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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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沒過多久，楚曉暮又食言了。
丁旺奇看著又一次空空蕩蕩的座位徹底傻眼了：“不是，楚哥怎麽又撇下咱們跑路了，他是不是有對象了？”
“估計是出什麽事了，但他不方便告訴咱們。”段子榮有點擔心，“我不吃了，我幫他買點吃的看看他去。”
“不用，我已經買好了。”林燁面無表情地吃完他最後一口食物，起身一把提溜起書包，語氣平淡得像在訴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我去看看就行了。”
“你？”段子榮和丁旺奇面面相覷，
丁旺奇開始瘋狂地往自己嘴裏塞飯，極其艱難地咽下那半生不熟的飯菜，險些把自己噎得吐出來，卻還是拼命地阻止林燁，“我……我去，我馬上就吃完了……嘔！”
林燁根本沒有理他，依舊我行我素地離開，丁旺奇急了，慌忙把碗一摔就要去追他，胳膊卻驀的被段子榮拽住，他急慌慌地回頭對上段子榮深不見底的冷靜目光，看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是一猶豫的時間，林燁的身影便徹底消失不見。
“唉。”丁旺奇垂頭喪氣地跌回座位上，心裏直擔心林燁和楚曉暮打起來。
他也不是瞎子，這些天兩個人前所未有的疏遠和對彼此的排斥他看得清清楚楚，往往上一秒楚曉暮還在和他們說笑，下一刻對上林燁的目光就是不屑掩飾的挑釁和對抗。
而林燁這貨平時對誰都是溫柔包容的爛好人樣，卻在楚曉暮面前變成了一副又冷又硬的死人臉，搞得兩人跟有仇似的。
不對，兩個人現在是真有仇啊。
丁旺奇不理解，明明他們在不久以前對彼此還是那樣的在意，形影不離。
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離開了餐廳，林燁視線四下一掃，確定他們兩個沒有跟上來後，立刻飛快地向宿舍樓沖去。
他大概能猜到楚曉暮出了什麽事。
他昨天就註意到他走路姿勢有點別扭，多半是腳受傷了，偏偏老天還來了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雨，雨水幾乎能漫到人的腳脖子，萬一那個家夥不註意讓傷口一直泡在水裏，情況一定會更加嚴重。
他心急如焚，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
闖到楚曉暮宿舍門口，林燁卻猛地剎住了腳步，目光沈沈地盯著那扇生銹簡陋的房門，片刻後，擡手輕輕地敲了兩下。
“誰？”房間裏傳來楚曉暮清冷的聲線。
林燁不答，過了一會又繼續敲了起來。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楚曉暮性子直白沈不住氣，很快他就聽見門鎖“哢嚓”一聲打開，門後露出他那張俊美淡漠的臉龐，在看清來人後表情更加的冰冷：“你來幹什麽？”
林燁垂著眼神戲謔地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不能來嗎？”
楚曉暮不動聲色地朝他身後望去，確認丁旺奇他們沒有跟來後，根本懶得去掩飾自己的嫌惡，言簡意賅道：“不能，滾。”
說著就要強硬地關上房門。
林燁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麽做，動作迅速地用手抵住門框，左腿還得寸進尺地跨進房間，眼睛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片刻，隨後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雙腳，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腳怎麽了？”
“沒怎麽。”楚曉暮滿臉不耐煩，右腳微不可見地往後挪了一點，“你沒事就趕緊滾。”
“有事。”林燁的目光不肯離開他分毫，須臾之間已是換上了另一副無害又難過的表情，聲音立刻軟了下去，“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楚曉暮一楞，眼神中只迷茫猶豫了一瞬，便立刻清醒了過來，用更堅決冷冽的嗓音說道：“和我沒關系，你現在立刻滾。”
林燁卻倔強地不肯松手，尾音帶著輕微的沙啞苦澀，睫毛像瀕死的蝴蝶般不住顫抖：“你關吧，只要……你開心就好。”
楚曉暮氣極反笑，一把甩開門將他拽進來狠狠掄在門上，死死揪住他的衣領冷笑：“你裝什麽裝！咱倆根本就不熟！我過成什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少在這假惺惺的，你不嫌累我看著都累！”
