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短停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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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短停駐
翌日，天氣漸冷，早上的風像游動的魚似的飛速縮進她的衣袖裏，還調皮地擺動尾巴輕輕拍打她的手臂。
陸仰桌上的情書又多了幾封。
因為陳幸坐在最後，謝燃又是出了名的冷淡，所以如果有女生想送禮物情書都會交到陳幸手裏。
板凳還沒坐熱肩頭又被拍了下。
陳幸回頭。
女同學興高采烈地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上面寫著‘陸仰，我喜歡你’六個大字。
她伸手遞給陳幸，笑嘻嘻的：“麻煩給陸仰哦，一定要交到手裏哦！”
陳幸盯著盒子，又看看女同學。
從昨天到現在，這已經是第十一位找她的女生了。陳幸有些煩躁，一次兩次還可以，送多了自然也會覺得麻煩。
“拿著呀。”女同學搖了搖盒子，眼睛彎彎的，“謝謝了。”
“抱歉。要不你自己去給吧？他應該過會兒就到教室了。”陳幸十分委婉地說著。
女同學有些尷尬，繼續道：“你們不是前後桌嗎？你直接放進他桌洞裏就好了。我為了這個禮物覺都沒睡誒，我真的很喜歡陸仰，非他不可的那種，拜托了，幫幫我吧！”
陳幸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是接過了，她猶豫了下，啟唇：
“同學你好，我認為我們這些女生，不應該整天想著情情愛愛。愛情是很美好，但追尋愛情的路上總會有些假象出現。人生本來就像一張唱片，會有無數次的響起和結束，等到時間對了緣分到了的時候，肯定會有故事發生的。”
陳幸的臉融於一片朝陽，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女同學尬笑著離開了。
陸仰和謝燃並肩走進來。陸仰今天沒把校服穿上，而是放在臂彎處。他手上拿著兩三封情書，面上沒有什麽表情，耳垂卻有些粉紅。
他年紀輕輕，長得又清新俊逸，剛進校園就登上了許多學生夢寐以求的光榮榜，並且光榮榜上只有他一個人是高一的，當真就是“才華秀拔春蘭馥”。
陸仰看了眼陳幸，微笑著道：“早上好。”
“給你的。”陳幸放到他的桌上。
陸仰側頭，將信封放進桌洞裏，緩緩道：“不用給我。”
“又不是我送你的。”陳幸今天脾氣不是很好，面上凈是不耐煩，“不想要你找她們說去，我又不是傳話員。”
陸仰欲言又止。
許洧彬完全沒看出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拍拍陳幸的桌子，十分真誠地說道：“陳幸姐姐，麻煩把昨天發的數學卷給我吧，我有道大題沒寫。謝謝啦。”
陳幸很疑惑：“卷子？什麽數學卷子？”
許洧彬道：“就昨天馬老頭發的啊。”
陳幸遲疑了，尬笑了聲。
許洧彬問：“你不會沒寫吧？”
陳幸沈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好像……沒有拿到。”
身旁的陸仰好似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上講臺拿了張發剩的數學卷子。男生不緊不慢地走下來，輕輕地放在陳幸桌上，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沒發到不知道上去拿？”
陳幸有些心虛：“我……不知道有這作業。”
陸仰從書包裏翻出卷子，轉身將卷子放在陳幸的桌上，淡然道：“抄吧。”
許洧彬說道：“陸仰，我呢？重色輕友啊你！”
陸仰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只是道：“我給你找其他人的。”
陳幸有些猶豫地看向他，心裏泛起酸澀，像是良心受到譴責。之前和夏瓊鬧完別扭的時候，夏瓊會煮好飯端進她的房間，那時陳幸心裏會泛起濃濃的酸澀，會覺得很對不起媽媽。
陸仰十分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轉頭看向她，問：“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幸立馬道：“沒！”
陸仰道：“你是不是有些看不慣我？”
陳幸不解：“什麽？沒有啊。”
陸仰微微蹙眉：“那你為什麽只對我橫？”
聞言，陳幸怔楞了一瞬，張了張嘴，迎著陸仰探究似的目光，她手指緊握。
下一秒，她擡起雙手搭在了陸仰的手臂上，陸仰身軀一震，不敢動作，耳朵迅速漲紅，連帶著臉頰也是。
陳幸垂著眸子說道：“對不起，陸仰。我不知道我怎麽回事，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有些煩。我不是故意對你脾氣差的，我之前都不這樣的。”
陸仰別過臉，輕輕地嗯了聲，他擡手想將陳幸的手放下來，陳幸卻搶先一步移開了。陸仰沒看她，起身幫許洧彬尋找試卷。
謝燃轉過身，意有所指：“能把陸仰惹生氣也算是厲害了。”
