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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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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春夏相交時, 氣候忽冷忽熱,一日天空下起冰雹,冰雹砸在田地裏耕種的農人身上, 將山梁上吃草的羊群驚得四處奔逃, 幾乎同時,聚落裏響起大人慌亂的叫聲, 還有小孩恐慌的哭聲,不多久, 便聽見雷聲震耳,雨水嘩嘩直下。

在冰雹砸落時, 青露正貓在屋外清理淤塞住小水溝的爛泥與樹葉, 來到丘墟後,關於西離幹涼的印象早被他置之腦後, 西離十分遼闊,不同區域差異頗大,丘墟這地方氣候相對暖和,雨水充沛,青山藍天, 草木青翠。

有幾顆冰雹砸在青露的背部和肩部, 他懵了一下, 看向不斷在地上滾動的小冰團, 這才意識到是冰雹。

大的像禽蛋,小的似陶珠, 從空中不斷墜落, 敲在屋瓦上當當響。

青露站在屋檐下躲避, 看大雨傾盆,雨水很快在地面聚積成水窪, 路面泥濘。

他發了會呆,那副模樣很是憂郁,屋檐滴落的雨水飛濺在他臉上,他也沒察覺。

西離有很多新奇事物,但西離沒有精通水利,能在大山上築造攔洪水壩的奇人。

丘墟三面環山,這些山都不高,這裏溝壑縱橫,人們住在臺地上,根本不需要攔洪,這兒也沒有城。

可以想象,當年覡鸛來到西離,就知道他出行時的期許已經落空。

他本該返回,踏上南歸之路,但他滯留在西離,並最終因為醫治死疫病人而被傳染,病重身亡,埋葬異鄉。

羽人族曾經遭遇過大疫,覡鸛最清楚瘟疫的可怖,他在東甸救治那些渾身血汙,哀嚎不止的病人時,必然已經知曉自己有可能無法幸免。

當死亡降臨在身上時,從不管你是老人還是孩子,是好人是惡人。

西離距離羽邑極其遙遠,青露想若是出發前,知道會前往這麽遠的地方,自己還有勇氣出行嗎?

道阻且長,但這趟旅程收益豐厚,值得。

青露用袖子擦去臉上的雨水,望向滴水的屋瓦,他掂起腳尖,伸手去觸碰瓦片。

在高地的宮城與祠廟的屋頂上都有瓦當,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新奇的建築材料,西離的瓦當也是組合瓦,瓦板能互相扣合,瓦上設置有陶榫與陶槽。

