鳥&砂糖崽子

倆人當晚夜裏就出發了。

一路北上,先到煙臺,從煙臺輪渡到大連,再一直向北。

他們帶的東西不多,一個拉桿箱,一個背包。

背包是江舟一的書包,這個書包是可以說是延續著他的學齡,從小學一直到高中,中途難免換過幾次,但往往第二天他就會重新換回來。

這個經年夥伴底盤上面的麂皮已經掉得幹凈,所以現在反而並沒有損舊的痕跡。

嗯,越背越新了呢!

他們白天下午的兩點鐘才離開煙臺站。

輪船也是夜裏出發,所以背著書包,拉著行李箱的倆人沒有找落腳點,把行李寄存在票站就步行著來到海邊。

他們走了許久,來到比較熱鬧的灘邊。

這個時間點,又是暑假,許多大人帶著孩子來這兒趕歸潮,還有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搬著小板凳躬在上面抓灘鮮。

葉姝從馬路上蹦下去,靈活穿過嶙峋的矮亂石,然後像大家一樣,把鞋襪脫下拎在手裏。

他把鞋口放在鼻子遠處聞了一下,誇張地皺著五官,歪頭對上面的江舟一笑。

江舟一也笑著跳下去,繞著延綿的石頭走向他。

果然會進沙子……

他也脫了鞋襪,卷起褲腳被葉姝拉著向前面“趕海”。

北方的海並不漂亮,但你不能否認粗糙的美感。

它不藍,不澄澈,不清新,連沙子都不單純。

但它渾濁,有種藏汙納垢的蓬浡。

江舟一和葉姝抱頭蹲在一塊,過腳踝的海水很透明,裏面有許多拇指大小的細條小魚逃竄。

他們身後不遠處有個小女孩拿著小鏟提著小桶無章法地追逐這些靈活的小東西。

她在他們周圍繞來繞去,還真給她灌上來一條。

於是她終於走向兩人,看了一眼江舟一,看了一眼葉姝,又看了一眼江舟一,肉生生的小手抓起小桶裏的小魚向江舟一伸過來。

江舟一很順從的握住她的小手接過這個禮物,舒展眉眼笑得溫澈,道:“謝謝你。”

小女孩點點頭,濕潤的手抓在掛脖小裙子上擦幹凈,扭頭平視葉姝一字一頓道:“我再給你抓一條。”

葉姝嘴角噙笑,也平視她:“不用了小朋友,我和他分享這一個就行了。”

小女孩又點點頭,也蹲下來。

葉姝將小女孩拉入倆人之前的討論,指著水中密密麻麻的透明圓球膠狀物問她:“你知道這是什麽嗎?我們都不認識。”

小女孩舉起小鏟拍打著這些漂浮的小球,綁在頭頂兩邊的哪咤辮搖搖晃晃:“這是不能吃的果凍。”

兩人恍然大悟。

“你們叫什麽?”她把鏟子放回小桶,起身又在比較靠近兩人前面的地方蹲下來,小肉腿上有幾個被蚊子咬出的大包。

“我叫葉姝。”

“我叫江舟一。”

她又撅著屁股往前挪了一下:“那你們想吃到我叫什麽嗎?”

江舟一雙手捧著小魚,期間葉姝不斷舀起海水倒在他的手心。

江舟一漾起笑容,順著她的話:“嗯,想吃到。”

葉姝這個澆灌工人笑出聲來。

“不行,我老爹來了,下次再告訴你們,我每天都能抓到小游龍。”遠處一個雙手背在伸手有些駝背的老頭背著一個更大的兒童鏟踱過來,小女孩立即起身向他跑過去。

江舟一終於把小游龍放走,它一入水就躥得極快,彈射游走。

“好困。”江舟一打了個哈欠,起身向後坐在幹糙的沙灘上,葉姝把兩雙鞋子擺放齊整,也靠著他坐下來。

其實海上的落日沒什麽看頭,但可能是煙臺的海沒有藍到油畫的田地,所以不襯緊貼在上的過於厚重的瓊日。眼前人影晃動,背光綽約成黑色,將濾鏡普照大地。

江舟一直視下沈的暮球,眼角都沁出困頓的淚痕,腦袋慢慢歪在葉姝的肩上,呼吸趨於沈穩。

葉姝微微歪頭,面頰貼住江舟一,輕輕把他的腦袋夾住,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目送所有。

他喜歡這樣,毫無意義地思考。

喜歡在江舟一身旁無所事事地浪費時間。

享受浪費。

……

等江舟一在荒蕪的夢境中睜開眼睛時,夜色已經牢牢鎖住兩人。

“還早,你可以再睡一會。”

葉姝側低下頭,嘴唇虛攏在江舟一的發絲,許久沒有開口,音色有些沙啞的輕柔。

江舟一閉上眼睛再睜開,直起身,夜色隱藏他頰邊壓出的紅印,那是葉姝肩膀的吻痕。

“不睡了,都沒人了。”江舟一緩了會兒神,起身穿鞋,活動四肢。

葉姝倒在沙灘上,蹬著腿嗚哩哇啦亂叫:“嗷嗷嗷啊!麻了麻了!好麻!嗚嗚嗚!江舟一,我好麻!”