陳幸慌了：“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嗎？”
謝燃好似漫不經心地說：“他很小氣。”
許洧彬適當補充：“他現在心裏肯定再說‘他媽的！再不來哄我！那我生氣了哦！’”
陳幸抿著唇望向陸仰的背影：“那我怎麽哄他？該怎麽做？有什麽好辦法嗎？”
許洧彬想了想：“陪他一晚。”
陳幸張大嘴巴：“啊？！”
許洧彬“害”了聲，擺擺手道：“當然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啦。我只能提供一些我哄人的辦法，我弟被我逗生氣的時候，我就帶他出來玩了一晚上。而且陸仰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小氣的人，可能現在心情不太好，你帶他散散心烏雲自然就跑走咯。”
陳幸眨眨眼，似乎在想什麽。
“還不趕緊抄，等著被罵嗎？”陸仰將試卷拍到許洧彬身上，冷冷的聲音自陳幸身旁傳來，猶如一根冰淩自上而下刺入她的天靈蓋，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如同置身冰窖。
陸仰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但許洧彬感覺到了四周似乎散發著濃濃黑氣，他擡頭，發現陸仰像極了電影裏的惡魔大王。
“這誰的卷子？”許洧彬問道，“這字太特麽醜了！”
“不知道。”陸仰抱著手。
陳幸擡眼看他。陸仰卻將臉轉回去，留給她一個黑色的後腦勺。
離早讀還有兩分鐘，戚琪就踩著恨天高來了。
“等下聽寫，錯了五個及以上的下節課都給我去外面聽課。”戚琪說。
全班一片嘩然。
陳幸微微側頭，輕輕戳他：“陸仰，聽寫哪裏啊？”
陸仰撐著臉：“二單元。”
聞言，陳幸突然感覺腦袋沈沈的，二單元有哪些單詞她都忘了，和沒學一樣。
“完了完了，昨天大半夜吃豬腳飯吃迷糊了。”陳幸撐著額頭，心裏早就如同螞蟻亂爬了。
“陸仰……”陳幸再次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陸仰轉過臉，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似是無奈：“等下給你抄。”
一股暖流撒在陳幸臉上，風短短的停駐了一刻，隨後又消失不見，冰冷恐怖的魔王氣息散去，留在周遭空氣中的是點點的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陳幸將書展開遮住臉，只留下一雙眼睛，她悄悄地看前面的人。
他正翻看著單詞表，白色燈光照在長而密的睫毛上，投落下一片陰影。
陳幸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這麽一句話：
春天至死不休，春天美好，你也是！
突然，陳幸快速地蹙了下眉，有些疑惑腦海中出現這句話，現在明明是金秋，可一看到他，卻感覺處在溫暖的春天。
風短短的停駐了一刻，陳幸摸著自己的臉，熱熱的燙燙的。
聽寫的時候戚琪不喜歡下來游走，做小抄的、翻書的都很多，但陸仰永遠都是自己寫，他不屑於作弊。
早讀鈴響了，全班一陣關書聲。
陸仰往後靠，特地把本子往下移了許多，手臂也往下移了點，偏過頭小聲地問：“能看到嗎？”
陳幸嗯了聲。
“哦。”
陳幸看向他。
陸仰又開始裝上他無情的惡魔大王了，陳幸心裏笑他可愛。
戚琪站在講臺上，手裏拿著英語書，左右來回走：“第一個，自覺點啊。eggplant。”
陸仰擡頭看了眼戚琪，低聲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說：“E G G P L A N T，茄子。”
剛寫完，陳幸重重地嘆了口氣，心中冒出一道聲音：“語氣真的不應該那麽不好的。”
“對了，我們這幾天英語小比賽。”戚琪突然想起，“打斷一下大家哈！大家知道戚老師一驚一乍記性不好來著，怕等下忘了。我們這次英語比賽每個人都要參加，考得好的有獎勵。”
這根本就是變相法的考試。大家心知肚明，表示理解。
“又考試，我英語差得要死啊。”陳幸聽見前面的楊芹娜說。
“放學去自習室學習好了，不然變色龍肯定要打我。聽寫的一半單詞都不會。”許洧彬道。
楊芹娜道：“咦？你放屁呢？我看你筆都沒停過。”
許洧彬打著哈哈過去：“我亂湊的幾個字母的。”
陸仰側過臉，沒轉過來也沒看她，只是說：“你有把握嗎？”
謝燃：“沒有。”
陸仰頓了下：“沒問你。”
“你有把握麽？”
“暫時沒有吧。”陳幸知道陸仰在問自己。
“有哪裏不會的記得問我。”陳幸不知道陸仰現在的表情，但從語氣中得知陸仰應該沒在生氣了，男生嗓音清潤幹凈，“希望你考好點。”
“謝謝你，我一定可以考得很好的。”陳幸腦瓜子一熱就說出了這句話，話落，陳幸瞬間後悔。她英語一般，頂格了也只能考個120，果然沖動時不能做承諾。
“交給組長，組長交給課代表，下課課代表抱到我桌上。”戚琪安排完，轉身打開ppt，道：“把昨天的小卷子拿出來。”
陳幸彎腰在桌洞裏找，結果抽出來的是一張白卷。她昨天收拾得太急，忘帶回去了，本來打算到教室的時候寫，結果她急著抄數學卷子又給忘記了！！
陳幸冷笑一聲，又把求救似的目光投向前門的人。
“陸陸仰。我、我、我可以抄一下你的嗎？”陳幸眼神飄忽不定，心虛這頭“小惡魔”作祟，導致她只敢看陸仰的校服。