這樣的設計巧思,被覡鸛記述在木板上,並附上圖繪。

青露想,等天氣晴好時,總能碰上一支前往高地的旅隊,覡鷺與他會攜帶上覡鸛的遺物,踏上覡鸛未能踏上的南歸之路。

那只青色的玉鳥,終將展開翅膀,跨越千山萬水,飛回故土。

屋中點起燈火,無論是冰雹,抑或是暴雨,都沒讓青南分神,他在調制藥物,用西離巫師使用的巫藥配方,試圖制作出治療西離疫(熱病)的良方。

雨仍在下,青露見隼跖披著雨蓑進入院中,他與對方互相點了下頭,旅途相伴,結下情誼。

隼跖的住所不在這兒,但他經常過來拜訪。

鄰居是位牧者,趕著幾只羊從外頭回來,一只小羊羔遠遠落在後頭,在雨中咩咩叫喚,青露跑進雨中,將小羊羔抱起,送進鄰居家的羊舍。

隼跖在丘墟的日子過得格外充實,丘墟是他外祖父家,他在這裏很受歡迎,人們愛戴他,時常見他與冶練青銅的工匠一起勞作,同牧馬人馴馬,和族中勇士切磋武藝。

有一日黃昏時分,青露見隼跖坐在山坡上教孩童吹奏口簧,一群孩子圍聚在他身旁,他的演奏技巧十分精湛,引得田地裏耕種的農人伸長脖子探看。

西離人也喜歡吹奏口簧,只是沒人像隼跖這麽擅長。

離開大鷹城距今已有四個月,青露對玄旸大哥的印象漸漸有些淡化,如今陪伴在覡鷺與他身旁的人,是另外一人,是隼跖大哥。

青南用特制的工具將藥粉收集,倒入一只小陶罐中,他擡頭看眼坐在一旁,把玩紡墜,熟練將羊毛捋成線的隼跖,又把目光收回,專註於自己手頭的事情上。

紡墜與羊毛都是青露的東西,他學會當地人紡織羊毛的技法。

“西離的巫師有治療熱病的一套方法,巫師們總是聲稱他們能去除疾病,他們使用的巫藥種類繁多,有些藥材又十分怪異,到底有多少效果,沒人說得清。”隼跖放下紡墜,朝青南靠近,他打量青南手中的小陶罐,他說:“這便是你用丘墟狢巫的巫藥配方制作出的藥粉嗎?”

青南回道:“我依據熱病的癥狀將當地的巫藥配方做了增減,還不知療效如何。”

青南將小陶罐遞向隼跖,隼跖接過去,低頭嗅了下藥粉,又將陶罐還給青南,他說:“杏坡那邊有戶人家,那戶人家的娃娃因為熱病號哭數夜,我見狢巫去過,沒能治好那娃娃,再這麽拖下去就要沒命了。小娃娃實在難養,長至七八歲才有守護神看護,才不容易夭折。”

“我還有一味藥需要研磨,稍後,我過去看看。”青南回道。

“我和你去。”

隼跖解下蓑衣,坐在火塘邊烤火。

與西離人交談,青南需要一位轉述人。

邊烤火邊環視周邊,隼跖看見木案下的籃子與及籃子中半成品的衣物,那樣式顯然是條羊毛鬥篷,青露懂紡織,手很巧。

“你們東西不少,回程得有一匹馬來馱運。”

聽見隼跖的話,青南擡起頭:“唯有懂得馴馬技巧的人才能驅役馬兒,西離人嚴禁將這方面的知識傳授外人,再說回程還得翻山過河,人能通行的地方,馬不一定行。大部分東西都不會帶回去,路途遙遠,只會攜帶必要的物品。”

“就像玄旸,一件鬥篷,一副弓箭,腰間幾樣隨身小工具,從南走到北,從北走到南。”隼跖說道。

隼跖隨口提起的這個人,青南自從離開大鷹城後就極少提起。

玄旸。

玄旸離開大鷹城那個淩晨,下過一場小雨,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氣息,空中的月明亮而皚潔,無論是氣味,或月亮,在寢室的門窗緊閉時是聞不到也看不見,直到有人打開了一扇窗。

將屋中兩人的氣息沖淡,讓風拂去沾染在衣衫上,屬於青宮之覡身上獨有的香氣,那是熟悉的鬯酒氣息,打開窗戶的人不想帶走這份會令他眷戀不舍的味道,氣息的主人能輕易改變他屬於旅人的浪蕩性情,能令他寸步難行。

油燈在風中險些熄滅,直到它被青南拿到避風的角落。

燈火於漆黑的屋中宛如螢火,潮濕的空氣撲在臉上,眼瞼合上,又緩緩睜開,能模模糊糊看見夜幕中庭院的輪廓,看到遠離樹梢掛在東方的月亮。

當月亮隱匿,太陽升起,日夜便完成新一輪交換。

將目光從月亮上移開,玄旸彎下身,撿起昨夜脫去的衣物穿上,他穿戴的動作麻利,很快把披散在肩上的長發也束起。

“城中有支江臯族旅隊,他們攜帶大臯城制作的白陶、鷹笄與及玉虎頭項飾前來大鷹城做交易,我從鷹膺那兒打聽到,他們秋天會離開,在盤城乘船,渡江返回大臯城。青南,你從大鷹城前往西離,路途上不耽誤的話,四個月內能往返,你回程可以跟隨這群江臯人南下。

