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現滅魂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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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再現滅魂釘
澹臺燼在出征之前，除了吩咐過在給楊箬的飯菜裏下迷藥之外，並沒來得及吩咐其他。
那盒釘子他也沒來得及取走，而是還被鎖在貴妃殿裏。
給楊箬下藥是怕她尋死或者有什麽手段逃跑，所以幹脆把她迷倒。
如果她不吃那些飯菜，也會有人摁著她灌下去。
澹臺燼如今可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憐憫。
至於她的死活，還得等他回來再定奪。
……
南境的戰事很順利，第七日時，澹臺明朗的防線全面潰敗，可是等澹臺燼帶領軍隊攻下毒堡時，卻沒能找到澹臺明朗和符玉的身影。
只收到一封澹臺明朗留下的書信——
“澹臺燼，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你在乎的人，孤很驚訝。”
寥寥數字，澹臺燼卻一下子警醒，澹臺明朗有可能要去往景京作亂！
葉夕霧——
他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心情，明明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覺得她這一世又背叛了他，可是，她的命是他的，不能讓她落到澹臺明朗手裏！
他帶著廿白羽和一眾月影衛策馬疾馳趕往都城，日夜不休，終於回到景京，卻看到破損的城門，以及城內滿地倒伏的屍首。
其中，還有認識的人——身披戰甲的葉嘯和葉澤宇。
他無法再冷靜，用術法震開攔路的傀儡人，一路闖了一重又一重城門。
直到再次到達一處城門時，澹臺明朗已經等在這裏，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身邊是被綁的葉夕霧和葉冰裳，敞懷張狂大笑道：“三弟——你怎麽現在才來啊！真是要孤好等。”
楊箬剛才被抓時還在昏迷中，被澹臺明朗的人從床上一把揪起，才略微有點恢覆意識，待看到眼前情形，就知道不對勁了，於是咬破舌尖讓自已保持清醒。
本來她還不知道這是什麽劇情，但等到被帶到城樓，再看見同樣被抓來的葉冰裳，她就明白了，因她看過小說原著，知道這裏大概是所謂的城樓極限二選一劇情——又是一個大虐點。
挺好笑的，她和葉冰裳，讓澹臺燼來選，這麽狗血的劇情，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而且，這裏好像是黎蘇蘇要換仙髓吧，可她又沒有仙髓，待會兒難道要直接被澹臺明朗殺死嗎？
她現在光靠舌尖那點痛感來維持清醒已很是不易，根本無力再去畫什麽符咒，無法自救。
澹臺燼註定會選擇葉冰裳。她早知道結局。
因此毫不期待。
只是她到現在都很迷茫——到底是怎麽走到這步的？
澹臺燼為什麽突然把她打入冷宮？她做了什麽？
……
黎蘇蘇看著城樓下的澹臺燼，眼神冰冷，一言不發。
她剛才本可以不被澹臺明朗的人抓來的，但是聽到葉夕霧也被抓了，而且聽到要拿她們兩個去威脅澹臺燼，她就改變了主意。
畢竟她現在，是真的很想很想快點見到澹臺燼……
“澹臺燼，孤特地給你備了兩份大禮，你還真是艷福不淺哪！不枉孤特意將她們盛裝打扮一番。”澹臺明朗叫囂道。
澹臺燼盡量平心靜氣，保持面上冷靜，不能叫澹臺明朗看出他的急迫和在意，他道：“澹臺明朗，你的部下已被我盡數殲滅，你如今已是必敗無疑，還要負隅頑抗嗎？”
