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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隨心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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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隨心17

噗嗤一聲,利刃入肉。

花苞頭臉上沾著點點噴濺狀的鮮血,然後,緩緩地,她眨一眨看起來像小兔子一樣純潔柔弱無辜的大眼睛,露出一個美杜莎般的獰笑。

她左手死死攥著格子襯衫持刀刺來、此時已經逐漸失去力氣的手腕,匕首尖端離她的皮肉只堪堪還差半寸,右手則正握著一把不知何時從地上撿的那些NPC用來自殺的刀子。

此時,整個刀身都已經深深紮進了格子襯衫的脖子側面。

“就你這樣的還想‘保護’我呢,大哥?”

“嘖嘖,不光腦子比我慢,連想偷襲,動作都比我這個什麽都不會的弱女子慢……”

“而且,呵,這種時候你居然想捅我胸口?——傻逼,你也不想想,把我的心臟捅破了,不能用了,你不還是得死嗎?”

“說你蠢,你還真是蠢。”

一字一句嘲諷著,她毫不猶豫地握著刀柄向內一拉,將格子襯衫的脖子從喉結處狠狠豁開半邊。

頸動脈的血瞬間彪出幾米,噴了她滿身,格子襯衫驚恐地發出一連串“喀喀”的氣音,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癱倒下去。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了,快到黎明幾人都還沒確定這倆人跟上思路聽懂了沒有,他倆突然冷不丁就互相攻擊起來了,完全沒來得及出手阻止。等反應過來,格子襯衫已經趴在地上沒了氣息。

一時一片寂靜,五個人面面相覷。

“我……是、是他先想殺我的!我,我也沒想到會……”

看著四人臉上一言難盡的微妙表情,滿身是血的花苞頭下意識一下將還拿著沾血尖刀的手背到背後,一秒收斂起方才的惡女冷笑,換上小白兔在遭遇致命攻擊時被迫奮起湊巧反殺後極為後怕的可憐表情,眼睛裏甚至敬業地蓄起了晶瑩的淚花。

黎明:…………

該說不說,這演技倒是真的絕。

“行了,剛才確實是他先動的手,這次算你正當防衛,我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知道這兒沒人吃示弱裝純那一套就別演了,太假。”

大抵是知道這次變臉變得太快,人設已經崩了,默然了片刻,花苞頭沒再堅持,當真收斂起了那層楚楚可憐的外皮,目光變得冰冷但真實起來,略顯無奈地聳聳肩。

“……也罷,碰上你們這樣的,算我點背。”

“不過真的,相信我,我對你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

“我信,當然信。畢竟現在沒什麽太大危險,大家也不是敵對關系,甚至你還想借我們的東風容易點通關,萬一危險來了,我們四個但凡稍微有點惻隱之心也會捎帶著保護保護你。我可能確實不信任你的人品,但我絕對信任你的腦子算得清利益。”

黎明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這次的確可以算你正當防衛,但剛才你是純粹被攻擊了反擊,還是本也想著殺他,只是他動手快了一步而已,你自己心裏清楚。”

“如果後續我們再遇到什麽危險情況,你再起這種推個同伴出去給你自己擋刀的心思……”

“我不會道德審判你的求生欲,但你得明白,當你想犧牲我們給自己擋刀時,我們把你扔出去擋刀就同樣不算不義之舉。”

她極平靜又極認真地說著,仿佛就只是在陳述一種不可改變的既定事實而已,不是威脅也非指責,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花苞頭略顯驚異地看著她,似乎以前從沒遇到過把這些話如此直白地當面說出來的人,略微不知所措了幾秒,卻又仿佛覺得這樣把陰暗想法攤開說的坦誠交流感覺也不錯,微微搖一下頭,笑了。

“好,明白。真要有那種時候,我一定好好權衡利弊。”

“那現在,能不能麻煩你們兩個武力值高的把這家夥的心挖出來?”她揚揚手中的刀,“胸骨太硬了。這回不是裝柔弱,我是真沒那麽大力氣。”

“可以,但沒必要。”黎明接了她的刀,但轉手就扔到了地上。

“都已經想明白‘一念隨心’最可能意味著什麽了,也明白NPC的心為什麽都不能用,你怎麽就不再多想一層呢?”

“這樣被推出來殺死的人,他心裏怎麽可能沒有怨恨,怎麽可能在控制了母神的力量之後還大公無私地願意送我們出去?”

