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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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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下)

等我再次走出神社時,已經是深夜了。阿豐沒有在門口等我,而是坐在了石階上。

“回去了。”我說。

“阿初怎麽說的?”阿豐有些高興。

“……”

“依然沒同意嗎?”

該怎麽說?直接說嗎?

“那個阿初,就是當初你救下來的小女孩嗎?”

“……”

“你在哪裏救下來的?”

“那個洞旁邊。”也許是見我臉色不好,阿豐又說,“阿初和汝說了什麽嗎?”

我深呼了一口氣:“說了什麽……當然是說了很多……以此為代價,我告訴了她關於那個洞裏究竟有什麽。”

阿豐沒有說話了,她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說,你知道這裏之前有過神明嗎?”我沒有再看她,只是下了石階,“正是因為有過,所以,這個村子在很長一段時間能風調雨順,年年豐收。可是後來呢?那個神明為什麽不再庇佑這裏了?既然之前就有神明,為什麽我們來的時候,連一個神社都看不到?”

巫女阿初和我說這些時,我仔細地觀察過她,但依舊看不出什麽奇怪的東西。

“……這裏就算之前有神,也不算奇事——”

“當然不算。”我停了下來,“但你如果要繼續守護這裏,就必須弄明白。”

“阿初和汝,究竟說了什麽?”

說了什麽——

“這個村子有過一段不出外界,也能風調雨順的時期,那就是那位神明還在的時候。過去的某天,神明不見了。村子便開始破敗了,我們家族也收到了迫害,大家責怪是我們不夠虔誠,所以神明才丟下了這個村子。在村子年年遭受饑荒後,我們家便成了第一個被吃了的家族。”阿初那張皺巴巴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虔誠又溫吞。

“神明不見了?你怎麽知道神明不見了,而不是離開了?”

阿初沒有理會我的問題,她繼續說:“這個村子有罪,我的家族是為了隱瞞那個罪行而消失。神嗎?神對這個村子而言,真的重要嗎?那麽久的時間裏,這個村子都沒有神明,我們不也那麽活過來了。”

“……這個村子,到底有什麽罪?”

“什麽罪?”巫女阿初慢慢地笑了起來,“呵呵,究竟是什麽罪呢?說起來,那位幼年神明願意留在這裏,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我。”

“……”

“我從小就明白她的力量,也像孩童眷戀母親一樣依賴著她。可神的時間是多麽漫長啊,等我可以獨自處理許多事,等我明白了許多事時,她卻依然還和當年一樣稚氣天真。不知道感情,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把村子變得更好,更不懂村裏人在背後耍的小手段,只是一味地使用神明的力量,為這裏降雨賜福。一開始當然沒問題了,大家都會被這樣的力量折服。可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

“……”

“所以我開始教她,就像她在我小時候教會我許多東西一樣。教會她明白感情,教會她明白怎麽管理村民……本以為至少會有成長,她卻只學會了那最沒用的感情。至於能夠用在人身上的心機手段,她是一點都沒懂。”巫女阿初說這話的時候又看向了我,“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但如果是你,我倒是覺得勉強過關,但還是太天真了。這個村子不是一位如此稚氣的神明能夠拯救,可她偏偏還不想走。”

“……你在她身邊長大,你應該比別人更明白她的性格。”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才對她失望透頂,對所謂的神明失望透頂,原來神也不過如此。如果我的時間能有她那麽多,能有她那樣的力量,我做得會比她更好。”

“——既然你看不起她,你又為什麽要當巫女?信奉神明不就是巫女之責嗎?”

“巫女啊……”巫女阿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不過是和她關系比較近,所以才被選進來。那時我還想著,既然做了巫女,那就引導大家都來信奉她吧。如今神社遍地,也是我那時努力的結果。”

“那時的想法嗎?現在為什麽又這樣想?”

“因為過去了八十七年,她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容貌不變,身體不變,待人接物的方式沒變,甚至那好幾次我想要她改變的說話方式,也沒有變。大家都習慣了這樣毫無脾氣的神明,在豐收祭祈求賜福,以及得寸進尺的人也越來越多。曾在這個村子累積下來的威望,現在早已消失得一幹二凈。”

“……”

“沒什麽想說的嗎?還以為你至少會幫她說兩句,我聽巫女們說,你們在一起,就像親姐妹一樣——神會有家人嗎?”

“不知道。”我盯著阿初說,“既然如此看不起神明,看不起她,又為什麽不讓她離開?”