林燁怔楞地看著楚曉暮那雙被被憤怒和厭惡塞滿的眼睛，再沒有往日對他的包容和在意，心口像是被鈍刀子一下一下地用力剜絞，痛得他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楚曉暮卻不像以前那樣只要他難過就立刻笨拙地使盡渾身解數來哄他，反而冷漠地站在他面前毫無表示，一雙漂亮的眼眸裏只有漠然和疲累。
“林燁。”他蹲下身來，平靜地與他對視，“我不想再像小孩一樣和你沒完沒了地吵架和好了，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了，你明白嗎？我現在每天學習很累，真的沒有心勁再陪你演下去了，你去玩別人吧，行嗎？”
林燁雙眼通紅，眼淚一波波地順著臉頰流淌，楚曉暮決絕冷硬的模樣逐漸在眼前模糊起來，腦子裏滿是自己以前流淚時那人溫軟地安慰自己的樣子，心臟便愈發抽痛。
楚曉暮怎麽會這樣對他呢？
那個陪他過年打雪仗，和自己擁抱在一起安眠，陪他去和妹妹看日出的家夥去哪裏了呢？
他怎麽又一次被人拋棄了呢？
都是他的錯……
林燁混沌的腦子裏像是找到了唯一能挽留楚曉暮的方法，不顧他的推拒死命把臉埋在他的肩頭不停地哽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討厭你……”
楚曉暮推不開他，漸漸也有些麻木了，眼神空洞，喃喃著：“我知道。”
“你知道！”林燁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馬激動起來，語無倫次地抽噎解釋著，“你知道……你……”
他看著楚曉暮依舊排斥憎惡的模樣，卻驀的心驚，拼命躲避著那能將他活活淩割碎剮成肉塊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那……你……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楚曉暮淡淡笑了，說的話卻刻薄又刺耳：“因為你一直都不真誠，對所有人都在演戲，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天天裝的不累嗎？和我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浪費你寶貴的時間有什麽好處？”
林燁渾渾噩噩的狀態終於被他這番譏諷又一針見血的話語徹底刺破，無法遏制地沖他吼叫著：“你是真的！”
他痛苦又委屈，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湧出眼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你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他豁出所有的勇氣向他袒露了自己的陰暗，膽小，自私，虛偽，向他一點一點地揭露了他不堪回首的過去，他以為好不容易有個人能接受真實的自己，接受自己的全部不會再離開。
假的……都是假的！
他還是一個人，這個人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而他也再沒有勇氣重新摸索著敞開心扉靠近任何一個人。
林燁就那樣痛得嗚咽出聲：“你憑什麽……”
憑什麽給了他一點溫暖就又不由分說地要回去，憑什麽讓他覺得自己未來可以有一個家的時候卻又毫不留情地擊碎他的幻想，一遍又一遍地讓他經歷被人拋棄的痛苦。
他好不容易覺得或許有人是愛著自己真實的模樣的。
兜兜轉轉了十幾年，原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真的好累。
卻仍掙紮著不肯放手。
他就那樣毫無尊嚴地狼狽坐在地上，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帶著些討好地小聲說著：“曉暮，我能看看你的傷嗎？我幫你處理完立刻就走。”
他知道，楚曉暮是一個心軟又很有原則的人，不喜歡欠著別人，只要他死皮賴臉地硬幫他處理完傷口，他就一定不好意思再冷落自己。
他肯定不忍心看自己這樣難受。
可楚曉暮只是冷冷打量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我沒受傷，你可以走了。”說完就轉身向床鋪走去，“我要睡覺，你趕緊滾。”
就在快到了床上的時候，林燁突然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不由分說地就要將他往床上帶。
楚曉暮哪裏肯被他這樣壓制，反手就要攻擊，卻猛地停下動作，任由林燁將他動作輕柔地放在床上。
“林燁等等！”楚曉暮敏銳地捕捉到了聽到了門外皮鞋踏在樓梯上的“嗒嗒”聲，瞬間有些慌亂，“校領導來查宿舍了！”
“那能怎麽樣。”林燁雙眼緊盯著他，“反正咱倆也逃不了。”
“你閉嘴！”楚曉暮徹底惱了，“你知不知道中午不去教學樓學習還串宿舍是什麽後果！”
