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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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第 43 章
傍晚時分，沈蘭宜隱約聽到院子裏有響動，她猜是賀娘子回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忽又聽見些異樣的聲音，像是有人發生了爭執。
若非“臥病在床”，沈蘭宜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到底什麽情況。好在聲音剛停，沒一會兒，珊瑚就憋著笑進來了。
她放下手上端著的炸糯米果，同探頭探腦的沈蘭宜道：“夫人，賀娘子她們回來了。”
沈蘭宜點點頭，問：“院子裏還有誰，我怎麽聽著有口角是非？”
珊瑚臉上的笑快要繃不住了，“咱屋頭那郎君也來了，他想進來看夫人你，被賀娘子擋回去了。”
“我還是頭一回看賀娘子會甩臉子呢，我天，她話原來可以說那麽利索，幾句就懟得郎君嘴都張不開。”
珊瑚嘴皮子一翻，描述得繪聲繪色：“夫人是沒瞧見，他那橫眉壓都壓不住了，可偏偏賀娘子一貫人好，又是醫者，他最後也不好說什麽，只能直接走了。”
沒看到譚清讓這副模樣，沈蘭宜心裏還真有點遺憾，她笑說：“賀娘子日日都還在治他的親娘，孝道比天都大，他敢說什麽不是嗎？”
許氏年輕時受過風，喉嚨到肺都有毛病，劉太醫反反覆覆看都不見好，如今叫賀娘子治好了三分，正調養著。
此地的知府姓孫，行事密不漏風，入仕十餘年便爬到了如此位置。他熱熱鬧鬧叫了兩層樓的席面，最後，還是裴疏玉覺得太過鋪張，著人撤了些。
孫知府還欲說些什麽，被裴疏玉搶先截住了話頭。
裴疏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孫大人如此，很容易被外人誤以為是心虛啊。”
孫知府身形一僵：“太子殿下，您此話何意啊？”
裴疏玉不答，只是諱莫如深地笑笑：“喝兩盅，莫要辜負了好酒好菜。”
席間，除卻太子裴疏玉，最受矚目的便是沈蘭宜了。
她生得姝麗異常，眉眼間風情脈脈，像沙漠裏的泉眼，讓人情不自禁地往裏墜。至於雲鬟霧鬢、錦衣華服，比之她的好顏色，都成了寡淡、沒趣兒的東西。
如此一尊美人像擺著，實在很難不引人註意。
天高皇帝遠，沈蘭宜也不是什麽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她在京中的那些小打小鬧無關大局，是以此地並無人認得出她。
所以，面容姣好的她，被認作了隨裴疏玉而行的女人。
“看不出來，咱太子殿下還真有艷福……”
“噓……小聲點。”
“都是男人嘛，算得了什麽？來，吃菜吃菜。”
空氣中幾道嗳昧的眼神交錯，沈蘭宜恍若未覺，自顧自挾了一筷子筍絲，隨即拿起素白薄胎的小瓷盞，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她帶著三分醉意，悄悄擡眸，斜眼看向身旁的繡月和松香。
不愧是裴疏玉的人，盡管在這樣鬧騰的席面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根本沒有什麽做亂的時機，這倆人也依舊恪盡職守。
沈蘭宜笑了笑，提起酒壺，走到繡月和松香眼前。
她略歪著腦袋、提著酒壺的樣子，仿若仕女圖裏的美人施施然走入人間。
繡月微微一怔，旋即便見沈蘭宜給她倆各滿上了一杯，然後便擱下酒壺，施施然舉起自己的杯子要敬她們。