“不讓她離開?我們並沒有不讓她離開,是她自己願意待在這裏。既然有願意貢獻自己的神明留下,我們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

把神的恩賜說成這麽理所當然,恐怕不是巫女阿初一個人這麽想,恐怕這個村子裏大多數人都是這麽想。就方才巫女們的態度看來,對待這位大巫女,比對阿豐要恭敬許多。阿豐在她面前,甚至說不上話。

“關於這個村子,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巫女阿初說,“那個洞很早就存在了。早到什麽時候呢?至少在那個神明出現之前,就存在了。這些都是我們家族歷代巫女記錄下來的舊籍上才能看到的東西,是只屬於我們家的秘密。怎麽樣,用上面那些,換取你在洞裏看到的東西,不算虧吧?”

“那個洞嗎?”

巫女阿初依舊一臉虔誠——

明明不信奉神明,她的虔誠又是給誰的呢?

“那個洞裏究竟有什麽?”

“你都說了這麽多,不如再告訴我,你為什麽對這個洞這麽關心吧。”

巫女阿初擡起眼來看我,那道目光銳利得如同猛獸一般,卻只是瞬間便收斂進了那溫吞虔誠的面容裏。

她聲音低沈卻不沙啞,甚至帶著柔和:“稚氣的神明說,她是在洞旁發現了我,我被她帶回村子後,依靠身上帶著的禦守,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才這麽執著那個洞嗎?”我一改之前的沈默,反而有些歡快地說,“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從那個洞進去,一直走到盡頭會看到那裏散發綠光,但那也只是個洞口。從那裏跳下去——”

“有什麽嗎?”

“不。”我露出了笑容,“那裏面,什麽也沒有,一片草地,四周都是墻,僅此而已。”

“什麽——”巫女阿初猛地站起來身,“你在說謊——”

“我為什麽要說謊?我回來的時候,我不相信你沒看到我。幾乎快把命丟了的我,為什麽要說這種謊?老實說,如果不是事關阿豐,我才沒心思聽你在這裏說這麽多。”

“那個洞裏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巫女阿初臉上的虔誠溫吞消失不見,她目眥欲裂,手在顫巍巍地指著我,“你一定在撒謊!”

“為什麽你這麽肯定那個洞裏一定有什麽?”我看著她狼狽的模樣問,“你見過從那個洞裏出來了什麽嗎?”

“我當然見過——”巫女阿初突然慢慢地放下了手,盯著我說,“你到底是誰?”

“我到底是誰?這就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了。”

-

我終於回過頭去看阿豐,她終於還是擡腳走了下來,直到走到我身邊,她才開口說了一件事。

那是在救幼年時候阿初遇見的事。在救下阿初之前,有一只怪物守在她身邊,旁邊還放著一些人的殘肢。

“那可能是阿初父母之一吧?”我問,“那你後來怎麽救下她?”

阿豐沈默地點了點頭:“吾什麽都沒做,那只怪物便如雪融,流入了那些「虛無之潮」。”

所以,阿初才以為,洞裏有什麽才是。不然,她早應該被村子裏的那些饑腸轆轆的人撿去吃了。

“那麽,祈福舞——那個,有什麽特別的嗎?”

“是作為神明賜福的理由。”阿豐這次回答倒是很快。

“賜福嗎?”

“汝作為村子外來者,自然不能莫名其妙接受吾之賜福。”

“那作為大巫女,豈不是每次豐收祭都能得到賜福?”我跟著阿豐一起走下石階。

“一直以來都是阿初在幫吾,其賜福自然不能疏忽。”阿豐說。

所以巫女阿初雖已年過百,容貌卻並不老態。現在阿豐雖然還能維持在村子裏的地位,很大程度也是因為阿初的威信。名義上作為神明的大巫女,實則是比村長,比神明還要有威望的人。

“……總之,我會去調查那個神明的事。雖然百年來都沒事,但既然知道了這些,還是都清楚比較好。”

我們終於走出了上神社的那條長長的石階,來到了還算明亮的路上。

“汝似乎很擔憂。”

“因為,如果那個什麽不知名的神明是自己離開,用你們的話說,就是神明不負責。可如果,這個神明不是自己離開……”一個蛇頭突然從我和阿豐中間竄出,搶走了我要說的話,

“不是自己離開,就很危險了。”我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蛇,繼續說,“這裏可能還存在另一種未知的危險。”

“別傻了,這個村子我從頭到尾都看過了,除了那個洞,沒什麽值得擔心的。”舊神這個時候也從阿豐身體裏出來,飄在阿豐的右邊,“而那個洞,我也已經答應了,讓阿豐跟著去高天原一趟了。再說了,那個什麽神明,之前我可是從來沒聽過有什麽神明消失的傳聞。”

“哦?原來你們不出出雲國也可以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嗎?”

