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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隨心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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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隨心18

一股勁風既有力又溫柔,在黎明松手飛撲向“母神”的同時將她的身體穩穩托舉了起來,斜向上避開所有機械爪牙,讓她以一個矯健而颯爽的姿態單膝跪地,落在了“母神”的頭頂。

成功著陸的同時,她一刻也不敢耽誤,旋即回身,手腳並用在劇烈的震蕩中穩著身子,向無敵的“母神”背側爬去。

方才,安裝那顆心臟之前,他們少不了要仔細觀察一番這架巨大的機器,尋找那個所謂“能源模塊”到底是要裝在哪裏。

那個時候她便隔著近兩層樓的高度隱約註意到,“母神”背後有一塊直徑一米左右的區域沒有像其他地方一樣反射著金屬冰冷而堅硬的光澤,材質看起來更像是橡膠或者某種塑料。

而如果把這個巨型章魚狀的“母神”看做是一只貓,腕足是它的爪子,腕足根部對應腹部,那麽那塊特殊的啞光區域,大抵差不多是它的後頸……

雙腿緊緊絞住一處凸起,黎明將自己的身體幾乎倒吊著掛在了“母神”的“後腦勺”上,伸長手臂,用兩側手肘夾住那片略微柔軟有彈性、像是橡膠一樣的“皮肉”,用力向中間夾起。

——對付一只沒有惡意但過度興奮好奇的小貓咪,除了一直陪它跑酷“玩鬧”到它盡興,最有效的方法,當然就是捏住它命運的後頸皮。

果不其然,那塊區域被她盡力夾緊的同時,剛才還亢奮地張牙舞爪著的“母神”瞬間就宛如拉閘斷電了一樣,軟綿綿地就地一趴,大大小小的腕足癱了一地,完全不動了。

甚至於,還發出了幾聲乍聽還是很恐怖的嘯叫,但細聽起來,大概約等於小貓咪被捏後頸拎起來時嗯嗯唧唧,帶著一種嬌嬌的迷之委屈……

“竹子!快擼它!像擼貓那樣擼它!趕緊跟它培養感情,跟它熟悉起來!”

黎明繼續夾著巨型“小貓咪”的後頸皮不敢撒手。因為雙方體型上的巨大差距,她沒法像對真的小貓那樣一手捏著它後頸一手rua它培養感情,便只能招呼隊友。

然而她萬沒想到,她那在生死攸關千鈞一發之際永遠能跟她配合默契的好“弟弟”,這會兒居然掉鏈子了。

穆塔那漂亮清澈的淺色大眼睛裏全是懵逼茫然加無辜,像卡帶了一樣好幾次伸手又縮回去,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黎明:……………

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毛病。

這人確實不會擼貓。他都是扮演貓,一臉澄澈純真地又貼又蹭,誘惑人(她)來擼……

“那要不你……”

黎明剛想說那要不你來捏著我去擼它,就聽剩下那三個人異口同聲:“沒事我會!”

說罷,三個人便二話不說各自找了根粗細合適的腕足順著往上爬,一直爬到“母神”的軀幹附近,七手八腳揉腦袋的揉腦袋,rua臉頰的rua臉頰,撓下巴的撓下巴。

其中最給力的居然是花苞頭。

這妹子不愧是能隨時表演茶藝,且發現觀眾不吃這套也毫不在意,照樣厚著臉皮跟上來的人。她居然能對著機械母神那張看著令人瘋狂掉san的“臉”發出嗲嗲膩膩的夾子音,在那裏:“麽麽麽麽~你怎麽這麽可愛呀~姐姐親親~乖咪咪~”

在三個人的賣力“伺候”下,裝著貓咪之魂的“母神”很快就被俘虜了芳心,趴在地上的姿勢肉眼可見地變得放松又幸福,約麽等同於是“尾巴”的幾根腕足開始呈S形貼地擺動,還從肚子裏發出一陣陣宛如幾百臺摩托車發動機同時運轉般的“呼嚕聲”。

見它完全是在享受了,黎明這才一點點小心嘗試著松開它的後頸皮。見它確實沒有要再鬧起來的意思,便小心地順著一條腕足滑下去,回到地面上。

緊接著下一秒雙手就被穆塔不由分說拽了過去。

“………”

“你是瞬移過來的嗎,大哥?”

穆塔沒理她,只是拉著她的手翻開手掌看她掌心被機械腕足劃開的那兩道傷口,似乎本能地想低頭輕吻,或者蹭一蹭貼一貼來關心安撫,但想到會碰疼她,又停住了,用一種有點委屈又有點控訴的神情看著她。

就好像在說:“你嚇死我了。你怎麽這樣啊,我都這樣了還用法術不就是為了把你往安全的地方推,結果你自己湊上去?”