“知道啊，不就全校通報再加個檢討，嚴重點休一星期學。”
他急得團團轉，林燁反倒得意地瞇起哭得紅腫的眼睛：“你果然還是關心我的。”
楚曉暮根本沒功夫和他鬥嘴，當機立斷將林燁和自己的書包扔進唯一被櫃子遮擋著的床底，小聲地焦急催促他：“你躲床底去！”
“……”
“快點啊！”
“那你怎麽辦？”
“涼拌！床底遮不下！”楚曉暮愈發著急，“你別磨嘰了行不行啊，學校領導再不找你事這次也得收拾你了，你數數你都闖了多少次禍了，別折騰了行不！”
林燁不依不饒：“你得跟我和好。”
“知道了！”楚曉暮咬牙切齒地把他往床底塞，“你真是我大爺！”
林燁卻不顧他的掙紮，伸手一攬，將他也硬抱進床底。
“不行！會被看出來的！”楚曉暮拼命掙脫他的懷抱，他都不敢想象校領導要是發現倆大老爺們大中午不學習還鉆床底下抱成一團，那場面得有多前無古人地辣眼，他倆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沒事，看不出來的，你有潔癖，躺我身上就行。”林燁的胳膊就跟鐵箍一樣令他在狹小的床底難以動彈，就在這時，門“嘎吱”一聲打開了，楚曉暮霎時渾身僵硬，不敢再隨便發出響聲，只得認命般趴在林燁的胸口上緊貼著他。
更令他難堪的是，林燁這貨的嘴唇正好觸碰著他最敏感的耳廓，昏暗的床底下，他什麽也看不清，也不敢看，林燁溫熱輕微的呼吸像是蒲公英一樣不斷地搔癢著自己的皮膚，感覺器官更是被無限放大，再加上這離譜又暧昧的姿勢，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皮膚溫度因林燁傳遞給他的熱量而急劇升高，燒得他臉皮發燙，看著校領導一雙雙錚亮的皮鞋在床前經過，羞愧和緊張簡直令他無地自容，只得羞惱地緊緊閉上眼睛趴在林燁胸口上一動不動。
身下的家夥卻是個膽子大的，覺得在校領導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簡直太有意思了，真是難得一遇的欺負楚曉暮的好時機。
誰叫他對他態度那麽不好，現在到他報覆的時刻了！
於是他悄無聲息地去一根根玩弄楚曉暮白皙修長的手指，不顧他輕微的掙動將他整個手掌心牢牢鎖在自己的大手中，還壞心眼地去朝他最脆弱的耳邊輕輕吹氣，終於如願以償地感受到了身上人顫抖卻不敢反抗的回應，一時間心情極好，忍不住將他的窄腰都摟進自己懷裏。
手感真好。
林燁默默感概道，覺得這床底真是無比的好待。
校領導這幾個迂腐的小老頭管理了學校幾十年，學生大部分都是優秀的乖乖仔，屬實是做夢也想不到有倆奇葩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在他們面前擺出這偷情的姿勢，在宿舍轉悠了一圈確定沒有學生，內務也整齊後便滿意地離開。
“砰”的關門聲傳來，楚曉暮仍不敢輕舉妄動，依舊趴在林燁身上半天沒有動作，仔細地捕捉著門外的動靜。
“曉暮……”林燁在他耳邊極小聲地喚他，楚曉暮眼疾手快地用手將他的嘴捂上，果然，沒過一會，宿管又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見裏面沒人，以為學生留在教室學習不回來了，這種情況太多，校領導也鼓勵，因此她也沒什麽好說的，只往宿舍裏瞄了一眼就走遠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樓道裏傳來清晰尖銳的吹哨聲。
林燁可憐巴巴地湊在楚曉暮耳邊道：“吹哨了，看來我走不了了。”
“……”楚曉暮保持了這麽久固定姿勢，只覺得自己的腰痛得要死，看著林燁那副無辜的綠茶樣就生氣。
“不行，我和你不熟，你愛去哪去哪，反正不許在我這待著。”他艱難地挪動著酸疼的腰肢，想要從林燁這貨身上下來，這王八蛋卻緊摟住他本就疼痛的細腰死不松手，明知故問道：“你腰疼，我給你揉揉？”
“滾！”楚曉暮作勢去掐他脖子，“你不松手我就掐死你。”
林燁任他逐漸使勁，聲音帶了點哭腔：“你是不是聽見了？”
楚曉暮不回答，更加努力地去離開他的懷抱。
“我騙他們的！”林燁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小聲抽噎著，“我真的是騙他們的！”
楚曉暮感到頸側的點點濕潤，心裏直發堵，卻又感到無比的憤懣。
好啊，每次就他有理由，還不找個好點的理由！
不然他就真信他了……
楚曉暮沒法，只得粗魯地使勁揉搓他的眼睛：“不許哭！”
林燁忍不住哭得更傷心了。
楚曉暮絕望了，直接頭一軟倒在林燁身上，無力地喃喃著：“你能不能去找你那些學霸朋友玩啊，咱倆真不是一個世界的，別折騰我了行不？”
林燁委屈得要死，跟小孩子抱著最心愛的玩具一樣死不松手：“我就不！”
楚曉暮長嘆一聲：“你真是個活閻王，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我真的是騙他們的……”
“行了！”楚曉暮皺著眉頭捂住他的嘴，“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以後隨便和別人說我，我不在乎行了嗎？！”