雖不明白沈蘭宜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她畢竟是公主，兩人也只能應了這杯酒。
她們舉杯的瞬間，沈蘭宜不經意地扶了一把發間的金簪，笑意猶在唇邊：“哎呀，我竟把最重要的太子殿下給忘了。”
說著，沈蘭宜轉身，大大方方地迎著旁人審視的目光，朝筵席中央、人群中被簇擁著的裴疏玉走去。
裴疏玉身邊的其他人比他更早註意到沈蘭宜的出現，見美人前來，不約而同的閃身給她讓出條道。
“太子殿下，”沈蘭宜露出一點清淺的笑意，“特來敬您一杯。”
裴疏玉皺眉。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沒有直接駁沈蘭宜的面子，而是舉起酒杯，示意她走近一些，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她道：“有話直說。”
對上裴疏玉的眼睛，沈蘭宜眉宇間一片坦蕩，“不過想感謝一番殿下最近的縱容罷了。殿下若是多心，那我這酒也不必喝了。”
裴疏玉沒再多言，正欲舉起杯盞，卻被沈蘭宜的酒杯攔住了。
她目露狡黠，“殿下，我們不碰一個嗎？”
裴疏玉低斥一聲：“從哪裏學的？”
雖如此說，但他還是應和著沈蘭宜的動作去做了。
兩只酒杯淩空相碰，激蕩的酒液混入各自的杯中，竟有些嗳昧。
裴疏玉擡手，將杯中薄酒一飲而盡。
像他這樣的人連喝酒都是瀟灑的，俗人飲的是馬尿黃湯，他喝著卻像是玉液瓊漿。
沈蘭宜有些楞神，她垂下眼眸，纖長的羽睫在人聲熙攘中微微顫動。
旋即她以袖遮面，也飲盡了這一盞酒。
裴疏玉並不在乎她展示的空蕩蕩的杯底，只是囑咐：“酒不是好東西，莫要貪杯。”
不知是不是先前佐餐的酒喝得多了，還是她酒量太淺，聞言，已是微醺的沈蘭宜一陣恍惚。
仿佛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的好哥哥，而她則是在他庇佑下無憂無慮長大的妹妹。
如果真的是這樣……
沈蘭宜暈乎乎的，腦子裏理智的弦卻還繃著。她想，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幻想呢？裴疏玉不過是例行公事，像他表面上對任何人那樣，溫和卻又疏遠地隨口“關心”了一句罷了。
沈蘭宜並不愛喝酒這種東西，今夜多飲幾杯也不過是為了麻痹自己，誰曾想酒意放大了她心底壓抑著的思緒，起了反作用。
裴疏玉當然不知沈蘭宜心底如何做想，他只見她面色酡紅，亮晶晶的眼瞳逐漸失焦，指間拈著的薄瓷杯也要墜不墜的，馬上就要掉到地上。
他重重一嘆，掃了一眼垂著頸子在她身後的侍女，本想開口叫她們送沈蘭宜回去，話到嘴邊卻還是轉了個彎。
“你們……”
酒杯應聲墜地，裴疏玉眼疾手快地托住沈蘭宜松下勁要栽倒的肩膀，道：“孤送人回去，先行一步。”
此情此景，連想留裴疏玉多攀會兒交情的孫知府都沒有理由勸阻了，男人們之間傳遞著彼此都懂的眼神，目送裴疏玉抱著那姝色女子離去。
離得近了，裴疏玉才發覺沈蘭宜身上的酒氣到底有多重。
果子露能喝成這樣，真把這玩意當甜水喝不成？裴疏玉忽然有一種想擰著她的臉，把她擰醒的沖動。
沈蘭宜的醉意並不深沈，她朦朦朧朧還有一點意識，感受到被自己打橫抱起，雙腳離地很沒有安全感，伸出手，使出吃奶的勁去抓裴疏玉的衣領。
甚至還有順著他衣領往上摸的跡象。
裴疏玉眉目平和，不見半分慍怒，只加快了腳步。
客棧就在不遠處，不過百步便到了。裴疏玉抱著她上樓，把她丟回床上。
裴疏玉自覺仁至義盡，打算叫繡月她們進來給她更衣凈洗，可才轉身，他便聽見身後傳來沈蘭宜甕聲甕氣的嘟囔。
