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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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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童姚拿到的初始身份並不算好, 從以往的資料裏來判斷,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外院女生。

即便童姚為了進副本而做準備,讀完了幾乎所有資料, 但在進入副本看到自己的初始身份之後,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她想要一個更有可能靠近真相, 更能幫到池翊音的身份, 而不是一個每天花費大量時間泡在網絡上的尋常女生。

不過這個身份也有好處——在回到寢室不久後,童姚就意識到了同寢室其他人對自己的忌憚。

明明自己的身份看起來沒什麽特別的, 但那些女生在自己看過去的時候, 卻都會硬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來, 像是在擔心自己對她們做些什麽一樣。

即便那笑容根本掩飾不住她們的厭惡和疏離。

童姚皺起了眉,卻百般思考都想不通她們會這樣做的原因。

她已經脫離學生時代太久了,對那個年紀的人會做出的事情和心理的, 都已經不再了解。

而且說實在的,人的一生才幾個十二年?

她在游戲場的十二年,已經漫長得讓她覺得現實中發生過的事情, 恍惚遙遠得像是上一輩子。

再次進入大學校園,她以為自己會像在其他副本裏那樣處理得游刃有餘, 但直到置身其中, 她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與這裏到底有多格格不入。

好在其他女生並不願意靠近她這個初始身份, 回到寢室之後另外五個人嬉嬉笑笑,卻都默契的避開了她,並沒有過來主動與她搭話。

這給了童姚足夠的適應時間,也讓她終於松了口氣。

趁著沒人註意到她, 童姚本想要與池翊音和楚越離取得聯系,詢問下他們那邊的情況。

但拿出通訊終端之後她才發現, 或許是因為臨近宵禁,這些外部信號全部斷開了。

童姚去詢問其他女生有沒有別的方法,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話音出口的瞬間,剛剛還嬉笑熱鬧的寢室,竟然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另外五名女生全都扭過頭靜靜看向她,除了驚愕之外,更多的鄙夷。

“你不是最擅長這個了嗎?怎麽還問我們呀?”

有女生細聲細語的怯怯道:“我們可什麽都沒做,你要是想因為這個生我們的氣,那不對吧?”

另一個女生翻了個白眼,不陰不陽的嗤笑了兩聲:“可不敢說這種話,萬一人家覺得我們這就是在傷害她呢?那我們不就又要在全校出名了?”

這話一出,童姚吃驚的看過去。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隨口一問,怎麽就會引起其他人如此激烈的反彈。除非……是自己的初始身份。

是她扮演的這個女孩在過往與室友們的相處中做了什麽。

童姚已經過了費心討好他人想要所有人喜歡自己的年齡,況且這不過是副本裏的NPC,她也沒多在意,沒有繼續自討沒趣,而是轉而翻起了初始身份的電腦。

“裝什麽裝……”

她聽見背後有人在小聲嘀咕,還有不明原因的輕微嗤笑聲,在安靜的寢室裏顯得極為清晰。

但當童姚皺眉轉頭看去時,那五個女生卻又彼此過分其樂融融的交談,好像童姚聽到的是幻覺,而在她們眼裏,童姚並不存在。

這樣的環境讓童姚很煩躁,像是陷入了情緒的泥潭,被其他人的負面情緒所抓住和感染,掙脫不了的困頓。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打開電腦後的驚愕。

電腦頁面停留在校園網站上,這似乎是一個公共聊天室,無數的消息只在一眨眼之間就刷了過去。

而看著自己發出去過的消息記錄……

童姚不可置信的看著就在自己眼前,明明自己的十指遠離鍵盤,但在對話框裏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被敲擊出現,然後發出去。