陸仰看了眼陳幸，無聲地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卷子遞給她，又將她的卷子拿過來。
“你看我的。”
陳幸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道了一句：“謝謝你。”
“陸仰不小氣，人特別好。是我脾氣太差了。”陳幸內心默默道。
戚琪喜歡一邊講題一邊游走，專找那種沒寫卷子的人，逮到就罵，罵個三天三夜才解氣。
“沒寫卷子的小心點啊，心給我收緊了。”戚琪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咬牙切齒。
陳幸低頭看卷子，陸仰的卷子只寫了答案，但沒有一點批註。
戚琪踩著恨天高，手裏拿著名單，她上下掃了幾眼，道：“第一題呢，我找個同學來回答，就陸仰吧，我們班的第一名是吧。”
陸仰站了起來，兩手拿著陳幸的白卷，毫不猶豫地翻譯出了句子的意思，並說了答題技巧。
戚琪很滿意點了點頭：“很好。坐下吧。大家看到沒？那些整天投機取巧不寫作業的多學學。這才是好榜樣，認真學習又認真寫作業。”
陸仰坐下，開始為陳幸的白卷寫批註。其實陸仰寫英語題從來不做批註，他有絕對語感，做批註反而浪費時間。
“謝謝啊。”陳幸雙手交疊，看著他的手在卷子上書寫。
陸仰頭也沒擡，道：“不用，我正好當做覆習了。”
“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陸仰說，“只要我有空。”
陳幸很慢地眨了兩下眼睛：“行，謝謝啊。”
陸仰撐著臉擡眼看了看戚琪，然後似笑非笑地說：“放學打不打球？我可以考慮讓讓你。”
謝燃樂了：“我需要你讓？”
陸仰小幅度地點頭，往後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過臉：“需要，你很菜。許洧彬，你覺得呢？”
許洧彬轉頭，假裝想了想：“我給陸仰的話打9分。”
謝燃回想了一下昨天專門上網查找的‘如何優雅地懟人’裏的句子，他清了清嗓子：“我和你……”
“後面的人在幹嘛？”話還沒說完，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
“陳幸陸仰！”戚琪吼了一聲，“你們在說什麽？站起來！”
陳幸一驚，一臉懵地擡頭看戚琪。
許洧彬立馬坐好，假裝什麽事都沒有，還特地小聲地對楊芹娜說：“看吧，沒說話的都站起來了，你最好小心點。”
陸仰聽見他的話唇角彎了彎。
眼看戚琪又要開始罵人，全班回頭正準備看熱鬧。
“戚老師，是我和許洧彬說話。和陳幸沒關系。”陸仰舉起手，語速極快地說。
“誒！不是你……”
戚琪聞言飛快地走過來，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戚琪低著頭，許洧彬轉過頭，陸仰擡起頭，三個人小眼瞪小眼和大眼。
“呵！你也是長本事了。你是課代表！你上課說什麽呢說！”戚琪拿起他的試卷，前後掃了眼，又拍在桌上，“自己說！認真寫沒！你學學陸仰！人家可是……”
說著，戚琪自信地拿起了陸仰桌面上的試卷。
“……”
肉眼可見，戚琪的臉越來越黑。
“戚美女？”許洧彬試探著叫了聲。
“陸仰。”戚琪語氣平緩，但又帶著不少震懾力。
“嗯。”陸仰吞咽了下。
陳幸拿起陸仰的卷子，本想解釋一下白卷其實是自己的，可人剛動了一下就被陸仰制止了。
陸仰兩指捏著她的校服，輕輕扯了扯，她轉頭，看到陸仰用眼神示意她。
“有些人啊！還是我的得心助手，我付之多少期望，結果！天天不務正業，不寫作業，還在我的課上頂風作案！是哪兩個人我就不說了！”戚琪把卷子摔在講臺上，臉色驟然一變，眉眼間盛滿了火。
她冷哼一聲，看向陸仰，冷笑道：“還有，某些人啊，不要以為成績好就可以不聽課了，卷子也不寫，天天的想幹嘛，要墮落了？要造反了？”
全班沈默著，時不時回頭看看陸仰。陸仰倒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動作。
“高一只不過是開始，得了一兩次前幾名就得意忘形了？到了高二高三怎麽辦？壓力逐漸增加，這麽懈怠下去怎麽行？”
戚琪掃視了一圈。
“你們學學人家陳幸，剛開始口語不行，就常常來辦公室問我！下課你們可以看看人家的試卷、作業，都是認認真真地寫了，這樣英語不好天理難容。哪像有些人，仗著考了幾次前幾名就不寫作業了。”
陳幸很心虛，註意到大家投來的目光有些尷尬地笑笑。她轉頭看靠墻站的兩個人。
許洧彬單腿站立著，另一條腿正小幅度地踢著一旁的陸仰，如果不是上課，許洧彬肯定忍不住踹上去了。
陸仰偷偷笑著，小聲地和許洧彬說著什麽。
許洧彬雖然窩火，但聽了之後也沒那麽生氣了。
過了一分鐘，戚琪清了清嗓子，繼續踩著高跟鞋，嗓子重新夾了起來：“講哪裏了？來接著講，我抽人起來翻譯。”
後排有幾個男生趁戚琪講題偷偷地對後面兩個罰站的人說：“可以啊，課代表竟然惹到了我們戚大美女。還有陸仰，你竟然會不寫作業？你真不怕被戚琪罵死啊？”
“陸仰，你是真牛，變色霸王龍就喜歡針對成績好還不寫作業的。”
許洧彬恨得牙癢癢。
下課，陳幸抿抿唇，雙手緊握，像個等待被家長懲罰的小孩子般。陸仰還未坐下，陳幸就著急忙慌地走過去扯了扯陸仰的衣袖。
誰料陸仰沒註意到她，擡手將窗簾上的臟東西拿下來，擡起的手臂落下，胳膊肘直直地砸向陳幸的腦袋。
“哎呀！”陳幸痛呼一聲。