澹臺明朗並沒有意料中的憤怒，而是狡笑道：“你說得對！此次兵敗，我怕是無法東山再起了——可孤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下地獄！不如，你選一個心愛的回到你身邊，另一個就給孤殉葬，如何呀？”
“葉夕霧和葉冰裳，你選一個吧。”
澹臺明朗手中刀同時架在了楊箬和葉冰裳脖子上，一邊一個。
楊箬真的覺得很好笑——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已想笑什麽。或許是自嘲，或許是覺得反派這種報覆手段很弱智，可惜她現在無力到連表情都做不出來。
澹臺燼看著城樓上的楊箬，她面無表情，沒有看向他，但能看出她很虛弱——連站著都搖搖欲墜，時不時地就往那刀尖上湊過去，看得澹臺燼心驚膽戰。
她敢尋死？！
澹臺明朗催促：“你若不選，兩個孤可都要了。”
澹臺燼是想讓葉夕霧活下來的，可是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已的在意，他不想繼續被她看低！
兩個女人都一言不發。
正在澹臺燼要出口時，突然，澹臺明朗左側的葉冰裳一個側踢，讓澹臺明朗一下子往城樓前沖去，差點摔下城墻，黎蘇蘇快速解了自已手上的束縛，她將楊箬也拉過來，躲開城樓上其他澹臺明朗手下的圍攻。
澹臺燼找到機會，出手將澹臺明朗打翻，也來到城墻上，瞬間將所有逆黨掃蕩幹凈。
他來到黎蘇蘇和楊箬面前，自然地接過楊箬，對“葉冰裳”簡單道謝後，就查看起楊箬的傷勢。
他已經無暇再去裝什麽、演什麽了，剛才生死關頭，什麽恩怨情仇都暫時放一邊，他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葉夕霧不能死！
楊箬心中很多疑惑，此時很想問他，可是他雖然抱著她，卻冷著臉，粗魯地擺弄她的身體，一點往日溫情都沒有，她就沒敢問。
黎蘇蘇冷眼看著面前這對別扭鴛鴦，心中想起她和澹臺燼的往事，覺得很可笑，很諷刺——原來他愛的只是葉夕霧的皮，而不論裏面的靈魂是誰。
這個葉夕霧，也是可憐。
……就讓她來結束掉這錯誤的一切吧。
黎蘇蘇祭出滅魂釘，冰藍色的九枚釘子緩緩升起，蓄勢待發。
澹臺燼還在低頭看楊箬的傷勢，確認她沒什麽大問題，才要抱她起身，卻見她瞳中映出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釘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神情是那麽驚恐，他感覺到自已被一股大力推開，然後感到她撲在了自已身上，兩人位置頃刻變換。
撲哧撲哧——那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前世噩夢重演——可是這次疼的卻不是他。
澹臺燼茫然地看著臂彎中一霎露出痛苦表情的楊箬，她秀氣的眉峰蹙起，似乎再也舒展不開，臉色蒼白，嘴角卻鮮紅。
對面射出釘子的葉冰裳也是一臉灰敗，竟然和前世那個看到釘子被護心鱗擋住後的葉夕霧的神情一模一樣。
澹臺燼突然在電光火石之間捕捉到一點什麽，可是又很微弱，他此時心中震驚、悲怒、狂憤、後悔、自責、愧疚，各種情緒一起湧來，竟不知道先反應哪一個好。他抱著懷中的楊箬，也不知道去捂住她哪裏的血好，嘴角的，還是後背心臟的？
——怎麽會這樣？
——釘子不是她的嗎？
——為什麽在葉冰裳手裏？
——為什麽要替他擋釘子？
——她不是想要他死嗎？
一連串問題在澹臺燼心中瘋狂激蕩，他感覺自已好像誤解了什麽，那是無可挽回的誤解，他甚至不敢去猜那個正確答案。
若是因愛意而愧悔交加，不如讓愚昧的恨意掩蓋一切。
他此時成了懦夫，不敢去揭開真相的懦夫。
黎蘇蘇看著澹臺燼的神情，他這一世被另一個人挺身相護，可是痛苦卻不亞於上一世被她釘入滅魂釘。
何必呢？愛與恨，孰更痛？
此答案估計只有澹臺燼知道。
……
楊箬給澹臺燼擋釘的那一刻，完全沒想過自已會怎樣。
那是一種生理本能，自已就替他去擋了。
那是從他後背而來的攻擊，他看不到，躲不開，她提醒也來不及，只有自已去了。