這些消息都是有關於一個叫池晚晚的女孩,在談論她的私生活。

童姚從自己的記憶中翻找出了這個令她耳熟的名字,確定了自己確實聽過這個名字——這個與池翊音有著相同姓氏的女孩,正是池翊音在青汌學院的學生,並且格外的得到他重視。

但自己的初始身份,卻在興致勃勃的談論著這個女孩。

童姚抿了抿唇,下頷繃出嚴肅的弧度,被“自己”做出的事情有些激怒了。

未婚先孕,私生活混亂……這不應該是一個女孩對於另外一個女孩的討論,尤其是在如此多人的面前,對那個性格羞怯的女孩來說,這簡直是毀滅性打擊。

童姚很清楚,既然自己什麽都沒有做,這些消息還是出現在了聊天室,那就說明這並非出自於自身意願的事情,來源於真實發生的過去。

池翊音曾經向童姚提出過自己的猜測,認為所有副本都與現實在某種意義上緊密相連,甚至很多副本,就是把曾經發生過的現實搬進了游戲場。

如果這個猜測屬實……童姚就明白了其他室友害怕厭惡自己的原因了。

但不等童姚再仔細想下去,忽然就從電腦屏幕的倒影裏,看到了身後有人在向自己靠近。

她條件反射的一矮身避開了伸來的手,讓對方撲了個空,然後迅速回頭,警惕的看向身後。

是剛剛那冷嘲熱諷的女生。

她看起來比童姚還要憤怒得多。

“公共聊天室裏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吧?”

那女生把自己的電腦摔到童姚眼前,指著屏幕向她質問道:“是你說池晚晚未婚先孕的吧?你還說謊說自己是青汌學院的學生?怎麽,是我們這些其他學院的身份配不上高貴的你,你非要編一個身份才能說話是吧?”

童姚本來還有些憤怒於女生的突然襲擊,但在聽到她的質疑之後,原本累積的怒氣卻忽然間全部垮掉了。

這是她的初始身份做的,她……嚴格來說,她對此並不了解。

但童姚需要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回事,畢竟其他幾個女生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善,還有一個女生眼眶紅紅的,手掌都攥成了拳頭。

童姚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了什麽,對方就會立刻沖上來打她。

她迅速做出了決斷,按照自己的初始身份去扮演。

“你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懂?”

童姚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得意又高傲:“再說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多管閑事,小心自己也出名。”

因為童姚的話,有的女生猶豫了,走上來想要拉走在童姚面前的那女生。

“算了吧。”

對方小聲勸道:“她很擅長這個的,我們別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進去。林雲雨那樣還不夠慘嗎?”

可很顯然,勸人的這女生並不精通此道,反而激怒了那女生。

“對!還有林雲雨!”

那女生一把掄開了勸架人的手臂,氣得胸膛劇烈欺負,一把拽起了童姚的衣領,惡狠狠道:“你上學期害了那麽多人還不夠是嗎?已經有人因為你死了你不知道嗎?你還要繼續害池晚晚嗎?”

身後另一個女生也弱弱插嘴道:“人家晚晚也沒做什麽呀,總不能就因為你和她打招呼她沒看到,你就這麽整人吧?再說她也道歉了。”

“對呀對呀,而且上學期的林雲雨,不就是因為她抱怨了幾句說吵嗎?你就算不高興也做得太過分了吧。”

有了第一個開頭的,剩下的也慢慢鼓起了勇氣,你一言我一句的說了起來。

她們義憤填膺,童姚目瞪口呆。

不是……她這個初始身份,她到底是玩家還是副本小BOSS啊?竟然做了這麽多事情嗎?

童姚瞥眼看向旁邊的電腦屏幕,消息依舊在一句句自己跳出來,整個公共聊天室就像是娛樂的狂歡,不斷在有人爆料出新消息之後到達另一個熱度頂峰,一字一句將池晚晚定義。

釘死在火刑架上。

童姚本能的想要去制止,但卻被眼前的女生拎住衣領動彈不了,而另外一邊的幾個女生也已經逐漸在向這邊靠攏,像是將她包圍在了其中。

這些女生的力氣大得出奇,根本不是一個尋常女生該有的力量,即便童姚這個在游戲場裏也和不少鬼怪廝殺過的玩家,也掙脫不了對方的桎梏。

不對勁。

這NPC已經在逐漸變成了另外的東西,比如……

“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怎麽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如果我那個時候阻止你就好了,如果我……殺了你就好了。”

童姚眼前的女生突然揚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也從正常的音調變得黏膩冰冷,像是某些已經腐爛的冷血動物從雨林爛泥裏爬過。

“只要你死了,就不會有後面那些事情,對吧?”