陸仰還沒說話，陳幸的聲音搶先冒了出來：“陸仰謝謝你。”
陸仰楞了下：“……不客氣。你……”
陳幸捂著腦袋，強忍著痛意，嘴巴繼續一張一合：“還有對不起。”
等她說完，陸仰才開口：“沒關系。你……”
陳幸再次打斷他，自顧自地說：“你……總是那麽好，我不會再亂發脾氣啦！你別生氣！”
陸仰停了下，又繼續說道：“不生氣。你的頭……”
陳幸哦了聲，捂著腦袋，盡管很疼她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笑：“沒事沒事，不疼。是我太倒黴了，自己不小心。”
陸仰垂著眸，耳根迅速漫上夕陽紅。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你總覺得自己運氣不好。”
耳朵上的紅就沒退下來過，可能因為說這句話，陸仰的臉頰也飛速旋上一陣紅潤：“但名字和運氣是掛鉤的，我就叫你陳幸運吧。”
……
“陳幸，晚點我們一起去自習室學習吧。我要好好覆習英語。”楊芹娜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桌面，“太監也去。”
“好啊。”陳幸說。
“陸仰呢？去麽？”楊芹娜轉過頭。
陸仰頭也沒擡：“去幹什麽？”
陳幸幫著回答：“學習。一起去嗎？”
陸仰小幅度地點頭。
“好誒！陸仰終於可以教我物理了！我他媽再也不用排隊問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許洧彬舉起雙手，“小公主，我真來對學習小組了。”
陳幸也笑了聲，桌子傳來清脆的硬物碰撞聲。陳幸垂眸，桌上多了幾顆大白兔奶糖。
陸仰的手剛收回去，他咬字清晰，看著陳幸的臉，認真地說了句：“抱歉。”
“你為什麽有這麽多糖？”陳幸卻只是問。
陸仰別過臉，語氣淡淡：“變的。”
陳幸笑得身體小幅度抖了抖，隨後歪著頭，笑瞇瞇地，尾音拖長了些：“那可真厲害啊，陸大魔術師。”
“確實厲害。”陸仰毫不吝嗇地誇自己。
陳幸低頭將英語書放進桌洞裏，課桌裏的書籍已經堆滿了，書包卡在裏面怎麽扯也不動。陳幸咬著下唇，猛吸了口氣後開始用力往外扯。
“書怎麽這麽多啊？”陳幸抱怨道，她的書確實太多了，堆在一起亂七八糟，書包卡在裏面動彈不得。
“陳幸運。”男生第一次叫這個稱呼，有些不適應和害羞。
陳幸轉頭。
陸仰慢慢地靠過來。
陳幸呼吸一滯，忍不住吞咽了一次，勉強地笑著：“怎……怎麽了？”
陸仰沒說話，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陳幸閉上眼，嘴唇緊抿。
直到身前的桌子輕微晃動了一下，陳幸才猛地睜開眼。
陸仰一臉無奈地將書桌裏的書抽出一本，道：“這樣不是方便多了嗎？”
她扯了扯嘴角，趕緊扯出幾本，手上動作壓根沒停過。陳幸只覺臉上燥熱非常，迫切想轉移註意力。
無奈她帶的書籍太多，要用的不用的都帶了，還自己自作多情地買了幾本練習冊塞進去。書桌裏放了書籍，書包就放不下了。
陳幸低頭思考著怎麽辦。
頭頂傳來一句：“放我這。”
陳幸擡頭，正好對上了陸仰的目光。
“嗯？”
陸仰接過她的書包，轉頭就扯著背帶掛在了自己的椅背上，他將椅子往前退了點，和陳幸的桌子擱了一些距離：“放這吧，你方便拿。”
陳幸：“謝謝。”
“應該的。”陸仰的手搭在脖子上。
陳幸坐好，準備著下節課要用的資料，低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誒？去哪了？”
“什麽？”
“數學練習冊。”
陸仰想了下，道：“我好像看到你放進書包裏了。”
陳幸哦了聲，站起身伸出兩條手臂，靜靜地翻找著她的書包。
果不其然，練習冊就是在書包裏。陳幸拿完拉上拉鏈，擡頭便對上陸仰澄澈的眸子。
陸仰側著身體，雙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撐著臉。本來沒有多餘表情的俊臉因為和陳幸對視迅速燒起來，像是以燎原之勢向周圍延生。
他一驚，往後靠，背部猛的挨上桌子邊緣。
謝燃蹙眉：“發什麽瘋？”
“你閉嘴。”陸仰慌亂地說。
謝燃：“……”
垂眸，他別別扭扭地說：“我就說在書包裏。”
陳幸隨便抓了一縷頭發，卷了幾圈後就一直在耳廓打轉。她很希望陸仰沒看到她紅透的耳朵。
第三節課是體育，所有人都在操場跑圈。他們隨意地跑著，隊伍十分亂。
陳幸跑在最後，陸仰放慢速度跑到她旁邊，問道：“腦袋真的不疼了？”
陳幸卻輕笑一聲：“你可以試試，試試就知道疼不疼了。”
陸仰想了想，道：“那我感覺應該還有點疼的。”
畢竟是胳膊肘打到的。
許洧彬轉頭，也放慢速度地跑在最後，開玩笑說：“陳幸，你怎麽不罵他啊？他這麽壞。”
陸仰笑了聲：“又沒打到你，瞎湊什麽熱鬧？”
“你打到人家小同學了，我必須要主持正義啊。”許洧彬義正言辭。
陳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哇，你好正義啊。”
許洧彬還想繼續說，陸仰看了他一眼，沖著前面喊：“楊芹娜。”
許洧彬渾身一抖，趕緊跑遠。
“許洧彬很怕楊芹娜麽？”陳幸有些好笑道問。
“小心。”只聽陸仰說。陳幸往下看去，同一時間，她腳下懸空，向前栽去。
跑道邊放了一條枝丫，想必是早上修剪樹枝遺留下來的。