不過這話他沒說出來。他也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從來就不是被保護時會乖乖縮在男人身後負責崇拜和感動的那款女人。

那款女人也從最開始就不可能堅定不移地告訴他“你才不是怪物”、“我知道你不會再失控的。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不管你相不相信自己,我都相信你”,並且在對一個普通人類而言已經很長的十數年裏說到做到。包容他的一切特殊,對他的不安與悲觀應對自如。

他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強大而堅定的女戰士,驍悍又永不認輸。所以,既然享受她太陽般的熾烈,他就不能要求她會在危險面前老老實實接受保護。

——只是,明白這些依舊不影響他永遠希望她安全,希望她不受傷損,無論如何都想把她保護好。

她抽出一只手來用手指背面去蹭他的臉頰,輕車熟路地安撫著他。

“你不去幫忙嗎?”他一邊迎合著她的撫摸一邊問。

指的自然是擼“貓”工作。

“算啦,這不是有他們幾個呢麽。”她勾住他的脖子,半是認真半是調笑,“而且我這不是得照顧你的情緒嘛——吃雞鴨鵝狗貓的醋這不是您老人家的常規操作?”

“我們竹子都已經這麽小可憐了,又吐又痛又發燒,萬一再受點刺激吃口飛醋,突然撐不住了可怎麽辦?”

嘴上叭叭地戲謔著,她的眼睛裏卻是實在的疼惜與關切。

他於是牽起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笑笑:“哪有這麽脆弱。”

此時龔行他們三個的擼貓大業也已經接近尾聲,正由花苞頭做代表,夾著嗓子試圖與“小貓咪”溝通:“咪咪呀~咱們現在已經是好朋友了對不對?哥哥姐姐想從現在這個世界出去,你幫幫我們好不好~”

事實證明,副本出品的這只小貓咪確實靈性過人能聽懂人話。聽見這個,它又叫了一聲,然後用一種心滿意足後懶洋洋的姿態擡起一只“爪子”在虛空中輕輕一點,那裏的空間就像擰麻花一樣扭曲了起來,最終形成一個直徑兩米的漩渦。

系統提示也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彈了出來:“祂已打開旅程出口,任務已完成,請所有存活旅行者通過出口結束本次旅程。”

幾乎就在確認徹底安全的同時,上一秒還在一臉不在意地逞著強的人就突然身子一晃,一頭栽倒了下去,幸好被早有預感的黎明一把架住了。

——神他媽“哪有這麽脆弱”。

…………

穆塔再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首先便是熟悉的臥室,以及床頭櫃上熟悉的合照。熟悉又美好,美好得令人恍惚。

但下一秒他便看見了窗外的景色。

這是一座所有建築都由煙囪、齒輪、履帶等等組合而成的機械朋克城市,天空是晝夜不分的鉛灰色,帶著一種充滿科幻色彩的冰冷,提醒著所有人這不是現實世界,充滿死亡威脅的旅程並沒有結束。

“醒了?我猜你也該醒了。”她坐在床邊,正將一條毛巾從冷水盆裏撈出來擰幹。

“……你怎麽還沒去和研究所的人匯合?”他似乎對她還守在這伺候他略感詫異。

因為眼前這個安全區正是他們此行要去的目的地,她的最終任務地點——90098號安全區。

她從來都是把公事排在私事前面的那種戰士,他了解她,她自己也從來不否認這個。她此行首要目的還是執行任務,尋找他是順便的。

不過問是這麽問著,他的身體卻是近乎不受控制完全本能地靠向她,一邊微側身屈腿將她半圈起來,一邊伸胳膊搭到她腿上,抓住她腰側的皮帶扣。

“這話問的。你病成這樣,我怎麽走?”她回身將他額頭上已經不涼了的那條毛巾替換成手裏新的這條,很是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茹音也趴窩了,燒得比你還厲害,龔行也不放心。我倆聯系過了,也跟研究所那邊說完了。我說根據上次的經驗,你倆估計得歇個三天左右,等大後天你倆狀態都恢覆了我倆再去那邊集合。——反正都已經這麽多年了,也不在乎多等三四天。”

“當時龔行還說呢:‘謔鵝,這事兒你倆居然還能有經驗?那哥們兒看著長了張適合吃軟飯的臉,勇起來居然這麽不要命的?!’”

她故意粗著嗓子學男人說話,學完自己先笑了。

“我說,那可說是呢,這不跟小蝴蝶硬剛這麽長時間坐下的毛病麽。遇事就是生扛,剛到底,把自己豁出去,都不帶求助的。這臭毛病我試圖糾正多少年了,楞是沒太管用。”

“哦,不過這次多少算有點長進,知道張嘴說自己受不了扛不住、要求把作最後唯一幸存者這個最痛苦最艱巨的任務甩給我了。——值得表揚。”

“你還提……”

隨著意識的清醒和副本的結算,上一個副本幾次循環中被反覆抹去的完整記憶如潮水般灌進腦海中。

他們其實只經歷了三次循環。

最初的那一次,他還沒有那股冥冥中說不出的預感,也就沒能在確認了龔行死亡多時的心臟不能使用的第一時間阻止她,而是眼看著她手起刀落,把匕首刺進胸膛。

因為不能刺穿心臟,所以那一刀其實是貼著心臟刺進去的,割斷了大血管。那個時候她還活著,但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只要拔出匕首,她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失血而死。

