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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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林燁總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楚曉暮了。
他再也沒有去過他們固定吃飯的座位，也離開了靠在窗邊可以方便他看到他的教室位置，甚至他冒著天天寫檢討的風險依舊跑操期間在184班閑逛的時候也很難看到他的身影，只有偶爾幾次他才會在隔了大半個操場的地方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卡著點飛進操場，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升騰起再次相見的喜悅，那個飄渺的背影就徹底湮滅在茫茫人海中，以至於他逐漸覺得相遇只是自己的錯覺。
楚曉暮像是在被時間和距離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記憶裏剝離出去。
林燁很不甘心，他想再次見到他，哪怕一次都好。
他告訴自己。
只要一次就好。
他想著要厚著臉皮去只有楚曉暮一個人住著的宿舍裏找他，但學校早上五點半就要開始跑操，中午一直學到十二點四十才能回宿舍，一回宿舍就開始吹哨不允許走動，晚上十一點五十回宿舍後又只有短短半個小時要搶著洗漱，一天的行程三點一線排得刻板嚴密，根本抽不出一點時間去看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可能錯過所有和楚曉暮見面的機會。
他漸漸地意識到，是他不想見他，在躲著他，在毅然決然地拋棄他獨自一人離開。
為什麽呢？
林燁心頭苦澀，終於明白他交給他的那些稿紙代表的不是他對他有求必應的偏向，而是最後一次幫助後體面又幹凈的別離。
他要忘了他。
可他卻還是不肯忘了他。
他的上鋪一直都是空蕩蕩的，熬夜刷題的那些晚上，他會不自覺地擡頭望向曾經獨屬於那個人的位置，只是現在，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也一直沒有同桌，賭氣般地把那張空空如也的課桌塞滿自己的習題，想著這樣正好，他一個人霸占兩張桌子，簡直爽歪歪。
再後來，他覺得自己很空虛。
他終於不用再絞盡腦汁地細細計算時間好再去見楚曉暮一面，也不用再為了他一個眼神或者不經意的動作而抓心撓肺，思來想去。
他的成績愈發耀眼，人卻也越發沈默，每天他的任務就是沒完沒了地一遍遍刷題來加深理解記憶，集中精神去應付一天十幾節的課程，除此之外，他無事可做。
因為現階段除了成績一切都是扯淡，都是放屁，想得再多都不如分數實在。
他們就應該泯滅一切欲望，期望，人性，就應該爭分奪秒地把一切精力傾註於學業之上，不能放松，不要放松，禁止放松。
這樣也好，林燁慢慢地覺得，這樣他就沒有時間因為失去他而傷心。
他也就能放下了。
可另外兩個人卻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丁旺奇望著依舊空著的座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滿臉悵然：“我想楚哥了。”
段子榮也不好受，明明楚曉暮以前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不喜歡說話，往往只是默不作聲地費力吃著他並不喜歡的飯菜認真聽他們東拉西扯，但自從他走了以後，整個團體的氛圍就變了，就像一張斷了條腿的桌子，三條腿似乎還能支撐，卻早已經搖搖欲墜。
丁旺奇塞完最後一口飯菜，把筷子狠狠地往碗上一敲，悲憤道：“楚哥怎麽可以因為分個破班就和咱們斷交！”
段子榮沒有接話，他知道以楚曉暮的性格分班以後幾個人見得少了關系變淡，繼續一起吃飯確實會逐漸變得生疏尷尬，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
但更重要的……恐怕還是他對面這位大爺的緣故。
想到此處，他不禁擡眼看了對面毫無表示的林燁一眼，心裏不住地搖頭嘆息。
丁旺奇卻是個急性子，直接一腳踩在桌腳上，大手往油膩膩的桌面上一拍，毫不猶豫地立下豪言壯語：“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英語，帥哥從不拖堂，咱們一下課就跑餐廳，必須逮到楚哥！”