釘子入肉後，她才切身體會到劇裏澹臺燼被釘滅魂釘的痛，她覺得自已的腦中神經都要頃刻斷裂，大腦一瞬間被痛得空白而麻木，完全沒有反應，她都覺得，若自已就這樣死去也挺好，這樣就不用繼續承受痛苦。
身體內五臟俱焚，好像有源源不斷的血要從嘴角湧出來，根本忍不住，咽不下，比嘔吐還難受。
她的眼眶不禁紅了，太難受了，太痛苦了，眼前模糊一片，她看到另一張木然的臉。
那是悲到麻木的表情，和突然遭到重大打擊的小孩子一樣，一下子退化成無知無覺、懵然無懂的狀態。
楊箬艱難地擡起手，摸上他的臉，忍著陣陣疼痛道：“澹臺燼……醒一醒……”
澹臺燼抱著她的手臂都在顫抖，好像要兜不住這個脆弱的生命了，太輕了，輕到抱不住，好像就要飛走了，消逝了。他不敢用力，不敢眨眼，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聽到她說話，他才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道：“我在……我在……你要說什麽……我會救你……我能救你！”
其實他知道救不了，他自已中過一回釘子，知道有多痛，多致命，可是他一定可以救她！她不會這樣死的，她的陰鐲還在手上呢！
他不停抓著她的手蹭著，染得半邊臉的血，但他好像完全沒意識到，陰鐲堅硬的質地磨得他的臉通紅，他卻好像要一遍遍地確認這個救命法寶還在似的。
楊箬覺得自已時間不多了，有些話卻必須說，所以她道：“你恨我嗎？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哪裏惹怒了你，如果……你還記得我們的以前的點點滴滴的話，希望你要相信，生命中那些見到過的日光，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就算一時下雨遮蔽，也永遠會有日光在的，你活著，能等到更多的日光和暖……不要拘泥於過去的……的恩怨，忘記吧，不管愛我還是恨我，也忘記吧。”
“澹臺燼，好好活著，愛你自已……如果可以，試著把愛分出去一些，你會收獲真誠的朋友、愛人……如果選錯，也沒關系，你去看看人世間，也有很多人選錯，再選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不要被這些小挫折打敗……”
她還有很多想說的，但最後說出來卻是這些。
她擔心他犯傻，所以告訴他再次去和各種人建立鏈接的方法，告訴他不要輕易承認生命的灰敗。她隱隱覺得澹臺燼在親密關系這一塊太依賴她了，她要拔除掉這種依賴。她要他學會去找替代品，去找新的人。
澹臺燼從開始的悲不能言，到現在的泣不成聲，他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卻說不出話，而楊箬痛到極致，因感覺沒有多少機會說話了，因此努力把想說的話說完。
她也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突然，沒料到今天是這樣的發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滅魂釘會在葉冰裳那裏，以及，葉冰裳怎麽會使用滅魂釘殺澹臺燼。
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她努力轉動腦子，剛才能說出那麽多話，也得虧滅魂釘給她的痛幫她驅掉了迷藥的威力，她才能那樣組織語言。如今，她再想深思今日的前因後果，身體卻到了油盡燈枯之時，痛感把身體的熱火燒完，她的生命就這樣慢慢沈寂下去，像一盆終歸要熄滅的炭火，誰也無可挽回，無法逆轉。
澹臺燼也吐出一口血，這次陰陽鐲再次共鳴，想要抽取陽鐲主人的壽命來為陰鐲主人延續生命，卻終究無力回天，陰鐲在澹臺燼眼裏寸寸碎裂。
仙門的法寶終究還是保留一絲仁慈，不願抽取盡主人的壽數去挽救另一個無可挽回的生命。