那女生這麽問著,然後雙手猛然用力,死死掐住了童姚的脖頸。

童姚沒想到對方真的會下死手,明明看起來只是學生身份的普通NPC而已!

和背景板差不多的NPC,為什麽不僅有自主意識,還力氣這麽大。

但這樣短的距離,又在猝不及防之下,童姚避無可避,只能掙紮著感受著氧氣被逐漸剝奪的痛苦,拼命張大了嘴巴想要得到一點氧氣,雙手也下意識的去反握住脖子上的手,想要掰開對方的桎梏。

可就在童姚伸出手去觸碰那女生的時候,才發現對方的手掌原來這麽涼。

人的正常體溫是36度左右,即便體溫再涼,只要還是活著的,就有下限。

但童姚現在所感受到的,卻像是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冰塊那樣,冷得她一個哆嗦,連因為缺氧而發昏的大腦都立刻清醒了過來。

然後她才註意到,想要殺了自己並不只有眼前的女生一個。

有了第一個人開頭,其他人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也都圍了上來伸出手。

“我們對她做了這種事,要是讓她活下去了,等她離開一定會報覆我們的吧?”

“就像對林雲雨做的那樣……”

“不能讓她離開……”

“鎂光燈下的放大鏡,我們所有人都會被她找出缺點來,你說過臟話,我對流浪貓視而不見……她知道怎麽用這些東西引發對我們的指責。”

“我絕不要變成林雲雨那樣!”

“殺了她,殺了她就沒事了!”

“對,反正她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我們這也算是替天行道,我們是在做好事……”

冷卻下來的竊竊私語之後,一雙雙閃爍著紅光的眼珠向童姚看來,而那些前一秒還漂亮年輕的女孩們,在童姚的眨眼之間,就變成了渾身燃燒著熊熊大火的人形焦屍。

它們尚帶著火焰的骨爪已經全然碳化,稍微的動作之下就有黑渣撲簌簌的落下來,落在童姚的衣服上和臉上,在她眼睜睜的註視下一點點靠近她的眼睛。

童姚心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繼續毫無用處的掙紮只會讓她真的靠近死亡。

於是她強行壓下自己的掙紮,像是已經死亡那樣猛地放開對身軀的所有掌控,一動不動的仰躺在桌子上面,好像真的已經被眼前的焦屍殺死了一樣。

就連眼珠也強行克制住了轉動,好像一對沒有光亮的玻璃珠。

童姚外表看起來又多放松,內心就有多焦慮,擔憂無法騙過眼前的焦屍,更擔心副本會對自己的“死亡”進行核定。

如果必須要確認過自己死亡,焦屍才會放開自己,那她今天就真的交待在這了……

因為她想要活下去,所以她必須克制自己的求生本能。

一秒,兩秒……連直播前的觀眾都開始質疑。

[主播這是死了吧?]

[系統是不是bug了?怎麽主播死了還沒有下線直播間?]

[晦氣,就這實力還是付費直播?死了活該,不冤枉。]

但是黑市的某個角落,卻有人“唔”了一聲,從懶怠變得好奇。

“她裝死裝得真好。”

男人驚訝的感慨:“我和她打過這麽多年交道,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在副本裏的真實表現,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畢竟是個中級情報專家,按照你說的,實力不夠的家夥,你也不會賣給他們情報不是嗎?”

旁人聲音低落:“所有人都以為你做情報販子是為了積分……”

他低頭看了眼被悉數轉到自己賬面上的天價積分,又看了眼像是交待後事一樣的計劃書,嘆了口氣:“不能不走嗎?”

男人笑著回身看過來:“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天,等……她出現的時候。”

旁人沈默了一瞬間,苦笑搖頭:“很多人看不起你,以為你早就用金錢交換了靈魂,可能為了一件事堅持了這麽多年的……又有幾個?”

“你準備什麽時候出發?”