“你又利用我。”
裴疏玉握在門閂上的手一頓。
沈蘭宜在床上無所顧忌地蹭了蹭，把大半張臉埋進了軟枕裏。
房中沒有點燈，她眼眸裏的光卻亮得嚇人。
“我如何又利用你了？”裴疏玉挑眉問她。
沈蘭宜的呼吸有些粗重，她托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要從上頭的酒意裏掙出點力氣來才說得出話。
裴疏玉靜靜等了許久，直到她繼續道：“你就是不想和那些人應酬，送我回來？才不是……你，假惺惺——”
裴疏玉分不清沈蘭宜醉還是沒醉。
說醉吧，她卻能看得清他的心思；說沒醉吧，話裏又是顛三倒四的。
於是，裴疏玉走得近了些，去分辨她的表情。
沈蘭宜像是困極，已經閉上了眼。
這樣的她，瞧著比睜著眼睛耀武揚威時順眼太多。
也惹人憐愛太多。
危險裏長大的人對於旁人的靠近格外敏感，沈蘭宜卻沒有睜眼，依然把自己埋在枕頭裏。
她只是細聲細氣地叫了他一聲：“皇兄。”
帶著夙願得償的味道。
黑夜的郁色裏，裴疏玉緊湊的呼吸驀地一滯。
沈蘭宜深吸一口氣，沒再糾結，說起了暫時的安排。還沒到動作的時候，但有些人、有些事，要先聯絡起來。
齊知恩悉數應下，正要起來時，她眼睛一閃，忽而又說起旁的：“沈姐姐，先前你讓我找的那個姑娘，我最近……”
聞言，沈蘭宜有些急了，“上回與你的信，難道沒有收到嗎？”
那日聽得肅王與譚清讓的密談，沈蘭宜揣摩良久，懷疑方雪蠶可能就被他們藏在姑蘇。她疑心方家之事牽系甚大，怕齊知恩這邊惹火燒身，已在信中與她說明，讓她不要再找下去了。
齊知恩狡黠地笑笑：“當然收到了，我又不是傻子。只不過把人撤回來之前，還聽到了一些消息。”
沈蘭宜擡起頭，心下一緊，下意識反問道：“什麽消息？”
“有人，也在找她，”齊知恩道：“我循著行跡查下去，只知道那人大概是方太傅從前的門生，大概是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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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沈蘭宜隱約聽到院子裏有響動，她猜是賀娘子回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忽又聽見些異樣的聲音，像是有人發生了爭執。
若非“臥病在床”，沈蘭宜真的很想去看一看到底什麽情況。好在聲音剛停，沒一會兒，珊瑚就憋著笑進來了。
她放下手上端著的炸糯米果，同探頭探腦的沈蘭宜道：“夫人，賀娘子她們回來了。”
沈蘭宜點點頭，問：“院子裏還有誰，我怎麽聽著有口角是非？”
珊瑚臉上的笑快要繃不住了，“咱屋頭那郎君也來了，他想進來看夫人你，被賀娘子擋回去了。”
“我還是頭一回看賀娘子會甩臉子呢，我天，她話原來可以說那麽利索，幾句就懟得郎君嘴都張不開。”
珊瑚嘴皮子一翻，描述得繪聲繪色：“夫人是沒瞧見，他那橫眉壓都壓不住了，可偏偏賀娘子一貫人好，又是醫者，他最後也不好說什麽，只能直接走了。”
沒看到譚清讓這副模樣，沈蘭宜心裏還真有點遺憾，她笑說：“賀娘子日日都還在治他的親娘，孝道比天都大，他敢說什麽不是嗎？”
許氏年輕時受過風，喉嚨到肺都有毛病，劉太醫反反覆覆看都不見好，如今叫賀娘子治好了三分，正調養著。
此地的知府姓孫，行事密不漏風，入仕十餘年便爬到了如此位置。他熱熱鬧鬧叫了兩層樓的席面，最後，還是裴疏玉覺得太過鋪張，著人撤了些。
孫知府還欲說些什麽，被裴疏玉搶先截住了話頭。