不出意外,舊神可能又要對八岐大蛇有所嘲諷了。

舊神這次卻只是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可八岐大蛇似乎不打算放棄,回到阿豐家時,舊神早已不耐煩地鉆進了阿豐的身體了。

回到自己房間待了一會,還是睡不著,就又走出了房間。巫女阿初和我說的那些話,讓我不由得不安起來。

披上衣服,我還是打算去洞那邊看看。

“你要去哪?”

剛走到庭院,身後就傳來了八岐大蛇的聲音。

“到處走走。”

“我也去。”

“……”

“有那麽擔心嗎?”化作人形的他走到我身邊問,“還是說,未來的她,已經不再那麽信任人類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推了門,徑直往洞那邊走去。

月光已然黯淡,只有我指尖上的一點妖火照亮了腳下的路。去往洞的路並不明顯,若不靠那個鳥居,是沒法看到那條通往林子的小路。

然而,就在我們踏上那條小路後,便能看到在前方隱約有火光一閃一閃。

那是……

這麽晚了,究竟是誰?

而且,這個地方有阿豐布下的結界,我也是動用了一些小手段才進來的。

我急忙把指尖的妖火收起,抹黑趕了上去。

那個洞原先本就在村子高處,又是一山分二連接之處,頗有上山之勢。百年後,山似乎在生長般,連帶洞也變高了。入林小路很快就到頭了,緊接著是和去神社一樣的石階。

只是我隱約能看到,那些石階,分明有被泥土撐開的裂縫。

當年知道我去洞中的村民,幾乎沒有。當時只有那三個孩子在場。阿初還活著,其他兩個孩子則早就年老體弱,幾年前多病而亡。

根據阿初說的那些,即便阿豐在這個村子中,不再有神明威信,但對於未知之事,那些人還是會抱有恐懼。

既然是這樣,那應該只有她了吧。

越過最後一級石階,卻還有一片密林。穿過密林後,前方有幾塊石頭。躲在一塊還算近的石頭,我終究看到了那個身影。

被山陰影遮擋,此處幾乎終年不見光,燈籠被放在地上,格外明亮的燈火照亮了她蒼老的面容,巫女阿初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朝著那個洞深深地鞠了一躬,隨後屈起腿,跪下。

她在……

“這下可有意思了。”八岐大蛇在我身邊突然開口說,“那份虔誠居然是對這個洞嗎?不過也難怪,這個洞可是存在了很久。結合她的經歷,人類會對這種存在已久,卻還是很神秘的東西產生感情,也不奇怪……”

他的聲音輕柔,似是怕打擾到什麽,見我在看他,他也慢慢轉過了頭,看向的卻是我的另一邊。

“嗯?那不是今天那個巫女嗎?”

我朝那邊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個巫女在離我們十幾步的石頭後面。巫女手中的燈籠已經掉在了地上,面容驚恐。

怎麽剛剛我沒感知到?她那樣驚恐,是知道了什麽嗎?

“哦,是你啊。”

——

這個聲音——

阿初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個巫女面前。

“你來得正好,祂似乎還沒吃飽,這次就讓你去吧。”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阿初就已經拖著昏過去的巫女走向那個洞。

“你說,她接下來要幹什麽?”八岐大蛇問,頗有些興奮。

我沒有理他,只是迅速躲到了另一塊更近的石頭後面了。

阿初拖著那個已經昏過去的巫女,走近了那個洞。

雖然洞已經縮小了不少,但此時,在微弱的燈光中,那個深不見底的洞,宛若一個眼睛一樣,似乎在窺視著什麽。

站在洞口,阿初揪起巫女——

“我猜啊。”

她該不會要——

“應該會餵給那個洞吧。”

待我反應過來,阿初松開了手,沒有一點猶豫,也沒有一點憐憫,那個巫女順著洞口掉落進去了。

我該現在就把她殺了嗎?

不,那樣只會讓事情不明不白地結束。

等下一次機會,然後帶著阿豐來看?

那只會讓她無法接受,而且……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一切都還沒想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在我還在想這些事,一只手突然捂住了我的嘴,拉著我蹲下來了。餘光瞥到了八岐大蛇——

很快,搖曳的燈火朝我們這邊過來了。我躲在裏面,外面的八岐大蛇很有可能被照亮,所以,在腳步聲逐漸靠近時,我拽了八岐大蛇一把,躲到了石頭的另一邊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被他壓著了,但阿初像是發現了什麽,停下來了。

難道她發現了?