“不瞞你說,上個副本我們剛經歷過,有個人誤以為自己死定了,幹脆就想毀了生路拉所有人墊背,讓其餘人都沒法活著出去。”

“這……”聽黎明點破這一點,花苞頭明顯楞住了,繼而臉上神情風雲變幻。

以為自己和另一個人之間必死一個所以親手殺了他,殺完卻發現其實根本不需要有人死的感覺顯然不好,她臉上掠過一抹懊悔,但轉念一想,格子襯衫方才也想殺她來著,這後悔瞬間又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只剩疑惑。

“那我們現在要怎麽辦?總不能必須得要旅行者中間出一個自願獻身的聖母吧?”

“有你們這種綁定著進來的團隊倒是還罷,可能願意為了保同伴而自我犧牲。可這副本也不是必須團隊進入的特殊副本啊,如果正好所有旅行者都是一個人,它不就無解了嗎?!”

“是啊。”黎明點頭,“所以生路根本就不是用我們的心,另有他法。”

說罷她便轉頭看向隊友們,自然地下達指令:“身體不適的原地休息。其餘人,回列車那。”

*****************

半個多小時後,她的指令被遵從了一半——他們暢通無阻地重新回到了醫院大門外的列車跟前,但原本應該原地待命等他們回去的那倆全跟來了,沒一個聽話。

茹音是嫌地堡裏血腥味太沖,非要跟著出來透口氣。穆塔則是連個正經理由都沒給,就默默地把她的衣袖一扯,清澈的淺紫色大眼睛眼巴巴看著她,仿佛在用眼神說“我不要休息,我能扛住,我就想跟著你,你別把我一個人丟下”……

她能怎麽辦呢?被那麽看著,被個漂亮弟弟那樣看著,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得覺得心在融化,根本沒轍,只能隨他。

列車依舊靜靜地停在那。與他們離開時相比,唯一的區別就是此時車廂門已經關上了,車廂裏熄了燈,黑漆漆一片。

車廂外,NPC腐爛得只剩枯骨和生銹機械零件的屍體一堆一堆地一字排開。

除此之外,地上還靜靜躺著一個小小的機械嬰兒屍體,正是騙錢女抱著的那個孩子。

此時嬰兒的機械身軀上也爬滿了鐵銹,顯得異常破舊,但因為它整個身體都完全是機械構成的,不像其他人那樣半人半機械,於是也就不存在當血肉腐敗完之後機械結構無處附著的問題,沒有散成一堆零件,依舊是一個完整的機械人形。

黎明取出道具匕首,蹲下身去小心地將刀刃插進鐵皮之間的縫隙,一點點撬開那具小小的金屬身軀。

隨著機械嬰兒的內部構造逐漸暴露出來,他們清晰地看見,它的發聲系統和行動系統都因為各個零件的老化而失靈了,但唯獨唯獨,那小小的胸腔裏,那套疑似是用以維生的機械裝置老化得並不徹底。

銹跡斑斑的齒輪還在吃力地轉動著,而在那諸多覆雜的電線與管道中間,一顆乒乓球大小的肉紅色心臟正一下下微弱地跳動。

這個人造的機械嬰兒其實並沒有死,只是因為不能發聲也不能做出動作,再加上下車的瞬間其餘NPC就都死去了,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以為它也一樣下車即死了而已。

騙錢女的電話內容中,電話那頭的工作人員提起過,這個孩子是她夥同院方用貓的心臟和機械義體硬造出來的。

這顆貓的心臟,就是這整個副本裏她唯一能想到跟她給自己留下的刻痕信息最後那個奇怪的貓貓頭符號相關的東西。

——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可,可是……那個結社高層的遺書裏不是說了嗎,他們最初做實驗的時候就用其他動物的心做過實驗了,但都失敗了,只有用人類的心才可以?”花苞頭疑惑地提出異議。

“是啊,但你也說了,是‘最初的實驗’。在後來的實驗中,他們就再也沒用動物的心臟試過了。”

“你陷入和那個結社的人一樣的思維慣性了。——他們的試驗只能證明,‘他們最初造的那幾代機械母神實驗體只能用人類心臟驅動’,證明不了後來他們修改了機械體的各種結構之後,它依舊只能用人類心臟驅動。他們根本沒再嘗試過其他可能。”

“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這顆貓的心臟真的不能驅動那個最終版的母神,我們試一試也沒有成本。如果不成,再想其他辦法就是了。”

細想一想發現還真是這麽回事,花苞頭於是點了點頭,表示附議。

為了保險起見確保這顆珍貴的心臟在被裝進機械母神體內之前都一直保持新鮮跳動,黎明直接將它整個抱著,一行人不久後便用重新回到了地堡,來到了那巨大機械邪神的存放地。

安置“能源模塊”的那個人心大小的空倉在機械母神的腹部,但因為整體過於高大,其腹部依舊不是普通人類可以站在地上直接夠到的高度。不過好在,他們很快就註意到了墻根下放著的梯子。