懷水的源頭便在大臯城,你沿懷水而下,抵達魚埠,再從魚埠返回羽邑。這條路最是便捷,也最安全。具體路線我畫在一張皮子裏,放在木案上。”

木案上有一卷皮革,青南移動油燈的時候就發現,此時才將它拿起,打開察看。

走這條路線,意味著青南不會再途徑文邑,也不可能路過玄夷城,回程他與玄旸不會有碰面的機會。

這條路線最短,也最安全,不用橫穿戰火紛紛的高地與動蕩的地中。

這是最佳選擇。

“我見過這支旅隊,就住在冶煉作坊旁,他們都是大臯城人,聽聞他們是大臯君親派的旅隊,時常前往高地做交易,熟悉路途。”青南的手指摩挲那卷繪有路線圖的皮革,他的聲音平和。

淩晨的風吹拂進室內,青南身上的絲織物輕盈飄動,他穿著貼身衣物,長發披散,五官輪廓隱匿闌珊的燈火中。

“西離近年變得又幹又冷,有苦寒之地的稱呼,那裏不同南方,你們夜晚宿營要留心,夜間常有氣溫驟降的情況,人與家畜在野地裏凍死的事時有發生。西離廣闊,聚落與聚落之間往往離得很遠,是旅隊在連接這些地方,旅隊途徑的路往往也是劫匪出沒的地方,務必小心通行。”

玄旸披上鬥篷,拿起一串嘩嘩直響的東西,那是旅人隨身的各式小工具,他將它掛在腰間。

青南回道:“這些事,我有耳聞。”

穿戴整齊,玄旸在青南身旁坐下,他從布包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青南。

一件小巧的木骨制品,上面刻有岱夷符號,系著條短繩,嶄新。

“何物?”

“護身符,我做的。”

顯然是岱夷的護身符,而且還是趕工制作的,嶄新。

“我是巫祝。”青南似乎笑了。

“知道。”

玄旸摸了下他的臉,青南擡起臉龐,果然嘴角有淡淡笑意。

身為巫祝經常送別人護身符,還是第一次收到他人送的護身符。

“西離常有疫病發生,熱病最為常見,感染後便體乏無力,四肢酸疼,有些人能自愈,有些人會落下病根。此病似乎沒有治愈的方法,只聽說多發生在圈養家畜的人家。西離人相信災厄降臨前必有征兆,路途要是借宿的人家中有家畜流產,就立即離開,不要靠近。”

玄旸的話讓青南感到詫異,他說:“我以為你從不相信征兆。”

玄旸說:“西離歷來危險,高地人與它鄰近,但很少有高地人去西離。傳聞西離有比西離疫更危險的疫病,不得不謹慎。所謂的征兆,也許毫無關系,也許有那麽點聯系。”

“玄旸,我向各貞仔細詢問過西離的近況。”

“你如何聽懂各貞的話?”

“隼跖為我轉述。”

“幾時的事?”

“前些時日。”

玄旸從布包中取出一只鼓鼓的布囊,布囊被放在木案上,他道:“西離遠離大海,那地方不產海貝,西離人又十分喜愛這種東西。地中的漆器能從西離人那兒換到牛羊與吉金,海貝能換到任何想換的東西。”

那是一大包海貝。

不只是西離人,高地人也喜歡海貝,當然不是普通的海貝,而是那些美麗又罕見的海貝。

“我有海貝。”青南知道布囊中都是海貝,而且玄旸的海貝品類稀有,很貴重。

“帶上,路上用得到。”

玄旸起身,他走至窗前,他在看月亮的位置,在確定時候,已經是淩晨時分。

該離開了。

將窗戶關上,玄旸回過頭,看向青南,而對方沈默看著他,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這麽沈寂許久。

“我走了。”