噬神蝶是邪蠱,所以他也是“邪神”,他的所有法術都是攻擊性的,無論如何強大都沒有辦法治愈傷口,沒法阻止既定的死亡。

所以當她要他活下去,回去開啟新的循環,去爭取新一次希望時,他只能照做,不得不照做。

她是沒有他那樣的能力的。她只是個普通人,既沒有法術可以幫他捂住眼睛耳朵,也沒有辦法在心臟離體後再短暫地保持幾秒意識,自己挖出自己的心放進機器中。

所以,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她拔出匕首倒在他懷裏,然後帶著滿身滿手她溫熱的血,親手剖開她的胸膛……

紮進她胸膛裏的那一刀那麽疼,切斷胸骨的每一刀都那麽疼,比紮在他自己身上疼上千倍萬倍。

親眼目睹,親手去做,那麽疼那麽疼……

“你怎麽能忍心這樣對我……”

他用那種痛到極致殘破不堪的目光看著她,是那種想哭而又早已忘記如何哭、實際已經崩潰卻又自知不能真的崩潰的悲慘目光。

“我真的要開始恨你了……你怎麽能這樣逼我……總是這樣逼我……”

“對不起。”她說。

不是看見他那個樣子所以安慰他,她道歉道得很真誠。

“對不起,那時候我真沒想到噬神蝶是一整只放進去所以它不符合操控那個實驗體的條件,真的以為你的心臟不能用。”

“我當時是真的以為我們別無選擇……如果有得選,我不可能會逼你做這樣的事情。”

“我知道的,看重要的人犧牲遠比自己犧牲難接受,必須獨自活下來的人比所有犧牲的人都苦,都疼。我明白的……”

“但凡有得選我都舍不得的……你看,第二次你告訴我了,我就同意我來做最後活下來的那個了。”

她說著,道歉著,俯身將他壓在身下,手肘拄著他頭側的床褥扶著他的臉,一下一下細密而溫柔地吻著他的額頭和眼睛。吻過,再將臉頰貼上去細細蹭著。

她努力地用他最習慣的、最直接最親密的方式,想要撫平一些他所遭受的劇痛。

嘴裏說著“我要開始恨你了”,他依舊情不自禁又急不可耐地將雙臂攀上她的腰身,緊緊地、嚴絲合縫地將她鎖死在懷抱裏。像癌癥末期的病人抓著最後一針止痛藥,沙漠裏的行者抱著最後一捧水一樣,貪婪又急迫地用力將頭臉埋進她的氣息中。

就這樣過了良久,他才仿佛從她的親近與安撫中汲取到了足夠的力量,破碎不堪的眸光漸漸重新斂和起來,變得深邃而沈靜,身體也隨之慢慢放松。

“好吧,原諒你了……”

他喃喃地說著,雙手捧住她的臉把她拉得在他身上再趴得靠上一點,像欣賞一件寶物那樣用拇指輕輕摩挲著,細細端詳。

“你知道嗎,二次循環,我封閉你的視覺和聽覺之後,松開手的時候,你哭了。”

她略有詫色,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那時候哭了。

“嗯,所以呢?”她不敢回想那一刻,只故作輕松地問,“這又不是你頭一回看到我哭。”

“當初爸媽剛犧牲那會兒,我在外人面前都撐著那股子烈士子女未來戰士的信念感,但一回家一關門就不行了。那時候你也沒少看啊,不都是你陪著我的嗎。”

“普通話都還十個字裏有六個音調都不對呢,在那裏超努力地想勸我,漢語鳥語串著說。後來看我實在聽不懂,而且道理也都明白,就主打一個陪伴,守著我呆著。”

“後來還為了讓我分神別老琢磨那點事,就在家故意惹禍,一會兒一個狀況。——當時我就想,嗯,我是得振作,這家沒我得散,不振作咋辦呢。”

她說起過去,主動提起那段特別的、她悲傷脆弱而他在給她支撐的時光。

但他卻沒有順著她的話說下去,而是突然冒出一句:“雖然你掉眼淚的樣子也很漂亮,但還是沒有笑起來漂亮,甚至沒有兇的時候漂亮。”

“所以,這就是最後一次吧。以後都不哭了,好嗎?”

“…………”

她默然了一瞬,旋即略顯無奈地失笑出聲:“我以後哭不哭的,這不主要取決於你嗎?”

“就我這從來都跟多愁善感不搭邊的性格,只要你不惹我難過,不像頭一根筋的犟驢似的氣我,我有什麽可哭的?”

“就咱家現在這除了我就是你的人員結構,除你之外還有誰是值得我這種脾氣的人哭一鼻子的,嗯?”

四目相對,他似是有些動容,又似是不敢再繼續對視下去了,垂下眼簾側頭想避開她過分真誠直白的目光。

然而頭還沒完全別開,就被她抓著下巴又掰回來了。

“我問你。”她用一種似是逼迫又似是哀求般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突然問,“這個副本,我一共也只讓你看著我舉刀自盡了一次而已,對吧。”

“那你剛才說我‘怎麽能這樣逼你’的時候,為什麽要說……‘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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