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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欲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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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欲拒

聞端被安置在曲田縣一個富貴人家的空閑私宅中。

宅子不大, 但勝在遠離鬧市,清幽安靜。聞端搬過去後,宅邸內外立即布滿了聞府的侍衛與眼線, 虎視眈眈的,連一只飛鳥都不放進去。

謝桐帶著曲遷,在城中雇了輛馬車,趕到宅邸時,很快有人出來迎接。

來的人是聞府的管事,短短一個多月不見,管事的鬢發似乎都白了點,兩邊相見, 皆是不由自主一楞。

謝桐看著管事,正要開口說話, 卻被對方搶先一步:“聖上, 您怎的瘦了這麽多?”

自從猜到聞端的心思後,管事對謝桐的敵意已經淡了許多, 如今瞧著他, 眼中是真情實意的憂慮。

謝桐聞言,情不自禁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猶豫著問:“瘦了許多嗎?”

“是啊, ”管事擔憂地說:“聖上這一路來, 是吃了不少苦吧?”

謝桐搖搖頭, 蹙了下眉, 忍不住又問:“朕現在這副模樣,很不好看?”

管事一頭霧水, 但還是回答:“怎會?聖上容貌出眾,就算是清減不少, 也風采依舊。”

謝桐抿了下唇,低聲說:“帶朕去看一看太傅吧。”

管事點頭,領著他進了宅邸,沿著鵝卵石小徑一路前行,最後停在一座亮著燈的屋子跟前。

“聖上,太傅大人就在此處。”管事道:“但疫氣厲害,為著聖上的龍體著想,還是不要開門進屋為好。”

說完,他又上前兩步,在窗下道:“官爺,聖上來了。”

謝桐朝前望去,聽見屋中傳來椅凳挪騰的聲響。

在屋內明亮的燭光映照下,一個如青竹般挺拔的身影步至窗前。

隔著朦朧的一層窗戶油紙,謝桐甚至能瞧見聞端落在肩上的發絲輪廓,卻偏偏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老師。”謝桐輕聲喊。

管事不知何時已悄然離開,這座僻靜的小院裏,唯留二人。

聞端的身影動了動,霎那間,謝桐仿佛能想象出他俊美的五官輪廓,以及望過來時的,那雙色澤深沈的墨眸。

“聖上,臣一時大意,染了疫疾,令反賊有可乘之機。特此向聖上賠罪。”

謝桐無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離那窗後的人影更近,又開口:“朕不需要你的道歉。”

“若是想要賠罪,就趕緊把病養好。”謝桐嗓音漸低:“也不會再叫朕特地來與你相見,卻被屋子給攔住。”

聞端應了一聲:“好。”

兩人之間安靜片刻,換了聞端先出聲,是個略帶疑慮的問句:“聖上是否……瘦了?”

謝桐有些意外,聞端又沒有看見他,管事剛剛也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聞端從何發現他瘦了的?

“……沒有。”謝桐口是心非地答:“朕每天都吃得多,待在馬車中又睡得多,還白胖了些呢。”

聞端似是很輕地笑了一聲,又道:“是麽?那等臣過幾日再來瞧瞧,若不見聖上白白胖胖的,便是誆臣了。”

謝桐:“……”

他這兩天炫多點飯還有用嗎?

謝桐偏開臉,心虛地咳了聲,轉移話題:“曲田縣的諸項事宜朕已安排好,聞府裏有些人隨朕來了西南,現今……”

他細細地將公事說了一通,聞端卻仿佛心不在焉,只偶爾應個一兩句,其餘時候,都靜靜地立在窗後。

融融燭火搖曳,將聞端的身形映照得變幻不定,唯一不變的,是他望向窗外的姿勢。

謝桐說著說著,不自覺慢慢放緩了語速,最後徹底停住了話語。

“老師,”謝桐忍不住說:“你想……看一看我嗎?”