林燁拼命搖頭，小聲辯解著：“我再也不會了，你別不理我。”
“……”
楚曉暮就奇了怪了，這貨到底是怎麽回事，有那麽多人上趕著喜歡他，有必要非揪住一個平庸又壞脾氣的人死不撒手嗎？
算了，他愛咋樣咋樣，反正他才不會浪費時間陪他胡鬧。
楚曉暮攢足力氣又要離開，林燁卻輕而易舉就把已經脫力的他又拽了回去。
楚曉暮這下是真的惱了，擡手狠狠給了他一拳：“有那麽多人喜歡你還不夠啊，非得所有人都巴結你！你是來上學的還是來交友的！”
林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留住這個人，潛意識裏他覺得兩個人要是真的分道揚鑣他一定會後悔。
所以他絕對不能放他走。
他仗著空間狹小楚曉暮沒法反擊，翻身將他死死壓在了身下。
“你！”楚曉暮怒不可遏，氣得簡直想給他來一巴掌，“你個神經病！”
“我好想你。”林燁蜷縮在他的脖頸處小聲喃喃。
楚曉暮掙紮的動作驀的僵住了。
“你簡直有病……”他徹底放棄了，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明知道這句話多半是在撒謊，還是沒出息地又一次心軟了，“出去睡覺吧。”
林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卻還是有一點舍不得離開，和楚曉暮單獨擠在這狹小的地方緊密相貼，讓他從小仿徨怯懦的內心有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好。”
他鉆出床底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楚曉暮抱到床上，拿出書包裏提前準備好的傷藥和繃帶，要去替他處理受傷的右腳。
楚曉暮百般阻攔他去碰他的腳，不禁又急又氣：“你也不嫌臟！”
“臟什麽！”林燁莫名其妙，“你那麽愛幹凈，哪裏臟了？”
“不行！”
林燁笑容很是燦爛：“你要是不同意，我只能天天來騷擾你了。”
楚曉暮力氣沒他大，怎麽也阻止不了他的鹹豬手，終於破罐子破摔地停止反抗：“你不嫌臟你就弄吧，惡心不死你。”
“哪惡心了？”林燁哭笑不得，“你不會處理傷口，我幫你這是很正常的事，你沒必要凡事都靠自己。”
他小心地將他與發炎潰爛的皮肉相連的襪子一點一點脫下，看著那蔓延在雪白光滑的腳側的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糜爛，表情凝重，眼神裏滿是擔憂和心疼。
楚曉暮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卻又開始躲避，不顧一切地要往床角躲。
“別動。”林燁抓住他的腳踝，卻沒有使勁，“你受傷多久了？”
楚曉暮低頭拽著衣服邊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疼得叫出聲來，小腿在微微地痙攣顫抖：“……快一個月了。”
林燁不由得有些惱火，氣這人受傷了也不好好照顧自己，手上動作輕柔，語氣卻有些沖：“你怎麽犟成這樣，腳傷得這麽嚴重就得和老師請假，怎麽不長教訓呢？”
“你還好意思說！”楚曉暮平白無故被他一頓責怪，再加上傷口火燒火燎地痛，脾氣也上來了，“都怪你天天去184班找韓文！”
“我哪找韓文，我……”林燁終於想到了什麽，“是因為我？”
楚曉暮撇過臉不理他。
“……你那次罰跑是因為我？”
楚曉暮還是不吭聲。
林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被自責和後悔填滿：“……對不起。”
楚曉暮把耳朵捂了起來。
“……”
明明就是他的錯，竟然還敢兇他，王八蛋。
他從小身體就不好，皮膚本來就很脆弱敏感，根本沒有林燁那麽皮糙肉厚，襪子質地還比較粗糙，被罰跑那麽多圈腳直接磨起了水泡，他一開始沒當回事，早午操依舊從不請假，結果又把水泡磨破開始發炎。
偏偏林燁那個狗還和他冷戰，他就只能和自己的身體賭氣，堅信自己一個大男人不可能這麽細皮嫩肉的，就沒把傷口當回事，他又愛幹凈，傷口天天碰水便更加惡化。
直到昨天下雨學校還要求出操，創口泡在水裏好久，楚曉暮終於認命地發現自己走路都有點艱難了，只好中午不吃飯直接來宿舍簡單處理一下。
沒想到罪魁禍首竟然又找上門來欺負自己。
楚曉暮很郁悶，他是真的想和林燁淡了。
他小時候有很多很想要的東西，但他知道自己的家庭負擔不起，便從來不去開口，強迫自己放棄那些夢寐以求的事物。
他喜歡的書，他想要的刀具，他愛玩的變形金剛。
他一直想買的書沾滿了母親的鮮血，他一直想要的匕首成了爸爸沒能親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害死他爸的人送來的變形金剛被他一點一點肢解成碎塊。
他漸漸地明白，人如果去奢求自己不配得到的東西，是會很痛苦的。
遲早有一天會後悔。
遲早。