澹臺燼目眥欲裂，因為連這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黎蘇蘇看不下去，她也很愧疚錯殺了人，還有任務失利的頹敗，她知道，按今天這個發展，五百年後的人間，又將是一片血腥煉獄。
魔神，擋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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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燼在出征之前，除了吩咐過在給楊箬的飯菜裏下迷藥之外，並沒來得及吩咐其他。
那盒釘子他也沒來得及取走，而是還被鎖在貴妃殿裏。
給楊箬下藥是怕她尋死或者有什麽手段逃跑，所以幹脆把她迷倒。
如果她不吃那些飯菜，也會有人摁著她灌下去。
澹臺燼如今可不會對她有任何的憐憫。
至於她的死活，還得等他回來再定奪。
……
南境的戰事很順利，第七日時，澹臺明朗的防線全面潰敗，可是等澹臺燼帶領軍隊攻下毒堡時，卻沒能找到澹臺明朗和符玉的身影。
只收到一封澹臺明朗留下的書信——
“澹臺燼，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你在乎的人，孤很驚訝。”
寥寥數字，澹臺燼卻一下子警醒，澹臺明朗有可能要去往景京作亂！
葉夕霧——
他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心情，明明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覺得她這一世又背叛了他，可是，她的命是他的，不能讓她落到澹臺明朗手裏！
他帶著廿白羽和一眾月影衛策馬疾馳趕往都城，日夜不休，終於回到景京，卻看到破損的城門，以及城內滿地倒伏的屍首。
其中，還有認識的人——身披戰甲的葉嘯和葉澤宇。
他無法再冷靜，用術法震開攔路的傀儡人，一路闖了一重又一重城門。
直到再次到達一處城門時，澹臺明朗已經等在這裏，他站在高高的城樓上，身邊是被綁的葉夕霧和葉冰裳，敞懷張狂大笑道：“三弟——你怎麽現在才來啊！真是要孤好等。”
楊箬剛才被抓時還在昏迷中，被澹臺明朗的人從床上一把揪起，才略微有點恢覆意識，待看到眼前情形，就知道不對勁了，於是咬破舌尖讓自已保持清醒。
本來她還不知道這是什麽劇情，但等到被帶到城樓，再看見同樣被抓來的葉冰裳，她就明白了，因她看過小說原著，知道這裏大概是所謂的城樓極限二選一劇情——又是一個大虐點。
挺好笑的，她和葉冰裳，讓澹臺燼來選，這麽狗血的劇情，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而且，這裏好像是黎蘇蘇要換仙髓吧，可她又沒有仙髓，待會兒難道要直接被澹臺明朗殺死嗎？
她現在光靠舌尖那點痛感來維持清醒已很是不易，根本無力再去畫什麽符咒，無法自救。
澹臺燼註定會選擇葉冰裳。她早知道結局。
因此毫不期待。
只是她到現在都很迷茫——到底是怎麽走到這步的？
澹臺燼為什麽突然把她打入冷宮？她做了什麽？
……
黎蘇蘇看著城樓下的澹臺燼，眼神冰冷，一言不發。
她剛才本可以不被澹臺明朗的人抓來的，但是聽到葉夕霧也被抓了，而且聽到要拿她們兩個去威脅澹臺燼，她就改變了主意。
畢竟她現在，是真的很想很想快點見到澹臺燼……
“澹臺燼，孤特地給你備了兩份大禮，你還真是艷福不淺哪！不枉孤特意將她們盛裝打扮一番。”澹臺明朗叫囂道。
澹臺燼盡量平心靜氣，保持面上冷靜，不能叫澹臺明朗看出他的急迫和在意，他道：“澹臺明朗，你的部下已被我盡數殲滅，你如今已是必敗無疑，還要負隅頑抗嗎？”
澹臺明朗並沒有意料中的憤怒，而是狡笑道：“你說得對！此次兵敗，我怕是無法東山再起了——可孤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下地獄！不如，你選一個心愛的回到你身邊，另一個就給孤殉葬，如何呀？”