陳幸來不及反應，腦袋懵懵的。想象的那種劇痛還沒湧上心頭，陳幸閉著眼，好一會兒才發覺腰間多出一只手，那只手堅實有力，將她撈起來，讓她靠在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小心點。”陸仰扶著她，等她站穩才放開手。陳幸看著他，風再次短短停駐了會兒，又飄向遠方。陸仰把絆倒陳幸的枝丫扔到了草叢邊，拍了拍雙手重新跑起來。
“謝謝。”陳幸小聲地說。
他竟然聽到了，低下頭用著同樣的音量回覆：“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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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氣漸冷，早上的風像游動的魚似的飛速縮進她的衣袖裏，還調皮地擺動尾巴輕輕拍打她的手臂。
陸仰桌上的情書又多了幾封。
因為陳幸坐在最後，謝燃又是出了名的冷淡，所以如果有女生想送禮物情書都會交到陳幸手裏。
板凳還沒坐熱肩頭又被拍了下。
陳幸回頭。
女同學興高采烈地從包裏掏出一個小盒子，上面寫著‘陸仰，我喜歡你’六個大字。
她伸手遞給陳幸，笑嘻嘻的：“麻煩給陸仰哦，一定要交到手裏哦！”
陳幸盯著盒子，又看看女同學。
從昨天到現在，這已經是第十一位找她的女生了。陳幸有些煩躁，一次兩次還可以，送多了自然也會覺得麻煩。
“拿著呀。”女同學搖了搖盒子，眼睛彎彎的，“謝謝了。”
“抱歉。要不你自己去給吧？他應該過會兒就到教室了。”陳幸十分委婉地說著。
女同學有些尷尬，繼續道：“你們不是前後桌嗎？你直接放進他桌洞裏就好了。我為了這個禮物覺都沒睡誒，我真的很喜歡陸仰，非他不可的那種，拜托了，幫幫我吧！”
陳幸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是接過了，她猶豫了下，啟唇：
“同學你好，我認為我們這些女生，不應該整天想著情情愛愛。愛情是很美好，但追尋愛情的路上總會有些假象出現。人生本來就像一張唱片，會有無數次的響起和結束，等到時間對了緣分到了的時候，肯定會有故事發生的。”
陳幸的臉融於一片朝陽，像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女同學尬笑著離開了。
陸仰和謝燃並肩走進來。陸仰今天沒把校服穿上，而是放在臂彎處。他手上拿著兩三封情書，面上沒有什麽表情，耳垂卻有些粉紅。
他年紀輕輕，長得又清新俊逸，剛進校園就登上了許多學生夢寐以求的光榮榜，並且光榮榜上只有他一個人是高一的，當真就是“才華秀拔春蘭馥”。
陸仰看了眼陳幸，微笑著道：“早上好。”
“給你的。”陳幸放到他的桌上。
陸仰側頭，將信封放進桌洞裏，緩緩道：“不用給我。”
“又不是我送你的。”陳幸今天脾氣不是很好，面上凈是不耐煩，“不想要你找她們說去，我又不是傳話員。”
陸仰欲言又止。
許洧彬完全沒看出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拍拍陳幸的桌子，十分真誠地說道：“陳幸姐姐，麻煩把昨天發的數學卷給我吧，我有道大題沒寫。謝謝啦。”
陳幸很疑惑：“卷子？什麽數學卷子？”
許洧彬道：“就昨天馬老頭發的啊。”
陳幸遲疑了，尬笑了聲。
許洧彬問：“你不會沒寫吧？”
陳幸沈重地點了點頭，緩緩道：“我好像……沒有拿到。”
身旁的陸仰好似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上講臺拿了張發剩的數學卷子。男生不緊不慢地走下來，輕輕地放在陳幸桌上，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沒發到不知道上去拿？”
陳幸有些心虛：“我……不知道有這作業。”
陸仰從書包裏翻出卷子，轉身將卷子放在陳幸的桌上，淡然道：“抄吧。”
許洧彬說道：“陸仰，我呢？重色輕友啊你！”
陸仰一個眼神也沒分給他，只是道：“我給你找其他人的。”
陳幸有些猶豫地看向他，心裏泛起酸澀，像是良心受到譴責。之前和夏瓊鬧完別扭的時候，夏瓊會煮好飯端進她的房間，那時陳幸心裏會泛起濃濃的酸澀，會覺得很對不起媽媽。
陸仰十分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轉頭看向她，問：“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幸立馬道：“沒！”
陸仰道：“你是不是有些看不慣我？”
陳幸不解：“什麽？沒有啊。”
陸仰微微蹙眉：“那你為什麽只對我橫？”
聞言，陳幸怔楞了一瞬，張了張嘴，迎著陸仰探究似的目光，她手指緊握。
下一秒，她擡起雙手搭在了陸仰的手臂上，陸仰身軀一震，不敢動作，耳朵迅速漲紅，連帶著臉頰也是。
陳幸垂著眸子說道：“對不起，陸仰。我不知道我怎麽回事，可能是今天心情不太好，有些煩。我不是故意對你脾氣差的，我之前都不這樣的。”
陸仰別過臉，輕輕地嗯了聲，他擡手想將陳幸的手放下來，陳幸卻搶先一步移開了。陸仰沒看她，起身幫許洧彬尋找試卷。
謝燃轉過身，意有所指：“能把陸仰惹生氣也算是厲害了。”
陳幸慌了：“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嗎？”
謝燃好似漫不經心地說：“他很小氣。”