此時恰好茹音又因為過分濃重的血腥味而撐不住幹嘔了一波,龔行正忙著幫她拍背,黎明便自己過去般梯子,順手將機械嬰兒暫且交到了穆塔手裏。

然而接過東西的同時,穆塔的眉尖卻近乎微不可查地一蹙。

緊跟著,黎明剛走出去沒幾米,還沒來得及摸到梯子,便覺背後一股勁風憑空而起,扭頭便見他竟不顧身體狀況強行又用了一個風咒,以風托舉起身體,徑自將那顆心臟掏出來放進了能源倉裏。

倉門被關上的幾乎同時,巨大機械內部有機擴開始運轉的嗡鳴聲便響徹了整個房間。緊跟著,“母神”頭上那對代表眼睛的燈便驟然亮起。

甚至還是鴛鴦色的,一藍一綠。

蘇醒的“母神”那張機械構成的“臉”上雖然做不出任何表情,但不知怎麽,所有人就是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覺得它似乎流露出了一種極為純真又極為懵懂疑惑的情態。

它將那許許多多根鋒利又強勁的觸手舉到眼前打量,然後又機警地環顧左右,最終目光落在面前的人類們身上,露出某種好奇。

然後,它擡起腕足,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極為可怕的力道同時向他們所有人橫著抽了過去。

“竹子!”

“退後!”

黎明毫不懷疑,那閃著寒光的腕足如果打在身上,瞬間就能將人類脆弱的身軀攔腰截斷,而此時此刻,首當其沖面臨最大危險的當然是離得最近的、去安裝心臟的那個人。

她下意識地喊出聲來,本能地想要向前沖,想向他撲過去。

但穆塔的聲音幾乎跟她的同時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強勢不容抗拒的風,裹挾著她避開腕足的攻擊,向她推向略微安全的遠處。

好在,將她推離危險的同時,穆塔自己的反應也不算慢。控制精妙的風咒托著他的身體往側面閃了一下,堪堪避開橫掃而來的腕足。

只不過畢竟分了心力給她,本身又已經被層層疊加的副本懲罰折磨得瀕臨崩潰昏迷,這一躲還是略遲了一點,鋒利的觸手貼著手臂外側擦過,受傷不算多重,卻也還是被割去一片衣袖,也刮下了一大片肉皮。

其他三人那邊也都還好,龔行圈著茹音的脖子就地一個滑鏟翻滾,腕足從二人頭頂掠過,滑鏟之前還順帶著飛起一腳踹向了沒反應過來的花苞頭。雖然一點也沒有英雄救美該有的溫柔,很沒形象地把妹子踢飛了出去,但被踹飛總算也叫她避開了致命襲擊。

然而一擊不中,貓貓版“母神”卻反而露出了越發饒有興味的神色,嘯叫了一聲,擡起那些殺傷力過分可怖的“爪子”,二話不說又是一擊。

看著它這個樣子,此時此刻穆塔才真正明白,為什麽方才安裝心臟前的那一刻,早就種在體內的蟲蠱會突然傳遞給他一種清晰的預感,黎明會面臨危險,而讓她去裝那顆心,她就會面臨更大的危險。

——小貓咪確實是不會有什麽壞心思的,但即便是最聰明通人性的貓也不會有像人類一樣覆雜縝密的思維,更多只是憑天性行事。

對一只貓而言,給小鳥一爪子可能並不是想捕獵想吃了它,也可能僅僅是因為覺得有趣,想跟它玩。

現在也是一樣,它沒有惡意,只是在和他們“玩”……

在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中左右躲閃著,他一時竟不確定此時是否應該用雷決什麽的反擊。一來他不確定此時再用一個高級些的攻擊法術自己會不會立刻暈厥,二來他也不確定眼前的家夥一旦吃痛是會住手還是會因為應激而越發狂躁。

就在這時,身後不遠突然傳來一聲喊:“竹子!”

回身一看,便只見他那一向無比膽大又行動力拉滿的“姐姐”竟不知何時竟抓住機會踩著一條臉盆粗細的機械腕足攀了上來,借著奔跑的慣性強穩著平衡,竟一口氣沖到了腕足根部,“母神”的軀幹附近。

然而此時“母神”也反應了過來,用力一抖腕足便將她甩了下去。她這一甩早有預料,伸手頗為敏捷地在半空抓住另外一條較細的腕足。腕足上的利刃頃刻割破手掌,但她也將自己懸在了“母神”頭顱附近,前後擺動身體,開始“蕩秋千”。

“推我!把我扔到它頭頂上去!”

她沖他大喊著,在握住的那條腕足帶著她移動到離它最近處時松手讓自己的身體淩空飛出。

那個角度,如果沒有及時配合,她會直直撞上“母神”的嘴和牙。

但她松手松得毫不猶豫,無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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