林燁和他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人，他遠沒有他那麽優秀，那麽討人喜歡，他不清楚林燁對自己是廉價的同情還是有一點點真的把他當成了朋友，他一直在盡量讓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但林燁背著自己和別人說的那些話瞬間就撕碎了他對自己的謊言。
楚曉暮終於清楚地知道，林燁的感情對他來說也是一份奢望。
只是躺在床上感受著身後人溫暖的體溫，楚曉暮向來果斷冷漠的心第一次有了動搖。
他還是相信了林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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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楚曉暮又食言了。
丁旺奇看著又一次空空蕩蕩的座位徹底傻眼了：“不是，楚哥怎麽又撇下咱們跑路了，他是不是有對象了？”
“估計是出什麽事了，但他不方便告訴咱們。”段子榮有點擔心，“我不吃了，我幫他買點吃的看看他去。”
“不用，我已經買好了。”林燁面無表情地吃完他最後一口食物，起身一把提溜起書包，語氣平淡得像在訴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我去看看就行了。”
“你？”段子榮和丁旺奇面面相覷，
丁旺奇開始瘋狂地往自己嘴裏塞飯，極其艱難地咽下那半生不熟的飯菜，險些把自己噎得吐出來，卻還是拼命地阻止林燁，“我……我去，我馬上就吃完了……嘔！”
林燁根本沒有理他，依舊我行我素地離開，丁旺奇急了，慌忙把碗一摔就要去追他，胳膊卻驀的被段子榮拽住，他急慌慌地回頭對上段子榮深不見底的冷靜目光，看見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只是一猶豫的時間，林燁的身影便徹底消失不見。
“唉。”丁旺奇垂頭喪氣地跌回座位上，心裏直擔心林燁和楚曉暮打起來。
他也不是瞎子，這些天兩個人前所未有的疏遠和對彼此的排斥他看得清清楚楚，往往上一秒楚曉暮還在和他們說笑，下一刻對上林燁的目光就是不屑掩飾的挑釁和對抗。
而林燁這貨平時對誰都是溫柔包容的爛好人樣，卻在楚曉暮面前變成了一副又冷又硬的死人臉，搞得兩人跟有仇似的。
不對，兩個人現在是真有仇啊。
丁旺奇不理解，明明他們在不久以前對彼此還是那樣的在意，形影不離。
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離開了餐廳，林燁視線四下一掃，確定他們兩個沒有跟上來後，立刻飛快地向宿舍樓沖去。
他大概能猜到楚曉暮出了什麽事。
他昨天就註意到他走路姿勢有點別扭，多半是腳受傷了，偏偏老天還來了一場難得一見的大雨，雨水幾乎能漫到人的腳脖子，萬一那個家夥不註意讓傷口一直泡在水裏，情況一定會更加嚴重。
他心急如焚，一刻都不能再等下去。
闖到楚曉暮宿舍門口，林燁卻猛地剎住了腳步，目光沈沈地盯著那扇生銹簡陋的房門，片刻後，擡手輕輕地敲了兩下。
“誰？”房間裏傳來楚曉暮清冷的聲線。
林燁不答，過了一會又繼續敲了起來。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樣，楚曉暮性子直白沈不住氣，很快他就聽見門鎖“哢嚓”一聲打開，門後露出他那張俊美淡漠的臉龐，在看清來人後表情更加的冰冷：“你來幹什麽？”
林燁垂著眼神戲謔地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我不能來嗎？”
楚曉暮不動聲色地朝他身後望去，確認丁旺奇他們沒有跟來後，根本懶得去掩飾自己的嫌惡，言簡意賅道：“不能，滾。”
說著就要強硬地關上房門。
林燁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麽做，動作迅速地用手抵住門框，左腿還得寸進尺地跨進房間，眼睛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片刻，隨後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雙腳，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腳怎麽了？”
“沒怎麽。”楚曉暮滿臉不耐煩，右腳微不可見地往後挪了一點，“你沒事就趕緊滾。”
“有事。”林燁的目光不肯離開他分毫，須臾之間已是換上了另一副無害又難過的表情，聲音立刻軟了下去，“我想你了，來看看你。”
楚曉暮一楞，眼神中只迷茫猶豫了一瞬，便立刻清醒了過來，用更堅決冷冽的嗓音說道：“和我沒關系，你現在立刻滾。”
林燁卻倔強地不肯松手，尾音帶著輕微的沙啞苦澀，睫毛像瀕死的蝴蝶般不住顫抖：“你關吧，只要……你開心就好。”