裴疏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孫大人如此，很容易被外人誤以為是心虛啊。”
孫知府身形一僵：“太子殿下，您此話何意啊？”
裴疏玉不答，只是諱莫如深地笑笑：“喝兩盅，莫要辜負了好酒好菜。”
席間，除卻太子裴疏玉，最受矚目的便是沈蘭宜了。
她生得姝麗異常，眉眼間風情脈脈，像沙漠裏的泉眼，讓人情不自禁地往裏墜。至於雲鬟霧鬢、錦衣華服，比之她的好顏色，都成了寡淡、沒趣兒的東西。
如此一尊美人像擺著，實在很難不引人註意。
天高皇帝遠，沈蘭宜也不是什麽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她在京中的那些小打小鬧無關大局，是以此地並無人認得出她。
所以，面容姣好的她，被認作了隨裴疏玉而行的女人。
“看不出來，咱太子殿下還真有艷福……”
“噓……小聲點。”
“都是男人嘛，算得了什麽？來，吃菜吃菜。”
空氣中幾道嗳昧的眼神交錯，沈蘭宜恍若未覺，自顧自挾了一筷子筍絲，隨即拿起素白薄胎的小瓷盞，將杯中酒液一飲而盡。
她帶著三分醉意，悄悄擡眸，斜眼看向身旁的繡月和松香。
不愧是裴疏玉的人，盡管在這樣鬧騰的席面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根本沒有什麽做亂的時機，這倆人也依舊恪盡職守。
沈蘭宜笑了笑，提起酒壺，走到繡月和松香眼前。
她略歪著腦袋、提著酒壺的樣子，仿若仕女圖裏的美人施施然走入人間。
繡月微微一怔，旋即便見沈蘭宜給她倆各滿上了一杯，然後便擱下酒壺，施施然舉起自己的杯子要敬她們。
雖不明白沈蘭宜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她畢竟是公主，兩人也只能應了這杯酒。
她們舉杯的瞬間，沈蘭宜不經意地扶了一把發間的金簪，笑意猶在唇邊：“哎呀，我竟把最重要的太子殿下給忘了。”
說著，沈蘭宜轉身，大大方方地迎著旁人審視的目光，朝筵席中央、人群中被簇擁著的裴疏玉走去。
裴疏玉身邊的其他人比他更早註意到沈蘭宜的出現，見美人前來，不約而同的閃身給她讓出條道。
“太子殿下，”沈蘭宜露出一點清淺的笑意，“特來敬您一杯。”
裴疏玉皺眉。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沒有直接駁沈蘭宜的面子，而是舉起酒杯，示意她走近一些，再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對她道：“有話直說。”
對上裴疏玉的眼睛，沈蘭宜眉宇間一片坦蕩，“不過想感謝一番殿下最近的縱容罷了。殿下若是多心，那我這酒也不必喝了。”
裴疏玉沒再多言，正欲舉起杯盞，卻被沈蘭宜的酒杯攔住了。
她目露狡黠，“殿下，我們不碰一個嗎？”
裴疏玉低斥一聲：“從哪裏學的？”
雖如此說，但他還是應和著沈蘭宜的動作去做了。
兩只酒杯淩空相碰，激蕩的酒液混入各自的杯中，竟有些嗳昧。
裴疏玉擡手，將杯中薄酒一飲而盡。
像他這樣的人連喝酒都是瀟灑的，俗人飲的是馬尿黃湯，他喝著卻像是玉液瓊漿。
沈蘭宜有些楞神，她垂下眼眸，纖長的羽睫在人聲熙攘中微微顫動。
旋即她以袖遮面，也飲盡了這一盞酒。
裴疏玉並不在乎她展示的空蕩蕩的杯底，只是囑咐：“酒不是好東西，莫要貪杯。”
不知是不是先前佐餐的酒喝得多了，還是她酒量太淺，聞言，已是微醺的沈蘭宜一陣恍惚。
仿佛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她的好哥哥，而她則是在他庇佑下無憂無慮長大的妹妹。