“葉夕霧和葉冰裳，你選一個吧。”
澹臺明朗手中刀同時架在了楊箬和葉冰裳脖子上，一邊一個。
楊箬真的覺得很好笑——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已想笑什麽。或許是自嘲，或許是覺得反派這種報覆手段很弱智，可惜她現在無力到連表情都做不出來。
澹臺燼看著城樓上的楊箬，她面無表情，沒有看向他，但能看出她很虛弱——連站著都搖搖欲墜，時不時地就往那刀尖上湊過去，看得澹臺燼心驚膽戰。
她敢尋死？！
澹臺明朗催促：“你若不選，兩個孤可都要了。”
澹臺燼是想讓葉夕霧活下來的，可是他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已的在意，他不想繼續被她看低！
兩個女人都一言不發。
正在澹臺燼要出口時，突然，澹臺明朗左側的葉冰裳一個側踢，讓澹臺明朗一下子往城樓前沖去，差點摔下城墻，黎蘇蘇快速解了自已手上的束縛，她將楊箬也拉過來，躲開城樓上其他澹臺明朗手下的圍攻。
澹臺燼找到機會，出手將澹臺明朗打翻，也來到城墻上，瞬間將所有逆黨掃蕩幹凈。
他來到黎蘇蘇和楊箬面前，自然地接過楊箬，對“葉冰裳”簡單道謝後，就查看起楊箬的傷勢。
他已經無暇再去裝什麽、演什麽了，剛才生死關頭，什麽恩怨情仇都暫時放一邊，他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葉夕霧不能死！
楊箬心中很多疑惑，此時很想問他，可是他雖然抱著她，卻冷著臉，粗魯地擺弄她的身體，一點往日溫情都沒有，她就沒敢問。
黎蘇蘇冷眼看著面前這對別扭鴛鴦，心中想起她和澹臺燼的往事，覺得很可笑，很諷刺——原來他愛的只是葉夕霧的皮，而不論裏面的靈魂是誰。
這個葉夕霧，也是可憐。
……就讓她來結束掉這錯誤的一切吧。
黎蘇蘇祭出滅魂釘，冰藍色的九枚釘子緩緩升起，蓄勢待發。
澹臺燼還在低頭看楊箬的傷勢，確認她沒什麽大問題，才要抱她起身，卻見她瞳中映出和前世一模一樣的釘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神情是那麽驚恐，他感覺到自已被一股大力推開，然後感到她撲在了自已身上，兩人位置頃刻變換。
撲哧撲哧——那是利器入肉的聲音。
前世噩夢重演——可是這次疼的卻不是他。
澹臺燼茫然地看著臂彎中一霎露出痛苦表情的楊箬，她秀氣的眉峰蹙起，似乎再也舒展不開，臉色蒼白，嘴角卻鮮紅。
對面射出釘子的葉冰裳也是一臉灰敗，竟然和前世那個看到釘子被護心鱗擋住後的葉夕霧的神情一模一樣。
澹臺燼突然在電光火石之間捕捉到一點什麽，可是又很微弱，他此時心中震驚、悲怒、狂憤、後悔、自責、愧疚，各種情緒一起湧來，竟不知道先反應哪一個好。他抱著懷中的楊箬，也不知道去捂住她哪裏的血好，嘴角的，還是後背心臟的？
——怎麽會這樣？
——釘子不是她的嗎？
——為什麽在葉冰裳手裏？
——為什麽要替他擋釘子？
——她不是想要他死嗎？
一連串問題在澹臺燼心中瘋狂激蕩，他感覺自已好像誤解了什麽，那是無可挽回的誤解，他甚至不敢去猜那個正確答案。
若是因愛意而愧悔交加，不如讓愚昧的恨意掩蓋一切。
他此時成了懦夫，不敢去揭開真相的懦夫。
黎蘇蘇看著澹臺燼的神情，他這一世被另一個人挺身相護，可是痛苦卻不亞於上一世被她釘入滅魂釘。
何必呢？愛與恨，孰更痛？
此答案估計只有澹臺燼知道。
……
楊箬給澹臺燼擋釘的那一刻，完全沒想過自已會怎樣。
那是一種生理本能，自已就替他去擋了。
那是從他後背而來的攻擊，他看不到，躲不開，她提醒也來不及，只有自已去了。
釘子入肉後，她才切身體會到劇裏澹臺燼被釘滅魂釘的痛，她覺得自已的腦中神經都要頃刻斷裂，大腦一瞬間被痛得空白而麻木，完全沒有反應，她都覺得，若自已就這樣死去也挺好，這樣就不用繼續承受痛苦。