段子榮扶額：“你咋說得咱三像人販子呢，不過……我同意。”他隨即看向林燁，“老林，你有意見不？”
林燁垂下眼簾，靜靜地扒拉著他那塊看起來難吃得慘不忍睹的燒茄子，半天沒有開口。
丁旺奇急了：“臥槽，你別告訴我你和楚哥一月前吵的架到現在還沒和好！都是大老爺們咱別這麽小心眼行不？”
“沒有。”他終於開口道，嗓音沈悶地又補上一句，“沒有意見。”
“那好！”丁旺奇摩拳擦掌，將手指節捏得“嘎巴嘎巴”響，眼睛裏簡直有著少年將軍立志要收覆祖國失地的豪情壯志與悲憤，“絕對要讓楚哥無處可逃！”
林燁面上仍沒有任何波瀾，如死灰般沈寂良久的心臟卻久違地再次劇烈跳動起來。
果不其然，劉帥依舊保持著全年級下課最早的記錄，但他的學生卻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他宣布下課的尾音還未散去就已經淩空起飛奪門而逃。
“楚哥！”丁旺奇一馬當先，表情因劇烈的運動而猙獰扭曲，卻依舊歇斯底裏地仰天怒吼一聲，“別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對！”段子榮臉色有些發青，也氣喘籲籲地跟著應和，“他……他跑不了的！”
只有一向體力最好的林燁默不作聲地跟在兩人身後，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一進餐廳，幾個人就直奔包子鋪，人手一袋小籠包加豆漿氣勢洶洶地開始在餐廳邊吃邊巡邏，丁旺奇和段子榮跑得滿頭大汗，哼哧哼哧地艱難吸溜著豆漿，面龐通紅充血，卻仍目光炯炯地在餐廳座位上來來回回地掃視，簡直像在沿街收保護費的黑社會，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是來找仇人算賬的。
林燁卻仍面無表情地跟在兩人身後，低垂著眼簾根本懶得去理會周圍那些一直在他身上逗留的視線，輪廓優美的嘴唇輕咬著吸管很是冷靜地喝著豆漿，與前面那兩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著急找人的家夥比起來活像是在走T臺的裝逼男模。
他似乎對見到楚曉暮這件事顯得毫不在意。
幾個人像花園寶寶裏的叮叮車一樣在餐廳桌椅板凳間穿梭了近半個小時，終於在墻壁後一張十分隱蔽的桌子旁發現了那個孤寂瘦削的身影。
丁旺奇大喜過望，原本還裝作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打算去找這個拋爺棄父的家夥興師問罪，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這沒心沒肺的人就立馬忘卻了所有的不滿，聲情並茂地扯著大嗓門沖人家嚷嚷著：“楚哥！”
在角落裏默默喝著紅棗糯米粥背著英語單詞的人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瞬間瞳孔緊縮，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丁旺奇如變異般張牙舞爪地沖他飛撲過來。
“楚哥！”他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險些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媽的，老子想死你了！”
“……哈哈。”楚曉暮克制住嘴角的抽搐，隨便尬笑兩聲，拍著他的脊背，根本不敢去和那些被丁旺奇大嗓門駭到的學生對視，只覺得自己的老臉可算是丟完了。
“楚哥，你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啊？”丁旺奇比他個子還高一點，此時看上去卻委屈得像個小孩一樣，“我靠，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對不起。”楚曉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清楚地知道他和他們都不是一路人，雖然註定是分道揚鑣的結局，但不管怎麽說，是他先主動放棄了這段友誼。
“沒事啦。”段子榮上前拍著楚曉暮的肩膀，“你要是以前的位置坐不慣，咱們以後坐這也行。”
楚曉暮垂下眼瞼，自動忽略了那個一直沈默不語註視著他的人：“……好。”
但這一次和以往不同的是，林燁和楚曉暮都沒有再主動和對方說話。