如果真的是這樣……
沈蘭宜暈乎乎的，腦子裏理智的弦卻還繃著。她想，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幻想呢？裴疏玉不過是例行公事，像他表面上對任何人那樣，溫和卻又疏遠地隨口“關心”了一句罷了。
沈蘭宜並不愛喝酒這種東西，今夜多飲幾杯也不過是為了麻痹自己，誰曾想酒意放大了她心底壓抑著的思緒，起了反作用。
裴疏玉當然不知沈蘭宜心底如何做想，他只見她面色酡紅，亮晶晶的眼瞳逐漸失焦，指間拈著的薄瓷杯也要墜不墜的，馬上就要掉到地上。
他重重一嘆，掃了一眼垂著頸子在她身後的侍女，本想開口叫她們送沈蘭宜回去，話到嘴邊卻還是轉了個彎。
“你們……”
酒杯應聲墜地，裴疏玉眼疾手快地托住沈蘭宜松下勁要栽倒的肩膀，道：“孤送人回去，先行一步。”
此情此景，連想留裴疏玉多攀會兒交情的孫知府都沒有理由勸阻了，男人們之間傳遞著彼此都懂的眼神，目送裴疏玉抱著那姝色女子離去。
離得近了，裴疏玉才發覺沈蘭宜身上的酒氣到底有多重。
果子露能喝成這樣，真把這玩意當甜水喝不成？裴疏玉忽然有一種想擰著她的臉，把她擰醒的沖動。
沈蘭宜的醉意並不深沈，她朦朦朧朧還有一點意識，感受到被自己打橫抱起，雙腳離地很沒有安全感，伸出手，使出吃奶的勁去抓裴疏玉的衣領。
甚至還有順著他衣領往上摸的跡象。
裴疏玉眉目平和，不見半分慍怒，只加快了腳步。
客棧就在不遠處，不過百步便到了。裴疏玉抱著她上樓，把她丟回床上。
裴疏玉自覺仁至義盡，打算叫繡月她們進來給她更衣凈洗，可才轉身，他便聽見身後傳來沈蘭宜甕聲甕氣的嘟囔。
“你又利用我。”
裴疏玉握在門閂上的手一頓。
沈蘭宜在床上無所顧忌地蹭了蹭，把大半張臉埋進了軟枕裏。
房中沒有點燈，她眼眸裏的光卻亮得嚇人。
“我如何又利用你了？”裴疏玉挑眉問她。
沈蘭宜的呼吸有些粗重，她托著自己的太陽穴，似乎要從上頭的酒意裏掙出點力氣來才說得出話。
裴疏玉靜靜等了許久，直到她繼續道：“你就是不想和那些人應酬，送我回來？才不是……你，假惺惺——”
裴疏玉分不清沈蘭宜醉還是沒醉。
說醉吧，她卻能看得清他的心思；說沒醉吧，話裏又是顛三倒四的。
於是，裴疏玉走得近了些，去分辨她的表情。
沈蘭宜像是困極，已經閉上了眼。
這樣的她，瞧著比睜著眼睛耀武揚威時順眼太多。
也惹人憐愛太多。
危險裏長大的人對於旁人的靠近格外敏感，沈蘭宜卻沒有睜眼，依然把自己埋在枕頭裏。
她只是細聲細氣地叫了他一聲：“皇兄。”
帶著夙願得償的味道。
黑夜的郁色裏，裴疏玉緊湊的呼吸驀地一滯。
沈蘭宜深吸一口氣，沒再糾結，說起了暫時的安排。還沒到動作的時候，但有些人、有些事，要先聯絡起來。
齊知恩悉數應下，正要起來時，她眼睛一閃，忽而又說起旁的：“沈姐姐，先前你讓我找的那個姑娘，我最近……”
聞言，沈蘭宜有些急了，“上回與你的信，難道沒有收到嗎？”
那日聽得肅王與譚清讓的密談，沈蘭宜揣摩良久，懷疑方雪蠶可能就被他們藏在姑蘇。她疑心方家之事牽系甚大，怕齊知恩這邊惹火燒身，已在信中與她說明，讓她不要再找下去了。
齊知恩狡黠地笑笑：“當然收到了，我又不是傻子。只不過把人撤回來之前，還聽到了一些消息。”
沈蘭宜擡起頭，心下一緊，下意識反問道：“什麽消息？”
“有人，也在找她，”齊知恩道：“我循著行跡查下去，只知道那人大概是方太傅從前的門生，大概是姓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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