聞端微微低了下頭,嗓音失笑:“聖上,臣染疫在身,恐無法面聖。”

“可是朕想看看你。”謝桐道。

聞端頓了一頓,像是有些意外,謝桐會說出這樣的話。

“老師離京時,朕心中有怨,故而在寢殿中閉門不出,沒能與老師告別。”

謝桐低聲說:“距離朕上一次見到你,已有整整四十二日了。”

或許真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聞端離京時,謝桐不願意見他。如今情境倒是反過來,謝桐迫切地想要看一看那個人,卻被一扇薄薄的窗子阻攔,無可奈何。

“臣也十分想念聖上。”聞端的嗓音低沈,清晰傳入謝桐耳中:“……日月可鑒。”

日思夜想,日月可鑒。

謝桐咬了下唇,感覺到自己的耳根隱隱有發燙的預兆。

兩人間的話似乎已經講完了,但謝桐卻踟躕不走,猶豫了一會兒,就聽見聞端覆又出聲問:“聖上是還有什麽話,要對臣說嗎?”

謝桐心中搖擺片刻,最終還是一咬牙,開口說:“昨天夜裏,安昌王曾派人給朕送了假消息,信中言老師因病重,不治而逝。”

“嗯。”聞端道:“臣已知曉,讓聖上受驚了。”

謝桐搖搖頭,他要說的不是這個:“……聽見消息的那一刻,朕不止是驚慌,還……心疼難忍。”

“有人告訴朕,那是關心家人的情感,但老師與朕並非血緣姻親,即便有多年的師生情誼,也……”

謝桐垂下睫,不知如何解釋那種感覺,只能道:“總之,朕覺得他人說的不對。”

“朕對老師,不止是對家人、對太傅的感情……”

他長睫微顫,語氣更低了下去:“但朕又不知那樣的情緒,究竟是為何。”

“今日來,是想特地問一問老師,這究竟是怎麽了呢?”謝桐輕聲問。

聞端久久未言。

“聖上,”在謝桐的等待中,他終於嗓音溫和道:“就如臣在意聖上一般,或許聖上對臣的在意,也勝過對其他人。”

“臣愛慕聖上,故而相思憂愁,夜不成寐。”聞端低而緩地說:“不知聖上對臣,是否也有幾分此情此意在?”

謝桐怔怔站在原處,恍惚間想到,是這樣啊。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這樣簡單的道理,他竟花了不少時日才弄明白。

謝桐垂著眼,為這個緣由面頰發熱,手指也不自覺蜷縮起,聲音漸小:“但……但朕又不是斷袖……”

聞端頷首,說:“臣也記得,聖上曾經並未有這樣的喜好。但情之一字,無由可辯,無法可解。”

謝桐擡起眼看他的影子。

“聖上這些時日勞累,如今不宜再耗費心神。”聞端安撫道:“等聖上安定下來,再細細琢磨臣的這番話也不遲。”

“——無論何時何地,臣總會等著聖上。”

謝桐凝視著那扇窗後聞端的身影,忽然很想走近些、走得再近些,想不顧後果地拉開這薄如紙張的一層阻礙,看一看那個人熟悉的墨眸。

那樣的話,他或許不再需要思考,就可以確認自己的心。

但佇立許久,謝桐還是收回目光,低低說:“朕知道了。”

“老師早點歇息,”他道:“過幾日便要啟程回京了。”

聞端應了後,謝桐極慢地倒退了一步、兩步、三步,終於輕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走出十幾步遠時,謝桐突然敏銳地聽到了一點動靜,不由得再次回頭。