楚曉暮氣極反笑，一把甩開門將他拽進來狠狠掄在門上，死死揪住他的衣領冷笑：“你裝什麽裝！咱倆根本就不熟！我過成什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你少在這假惺惺的，你不嫌累我看著都累！”
林燁怔楞地看著楚曉暮那雙被被憤怒和厭惡塞滿的眼睛，再沒有往日對他的包容和在意，心口像是被鈍刀子一下一下地用力剜絞，痛得他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了。
楚曉暮卻不像以前那樣只要他難過就立刻笨拙地使盡渾身解數來哄他，反而冷漠地站在他面前毫無表示，一雙漂亮的眼眸裏只有漠然和疲累。
“林燁。”他蹲下身來，平靜地與他對視，“我不想再像小孩一樣和你沒完沒了地吵架和好了，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了，你明白嗎？我現在每天學習很累，真的沒有心勁再陪你演下去了，你去玩別人吧，行嗎？”
林燁雙眼通紅，眼淚一波波地順著臉頰流淌，楚曉暮決絕冷硬的模樣逐漸在眼前模糊起來，腦子裏滿是自己以前流淚時那人溫軟地安慰自己的樣子，心臟便愈發抽痛。
楚曉暮怎麽會這樣對他呢？
那個陪他過年打雪仗，和自己擁抱在一起安眠，陪他去和妹妹看日出的家夥去哪裏了呢？
他怎麽又一次被人拋棄了呢？
都是他的錯……
林燁混沌的腦子裏像是找到了唯一能挽留楚曉暮的方法，不顧他的推拒死命把臉埋在他的肩頭不停地哽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討厭你……”
楚曉暮推不開他，漸漸也有些麻木了，眼神空洞，喃喃著：“我知道。”
“你知道！”林燁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馬激動起來，語無倫次地抽噎解釋著，“你知道……你……”
他看著楚曉暮依舊排斥憎惡的模樣，卻驀的心驚，拼命躲避著那能將他活活淩割碎剮成肉塊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那……你……你為什麽不理我了？”
楚曉暮淡淡笑了，說的話卻刻薄又刺耳：“因為你一直都不真誠，對所有人都在演戲，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天天裝的不累嗎？和我這樣一個人在一起浪費你寶貴的時間有什麽好處？”
林燁渾渾噩噩的狀態終於被他這番譏諷又一針見血的話語徹底刺破，無法遏制地沖他吼叫著：“你是真的！”
他痛苦又委屈，眼淚又情不自禁地湧出眼眶，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強調：“你是真的……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他豁出所有的勇氣向他袒露了自己的陰暗，膽小，自私，虛偽，向他一點一點地揭露了他不堪回首的過去，他以為好不容易有個人能接受真實的自己，接受自己的全部不會再離開。
假的……都是假的！
他還是一個人，這個人從來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而他也再沒有勇氣重新摸索著敞開心扉靠近任何一個人。
林燁就那樣痛得嗚咽出聲：“你憑什麽……”
憑什麽給了他一點溫暖就又不由分說地要回去，憑什麽讓他覺得自己未來可以有一個家的時候卻又毫不留情地擊碎他的幻想，一遍又一遍地讓他經歷被人拋棄的痛苦。
他好不容易覺得或許有人是愛著自己真實的模樣的。
兜兜轉轉了十幾年，原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真的好累。
卻仍掙紮著不肯放手。
他就那樣毫無尊嚴地狼狽坐在地上，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帶著些討好地小聲說著：“曉暮，我能看看你的傷嗎？我幫你處理完立刻就走。”
他知道，楚曉暮是一個心軟又很有原則的人，不喜歡欠著別人，只要他死皮賴臉地硬幫他處理完傷口，他就一定不好意思再冷落自己。
他肯定不忍心看自己這樣難受。
可楚曉暮只是冷冷打量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我沒受傷，你可以走了。”說完就轉身向床鋪走去，“我要睡覺，你趕緊滾。”
就在快到了床上的時候，林燁突然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不由分說地就要將他往床上帶。
楚曉暮哪裏肯被他這樣壓制，反手就要攻擊，卻猛地停下動作，任由林燁將他動作輕柔地放在床上。
“林燁等等！”楚曉暮敏銳地捕捉到了聽到了門外皮鞋踏在樓梯上的“嗒嗒”聲，瞬間有些慌亂，“校領導來查宿舍了！”
“那能怎麽樣。”林燁雙眼緊盯著他，“反正咱倆也逃不了。”
