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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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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病危

翌日。

昨日臺上一見明月夜, 後來有許多人都想單獨與他再見一次,或是交流,或是想請他殺人, 或是想通過他攀附一下得意樓……門前人來人往卻都被攔住, 理由是隨口就來的身體不適不便見客, 沒有一個人能見到他。

而這些,秋月白一開始都不知道, 不過當他看見門口有好些人站在那裏守著的時候, 好歹是知道自己應該是被關起來了。

剛好他也不想見人,也不算是全壞,全當清凈。

後面的宴會時玄蘭也沒有再讓他過去,每天在院子裏吃好喝好, 地方也不算狹小,流水、花圃、可以遮陰的樹, 該有的基本都有了,看守的人也沒有會武功的, 十分安靜祥和——當然, 暗處就不知道了。

秋月白將身邊的人都趕到了自己見不到的地方去,他喜歡一個人待著,而且那些人,本就不應該與他多做接觸。

流水繞著他的臥房,從石頭縫裏流出,又流入溝渠之中, 上面漂浮著一些落葉,在黃昏或者夜深時, 也許會有帶著墨跡的小船順流而下,有時候剛好被秋月白發現, 有時候夜深他已經歇下,第二天在溝渠前邊那塊石頭上也會發現被擋下的小船。

每一次發現後秋月白都會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擦幹凈上面的水,再將其帶回拆開,無一例外的,上面都是那些歪七扭八的畫,有時畫的是現在的他,有時是以前的他——在現在看來,這些好像都是些有些久遠的事了,他沒想到陸緋衣還會記得,並且,還會畫下來。

秋月白幾乎都能想到他叼著筆撓著腦袋畫畫的樣子,雖然畫的都很玩笑,但總歸帶著些笨拙幼稚的可愛,每每想到此處,秋月白都會捏緊了紙張,好長時間才能緩下這一口氣。

墨中帶著松香,讓人覺得安神,他將這些畫和之前的畫作疊放在一起藏好,等到睡不著時偷偷捂著燭火翻出來看一下,每一次看得都很珍惜,甚至會因為擔心反覆的觀看讓紙張磨損,偷偷的用書壓平。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宴會最後一天,突然有人進來告訴他:“清風城儲亦塵想要見公子。”

前面那麽多想見他的人裏,只有儲亦塵的請求被人報了進來,不用猜也知道這裏面一定有某人的默許。

當時秋月白正在擺弄著瓷瓶裏的桂花,聞言輕輕擡起眼皮,吐出一口氣:“……讓他進來罷。”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脖子上仍然藏著白紗布,其下淤青不可見人。

桂花的香味中和了藥味,他盤腿坐在地上,身邊還有一爐點燃了的香。

青煙裊裊盤旋上升,最終消散在半空中,塵埃在陽光中浮動,室外傳來陣陣鳥鳴,悅耳動聽。

輕微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越來越近,最終有一個黑衣男人站立在門口,擋住了陽光。

帶路的侍從退下了。

秋月白沒有說話,只是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吹了吹慢慢地喝著。

安靜了許久之後,門口站著的男人說:“……你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秋月白哂笑:“吃好喝好,有何憔悴。”

黑衣男人走了進來,坐在他的對面,呼吸聲很沈重,也很吃力。

秋月白察覺到異常,擡眼看他,這一看,有些驚訝。

不過一段時間沒見,儲亦塵已經完全變樣了,他瘦了許多,尤其是臉上,連顴骨都突了出來,整個人透露出一股頹喪的氣息,已經全然不似之前意氣風發,倒像是什麽整夜買醉過後沒精神的酒鬼。

“……你這樣,我已經要認不出來了。”秋月白慢慢說:“憔悴的人應當是你罷?”

儲亦塵沒有回覆他這一句話,只是楞楞的,好像走神了一樣,過來一會兒突然說:“……是我對不住你,那時候騙你、暗算你,都是我的錯。”

秋月白喝茶的動作一頓,“嗒”的一聲,茶杯被放置在案幾之上,他淡淡的看著面前的人,問:“……出什麽事了?”

儲亦塵的道歉並不能算是什麽很值錢的東西,但將道歉結合他現在的狀況與情景來看——只有可能是發生了什麽,才讓他這樣心甘情願地來見自己。

桂花香縈繞在鼻尖,聽見秋月白的那一句話後,黑衣男人的身體忽然開始劇烈的顫抖,像忍不住了一樣,帶著隱忍懊惱與自責,聲音也幾乎不成調:“求你……求你救他……若是因為之前的事,報覆我就夠了……”

“可是……溫若是無辜的……”

他的身體因為痛苦而蜷曲,整個人幾乎都要跪了下來,但還在繼續說:“如今,你回歸得意樓,高高在上,只要你出手,溫若就一定可以得救……他的命只有你可以留下了……”

秋月白看著他,腦袋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問:“到底怎麽了??”

