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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府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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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府案首

◎“我哥是真君子,我是真小人。”◎

昌華大街那邊歡送著出征的隊伍,而考場這邊,府試同樣在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考生們按照考引找到座位,楊紈楓身為縣案首,座位恰好就在主考官的正前方,一擡頭就能和主考官面對面。

當主考官來到位子上的時候,楊紈楓才發現對方居然就是縣試的主考官。

“考官您... ...?”

主考官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沒想到吧?等你考院試的時候,主考官還是我,哈哈哈!”

他負責京城的童試已有幾十年,辦事從來大公無私,沒有收過任何賄賂,也因此得罪過不少人。

但是又因為資歷太老,那些想把他換掉的人也找不到其他人替代,因此就一直不溫不火地在這個位置上熬了幾十年。

不過他也不氣惱,能考童試的這些考生,難道就不是我朝的棟梁之才了嗎?

就比如這個叫楊紈楓的孩子,以後必為我朝的脊梁啊!

想到這,主考官又跟他開玩笑:“你小子,可別指望著我欣賞你就準許你作弊。”

“學生不敢。”楊紈楓笑著回應。

因著都是堂號的緣故,這一次楊紈嵐的座位離著楊紈楓並不遠,而巧的是,錢志遠的座位竟然就在楊紈嵐的旁邊。

“喲,志遠!”楊紈嵐朝錢志遠打招呼。

錢志遠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哥是縣案首也就算了,他這麽吊兒郎當的模樣居然也能坐堂號?

而楊紈嵐發覺自己居然被忽視了,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並未在意,很快考試就開始了。

府試的規則和縣試大體相同,同樣第一場正場通過後即可升學院試,不過府試一共三場,最後一場策論要考兩天。

考了策論,和當下的時政接軌,便可以說是真正開始考察考生的才幹了。

不過畢竟是府試,策論的題目不會很難,但即便如此,策論本身仍舊是童試裏最難的環節,甚至於比院試還要難,很多考生考完正場便放棄,就是害怕面對策論。

正場考的是帖經,簡單得很,在兩兄弟看來和縣試的難度沒什麽區別。

正場結束後由督考統一分發晚膳,公家發的飯菜,對很多貧窮考生來說也算得上是佳肴了,不過對於已經吃了三年山珍海味的兩兄弟來說,確實是有些難以下咽。

楊紈嵐看著手裏的窩窩頭和豬肉燉粉條,嘆了口氣:“沒想到時隔三年我還能吃到熟悉的‘糟糠’。”

錢志遠白了他一眼:“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少爺就是事多。”

“哇,我招你惹你了啊!”楊紈嵐十分不平,“你對我哥這麽客氣,怎麽到我這就我說一句你懟一句啊!”

錢志遠才不理楊紈嵐,他就是單純看楊紈嵐不順眼,只見他三下五除二吃完飯菜,再一看楊紈嵐居然一口沒動。

“你吃不吃?不吃給我!”

公家給的菜就是香啊,還有豬肉,錢志遠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十頓。

一般的人家過年還能吃上一頓肉,他家是真的窮得叮當響,從小到大就沒吃上幾頓肉。

楊紈嵐註意到錢志遠眼裏的渴望絲毫不似作偽,連忙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飯菜,完事了還打了一個飽嗝。

錢志遠又“哼”了一聲。

“倒也不算難吃。”楊紈嵐摸著肚皮,愜意道。

錢志遠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意外:“你家廚子做的沒這個好?”

“怎麽可能?”楊紈嵐詫異道,他家後廚都能把饅頭做出花來,從前豬肉燉粉條這樣的菜都是粗使下人吃的。

“我猜也是。”錢志遠沒好氣道,“你哥能賑水災,是有真才實幹在身上的,我看你就是個什麽都不會的紈絝子弟。”

“不是,你,你這人以貌取人啊!”楊紈嵐指著自己,“我怎麽了?我說你嫉妒我們的時候,你自己可是都承認了!”

錢志遠白了他一眼:“那你知道去歲的谷價是多少嗎?”

“... ...不知道。”楊紈嵐撓了撓頭,“所以是多少?”

“?”預想中的狂懟或者謾罵並沒有出現,有那麽一瞬間,錢志遠倒是真的想正眼看他了,“你真想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問你做什麽?”楊紈嵐是有些無語在身上的。

錢志遠嘆了口氣:“一貫錢一旦米,一鬥米要五文。”

“這麽便宜!”楊紈嵐的眼睛赫然亮了,那他的零花錢豈不是可以買很多很多米,這輩子都吃不完!

“不止呢。”錢志遠又道,“你可知一本書要多少錢?”

楊紈嵐又搖頭,他的書都是曾祖和母親早就準備好的,他只管看和學就行。

“最便宜的《千字文》都要十兩!”錢志遠伸出兩個根手指了,比了一個“十”。

“哇!”楊紈嵐震驚地看著錢志遠,雖然他沒看過《千字文》,隨後他又看向錢志遠裸露在外的大腳趾,“那你家很窮吧,你怎麽還能考得這麽好?”

錢志遠道:“我家村子裏有個老秀才,他有幾本藏書,我就去他家看,看得多了就認識字了。”

“後來認得多了就去縣裏給大戶人家抄書。”錢志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抄一本給一兩銀子,能看書的同時還能拿點錢補貼家用。”

楊紈楓看了錢志遠一眼,他猜得果然沒錯,這個錢志遠也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僅靠抄書都能考上縣前十,若是真的中了廩生,好好念書,前程肯定不差。

“不過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少爺肯定很難想象。”錢志遠又攤了攤手,“一兩銀子都不夠你們吃一頓飯的,但是在我家可是能吃很久。”

“我知道。”楊紈嵐道,“一鬥米要五文錢,兩人至少能吃兩個月,那你們家其實還好啊,你怎麽鞋破了洞都不知道補?”