“你閉嘴！”楚曉暮徹底惱了，“你知不知道中午不去教學樓學習還串宿舍是什麽後果！”
“知道啊，不就全校通報再加個檢討，嚴重點休一星期學。”
他急得團團轉，林燁反倒得意地瞇起哭得紅腫的眼睛：“你果然還是關心我的。”
楚曉暮根本沒功夫和他鬥嘴，當機立斷將林燁和自己的書包扔進唯一被櫃子遮擋著的床底，小聲地焦急催促他：“你躲床底去！”
“……”
“快點啊！”
“那你怎麽辦？”
“涼拌！床底遮不下！”楚曉暮愈發著急，“你別磨嘰了行不行啊，學校領導再不找你事這次也得收拾你了，你數數你都闖了多少次禍了，別折騰了行不！”
林燁不依不饒：“你得跟我和好。”
“知道了！”楚曉暮咬牙切齒地把他往床底塞，“你真是我大爺！”
林燁卻不顧他的掙紮，伸手一攬，將他也硬抱進床底。
“不行！會被看出來的！”楚曉暮拼命掙脫他的懷抱，他都不敢想象校領導要是發現倆大老爺們大中午不學習還鉆床底下抱成一團，那場面得有多前無古人地辣眼，他倆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沒事，看不出來的，你有潔癖，躺我身上就行。”林燁的胳膊就跟鐵箍一樣令他在狹小的床底難以動彈，就在這時，門“嘎吱”一聲打開了，楚曉暮霎時渾身僵硬，不敢再隨便發出響聲，只得認命般趴在林燁的胸口上緊貼著他。
更令他難堪的是，林燁這貨的嘴唇正好觸碰著他最敏感的耳廓，昏暗的床底下，他什麽也看不清，也不敢看，林燁溫熱輕微的呼吸像是蒲公英一樣不斷地搔癢著自己的皮膚，感覺器官更是被無限放大，再加上這離譜又暧昧的姿勢，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皮膚溫度因林燁傳遞給他的熱量而急劇升高，燒得他臉皮發燙，看著校領導一雙雙錚亮的皮鞋在床前經過，羞愧和緊張簡直令他無地自容，只得羞惱地緊緊閉上眼睛趴在林燁胸口上一動不動。
身下的家夥卻是個膽子大的，覺得在校領導眼皮子底下幹這種事簡直太有意思了，真是難得一遇的欺負楚曉暮的好時機。
誰叫他對他態度那麽不好，現在到他報覆的時刻了！
於是他悄無聲息地去一根根玩弄楚曉暮白皙修長的手指，不顧他輕微的掙動將他整個手掌心牢牢鎖在自己的大手中，還壞心眼地去朝他最脆弱的耳邊輕輕吹氣，終於如願以償地感受到了身上人顫抖卻不敢反抗的回應，一時間心情極好，忍不住將他的窄腰都摟進自己懷裏。
手感真好。
林燁默默感概道，覺得這床底真是無比的好待。
校領導這幾個迂腐的小老頭管理了學校幾十年，學生大部分都是優秀的乖乖仔，屬實是做夢也想不到有倆奇葩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在他們面前擺出這偷情的姿勢，在宿舍轉悠了一圈確定沒有學生，內務也整齊後便滿意地離開。
“砰”的關門聲傳來，楚曉暮仍不敢輕舉妄動，依舊趴在林燁身上半天沒有動作，仔細地捕捉著門外的動靜。
“曉暮……”林燁在他耳邊極小聲地喚他，楚曉暮眼疾手快地用手將他的嘴捂上，果然，沒過一會，宿管又打開房門走了進來，見裏面沒人，以為學生留在教室學習不回來了，這種情況太多，校領導也鼓勵，因此她也沒什麽好說的，只往宿舍裏瞄了一眼就走遠了。
門關上的那一刻，樓道裏傳來清晰尖銳的吹哨聲。
林燁可憐巴巴地湊在楚曉暮耳邊道：“吹哨了，看來我走不了了。”
“……”楚曉暮保持了這麽久固定姿勢，只覺得自己的腰痛得要死，看著林燁那副無辜的綠茶樣就生氣。
“不行，我和你不熟，你愛去哪去哪，反正不許在我這待著。”他艱難地挪動著酸疼的腰肢，想要從林燁這貨身上下來，這王八蛋卻緊摟住他本就疼痛的細腰死不松手，明知故問道：“你腰疼，我給你揉揉？”
“滾！”楚曉暮作勢去掐他脖子，“你不松手我就掐死你。”
林燁任他逐漸使勁，聲音帶了點哭腔：“你是不是聽見了？”
楚曉暮不回答，更加努力地去離開他的懷抱。
“我騙他們的！”林燁將臉埋進他的頸窩，小聲抽噎著，“我真的是騙他們的！”
楚曉暮感到頸側的點點濕潤，心裏直發堵，卻又感到無比的憤懣。
好啊，每次就他有理由，還不找個好點的理由！
不然他就真信他了……
楚曉暮沒法，只得粗魯地使勁揉搓他的眼睛：“不許哭！”
林燁忍不住哭得更傷心了。
楚曉暮絕望了，直接頭一軟倒在林燁身上，無力地喃喃著：“你能不能去找你那些學霸朋友玩啊，咱倆真不是一個世界的，別折騰我了行不？”
林燁委屈得要死，跟小孩子抱著最心愛的玩具一樣死不松手：“我就不！”
楚曉暮長嘆一聲：“你真是個活閻王，明明是你自己說的。”
“我真的是騙他們的……”
“行了！”楚曉暮皺著眉頭捂住他的嘴，“我不想聽你說這些，你以後隨便和別人說我，我不在乎行了嗎？！”
林燁拼命搖頭，小聲辯解著：“我再也不會了，你別不理我。”
“……”
楚曉暮就奇了怪了，這貨到底是怎麽回事，有那麽多人上趕著喜歡他，有必要非揪住一個平庸又壞脾氣的人死不撒手嗎？
算了，他愛咋樣咋樣，反正他才不會浪費時間陪他胡鬧。
楚曉暮攢足力氣又要離開，林燁卻輕而易舉就把已經脫力的他又拽了回去。
楚曉暮這下是真的惱了，擡手狠狠給了他一拳：“有那麽多人喜歡你還不夠啊，非得所有人都巴結你！你是來上學的還是來交友的！”