男人沈默了一下,轉頭重新看向眼前的屏幕。

不止是童姚的直播,所有進入了副本的玩家直播,都在他眼前一字排開。

其中一個鏡頭始終對著天花板,像是那位玩家一直躺在床上。

而另外兩個鏡頭不斷搖晃,燃燒著大火的宿舍樓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無數腐屍密密麻麻的出現在鏡頭前,偶爾懟到某一種高度腐爛的頭顱上,惡心得令人想要嘔吐。

但在鏡頭的晃動中,卻也掃過了很容易就被人忽略的角落。

一張女生的臉一閃而過。

她看起來失魂落魄,無神的黑眼睛裏沒有眼白,看向世界的目光都是死寂,不管是腐屍還是大火,沒有什麽能驚起她的半點情緒。

卻讓屏幕外的男人瞬間坐直了身軀,神情激動又忐忑。

他下意識的去照鏡子,手足無措的打理自己的頭發衣服,不論如何整理都覺得自己邋遢不可見人。

近鄉情怯。

旁人了然,嘆息道:“你該走了。”

“徐力。”

男人慢慢笑了起來,眼中迸發不一樣的神采。

早就搜集卻一直都被珍而重之的安放的珍稀道具被拿出來,下一步,他的手卻握住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匕首。

在動作之前,他停頓了一下,輕聲道:“這些年和你合作,我很開心,謝謝。再見。”

話音落下,他毫不猶豫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鮮血瞬間飈了出來,落到珍稀道具上的一瞬間觸發了道具。

而男人即便向前倒去,眼睛也死死的盯著屏幕,不肯轉動視線。

旁人閉了閉眼,面有不忍。

在他再次看過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對方的身影。就連血液和道具也都消失不見,好像這一切都不過是狂妄的幻想。

“這些年,辛苦你了。”

他輕聲道:“祝你幸福。”

一字排開的屏幕上,某個鏡頭中的場景終於有了變化。他坐起身,看向周圍的世界。

“死了?”

而童姚這邊,卻是另一番場景。

就在童姚憋氣到快要撐不住了的時候,她身前的焦屍終於半信半疑的松開了手,向後退開了兩步。

然後,它們身上的火焰逐漸熄滅,剛剛還腐爛的血肉重新生發,覆蓋上年輕的皮囊,好像依舊是之前剛剛開學的女生,沒有任何異常。

隨著童姚的“死亡”,它們的恐懼在下降,也從剛剛那副模樣逐漸恢覆到了正常。

也就是這一刻——!

童姚猛地從被“掐死”的桌面上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撥開身前的幾個半人半屍的女生就沖向大門外,沒有絲毫猶豫的拉開寢室大門沖了出去。

楞住的反而是這幾個女生。

慢了幾拍之後,她們才慢慢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隨即發出一聲被蒙蔽的怒吼,剛剛才變成的人身又一次成為了燃燒著火焰的焦屍,尖嘯著緊跟著沖了出去。

童姚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不需要回頭也清楚是那幾個室友追了出來。

即便只是剛剛短暫的翻閱了一下這個初始身份的消息記錄,童姚看到的也是長長一串拉不到底的記錄,不僅是剛剛開始的這一學期,還有以往的學年度。

初始身份的女生似乎在最開始並不被她的舍友們喜歡,她在抱怨這個宿舍裏除了她之外都是一群狗,在小圈子聊天室裏每天發洩著自己的憤怒和不滿。

有人在附和她,好奇問道:“你好善良啊,她們這麽過分,就應該曝光她們不是嗎?讓大家看看她們的邪惡嘴臉,不能被她們騙了。”

初始身份明白了:“對,我是在做正確的事情,必須要讓大家都看清她們的真面目,不能讓人再被她們欺騙傷害。”