“呵。”錢志遠冷笑了一聲,“我娘年輕時候為了養活我累壞了身體,現在每個月都得吃藥。”

“啊... ...”楊紈嵐報赦道,“不好意思。”

錢志遠嘆了口氣:“無妨,這又不怪你。”

這個時候,楊紈楓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中了廩生,能來我家當伴讀,你可以把你娘一起接過來。”

“你,真的假的?”錢志遠警惕道,“我先說好,我和我娘都是白身,絕不簽賣身契。”

楊紈楓忍著笑道:“當然不是讓你當家奴,到時候你和你娘的吃住,包括藥錢,我都會管。”

錢志遠狐疑地看著楊紈楓,單是給楊紈楓當伴讀,能蹭到一個念書的機會已經是極大的好處了,現在對方還要養他和他娘?

這小子能有這麽好心?

“你爹娘能同意?”

楊紈楓解釋道:“我爹已經去世了,如今是我兄長承爵,不過我兄長今年也才十五,尚未娶妻,府裏現在是我母親當家。”

“我母親性情寬厚,菩薩心腸,每年的三月都會在城外施粥一月,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

“那粥棚原來是你們家!”錢志遠瞪圓眼睛,自從三年前聽說城外有人施粥開始,他每日都會去討粥。

甚至於施粥的人聽說他抄書給娘買藥的故事後,都會多給他盛一些。

他一直很感恩這戶人家,只是這家人施粥時只道是為他們家大小姐行善積德,不曾說過身份。

結果居然是那個因貪汙削爵的安定侯府?!

錢志遠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們家大小姐... ...是出事了?”

楊紈楓楞了一下,意外道:“長姐三年前失蹤,至今下落不明,不過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錢志遠羞愧地紅了臉,將去他們家討粥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又起身行了一禮:“安定侯府積德行善,我今日竟還對你二位口出惡言,錢某實在羞愧難當。”

“無妨。”楊紈楓淺笑,“貪汙一事同我楊家的的確確是有關系,我絕不會開脫。”

錢志遠看著面前比他小三歲的楊紈楓,只覺這人少年老成,氣度非凡,由是更加佩服:“楊兄乃真君子。”

就沖這一件事,他一定得考個廩生,去給楊紈楓當伴讀!

這時,錢志遠註意到有一道視線一直在背後盯著他,盯得他毛骨悚然。

他一轉身,發現楊紈嵐正坐在位子上幽怨地看著他。

錢志遠嚇了一跳:“你幹嘛!”

楊紈嵐幽幽道:“我哥是真君子,我是真小人。”

錢志遠這才想起從方才起他就一直和楊紈嵐不對付,紅著臉輕咳了一聲:“這話我可沒說。”

“切。”楊紈嵐見狀翻了個白眼,也沒有再說什麽。

天色很快入夜,督考們過來分發被褥,熄燈以後便禁止喧嘩,考生們匆匆睡著了。

餘下來的三天兩場於這三個少年而言也十分輕松,三天很快過去,不出意外,府案首依舊是楊紈楓。

“府案首,楊紈楓!”

聽到自己的名字,楊紈楓來到主考官面前,淡淡道:“考官,我要繼續報名。”

“好好好。”主考官滿口答應,“加油啊,離小三元可就差一步咯!”

楊紈楓含笑著應下。

等到報完名,楊紈楓又看向後邊的隊伍,沒想到楊紈嵐考的比上次還好,名列第四,而在他前面一位,赫然是錢志遠。

“哥,我這次第四誒,比上次還好!”

“嗯,考得不錯。”

得到了誇獎的楊紈嵐大聲歡呼。

而錢志遠依舊很難相信,這個一看就不可能耐得住性子寒窗苦讀的皮小子居然能考縣前十,哦不,這次是府前十了。

出了考場後,兩兄弟同錢志遠告別,蘇若琳和祝賢盛一早便在外面等候了。

蘇若琳心疼地捏了捏楊紈嵐的小臉:“在考場吃得這麽不好嗎,都瘦了。”

楊紈楓默默地湊到楊紈嵐身邊,也捏了捏自己的臉,示意蘇若琳看他也瘦了。

“母親,我想吃紅燒肉。”

“好呀。”蘇若琳忍俊不禁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這個小機靈鬼,今個特意給你倆做得紅燒肉呢,咱們快些回家去,還能趕上熱乎的。”

等兩兄弟上了馬車,閉目養神的祝賢盛這才睜開眼看向楊紈楓:“府案首?”

楊紈楓含笑著點頭。

“嗯,不錯。”即便對自己的得意門生十分有信心的,祝賢盛還是欣慰地笑了。

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自己昔年的遺憾和志向,往後都交給這孩子來傳承了。

祝賢盛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瘸的那條腿,哎,老了啊。

“還有我呢!”楊紈嵐湊到祝賢盛身邊邀功,“曾祖,這次我考了第四,比上次還好呢!”

“策論考的居然是去歲的谷價和布匹價出了問題,要怎麽調解,我連谷價都是考試前才聽說的,文章都是瞎寫的,居然也能拿第四!”

“哦?”祝賢盛道,“那你怎麽寫的?”

楊紈嵐把自己的答案講述了出來。

蘇若琳在邊上聽著楊紈嵐的答案,咦,宏觀調控?她大學有個室友讀的經濟,楊紈嵐的這個答案她前世剛好聽說過。

原來古代已經有宏觀調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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