林燁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留住這個人，潛意識裏他覺得兩個人要是真的分道揚鑣他一定會後悔。
所以他絕對不能放他走。
他仗著空間狹小楚曉暮沒法反擊，翻身將他死死壓在了身下。
“你！”楚曉暮怒不可遏，氣得簡直想給他來一巴掌，“你個神經病！”
“我好想你。”林燁蜷縮在他的脖頸處小聲喃喃。
楚曉暮掙紮的動作驀的僵住了。
“你簡直有病……”他徹底放棄了，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明知道這句話多半是在撒謊，還是沒出息地又一次心軟了，“出去睡覺吧。”
林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卻還是有一點舍不得離開，和楚曉暮單獨擠在這狹小的地方緊密相貼，讓他從小仿徨怯懦的內心有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好。”
他鉆出床底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楚曉暮抱到床上，拿出書包裏提前準備好的傷藥和繃帶，要去替他處理受傷的右腳。
楚曉暮百般阻攔他去碰他的腳，不禁又急又氣：“你也不嫌臟！”
“臟什麽！”林燁莫名其妙，“你那麽愛幹凈，哪裏臟了？”
“不行！”
林燁笑容很是燦爛：“你要是不同意，我只能天天來騷擾你了。”
楚曉暮力氣沒他大，怎麽也阻止不了他的鹹豬手，終於破罐子破摔地停止反抗：“你不嫌臟你就弄吧，惡心不死你。”
“哪惡心了？”林燁哭笑不得，“你不會處理傷口，我幫你這是很正常的事，你沒必要凡事都靠自己。”
他小心地將他與發炎潰爛的皮肉相連的襪子一點一點脫下，看著那蔓延在雪白光滑的腳側的一大片觸目驚心的糜爛，表情凝重，眼神裏滿是擔憂和心疼。
楚曉暮看著這似曾相識的情景，卻又開始躲避，不顧一切地要往床角躲。
“別動。”林燁抓住他的腳踝，卻沒有使勁，“你受傷多久了？”
楚曉暮低頭拽著衣服邊邊，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疼得叫出聲來，小腿在微微地痙攣顫抖：“……快一個月了。”
林燁不由得有些惱火，氣這人受傷了也不好好照顧自己，手上動作輕柔，語氣卻有些沖：“你怎麽犟成這樣，腳傷得這麽嚴重就得和老師請假，怎麽不長教訓呢？”
“你還好意思說！”楚曉暮平白無故被他一頓責怪，再加上傷口火燒火燎地痛，脾氣也上來了，“都怪你天天去184班找韓文！”
“我哪找韓文，我……”林燁終於想到了什麽，“是因為我？”
楚曉暮撇過臉不理他。
“……你那次罰跑是因為我？”
楚曉暮還是不吭聲。
林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被自責和後悔填滿：“……對不起。”
楚曉暮把耳朵捂了起來。
“……”
明明就是他的錯，竟然還敢兇他，王八蛋。
他從小身體就不好，皮膚本來就很脆弱敏感，根本沒有林燁那麽皮糙肉厚，襪子質地還比較粗糙，被罰跑那麽多圈腳直接磨起了水泡，他一開始沒當回事，早午操依舊從不請假，結果又把水泡磨破開始發炎。
偏偏林燁那個狗還和他冷戰，他就只能和自己的身體賭氣，堅信自己一個大男人不可能這麽細皮嫩肉的，就沒把傷口當回事，他又愛幹凈，傷口天天碰水便更加惡化。
直到昨天下雨學校還要求出操，創口泡在水裏好久，楚曉暮終於認命地發現自己走路都有點艱難了，只好中午不吃飯直接來宿舍簡單處理一下。
沒想到罪魁禍首竟然又找上門來欺負自己。
楚曉暮很郁悶，他是真的想和林燁淡了。
他小時候有很多很想要的東西，但他知道自己的家庭負擔不起，便從來不去開口，強迫自己放棄那些夢寐以求的事物。
他喜歡的書，他想要的刀具，他愛玩的變形金剛。
他一直想買的書沾滿了母親的鮮血，他一直想要的匕首成了爸爸沒能親手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害死他爸的人送來的變形金剛被他一點一點肢解成碎塊。
他漸漸地明白，人如果去奢求自己不配得到的東西，是會很痛苦的。
遲早有一天會後悔。
遲早。
林燁和他是完完全全兩個世界的人，他遠沒有他那麽優秀，那麽討人喜歡，他不清楚林燁對自己是廉價的同情還是有一點點真的把他當成了朋友，他一直在盡量讓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但林燁背著自己和別人說的那些話瞬間就撕碎了他對自己的謊言。
楚曉暮終於清楚地知道，林燁的感情對他來說也是一份奢望。
只是躺在床上感受著身後人溫暖的體溫，楚曉暮向來果斷冷漠的心第一次有了動搖。
他還是相信了林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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