像是有一堵透明的邊界，將兩人徹底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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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燁總覺得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見到楚曉暮了。
他再也沒有去過他們固定吃飯的座位，也離開了靠在窗邊可以方便他看到他的教室位置，甚至他冒著天天寫檢討的風險依舊跑操期間在184班閑逛的時候也很難看到他的身影，只有偶爾幾次他才會在隔了大半個操場的地方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卡著點飛進操場，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升騰起再次相見的喜悅，那個飄渺的背影就徹底湮滅在茫茫人海中，以至於他逐漸覺得相遇只是自己的錯覺。
楚曉暮像是在被時間和距離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記憶裏剝離出去。
林燁很不甘心，他想再次見到他，哪怕一次都好。
他告訴自己。
只要一次就好。
他想著要厚著臉皮去只有楚曉暮一個人住著的宿舍裏找他，但學校早上五點半就要開始跑操，中午一直學到十二點四十才能回宿舍，一回宿舍就開始吹哨不允許走動，晚上十一點五十回宿舍後又只有短短半個小時要搶著洗漱，一天的行程三點一線排得刻板嚴密，根本抽不出一點時間去看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即便這樣他也不可能錯過所有和楚曉暮見面的機會。
他漸漸地意識到，是他不想見他，在躲著他，在毅然決然地拋棄他獨自一人離開。
為什麽呢？
林燁心頭苦澀，終於明白他交給他的那些稿紙代表的不是他對他有求必應的偏向，而是最後一次幫助後體面又幹凈的別離。
他要忘了他。
可他卻還是不肯忘了他。
他的上鋪一直都是空蕩蕩的，熬夜刷題的那些晚上，他會不自覺地擡頭望向曾經獨屬於那個人的位置，只是現在，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也一直沒有同桌，賭氣般地把那張空空如也的課桌塞滿自己的習題，想著這樣正好，他一個人霸占兩張桌子，簡直爽歪歪。
再後來，他覺得自己很空虛。
他終於不用再絞盡腦汁地細細計算時間好再去見楚曉暮一面，也不用再為了他一個眼神或者不經意的動作而抓心撓肺，思來想去。
他的成績愈發耀眼，人卻也越發沈默，每天他的任務就是沒完沒了地一遍遍刷題來加深理解記憶，集中精神去應付一天十幾節的課程，除此之外，他無事可做。
因為現階段除了成績一切都是扯淡，都是放屁，想得再多都不如分數實在。
他們就應該泯滅一切欲望，期望，人性，就應該爭分奪秒地把一切精力傾註於學業之上，不能放松，不要放松，禁止放松。
這樣也好，林燁慢慢地覺得，這樣他就沒有時間因為失去他而傷心。
他也就能放下了。
可另外兩個人卻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丁旺奇望著依舊空著的座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滿臉悵然：“我想楚哥了。”
段子榮也不好受，明明楚曉暮以前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也不喜歡說話，往往只是默不作聲地費力吃著他並不喜歡的飯菜認真聽他們東拉西扯，但自從他走了以後，整個團體的氛圍就變了，就像一張斷了條腿的桌子，三條腿似乎還能支撐，卻早已經搖搖欲墜。
丁旺奇塞完最後一口飯菜，把筷子狠狠地往碗上一敲，悲憤道：“楚哥怎麽可以因為分個破班就和咱們斷交！”
段子榮沒有接話，他知道以楚曉暮的性格分班以後幾個人見得少了關系變淡，繼續一起吃飯確實會逐漸變得生疏尷尬，這是沒辦法避免的事情。
但更重要的……恐怕還是他對面這位大爺的緣故。
想到此處，他不禁擡眼看了對面毫無表示的林燁一眼，心裏不住地搖頭嘆息。
丁旺奇卻是個急性子，直接一腳踩在桌腳上，大手往油膩膩的桌面上一拍，毫不猶豫地立下豪言壯語：“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英語，帥哥從不拖堂，咱們一下課就跑餐廳，必須逮到楚哥！”