玄旸朝房門走去,正準備啟門離開,聽見身後聲響,他立即停下動作,沒有腳步聲,青南光著腳,是氣息,那縈繞不去,屬於青南身上獨有的氣息,告知玄旸兩人之間的距離。

距離很近,近到伸手就能夠到。

門咿呀啟開,空氣對流,油燈瞬間熄滅,青南失去重心,他被玄旸狠狠抱住,推倒在墻上,手腕死死扣住,那是不曾見過的,近似暴戾的舉止,帶著猶如狂風暴雨般劇烈的情緒,他聽見玄旸咬牙的聲音: “青南,別讓我找不到你。”

拿宗的岱夷武士,有他人不具備的勇氣,幾乎從未遇到過敵手,仿佛從來不知道恐懼為何物。

但事實並非如此。

“如果旅途順利,我秋時能南歸。”

手臂被勒得生疼,胸腔吃力地呼出空氣,兩人相觸的肌膚在發燙,青南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兩人不再言語,互相撕扯,死死糾纏,青南的絲袍被揪得發皺,玄旸的發帶被青南扯落。

奮力擁吻。

松手。

放開。

玄旸轉過身去,他似乎已經平覆情緒,他大步朝門外走去,再也沒有回過頭。

他只能義無反顧。

後背還貼著墻,還未習慣懷中的溫度倏然消逝,青南楞楞地看著那身影離去。

他聽見玄旸的聲音,說道:“如果文邑事了,秋天我在盤城的渡口等你。”

那聲音遠去,消失在晨風中。

青南緩緩低下頭,見到自己緊攥在手中屬於玄旸的發帶,他追了出去,庭院空寂,再不見玄旸的身影。

風聲嗚咽,佇立在院中樹下,青南站了許久,他赤著腳,長發披散,失魂落魄般,直到晨曦灑在肩上,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青銅冶煉作坊的溫度使人不適,根本不用進去,只需在外面站一會,就將被高溫燙得大汗淋漓,青露不是第一次見隼跖光著膀子在裏頭勞作,他曾和青南數次路過冶煉作坊,站在一旁觀看西離人冶煉青銅,澆註器物。

丘墟人以禮對待他們,允許他們進入冶煉作坊,允許他們旁觀,但不能告訴他們冶煉與鑄造的技法,譬如如何挑選礦石,爐溫如何掌控,坩堝與石範如何制作,鼓風的皮囊怎麽縫制。

凡此種種並不是光看就能看明白,但也收益良多,親眼見到石頭化為液體,又被澆註在樣式各異的石範上,成為堅不可摧的固體,整個過程仿佛神跡。

西離的青銅器物種類豐富,裝飾在衣服上的青銅泡、做為首飾的耳環與指環,制作最多的是匕首,成年男子的腰間幾乎都會佩帶一把。

還有一種青銅制作的器物最是神奇,它能映出人的臉,被稱作“鑒”(鏡子)。

青銅鏡最是神奇與罕見,青露只在丘墟的狢巫身上見過一面,狢巫將它掛在胸前,它顯然具有某種神秘而強大的巫力。

離開丘墟前一天,那是個黃昏,青露見到隼跖進入青南房間,當時隼跖手裏便就拿著一面青銅鏡,那東西圓圓的和小孩的巴掌一般大,背部有一個鈕,鈕上系著彩繩,可以懸掛在身上。

青露沒有跟進去,他知道隼跖有些話要與覡鷺私下說,他便待在隔壁房間裏,繼續收拾自己的物品。

過了一會兒,青露見隼跖站在窗外喊他,並做了個出來的手勢。

“隼跖大哥,你要帶我去哪裏?”