許洧彬適當補充：“他現在心裏肯定再說‘他媽的！再不來哄我！那我生氣了哦！’”
陳幸抿著唇望向陸仰的背影：“那我怎麽哄他？該怎麽做？有什麽好辦法嗎？”
許洧彬想了想：“陪他一晚。”
陳幸張大嘴巴：“啊？！”
許洧彬“害”了聲，擺擺手道：“當然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啦。我只能提供一些我哄人的辦法，我弟被我逗生氣的時候，我就帶他出來玩了一晚上。而且陸仰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小氣的人，可能現在心情不太好，你帶他散散心烏雲自然就跑走咯。”
陳幸眨眨眼，似乎在想什麽。
“還不趕緊抄，等著被罵嗎？”陸仰將試卷拍到許洧彬身上，冷冷的聲音自陳幸身旁傳來，猶如一根冰淩自上而下刺入她的天靈蓋，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如同置身冰窖。
陸仰雖然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但許洧彬感覺到了四周似乎散發著濃濃黑氣，他擡頭，發現陸仰像極了電影裏的惡魔大王。
“這誰的卷子？”許洧彬問道，“這字太特麽醜了！”
“不知道。”陸仰抱著手。
陳幸擡眼看他。陸仰卻將臉轉回去，留給她一個黑色的後腦勺。
離早讀還有兩分鐘，戚琪就踩著恨天高來了。
“等下聽寫，錯了五個及以上的下節課都給我去外面聽課。”戚琪說。
全班一片嘩然。
陳幸微微側頭，輕輕戳他：“陸仰，聽寫哪裏啊？”
陸仰撐著臉：“二單元。”
聞言，陳幸突然感覺腦袋沈沈的，二單元有哪些單詞她都忘了，和沒學一樣。
“完了完了，昨天大半夜吃豬腳飯吃迷糊了。”陳幸撐著額頭，心裏早就如同螞蟻亂爬了。
“陸仰……”陳幸再次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
陸仰轉過臉，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似是無奈：“等下給你抄。”
一股暖流撒在陳幸臉上，風短短的停駐了一刻，隨後又消失不見，冰冷恐怖的魔王氣息散去，留在周遭空氣中的是點點的淡淡的茉莉花清香。
陳幸將書展開遮住臉，只留下一雙眼睛，她悄悄地看前面的人。
他正翻看著單詞表，白色燈光照在長而密的睫毛上，投落下一片陰影。
陳幸腦海中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這麽一句話：
春天至死不休，春天美好，你也是！
突然，陳幸快速地蹙了下眉，有些疑惑腦海中出現這句話，現在明明是金秋，可一看到他，卻感覺處在溫暖的春天。
風短短的停駐了一刻，陳幸摸著自己的臉，熱熱的燙燙的。
聽寫的時候戚琪不喜歡下來游走，做小抄的、翻書的都很多，但陸仰永遠都是自己寫，他不屑於作弊。
早讀鈴響了，全班一陣關書聲。
陸仰往後靠，特地把本子往下移了許多，手臂也往下移了點，偏過頭小聲地問：“能看到嗎？”
陳幸嗯了聲。
“哦。”
陳幸看向他。
陸仰又開始裝上他無情的惡魔大王了，陳幸心裏笑他可愛。
戚琪站在講臺上，手裏拿著英語書，左右來回走：“第一個，自覺點啊。eggplant。”
陸仰擡頭看了眼戚琪，低聲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說：“E G G P L A N T，茄子。”
剛寫完，陳幸重重地嘆了口氣，心中冒出一道聲音：“語氣真的不應該那麽不好的。”
“對了，我們這幾天英語小比賽。”戚琪突然想起，“打斷一下大家哈！大家知道戚老師一驚一乍記性不好來著，怕等下忘了。我們這次英語比賽每個人都要參加，考得好的有獎勵。”
這根本就是變相法的考試。大家心知肚明，表示理解。
“又考試，我英語差得要死啊。”陳幸聽見前面的楊芹娜說。
“放學去自習室學習好了，不然變色龍肯定要打我。聽寫的一半單詞都不會。”許洧彬道。
楊芹娜道：“咦？你放屁呢？我看你筆都沒停過。”
許洧彬打著哈哈過去：“我亂湊的幾個字母的。”
陸仰側過臉，沒轉過來也沒看她，只是說：“你有把握嗎？”
謝燃：“沒有。”
陸仰頓了下：“沒問你。”
“你有把握麽？”
“暫時沒有吧。”陳幸知道陸仰在問自己。
“有哪裏不會的記得問我。”陳幸不知道陸仰現在的表情，但從語氣中得知陸仰應該沒在生氣了，男生嗓音清潤幹凈，“希望你考好點。”
“謝謝你，我一定可以考得很好的。”陳幸腦瓜子一熱就說出了這句話，話落，陳幸瞬間後悔。她英語一般，頂格了也只能考個120，果然沖動時不能做承諾。
“交給組長，組長交給課代表，下課課代表抱到我桌上。”戚琪安排完，轉身打開ppt，道：“把昨天的小卷子拿出來。”
陳幸彎腰在桌洞裏找，結果抽出來的是一張白卷。她昨天收拾得太急，忘帶回去了，本來打算到教室的時候寫，結果她急著抄數學卷子又給忘記了！！
陳幸冷笑一聲，又把求救似的目光投向前門的人。
“陸陸仰。我、我、我可以抄一下你的嗎？”陳幸眼神飄忽不定，心虛這頭“小惡魔”作祟，導致她只敢看陸仰的校服。
陸仰看了眼陳幸，無聲地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卷子遞給她，又將她的卷子拿過來。
“你看我的。”