段子榮扶額：“你咋說得咱三像人販子呢，不過……我同意。”他隨即看向林燁，“老林，你有意見不？”
林燁垂下眼簾，靜靜地扒拉著他那塊看起來難吃得慘不忍睹的燒茄子，半天沒有開口。
丁旺奇急了：“臥槽，你別告訴我你和楚哥一月前吵的架到現在還沒和好！都是大老爺們咱別這麽小心眼行不？”
“沒有。”他終於開口道，嗓音沈悶地又補上一句，“沒有意見。”
“那好！”丁旺奇摩拳擦掌，將手指節捏得“嘎巴嘎巴”響，眼睛裏簡直有著少年將軍立志要收覆祖國失地的豪情壯志與悲憤，“絕對要讓楚哥無處可逃！”
林燁面上仍沒有任何波瀾，如死灰般沈寂良久的心臟卻久違地再次劇烈跳動起來。
果不其然，劉帥依舊保持著全年級下課最早的記錄，但他的學生卻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在他宣布下課的尾音還未散去就已經淩空起飛奪門而逃。
“楚哥！”丁旺奇一馬當先，表情因劇烈的運動而猙獰扭曲，卻依舊歇斯底裏地仰天怒吼一聲，“別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
“對！”段子榮臉色有些發青，也氣喘籲籲地跟著應和，“他……他跑不了的！”
只有一向體力最好的林燁默不作聲地跟在兩人身後，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一進餐廳，幾個人就直奔包子鋪，人手一袋小籠包加豆漿氣勢洶洶地開始在餐廳邊吃邊巡邏，丁旺奇和段子榮跑得滿頭大汗，哼哧哼哧地艱難吸溜著豆漿，面龐通紅充血，卻仍目光炯炯地在餐廳座位上來來回回地掃視，簡直像在沿街收保護費的黑社會，不知道的以為他們是來找仇人算賬的。
林燁卻仍面無表情地跟在兩人身後，低垂著眼簾根本懶得去理會周圍那些一直在他身上逗留的視線，輪廓優美的嘴唇輕咬著吸管很是冷靜地喝著豆漿，與前面那兩個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著急找人的家夥比起來活像是在走T臺的裝逼男模。
他似乎對見到楚曉暮這件事顯得毫不在意。
幾個人像花園寶寶裏的叮叮車一樣在餐廳桌椅板凳間穿梭了近半個小時，終於在墻壁後一張十分隱蔽的桌子旁發現了那個孤寂瘦削的身影。
丁旺奇大喜過望，原本還裝作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打算去找這個拋爺棄父的家夥興師問罪，可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這沒心沒肺的人就立馬忘卻了所有的不滿，聲情並茂地扯著大嗓門沖人家嚷嚷著：“楚哥！”
在角落裏默默喝著紅棗糯米粥背著英語單詞的人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瞬間瞳孔緊縮，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丁旺奇如變異般張牙舞爪地沖他飛撲過來。
“楚哥！”他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險些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媽的，老子想死你了！”
“……哈哈。”楚曉暮克制住嘴角的抽搐，隨便尬笑兩聲，拍著他的脊背，根本不敢去和那些被丁旺奇大嗓門駭到的學生對視，只覺得自己的老臉可算是丟完了。
“楚哥，你為什麽不和我們一起吃飯啊？”丁旺奇比他個子還高一點，此時看上去卻委屈得像個小孩一樣，“我靠，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對不起。”楚曉暮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清楚地知道他和他們都不是一路人，雖然註定是分道揚鑣的結局，但不管怎麽說，是他先主動放棄了這段友誼。
“沒事啦。”段子榮上前拍著楚曉暮的肩膀，“你要是以前的位置坐不慣，咱們以後坐這也行。”
楚曉暮垂下眼瞼，自動忽略了那個一直沈默不語註視著他的人：“……好。”
但這一次和以往不同的是，林燁和楚曉暮都沒有再主動和對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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