“馬棚。”

兩人一前一後朝聚落東沿走去,天快黑了,隼跖腳步很快,青露小跑跟著。

隼跖讓青露在外面等待,他對看護馬棚的人說了什麽,那人便從裏邊牽出一匹馬兒,正是隼跖當初在西旌交易來的馬駒,它比原先高壯,已經長大。

馬兒認得青露,被隼跖牽到青露身旁,它仍很安靜,目光溫柔的看著夥伴。

“你天天過來照顧它,它認你。”隼跖拍了拍馬背,隨後就將系住馬頸的繩索遞給青露。

前來馬棚之前,青露已經猜測到來此的目的,但他沒有接過韁繩,眼眶泛紅,用感激的目光看向隼跖。

“隼跖大哥,我聽說西離不許將馬兒交易給外人,而且我不懂馴馬技法。”

“丘墟,我外祖父之家,誰人敢說什麽。馬有靈性,它親近你,會聽你的話。”隼跖與青露交談時,一名馴馬人正牽著一匹駿馬回馬棚,他朝隼跖行禮。

朝那人點下頭,隼跖將韁繩交到青露手中,說道:“我們日後大概不會再相見,路途遙遠,自己保重。”

丘墟有支旅隊要前往套河城,路上會經過大鷹城,領隊能說幾句地中語,而他攜帶的器物也十分珍貴,是西離的白玉。

西離玉白潔似雪,細膩如油脂,是天底下最純凈,最通透的玉料,小小一塊玉料,在地中便能換來珍貴的象牙器與絲袍。

天剛蒙蒙亮,丘墟的旅隊便就出發,青南與青露隨同他們翻越一道山梁,回望曾經居住過的聚落方向,那聚落已經不見,被綿延起伏的丘陵阻擋住視線。

“隼跖說覡鷺是大鷹城的尊客,身上有鷹金嗣子的帶鉤,能不能給我看看?”領隊說的地中語口音很重,他態度很恭敬。

青南出示鷹金的帶鉤,說道:“此物過往的旅隊都識得,路途若是遭遇劫匪,可以憑借它向其他旅隊求助。”

見到帶鉤,仔細辨認,領隊很高興,說道:“我這支旅隊這麽多人,可不怕劫匪。它的用途很多,你們難道從沒向高地的城主出示過這件物品嗎?”

“西旌的各貞認識沿途的城主,它未派上用場。”

聽見青南的話,丘墟領隊說:“不只高地,就是拿著它去江臯族人的土地,大臯君見到它,也得設宴款待你。”

收起帶鉤,青南將它放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就在這時,青露睨見布袋中有一件金色的物品,閃著亮眼的光,他意識到那是一面青銅鏡。

隼跖贈予覡鷺的青銅鏡。

這東西太貴重,卻不知覡鷺回贈他什麽?

那個黃昏,隼跖進入青南房間,他遞上青銅鏡做為離別贈禮,並拒收青南回贈的象牙飾,他提了個要求。

青南最終答應了他。

將面具往上推至額頭,青南擋住額上的神徽。

隼跖的瞳孔放大,又緩緩收縮,他還想仔細端詳那張昳麗的臉龐,而青南已經將面具戴回去。

隼跖問:“玄旸見過嗎?”

青南答:“見過。”

“南方人都長得這般俊秀嗎?”

聽見隼跖的話,青南淡語:“有美有醜,各地都一樣。”

“覡鷺,做為朋友,我有句話想勸你。”

“請說。”

“天下廣闊,你我屹立天地,歷閱山河,窺視星辰,日後大有作為,你不該淹滯於南土,一生與沼澤禽鳥為伴。他日若有機會,希望還能再與你相見,無論是在地中,還是在高地。”

青南回憶隼跖最後說的這句話,當時他並未答覆。

漫長的旅途總是有終點,青南的終點是南方連綿不斷的森林與山地,是雨霧蒙蒙的湖泊與沼澤,那是他的故鄉。

青南撫摸馬背上的行囊,行囊裏邊有覡鸛記載旅居收獲的木板與自己記載一路見聞的布帛,還有青露於各地收集的奇異物品。

長路漫漫,終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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