緊接著,就是初始身份勤勤懇懇在各處搜集到的校園消息,然後把它們放在學校網站上,積極警醒大家,讓大家不要被壞人傷害。

最開始都是些小事情,誰誰借書忘了還,誰誰在自習室睡覺呼嚕特別響,誰誰戀愛劈腿……

鹿川大學為了讓學生們專註於學術和科研,提供的環境無限趨近於苦行僧,大量的學業和論文令學生們本該無暇顧及他物。

但封閉的環境內,也造成了另外一個問題。

信息繭房。

就像消息不流通的室內,空氣會逐漸汙濁,每個人看到的都是相同的東西,於是逐漸連好惡也被影響。

最開始這種影響微乎其微——直到有人在這密閉的室內放了一把大火。

慢慢的開始有人關註了初始身份,像是每天看新聞一樣的看她發的消息,以此來確定某某食堂廚師做飯不洗手不要吃他的飯,某某老師脾氣不好大家一起投訴他……

但初始身份很快就不滿足於這一點號召力。

她想要更多人的關註,更多人對她的喜愛和推崇,然後終有一天,她會把她的成就摔在她的舍友臉上,得意的告訴她們——看到了嗎,曾經被你們看不起不喜歡我的,其實有這麽多人喜歡。

可普通的消息無法激發大家的熱情,即便初始身份再言辭激烈的批評某個老師的課程,照樣有人去上課和考試。

她憤怒想去阻止,對方卻反而看精神病一樣看她:“我是為了學業才去上課的,老師又不是服務生,他的理論沒問題,我幹嘛不能去?難道我交學費是為了等你教我的?你都有什麽著作說說看?”

初始身份啞口無言,卻絕不甘心就此罷休。

轉機很快到來。

某個安靜的午夜時分,校園內忽然劃過一聲驚恐淒厲的喊叫。

校園內傳出流言,說是青洲學院鬧鬼。

最開始大家對此嗤之以鼻,但接下來很多天,都有人聽到嗚嗚咽咽的哭聲,在深夜裏若隱若現,令人毛骨悚然。

鬧鬼的傳說被重新翻了出來。

有人說,青洲學院的辦公樓常年陰冷,並且形狀怪異,這都是因為那個地方曾經死過人,厲鬼回來想要殺人,學校不得以蓋了那間辦公樓,用教堂和神像去壓住了厲鬼,不讓它逃出來殺人。

可是大雨連綿不絕,對年限久的建築多有損毀,也讓原本壓在辦公樓下的東西跑了出來,於是校園裏才會鬧鬼。

但經常去青洲學院辦公樓的林雲雨,卻對這個說法不屑一顧。說與其浪費時間談論這些,不如多去考慮一下馬上就要交的論文。

初始身份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討論氣氛,就這樣被林雲雨毀掉了。

初始身份痛心不已,對林雲雨仇視,去找她讓她道歉,林雲雨卻不以為意,反而勸她多學習不要沈迷網絡。

不久後,初始身份聽說林雲雨在一個深夜出現在了校醫院,還拿了不少藥。

她偷偷跟過去看了,然後吃驚的發現林雲雨拿的根本不是常規的感冒發燒藥,而是……避孕相關的藥。

初始身份對這件事密切關註,然後確實發現了好幾次,向來有學霸稱號的林雲雨竟然在課堂上走神,連考試也不盡如人意。

林雲雨臉色疲憊,似乎在為某些事而憂心,黑眼圈深重。

差不多快要期末的時候,林雲雨消失了好幾天。

然後青洲學院的女生寢室,開始有人抱怨說自己睡覺睡不好,總是能聽到墻壁那頭傳來的哭聲。

那聲音細細噎噎,像是小貓叫一樣,下一秒就會斷開。

有人再也忍受不了這種聲音不斷打擾自己覆習考試,怒氣沖沖敲響了隔壁的門,面對的卻是隔壁同樣的茫然吃驚。

她們還以為是來質問的這個寢室傳出來的聲音,也一直在忍耐。

但,如果一堵墻的兩邊都聽到了聲音,卻兩邊都沒有做過……那到底是怎麽回事,聲音是從哪裏傳出來?

很多人對此感到恐懼。

初始身份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她把所有人的恐懼和好奇當做土壤,編造了一個會讓所有人感興趣的話題。

“林雲雨未婚先孕,在宿舍生子。”

這個話題一出,果然一石激起千層浪。

即便是沈迷於繁重的覆習無法分心的人,都大概聽說過這件事,可見話題的火爆程度。

青洲學院很快發出公告,措辭嚴厲要求學生們專註於期末考試。

但沒有人在乎。

即便林雲雨多次解釋,但很多人並不相信,依舊笑嘻嘻的談論著這個勁爆的話題。

當有人在校園裏遇到林雲雨的時候,還會笑嘻嘻的問林雲雨要賣多少錢一次。

林雲雨暴怒,對方卻驚訝:“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怎麽就生氣了?該不會真的被我說中了吧?”