陳幸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道了一句：“謝謝你。”
“陸仰不小氣，人特別好。是我脾氣太差了。”陳幸內心默默道。
戚琪喜歡一邊講題一邊游走，專找那種沒寫卷子的人，逮到就罵，罵個三天三夜才解氣。
“沒寫卷子的小心點啊，心給我收緊了。”戚琪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咬牙切齒。
陳幸低頭看卷子，陸仰的卷子只寫了答案，但沒有一點批註。
戚琪踩著恨天高，手裏拿著名單，她上下掃了幾眼，道：“第一題呢，我找個同學來回答，就陸仰吧，我們班的第一名是吧。”
陸仰站了起來，兩手拿著陳幸的白卷，毫不猶豫地翻譯出了句子的意思，並說了答題技巧。
戚琪很滿意點了點頭：“很好。坐下吧。大家看到沒？那些整天投機取巧不寫作業的多學學。這才是好榜樣，認真學習又認真寫作業。”
陸仰坐下，開始為陳幸的白卷寫批註。其實陸仰寫英語題從來不做批註，他有絕對語感，做批註反而浪費時間。
“謝謝啊。”陳幸雙手交疊，看著他的手在卷子上書寫。
陸仰頭也沒擡，道：“不用，我正好當做覆習了。”
“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陸仰說，“只要我有空。”
陳幸很慢地眨了兩下眼睛：“行，謝謝啊。”
陸仰撐著臉擡眼看了看戚琪，然後似笑非笑地說：“放學打不打球？我可以考慮讓讓你。”
謝燃樂了：“我需要你讓？”
陸仰小幅度地點頭，往後靠在椅背上，微微側過臉：“需要，你很菜。許洧彬，你覺得呢？”
許洧彬轉頭，假裝想了想：“我給陸仰的話打9分。”
謝燃回想了一下昨天專門上網查找的‘如何優雅地懟人’裏的句子，他清了清嗓子：“我和你……”
“後面的人在幹嘛？”話還沒說完，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
“陳幸陸仰！”戚琪吼了一聲，“你們在說什麽？站起來！”
陳幸一驚，一臉懵地擡頭看戚琪。
許洧彬立馬坐好，假裝什麽事都沒有，還特地小聲地對楊芹娜說：“看吧，沒說話的都站起來了，你最好小心點。”
陸仰聽見他的話唇角彎了彎。
眼看戚琪又要開始罵人，全班回頭正準備看熱鬧。
“戚老師，是我和許洧彬說話。和陳幸沒關系。”陸仰舉起手，語速極快地說。
“誒！不是你……”
戚琪聞言飛快地走過來，視線在兩人之間徘徊。戚琪低著頭，許洧彬轉過頭，陸仰擡起頭，三個人小眼瞪小眼和大眼。
“呵！你也是長本事了。你是課代表！你上課說什麽呢說！”戚琪拿起他的試卷，前後掃了眼，又拍在桌上，“自己說！認真寫沒！你學學陸仰！人家可是……”
說著，戚琪自信地拿起了陸仰桌面上的試卷。
“……”
肉眼可見，戚琪的臉越來越黑。
“戚美女？”許洧彬試探著叫了聲。
“陸仰。”戚琪語氣平緩，但又帶著不少震懾力。
“嗯。”陸仰吞咽了下。
陳幸拿起陸仰的卷子，本想解釋一下白卷其實是自己的，可人剛動了一下就被陸仰制止了。
陸仰兩指捏著她的校服，輕輕扯了扯，她轉頭，看到陸仰用眼神示意她。
“有些人啊！還是我的得心助手，我付之多少期望，結果！天天不務正業，不寫作業，還在我的課上頂風作案！是哪兩個人我就不說了！”戚琪把卷子摔在講臺上，臉色驟然一變，眉眼間盛滿了火。
她冷哼一聲，看向陸仰，冷笑道：“還有，某些人啊，不要以為成績好就可以不聽課了，卷子也不寫，天天的想幹嘛，要墮落了？要造反了？”
全班沈默著，時不時回頭看看陸仰。陸仰倒沒什麽表情，也沒什麽動作。
“高一只不過是開始，得了一兩次前幾名就得意忘形了？到了高二高三怎麽辦？壓力逐漸增加，這麽懈怠下去怎麽行？”
戚琪掃視了一圈。
“你們學學人家陳幸，剛開始口語不行，就常常來辦公室問我！下課你們可以看看人家的試卷、作業，都是認認真真地寫了，這樣英語不好天理難容。哪像有些人，仗著考了幾次前幾名就不寫作業了。”
陳幸很心虛，註意到大家投來的目光有些尷尬地笑笑。她轉頭看靠墻站的兩個人。
許洧彬單腿站立著，另一條腿正小幅度地踢著一旁的陸仰，如果不是上課，許洧彬肯定忍不住踹上去了。
陸仰偷偷笑著，小聲地和許洧彬說著什麽。
許洧彬雖然窩火，但聽了之後也沒那麽生氣了。
過了一分鐘，戚琪清了清嗓子，繼續踩著高跟鞋，嗓子重新夾了起來：“講哪裏了？來接著講，我抽人起來翻譯。”
後排有幾個男生趁戚琪講題偷偷地對後面兩個罰站的人說：“可以啊，課代表竟然惹到了我們戚大美女。還有陸仰，你竟然會不寫作業？你真不怕被戚琪罵死啊？”
“陸仰，你是真牛，變色霸王龍就喜歡針對成績好還不寫作業的。”
許洧彬恨得牙癢癢。
下課，陳幸抿抿唇，雙手緊握，像個等待被家長懲罰的小孩子般。陸仰還未坐下，陳幸就著急忙慌地走過去扯了扯陸仰的衣袖。
誰料陸仰沒註意到她，擡手將窗簾上的臟東西拿下來，擡起的手臂落下，胳膊肘直直地砸向陳幸的腦袋。
“哎呀！”陳幸痛呼一聲。
陸仰還沒說話，陳幸的聲音搶先冒了出來：“陸仰謝謝你。”
陸仰楞了下：“……不客氣。你……”
陳幸捂著腦袋，強忍著痛意，嘴巴繼續一張一合：“還有對不起。”
等她說完，陸仰才開口：“沒關系。你……”
陳幸再次打斷他，自顧自地說：“你……總是那麽好，我不會再亂發脾氣啦！你別生氣！”
陸仰停了下，又繼續說道：“不生氣。你的頭……”
陳幸哦了聲，捂著腦袋，盡管很疼她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笑笑：“沒事沒事，不疼。是我太倒黴了，自己不小心。”