他看見聞端擡起右手,按住了木窗子一角,似是想要打開窗看看離開的人。

然而這最後一個動作卻始終沒有完成,聞端站在窗前,只能隔著一層紙,望見深沈的夜色與朦朧的月光。

*

之後的幾天過得很迅速。

京城的禦醫署也傳來了好消息,經過數位禦醫的苦心研制,終於制出治療疫疾的最佳藥方,一帖下去就能退熱,服用三帖後大多癥狀便可緩解,並且還能遏制疫病的傳染。

喜訊傳到西南,人人歡呼。

謝桐又將辦事不力、還協助偽造假聖旨的曲田縣府中幾個官員革了職,命了新人上任,負責城內的治疫及賑濟事宜。

諸事安排妥當後,也到了回程之日。

曲遷還是每日定時為謝桐把脈,確保謝桐的身體無恙。今日午膳後車隊就要啟程,曲遷想了想,決定再次請見謝桐。

謝桐正坐在馬車沿上,手裏翻著一冊話本,也不知是從哪裏找來的,曲遷瞧了一眼,看見上面搞怪的配圖。

原來謝桐也喜歡看這些閑書?曲遷想。

但等他在謝桐跟前站定,卻發現年輕的天子視線並未放在話本上,而是虛虛落在前方不遠處,話本半天也不見翻一頁,顯然是在出神。

“聖上,”曲遷行了一禮,不禁問:“這幾日,是有什麽心事嗎?”

謝桐合上話本,望車裏一丟,開口前,先無意識地往隊伍的最後方望了一眼。

——聞端就在最末尾的馬車裏。

這些天,聞端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起來,但終究是還未好全,為著減小傳染的幾率,聞端主動去了最後面。

謝桐斂了目光,淡淡道:“只是在想回京後的事罷了。”

“是要把脈麽?”

他擡了下眼睫,看向曲遷,同時把手伸出來:“朕覺得身上沒什麽不舒服的,這幾天吃的也多,但你若是不放心,便看一看吧。”

自從那晚與聞端說完話後,謝桐每一餐都認真地填飽了肚子,偶爾發完呆後,還會問身旁的人:

“朕看起來可還清瘦?”

曲遷回憶著這些趣事,忍不住抿唇一笑。

他給謝桐把了脈,凝神感受片刻,說:“聖上的身體無礙。”

謝桐點點頭,收回手,又想起什麽,出聲道:“對了,朕此次回京,你不用跟著回去了。”

曲遷一怔。

“你家人在曲田,這裏是你故鄉。”謝桐漫不經心地說:“先前那一次刺殺,念在你協助禦醫署治疫有功,朕也不計較了,刑罰既免,你便留在此地吧。”

曲遷像是僵住了,好半天才重新開口,嗓音微澀:“聖上……草民其實是來請求您帶我回去的。”

“?”謝桐蹙了下眉,不解:“為何?”

曲遷默然片刻,掀袍跪地。

“草民傾慕聖上,願追隨聖上回京,不求任何功名利祿,只求能陪伴在聖上身邊。”

這樣大膽的話說出來,繞是曲遷性情耿直,也不由得面色赤紅,俊秀的一張臉露出了幾分窘態。

但他卻遲遲沒有等到謝桐回答。

曲遷擡起頭,就看見謝桐垂著長長的睫羽,神情若有所思似的。

“曲醫師,”就在曲遷楞神時,他聽見謝桐問:“你從前就是斷袖嗎?”

曲遷:“……?”

瞥見跪地之人為難的面容,謝桐放緩了語氣,道:“朕只是隨口一問,你若不想回答,不答就是。”

曲遷搖了搖頭。

“草民……”他遲疑半晌,才說:“從前也並未心悅過女子,或許是斷袖吧。”

如果不是斷袖,又怎麽會喜歡上同為男子的謝桐呢?曲遷這樣認為。

“這樣麽……”謝桐尋思。

那他似乎也並未對任何一位妙齡女子心動過,難不成,他也是個天生的斷袖?

謝桐:“。”

不知為何,對鐘情於聞端這件事,謝桐只覺羞赧。但對於自己或許天生喜歡男子此事,謝桐卻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

怎麽可能?謝桐忍不住想。

那難不成……他是在預示夢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才與簡如是等人一般成了斷袖?

一想起這個可能,謝桐就不自覺皺眉。

只得想想聞端的模樣來緩解不適。

“朕已有心悅之人。”

謝桐看向曲遷,輕聲道:“你還是留在曲田吧,你家中父母年事已高,還有妹妹需要照顧,不必耗費精力在朕身上了。”

曲遷問:“是太傅大人嗎?”