可她只是——

不,被神明的神力滋養了如此之久,阿豐說的那個力量,說不定早就被阿初發現了。

這個村子裏的人,早已不是什麽普通人了。

難怪她能立刻就發現那個巫女,那麽我們——

千回百轉,腳步聲和燈光還是逐漸遠去了。我一把推開了壓在我身上的八岐大蛇,快步走向了那個洞。

「衰亡之獸」嗎……

妖火在我指尖躍動,照亮了那個洞口。雖然還有漆黑黏稠之物,但只是滴落在地。仔細看洞口,才發現它也只有碗口之大。

……難道我剛剛看到的,不是真的?

我再走近了一點,指尖上的妖火跳動起來。我退了一步,只是讓妖火停在那裏,自己將手收回。

“嗤!”

一只獸手從碗口大小的黑洞中伸出抓住了妖火——

緊接著是更多——

不斷有手從洞中伸出——

“要是把這些放出來,這百年來,好不容易修覆好的村子,恐怕又會和從前一樣吧?”八岐大蛇手中拿著一條小蛇,時不時地在洞口晃悠,惹得那些手更加躁動。

“……回去了。”

“不再調查——”

八岐大蛇話還沒說完,妖火就已經燒卻了那些手和他手上那條蛇。今天晚上,一切的一切都太詭異了。但毫無疑問,巫女阿初在祭祀那個洞。

“回去。”

“不用這麽生氣吧?”

“你哪裏看得出我生氣了?”

八岐大蛇瞇起了眼睛:“不生氣嗎?”

我轉身往林子中走:“你很想看到我生氣的樣子嗎?”

“這個嘛……”

“所以引誘那個巫女過來?”

“嗯?你在說什麽?”

……這家夥——

“別裝了。你還知道更多吧?關於這個村子,在我還在養傷的時候,你知道了更多吧?”

“為什麽你會這麽想?那個時候我也傷得很重啊,阿豐可是每天都囑咐我不能亂跑,你說我能跑哪去呢?”他滿臉無辜。

“根據那個洞的情況,那麽多「衰亡之獸」聚集在那裏,不是一天兩天了。阿豐會定期來這裏查看,只要避開那個時間——這種事知道的人不多。可今天是個意外。”

因為知道洞裏什麽都沒有,所以會忍不住來看看。同樣,如果是和平常一樣,會在阿豐定期查看之餘來獻祭這個洞,以阿初那種虔誠之勢,祭品必然不會是這樣匆忙準備。

“既然被你知道了,那再瞞著就沒什麽意思了。”他意興闌珊,“我也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這麽奏效。”

“……”

“不過呢,你不覺得奇怪嗎?祭品是人對吧?那人應該是村子裏的人啊,為什麽沒人發現呢?”

他這麽一說,我這才想到——

“……神社。”我停了下來,感覺背後一陣發涼。

“嗯?”

“那些手不大……能被她帶到這裏丟進去的,只能是小孩。剛剛那個巫女,也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

“還有呢?”八岐大蛇笑瞇瞇地問。

“還有……?”

“那我再說點好了。”

“……”

“就算是神社,在那裏沒了小孩也會去找吧?可是,這種事在這個村子連傳聞都沒有,幾乎是出奇地一致,相當美好和平呢。”

“你是說——”

“噓……我可是什麽都沒說。”八岐大蛇壓低了聲音,“好了,我們回去吧。”

這算什麽……

這個村子已經無藥可救了。

雖然那個時候來這裏,就這麽覺得了。只是,比起那個時候一副破敗不堪的模樣,現在這樣的繁榮平和,卻更令我覺得無藥可救。

在默許之下,全村以人獻祭這個洞。

他們不相信救了他們的神明,反而更願意相信這個洞……

“為什麽?”我實在無法理解。

八岐大蛇有些疑惑地望向我:“什麽?”

“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做?”

“因為這就是人類啊。”八岐大蛇張開手說,“會為了自身利益而輕易改變他們的信仰。我不知道這百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那個老巫女說得沒錯,作為神明,阿豐確實太過幼稚天真了——不,是出雲國舊神太過天真幼稚了。他們怎麽相信,只要信任了人類,他們就會反過來信任神明呢?看到她今天那麽幼稚地與你說那些話,我都有點忍不住想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了。”

“——你還知道什麽?”

八岐大蛇搖了搖頭:“全部說出來,就真的沒意思了。你還是想想怎麽把你知道的告訴阿豐吧。”

“要我把這些事告訴她……”

“她一定會崩潰吧?”八岐大蛇頗為幸災樂禍,“那個時候,她究竟會怎麽做呢?我稍微有些期待。”

……我該告訴她嗎?

原本的軌跡又是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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