陸仰垂著眸，耳根迅速漫上夕陽紅。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你總覺得自己運氣不好。”
耳朵上的紅就沒退下來過，可能因為說這句話，陸仰的臉頰也飛速旋上一陣紅潤：“但名字和運氣是掛鉤的，我就叫你陳幸運吧。”
……
“陳幸，晚點我們一起去自習室學習吧。我要好好覆習英語。”楊芹娜整理了一下亂七八糟的桌面，“太監也去。”
“好啊。”陳幸說。
“陸仰呢？去麽？”楊芹娜轉過頭。
陸仰頭也沒擡：“去幹什麽？”
陳幸幫著回答：“學習。一起去嗎？”
陸仰小幅度地點頭。
“好誒！陸仰終於可以教我物理了！我他媽再也不用排隊問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許洧彬舉起雙手，“小公主，我真來對學習小組了。”
陳幸也笑了聲，桌子傳來清脆的硬物碰撞聲。陳幸垂眸，桌上多了幾顆大白兔奶糖。
陸仰的手剛收回去，他咬字清晰，看著陳幸的臉，認真地說了句：“抱歉。”
“你為什麽有這麽多糖？”陳幸卻只是問。
陸仰別過臉，語氣淡淡：“變的。”
陳幸笑得身體小幅度抖了抖，隨後歪著頭，笑瞇瞇地，尾音拖長了些：“那可真厲害啊，陸大魔術師。”
“確實厲害。”陸仰毫不吝嗇地誇自己。
陳幸低頭將英語書放進桌洞裏，課桌裏的書籍已經堆滿了，書包卡在裏面怎麽扯也不動。陳幸咬著下唇，猛吸了口氣後開始用力往外扯。
“書怎麽這麽多啊？”陳幸抱怨道，她的書確實太多了，堆在一起亂七八糟，書包卡在裏面動彈不得。
“陳幸運。”男生第一次叫這個稱呼，有些不適應和害羞。
陳幸轉頭。
陸仰慢慢地靠過來。
陳幸呼吸一滯，忍不住吞咽了一次，勉強地笑著：“怎……怎麽了？”
陸仰沒說話，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陳幸閉上眼，嘴唇緊抿。
直到身前的桌子輕微晃動了一下，陳幸才猛地睜開眼。
陸仰一臉無奈地將書桌裏的書抽出一本，道：“這樣不是方便多了嗎？”
她扯了扯嘴角，趕緊扯出幾本，手上動作壓根沒停過。陳幸只覺臉上燥熱非常，迫切想轉移註意力。
無奈她帶的書籍太多，要用的不用的都帶了，還自己自作多情地買了幾本練習冊塞進去。書桌裏放了書籍，書包就放不下了。
陳幸低頭思考著怎麽辦。
頭頂傳來一句：“放我這。”
陳幸擡頭，正好對上了陸仰的目光。
“嗯？”
陸仰接過她的書包，轉頭就扯著背帶掛在了自己的椅背上，他將椅子往前退了點，和陳幸的桌子擱了一些距離：“放這吧，你方便拿。”
陳幸：“謝謝。”
“應該的。”陸仰的手搭在脖子上。
陳幸坐好，準備著下節課要用的資料，低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誒？去哪了？”
“什麽？”
“數學練習冊。”
陸仰想了下，道：“我好像看到你放進書包裏了。”
陳幸哦了聲，站起身伸出兩條手臂，靜靜地翻找著她的書包。
果不其然，練習冊就是在書包裏。陳幸拿完拉上拉鏈，擡頭便對上陸仰澄澈的眸子。
陸仰側著身體，雙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撐著臉。本來沒有多餘表情的俊臉因為和陳幸對視迅速燒起來，像是以燎原之勢向周圍延生。
他一驚，往後靠，背部猛的挨上桌子邊緣。
謝燃蹙眉：“發什麽瘋？”
“你閉嘴。”陸仰慌亂地說。
謝燃：“……”
垂眸，他別別扭扭地說：“我就說在書包裏。”
陳幸隨便抓了一縷頭發，卷了幾圈後就一直在耳廓打轉。她很希望陸仰沒看到她紅透的耳朵。
第三節課是體育，所有人都在操場跑圈。他們隨意地跑著，隊伍十分亂。
陳幸跑在最後，陸仰放慢速度跑到她旁邊，問道：“腦袋真的不疼了？”
陳幸卻輕笑一聲：“你可以試試，試試就知道疼不疼了。”
陸仰想了想，道：“那我感覺應該還有點疼的。”
畢竟是胳膊肘打到的。
許洧彬轉頭，也放慢速度地跑在最後，開玩笑說：“陳幸，你怎麽不罵他啊？他這麽壞。”
陸仰笑了聲：“又沒打到你，瞎湊什麽熱鬧？”
“你打到人家小同學了，我必須要主持正義啊。”許洧彬義正言辭。
陳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哇，你好正義啊。”
許洧彬還想繼續說，陸仰看了他一眼，沖著前面喊：“楊芹娜。”
許洧彬渾身一抖，趕緊跑遠。
“許洧彬很怕楊芹娜麽？”陳幸有些好笑道問。
“小心。”只聽陸仰說。陳幸往下看去，同一時間，她腳下懸空，向前栽去。
跑道邊放了一條枝丫，想必是早上修剪樹枝遺留下來的。
陳幸來不及反應，腦袋懵懵的。想象的那種劇痛還沒湧上心頭，陳幸閉著眼，好一會兒才發覺腰間多出一只手，那只手堅實有力，將她撈起來，讓她靠在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小心點。”陸仰扶著她，等她站穩才放開手。陳幸看著他，風再次短短停駐了會兒，又飄向遠方。陸仰把絆倒陳幸的枝丫扔到了草叢邊，拍了拍雙手重新跑起來。
“謝謝。”陳幸小聲地說。
他竟然聽到了，低下頭用著同樣的音量回覆：“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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