謝桐頓了頓,頷首:“是。”

曲遷沈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叩首行禮,嗓音低低道:“是草民癡心妄想了,願聖上與太傅大人永結同心。”

“草民今後會勤讀詩書,再走科舉這條路。”

曲遷仰起臉,目色清澈堅定:“望將來能與聖上以君臣身份,相見於朝堂之上。”

謝桐與他對視,點頭道:“好,朕等著重逢那一日。”

*

來時覺得路途漫長,回的時候,卻感到時間飛快。

曲遷留在了家鄉,謝桐身邊少了一個說話的人,於是索性每日都到聞端馬車旁說話。

京城送來的新藥見效很快,服用兩天後,經過隨性的禦醫診斷,聞端的脈象已經趨於平穩,除了偶爾咳嗽,其餘已經快好全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聞端卻依舊溫和地拒絕了謝桐想要看一看他的提議,兩人每日只隔著一道轎簾子說話。

“雖然疫氣消退,但為防意外,聖上還是註意些好。”聞端如此解釋。

謝桐:“……”

話雖在理,但為什麽,總覺得是故意的呢?

見不到想要見的人,饒是謝桐自認心性堅定,也不由得心煩郁悶。有時夜中入眠,夢裏竟都是那人熟悉的俊美面容。

這一天,車隊已經行至京郊三十裏地外,預計傍晚時分就能入城,隊伍中的氣氛明顯輕松起來。

謝桐坐在聞端的馬車沿上,問他:“等入城後,太傅是先回府,還是隨朕一並進宮?”

聞端似乎正在裏面烹茶,能聽見細微的茶具碰撞聲,語氣不疾不徐道:“臣想先回府沐浴更衣後,再入宮拜見聖上。”

謝桐唔了聲,又假作漫不在意般說:“是麽?朕回宮後可忙了,太傅那時再請見,朕不一定得空接待太傅。”

悠悠茶香從簾中飄出來,聞端的聲音也一並響起,淡定從容的:“如若聖上不得閑,那臣只能再等幾日了。”

“好吧。”謝桐別開臉,想了想,又搬出禦書房的貓兒:“朕也許久未見雪球兒了,不知瘦了沒有。”

聞端說:“雪球兒與聖上是一個性子,聖上若沒有瘦,雪球兒自然依舊圓潤。”

“……”

謝桐還是頭一遭發現,在朝中冷淡端肅、位高權重的聞太傅,竟然也如此能言善辯,無論如何都不願順著他的話來講。

幾次三番交鋒下來,謝桐不禁微感氣惱,忍不住道:

“好,朕知道了。那太傅便安心在府中休養身體,朕準你半個月的假,都不用來上朝了。”

馬車內的聞端一頓,意外地問:“半個月?”

“怎麽?”謝桐哼笑一聲:“太傅還嫌少麽?可朝內公務繁重,太傅就算想偷懶,怕是別的官員也不允許。”

說完,他也不等聞端反應,徑直跳下馬車,道:“朕這就不叨擾太傅了,等半個月後,咱們再相見吧。”

聞端側耳聽著車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不由得失笑。

他放下手裏的茶盞,揚著唇角搖了搖頭。

要真等上半個月,恐怕謝桐便會和那禦書房的雪球兒一樣,翻臉不認人,還要伸出爪子撓對方的臉了。

一不小心惹得人惱怒,還是想法子盡快將人安撫順毛吧。聞端心想。

*

等到下午入城後,馬車隊伍在百姓的夾道歡呼中回到皇宮。蔔一下馬車,謝桐就下意識回頭朝後望去。

“聖上,”跟在他身邊的劉小公公說:“太傅大人回府了。”

謝桐蹙了下眉,情不自禁想,還真回去了?