身體內五臟俱焚，好像有源源不斷的血要從嘴角湧出來，根本忍不住，咽不下，比嘔吐還難受。
她的眼眶不禁紅了，太難受了，太痛苦了，眼前模糊一片，她看到另一張木然的臉。
那是悲到麻木的表情，和突然遭到重大打擊的小孩子一樣，一下子退化成無知無覺、懵然無懂的狀態。
楊箬艱難地擡起手，摸上他的臉，忍著陣陣疼痛道：“澹臺燼……醒一醒……”
澹臺燼抱著她的手臂都在顫抖，好像要兜不住這個脆弱的生命了，太輕了，輕到抱不住，好像就要飛走了，消逝了。他不敢用力，不敢眨眼，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辦。聽到她說話，他才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他道：“我在……我在……你要說什麽……我會救你……我能救你！”
其實他知道救不了，他自已中過一回釘子，知道有多痛，多致命，可是他一定可以救她！她不會這樣死的，她的陰鐲還在手上呢！
他不停抓著她的手蹭著，染得半邊臉的血，但他好像完全沒意識到，陰鐲堅硬的質地磨得他的臉通紅，他卻好像要一遍遍地確認這個救命法寶還在似的。
楊箬覺得自已時間不多了，有些話卻必須說，所以她道：“你恨我嗎？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哪裏惹怒了你，如果……你還記得我們的以前的點點滴滴的話，希望你要相信，生命中那些見到過的日光，都是真實存在過的，就算一時下雨遮蔽，也永遠會有日光在的，你活著，能等到更多的日光和暖……不要拘泥於過去的……的恩怨，忘記吧，不管愛我還是恨我，也忘記吧。”
“澹臺燼，好好活著，愛你自已……如果可以，試著把愛分出去一些，你會收獲真誠的朋友、愛人……如果選錯，也沒關系，你去看看人世間，也有很多人選錯，再選就是了，沒什麽大不了的，不要被這些小挫折打敗……”
她還有很多想說的，但最後說出來卻是這些。
她擔心他犯傻，所以告訴他再次去和各種人建立鏈接的方法，告訴他不要輕易承認生命的灰敗。她隱隱覺得澹臺燼在親密關系這一塊太依賴她了，她要拔除掉這種依賴。她要他學會去找替代品，去找新的人。
澹臺燼從開始的悲不能言，到現在的泣不成聲，他一個健健康康的人，卻說不出話，而楊箬痛到極致，因感覺沒有多少機會說話了，因此努力把想說的話說完。
她也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突然，沒料到今天是這樣的發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滅魂釘會在葉冰裳那裏，以及，葉冰裳怎麽會使用滅魂釘殺澹臺燼。
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她努力轉動腦子，剛才能說出那麽多話，也得虧滅魂釘給她的痛幫她驅掉了迷藥的威力，她才能那樣組織語言。如今，她再想深思今日的前因後果，身體卻到了油盡燈枯之時，痛感把身體的熱火燒完，她的生命就這樣慢慢沈寂下去，像一盆終歸要熄滅的炭火，誰也無可挽回，無法逆轉。
澹臺燼也吐出一口血，這次陰陽鐲再次共鳴，想要抽取陽鐲主人的壽命來為陰鐲主人延續生命，卻終究無力回天，陰鐲在澹臺燼眼裏寸寸碎裂。
仙門的法寶終究還是保留一絲仁慈，不願抽取盡主人的壽數去挽救另一個無可挽回的生命。
澹臺燼目眥欲裂，因為連這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黎蘇蘇看不下去，她也很愧疚錯殺了人，還有任務失利的頹敗，她知道，按今天這個發展，五百年後的人間，又將是一片血腥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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