沒有人記得學校的澄清和林雲雨的辯白,不斷發酵的話題之下,更多人喜歡的還是最初那個刺激的版本。

公共聊天室裏有人說,林雲雨肯定有問題,要不然她為什麽不為了證明清白,當眾檢驗一下呢?

初始身份快樂的跟著發言:因為林雲雨心虛,她不敢。

到後期,林雲雨變得沈默,終日守在宿舍樓裏不出去,放棄了為自己辯護。

她好像在保護著什麽。

但這並不會讓很多人就此放棄,他們只是好奇的想要得到更多消息,以此取樂。

——和我們有什麽關系呢?我們只是看客,要不是林雲雨真的有問題,為什麽大家都在說她呢?看個樂子而已,不犯法吧sir?

只有初始身份的室友們模模糊糊知道些什麽。

她們覺得林雲雨可能真的沒做過,可她們不敢說。

比起憤怒和憐憫,明顯是恐懼的情緒壓倒了一切,要求她們自保。

如果她們招惹了這個有很高號召力,是聊天室領袖的人,結果也被記恨上了怎麽辦?

她們不想成為下一個林雲雨。

但這份恐懼……終於在童姚出現之後,被徹底觸發了。

恐懼到極點,人會做什麽?

如果只是稍有恐懼,還有生還的希望,大多數人都會躲起來避難。

但如果恐懼超出了限度,甚至能夠壓垮一個人,讓他絕望的看到死亡的臨近……彈簧被壓到最底部,才會觸底反彈。

絕望之下,才會豁出去的一戰。

就如同現在追在童姚身後的那些焦屍。

她跑得不快,腳步踉蹌,發軟的手腳甚至想要幹脆就這麽放棄,直接躺下來等死。

雖然她靠裝死掙得了一線生機,但長時間的缺氧和對肌肉的強制操縱,還是讓乳酸大量堆積,力氣也被消耗得差不多。

童姚甚至有一瞬間懷疑,可能自己要就這麽死在這裏了。

但就在這時,一道瘦高的影子卻出現在了走廊前方。

與此同時,童姚視野內的明暗度忽然劇烈改變了一下。

她愕然擡頭向旁邊看去,才發現是因為旁邊寢室的燈光全都熄滅了,再沒有燈光透露到走廊上。

而那道身影也很快就出現在了童姚身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

“同學,不知道在走廊裏不可跑跳嗎?”

陰惻惻的聲音傳來,像是從墓地吹來的冷風。

童姚抖了抖,戒備擡頭。

出現在她視野內的,是一張僵硬得好像是蠟質做成的臉。

那張臉上遍布著豬油一樣的東西,五官卻是僵硬冰冷的,看著已經不是醜陋能夠形容的。

而應該是詭異。

但童姚卻像是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樣,迅速反抓住對方的衣袖。

她認出了對方的身份——晚宴時在禮堂出現過一次的生活主任。

童姚看過資料,鹿川大學對於兩個區域是分開管理的,在宿舍區,即便是院長的權力也沒有生活主任大。不管出了什麽事,找對方肯定沒錯。

生活主任會對玩家有所限制——但誰說他對學生們就沒有限制了?

甚至按照先後順序來說,應該是學生們被生活主任壓制得更狠才對。

“老師,你看我舍友,她們也在走廊上呢。”

電光火石之間,童姚已經做出了決定,並且一側身用自己還算自由的另一只手臂遙遙指向身後。

生活主任一擡頭,就看到了後面跑過來的幾具焦屍。

事發突然,那幾名舍友來不及收回腳步,就闖入了生活主任的視野,它們已經被燒焦成焦炭的臉上依舊閃過恐懼,轉身就打算向身後原路跑去。

卻被生活主任的視線死死鎖定。

“衣裝不整齊,在宿舍走廊奔跑打鬧……這幾位同學似乎對學校的規定很不滿意啊?”