念頭在心中轉了一圈,謝桐就打定主意,要給聞端的休假再批半個月。

他回到寢殿,簡單沐浴過後換了身常服,緊接著出門右轉去了禦書房,在成堆的奏折中清理出一塊空地來,洋洋灑灑地寫好了給聞端放一個月假的聖旨。

雪球兒甩著尾巴跳上椅子,嗅了嗅謝桐的手,思索片刻後就開始輕輕蹭人。

謝桐單手捏住雪球兒的後頸皮,試探性地拎起,憑手感來看,雪球兒雖然表面上依然蓬松一團,但著實瘦了點。

“……”謝桐想起聞端那番“聖上與貓”的言論。

“不僅取笑朕,還要帶上你這個小東西。”

他拍拍雪球兒的腦袋,順勢把貓抱上禦案,自言自語道:“那就由你來下這道旨意,咱們給他點顏色瞧瞧。”

雪球兒許是太久沒見到謝桐,表現得很黏他,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絲毫不像往常那樣反抗。

於是謝桐拿起一只貓爪,沾了點朱砂墨汁,啪地往剛剛寫好的奏折上一按。

雪球兒喵喵叫著,也像模像樣地低頭去看。

只見奏折右下方,被按上了一個顯眼無比的爪印,頗有幾分滑稽。

謝桐卻很滿意,拿了帕子擦幹凈雪球兒的爪子,拍拍它的屁股,放開讓玩去了。

禦書房門口守著的劉小公公見他又從裏邊出來,忍不住問:“聖上,是回寢殿歇息嗎?”

謝桐:“出宮。”

劉小公公睜大了眼:“出、出宮?”

“嗯。”謝桐面上看不出絲毫表情,步伐飛快:“備轎去。”

劉小公公的臉都皺成了一團。

正巧他的師傅羅太監此時在處理從西南回來的隊伍事宜,這禦書房附近沒有一個人能出言阻攔,只得眼睜睜地望著謝桐越走越遠。

劉小公公邊追邊道:“哎喲,聖上您等等奴才……這才回來多久就又去……”

*

入夏後,日落得晚,等聞端收拾好從府中出來時,天色也還沒黑透,遙遠處隱約有幾顆星子掛在天邊。

管事見他一副要出門的模樣,極有眼色地問:“官爺,入宮與聖上用晚膳嗎?”

聞端頷首,腳步微微一停,說:“準備些聖上愛吃的糕點,一並送入宮中。”

管事正要應好,突然聽聞端又叫住了他,想了想道:“罷了,你讓人將我書房桌上那枚玉印包起來吧。”

管事覺得稀奇:“官爺,那不是給聖上的生辰禮物嗎?如今還未到……”

他知道聞端帶著那枚玉印去了西南,又從西南一路帶回來,期間只要得空,都會專心上手雕琢。這樣用心的禮物,沒等到天子誕辰,就要送出去嗎?

聞端似乎很無奈地笑了一下,搖頭說:“先裝進禮盒中吧。”

要是今晚哄不好人,可不就是要先將禮物送出去了。

不然之後還有沒有送禮的機會,也難說得準。

一刻鐘後,管事將包好的禮盒與數樣精致的小糕點放入馬車中,送聞端出了府。

聞端的馬車進宮的時候,天色正好黑透。

無數宮燈燃起,將青石磚地也映得明亮清晰,因著肆虐多月的疫疾被遏制,來來往往的宮人們臉上都是帶著笑意的。

“太傅大人。”禦書房外值守的宮人朝他行禮。

聞端示意不必多禮,瞥了一眼漆黑的屋子,有些意外:“聖上不在此處嗎?”

依謝桐的性子,此時就算不睡覺,也不應該在批折子麽?

羅太監也在附近,看見他過來,忙上前答:“聖上出宮了。”

“出宮?”聞端無意識地重覆了一遍這兩個字,冷峻的眉眼間難得出現一絲茫然。

羅太監神色不太自然,咳了一聲說:“是,聖上剛回來不久,就出去了,連晚膳都沒用上呢。”

“……”聞端垂下眼,問:“去哪兒了?”

羅太監欲言又止。

聞端察覺到他的異樣,眉心擰起,沒等他再開口問,羅太監就迫於威壓,遲疑地道:

“這……奴才聽跟著聖上出宮的侍從說,聖上出去後在街上逛了逛,而後進了……金鳳閣。”

聞端嗯了一聲,有霎那沒反應過來,金鳳閣是什麽地方。

等將這名字再念了一遍,聞端的面色幾不可察地一僵。

金鳳閣,銷金留鳳,京城第一大青樓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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