好一個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江舟一剛把礦泉水扭開灌下一口,看著扭在地上這人,把瓶子扔下,蹲下摁住他:“哪麻了?我幫你捏捏。”

“脖子,還有背,不是麻,僵了,腿麻僵了!”葉姝勾住江舟一前傾的脖子,牙齒緊咬在他的領口,棉麻的質地快被他咬豁了。

“怪我,睡了這麽長時間。…直身,我幫你揉揉。”江舟一手覆在他的後頸,掌心揉捏。

葉姝每動一下就吸口氣,江舟一半跪在他身旁,雙手按摩幫他疏解僵硬。

他邊按邊歪頭打量葉姝:“我手頭重嗎?”

葉姝憋氣:“……不重。”

……

最後江舟一又撿起礦泉水,倒在葉姝粘滿沙子的小腿。

葉姝穿好鞋,終於起身跺跺腳,長呼一口氣:“我們十一點半登船,現在去吃點飯?吃完慢悠悠晃到那,時間就差不多了。”

路邊的燒烤攤還是蠻多的,就是烤得有點老,嚼吧嚼吧還是挺香的,一人一聽啤酒,晚風習習。

*

輪船夜裏出發,早晨到達目的地大連,如果能夠早起,可以在船甲板看到成群的海鷗。

雖然他們買的是一等廂,可空間還是小得可憐,圓扁扁的窗戶,兩個像是被壓縮的床,就這樣還能擠出一個衛生間。

圓扁的船窗還被船側外的大機械擋住了。

江舟一簡單洗漱出來,就被葉姝拉著左扭右拐拉到甲板。

雖然已是中夜,但甲板上殘留著熱鬧。

海上果然生明月。

懸掛著不遠不近,明明才三號,卻比月中的月亮還圓。

像葉姝瞪得渾圓的眼睛。

雲片被嚇唬得呈薄紗狀,小心翼翼飄零在明月周圍。月景是天然的打光板 ,遠處輪船作物上的照明燈也很張牙舞爪,更遠處朦朧的閃光燈,使得甲板上的一切都很坦然。

海風卷起江舟一的黑發,他雙手撐在圍欄上,一會擡頭看月,一會低頭看打卷的綠海水。

然後轉頭盯著葉姝的眼瞳。

“你把眼睛瞪圓點。”

葉姝嘗試,結果不會。

江舟一歪頭,驀的一句:“突然有點想說喜歡你。”

嘗試成功。

灩灩的,共潮生的明月現在比不起了。

——

周身的攝像聲此起彼伏,葉姝熱著耳朵舉起手機,也拍圓月。

可惜相機裝在江舟一的包裏,他的手機被摔得破破爛爛,鏡頭邊角也磕得稀碎,於是葉姝讓江舟一的手機給他,連拍第二等的月亮。

拍得很糊,江舟一一直湊著腦袋默不作聲地看,最後點頭評價:“很漂亮。”

馬達聲轟隆,準備啟程。

船底的螺旋槳蹂|躪泛綠的海水,吐出白沫。

自駕北游的話,從這輪渡,也是不錯的選擇。

幾輛遲到的私家車急匆匆駛入連接碼頭,卡點沒入船肚。

船艙門緊接著關閉,這是個大動作,兩個腦袋湊在一起討論會不會合不上。

很絲滑地闔上了,也闔上了甲板上的熱鬧。

周圍已經沒人,葉姝虛靠在江舟一的肩頸上打呵欠。

哈欠會傳染,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窄小的走廊,回到小廂。

——

葉姝一身水汽出來,撲在江舟一的小床上。

兩個快成年的高個縮在八十米寬窄的小床上,雙方都被欺負得可憐。

江舟一沒推他,說:“等我睡著了,你就去另一個床上睡。”

葉姝閉著眼睛用臉頰上的水珠蹭他。

江舟一捏住他的臉頰肉:“聽到沒有?”

“耶瑟兒!”葉姝仍舊閉著眼睛,微仰下巴咬住江舟一的手腕。

葉姝食言了,因為他先睡著了。

也是,他們昨天夜裏動身,一夜未眠,江舟一在海邊睡了許久,葉姝折騰這麽久沒睡,肯定撐不住。

輕淺的呼吸聲縈繞耳邊,月華繞過遮擋物從窗角一側傾瀉,江舟一借助它們垂眼數葉姝左頰的雀斑。

唔,眉毛裏還有一個,算不算數?

算吧,都挺漂亮的。

那就是二十七個。

困意襲來,他躡手躡腳從葉姝懷裏撤出來。

葉姝擰眉翻身,江舟一立即頓住,呼吸重新均勻,他才下床。

輕輕在他眼角親上一口。

恬靜的深夜迎來。

……

延綿的鬧鐘像死鬼一樣纏上來,葉姝彈起來立即摁滅,瞥了翻身的江舟一一眼,輕手輕腳穿好鞋出門。

幾分鐘沒過,他迅速跑回來。

他把江舟一拉坐起來,江舟一睡眼朦朧,仍舊可以咬牙切齒:“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快起來,甲板全是海鷗!我這有一袋子面包屑!”

江舟一嘆了一口氣:“你買的?”

“不是,問人要的。”

江舟一實在困得沒興趣,但還是跟他來到甲板。

一吸氣便是潮濕鹹淡的空氣,他把袋子放在地上攤開,看著它們打著翅膀啄食。

從五點三十五到五點三十六。

一個哈欠讓他繳械投降,他拍拍葉姝的肩膀:“我回去了。”

*

六點鐘,江舟一又被葉姝手指戳醒,他拿著兩只剛拆的牙刷,清澈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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