生活主任松開了童姚,越過她緩緩走向那幾名舍友。

他勾起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像是在將要凝固的蠟燭裏畫出的一張笑臉,泛著油光的臉上有著怪異的非人感:“幾位同學,不知道宿舍的規定嗎?”

生活主任惡狠狠道:“宵禁時間到,任何人,不允許走出寢室大門。”

就在對方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系統對童姚的提示也已經響起,警告她所有是學生的身份的玩家,都不可以在宵禁時間之後自由活動,更別提走出寢室。

童姚卻還是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有種逃過一劫的疲憊。

雖然招惹了生活主任對她來說也有弊端,但最起碼先保住了一條命不是嗎?

很明顯,比起只有一個人的自己,另外五個一起的更容易引起生活主任的註意。

而她就這樣被暫時放過了。

唯一的問題是……

童姚揉了揉眉心,腦子亂糟糟的疼。

剛剛那些從初始身份電腦和筆記本裏看到的消息還來不及被消化,她又要去找一個能暫時幫她度過今晚的地方了……不管怎麽看,那間寢室都不安全了,那現在她又能去哪?

就在童姚迷茫的時候,旁邊的窗戶卻忽然被敲響了。

“咚!”的一聲,像是砸過來的石頭。

突然的聲音嚇得童姚一個激靈。

她戒備的慢慢走過去,順著窗戶向下看去,就看到了撐著傘站在樓下的楚越離。

對方的神情自然平靜,甚至還仰頭沖她招了招手:“跳下來。”

童姚:“…………”

她沈默了。

倒不是因為剛逃過被掐死的危機,就要面臨摔死的死法,更不是因為她很想問問楚越離是這麽做到的,這可是五樓!

跳下去是會死人的!

“你……”

你沒聽到系統的提示嗎,宵禁之後學生不能出門。

童姚的問題還沒有問出口,就見楚越離好像早知道她想要問什麽,平靜回道:“所以我們現在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你見過哪個大學的學生全都是循規蹈矩的,就不允許有幾個浪漫分子嗎?”

童姚:“!!!沒見過!我上大學上的早,你不要騙我!!”

你這是浪漫分子嗎?你這是恐.怖分子!

楚越離皺了皺眉,因為童姚的拖沓而很不滿意。

況且,他站在樓下已經看到了旁邊走廊上滑過的瘦高身影。

——生活主任又回來了。

如果現在不跑,就沒機會了。

楚越離立刻大喝:“快點,跳!”

童姚一激靈,下意識遵循了對方嚴肅的聲音。

她只來得及側頭看了眼不遠處追過來的生活主任一眼,就咬牙從窗戶跳了下去。

然後……她眼睜睜的看到,原本能接住她的楚越離,悠閑的向旁邊邁開了兩步。

任由她摔進了草叢裏早就鋪好的氣墊上。

“……朱麗葉是這麽跳的嗎!!!”

楚越離不以為意的擡了擡雨傘,在確認了童姚罵聲中氣十足,一看就沒有受到過重的損傷之後,就重新擡頭向上看去,眼神冰冷而沒有波動的與上方那雙看下來的眼睛對視。

生活主任恨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手指狠狠抓著劃過玻璃,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利聲音。

楚越離卻漠然收回視線,對整棟宿舍樓每一面窗戶後面亮起的一雙雙赤紅眼珠,全都無動於衷。

他只平靜的踢了踢旁邊的氣墊,示意童姚還活著就趕緊站起來,他們要開始亡命天涯私奔了。

童姚:“……莎士比亞當年要是這麽寫,可就沒後面什麽事了,朱麗葉直接摔死在自家窗臺下面。”

楚越離冷漠:“哦,可我又不是你的羅密歐。”

他看了童姚兩眼,有些失望:“要不是池先生不需要我幫助……”

童姚:“…………”

作者有話要說:

別人拿到的劇本:《羅密歐與朱麗葉》

池翊音看到的:《奧瑟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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