溫若出事了??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要不是溫若……溫若病重,我是不會來打擾你的,求你救救他,讓白滿川救救他……我已經找不到他的蹤跡了……”儲亦塵斷斷續續地說:“自從那日之後,他的身體就不行了,若再沒有醫術好的人來看,他恐怕命不久矣……”

秋月白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他在想儲亦塵說的每一個字,想到他說溫若病重,想到那句命不久矣——最終他咬牙切齒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說:“……你到底做了什麽?他究竟為什麽突然病重??!”

瓷器被人在地一拍桌子震掉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當時儲亦塵暗算自己的時候,他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溫若,因此秋月白顧念著他覺得可以不和儲亦塵計較,但現在,這人居然跑到自己面前來說溫若命不久矣……?

“你把雪粉華給你的東西拿給溫若吃了?”他瞇了瞇眼。

“我……我已經試過,分明沒問題,也找醫者看過……”

秋月白站起身一把拉住他的衣領,衣擺將茶壺也掃落在地,他的聲音沙啞,又帶著厲色:“你就是這樣待他?這樣為了他好?你不惜殺我,就是為了這樣做、這樣讓他受苦??你真是……”

他說著說著氣急上頭:“我原本覺得,你那或許只是為了害我找的借口,你這樣說,只不過是為了一些虛偽的合理,可你居然真的信了他,搞這些病急亂投醫的蠢事!”

儲亦塵臉色蒼白,此時也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與辯解,秋月白看著他瘦骨嶙峋的臉,話梗在喉頭。

他松開了儲亦塵,坐了回去,隨後扶著頭閉上眼,仿佛有一種深深的無力爬上了他的心頭眉梢:“……你真是、真是……”

他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面前這個人,只覺得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應該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若能救溫若,就算你如何對我都可以,你我之間的私仇與溫若毫無關系,”儲亦塵低聲說:“……他畢竟是無辜的。”

“我當然知道他無辜,”秋月白說:“你卻是罪大惡極。”

儲亦塵的臉色更白了,低下了頭。

秋月白問他:“……你想讓我怎麽做?去找白滿川,讓他去清風城嗎?”

即使再生氣,秋月白也不會拿溫若的性命來撒氣,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多說也已經無益,作為友人只能盡力幫他,能做的,秋月白都會盡力去做。

“若是可以這自然是最好的,只是我已經找不到白滿川的下落。”儲亦塵將他最近的經歷都告訴了他,低聲說:“……這件事也不能讓時玄蘭知道,我懷疑……”

他說到這仿佛想到了什麽很不可思議又很恐怖的事,但是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最後沒有說出口,只是頓了頓繼續說:“……溫延俠有一私生子,經年在外,最近突然接回,時玄蘭有意摻和插手,控制清風城。”

秋月白覺得頭疼,若是之前也就罷了,但這件事實在太棘手,再加上碰上那些破事,他與時玄蘭最近關系其實並不能算好,而且人都已經被關在這裏了,想做什麽也做不了。

他抿著唇,低聲偏過頭去,說:“可已經遲了——你來這,時玄蘭就已經知曉。”

儲亦塵聞言臉色一變,又懷疑地說:“他就算知道我來見你,難道便那麽清楚我找你做什麽嗎?”

秋月白冷笑:“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人想見我嗎?好幾百個,但他們一個都沒成功,而且——並不是我將他們拒絕的。”

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儲亦塵楞在原地,忽然就意識到今天自己來找秋月白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他應當再冷靜一點、找到機會與秋月白暗中聯系,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或許你可以求求他放過溫若……”他又不甘心地說。

“他連我都不放過,怎麽可能放過溫若?”秋月白嘲諷說。

這時候儲亦塵終於註意到他脖子上的白色紗布與被桂花香中和的藥味,想到了什麽,幾乎徹底絕望了。

他原本以為,秋月白是能救溫若的,只要他張開口就好。

可如今看,對方分明也是自身難保。

過了很久,又好像沒有過去很久。

儲亦塵的脊背彎成一個很失落的弧度。

秋月白看著他,忽然嘆了一口氣,疲憊地說:“……你先回去罷。”

儲亦塵擡眼,心中噌的一下生出一股怒意與不甘,他直視著面前的人,心中反反覆覆的想著溫若的事,又覺得就算是如此,難道秋月白就不能多去爭取一下救人嗎?

他問:“難道就這麽放棄溫若?!你不是他的朋友嗎??你分明可以去做,我看你就是不想!”

空氣靜了一下。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立馬就意識到不對,開始後悔,開始張嘴找補:“我不是那個意……”

“是。”秋月白卻輕輕笑了一聲,聲音沙啞地打斷了他的話。

被儲亦塵這麽一說,他緩緩變了神色,身體也放松了許多,伸出手去撥動瓷瓶中的桂花。

美人如玉,就連手也是極其漂亮的,桂花點綴在他白皙的皮膚之上,帶著冷香,人的眉眼也染上冷意:“……但有你在我便不想救他了,什麽想不想的救不救的,你也管不到我,儲亦塵,你就是個廢物。”

語氣變了,人似乎也變了,那種疲憊與無奈被拋了個幹凈,取而代之的是冷酷與無情,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過這麽一個朋友。

儲亦塵不可置信,面如土色,好像被重重一擊。

他看著秋月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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