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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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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獨家發表46

東珠海上的鬧劇暫時告一段落, 非玙回家收拾東西,然後和翎卿一起登上了返回鏡宗的馬車。

各宗門強者以及諸多散修隱世高人聲勢浩大地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把黑蛟從海淵中引出來, 一生修為尚沒來得及施展,就被黑蛟一尾巴抽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可謂是灰頭土臉。

許多人的思路和鏡宗掌門一樣, 先派一隊人來打探打探情況,如果情形大好——那老蛟老得走不動路修為大減了,那就請出自家鎮宗之寶, 各路老祖宗來降伏黑蛟, 給自家鍍一層閃閃發亮的金邊。

如果情勢不如他們所想,黑蛟老當益壯, 那也無所謂,衛國不是向鏡宗求助了嗎?天下第一宗門,就該如此擔當,他們退後, 讓給鏡宗表現,揚正道之風範。

可謂是兩不落空, 無論如何都能走到有利於自己的方向上去。

正巧前不久整個正道才丟了份大臉,萬宗大比,各宗派掌門齊聚一堂, 竟然被一個魔尊壓得擡不起頭, 簡直是奇恥大辱。

從鏡宗回去後, 不知多少人輾轉反側, 反覆思索自己當時的表現, 如果那天,在其他人都畏畏縮縮, 屈服於魔尊淫威時,他當著眾人的面站出來,那現在……

估計已經可以過頭七了。

再過兩個月,墳頭草已然三尺高。

想到這裏,眾人又喪氣了。

有些事真不是能逞英雄的,你貿貿然站出去,能不能打出自身的骨氣還不好說,別人是一定能把你骨灰打出來的。

而且,要是激怒了那魔頭,連累了其他人,其他人別說敬佩你了,不把你脊梁骨戳爛都算好的。

不過,也不全是如此想法的人。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並不是每個人都把生命看得很重,也多的是人認為,只是貪生怕死就向邪魔歪道低頭,實在可恥。

正道再無脊梁,危已!

輿論浪潮鋪天蓋地壓向各大宗門,尤其是舉辦了萬宗大比的鏡宗。

一時間鏡宗飽受各方質疑。

橫宗不服鏡宗已久,也就是這會兒才感到點舒心,前面有人頂著,再大的風浪都沖不到他們身上。

就算沖到,也只不過是毛毛雨。

但終究整個正道還是丟了臉。

恰逢蛟龍作亂,橫宗掌門精神立馬一振,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老對手聲名跌落谷底的當頭,他們橫宗出面,代表正道,誅殺作亂的蛟龍,庇佑一方百姓安居樂業,豈不是一件大功德?

但誰知道,這麽興師動眾一場,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掌門被黑蛟一尾巴抽出去了不說,轉頭黑蛟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魔尊跑了,連個影子都抓不到。

他們去做什麽了?

是不是……一妖一魔,一見如故,然後就這麽結成了盟友,共商毀滅世界大計?

那可是兩大黑惡勢力,這可怎麽打?!

轉眼間,壓力又重新回到了橫宗頭上。

誰讓把黑蛟引出來的謝斯南是橫宗掌門的親傳弟子呢?

反而是晉國,“改朝換代”得及時,沒受多大的影響。

原本還對“新皇”頗有微詞的大臣們這會兒也不敢說話了,就連謝斯南的哀儀被降到了最低規格,都沒有人敢於置喙。

翎卿路過晉國皇城的時候還順便去蹭了頓飯。

就蹭的謝斯南的頭七。

整個宴會廳就連謝景鴻都沒太能吃的下去,略微動了動就放下了筷子。

散了席,謝景鴻送他們離開,“味道如何?”

翎卿心情不錯,“挺好,以前去吃人家的婚宴,全是肉特別膩,這個就清淡多了。”

……因為這是辦喪事啊,不過謝景鴻沒提醒,只朝他笑了笑。

“要帶點走嗎?你這一路還要走半個多月吧?”

翎卿拒絕:“不,晦氣。”

這下就連沐青長老都忍不住嘴角抽搐,吃完了,你想起晦氣了。

看你吃飯的時候,差點以為你要跑人家墳前把人棺材撬開,再給人家兜頭灑杯酒,讓人走都走不安生了。

沐青長老心裏揣著事,面上不自覺帶出幾分,愁眉不展。

長孫儀走在她旁邊,看似鏡宗上慈下孝,弟子關懷長老,實則做什麽就沒人知道了。

他不太放心這些外人。

百裏璟已經離開鏡宗,失去了這個共同的毒瘤,作為正道第一,鏡宗和他們的利益是沖突的,這麽一個鏡宗長老走在身,總要盯牢了,才算有了點安全感。

“你其實不用這樣防著我,我也做不了什麽。”沐青長老不算敏銳,卻也能看懂他的堤防。

“長老言重了。”長孫儀只是笑笑。

翎卿不在的時候,他很少對外人暴露自己的情緒。

“好吧,可能是我人老多心了,這位公子不要放在心上,”沐青長老說,“我只是在想,魔尊入我鏡宗,是為了找百裏璟和方博軒他們報仇,掌門愛重人才,對魔尊沒有什麽地方招待不周吧?”

“自然。”

除了幾個腦子不太清醒的長老,南榮掌門確實無可挑剔。

作為一個掌門,他對天賦好的弟子給予了最大的重視。

“算我鏡宗瞎了眼,收了百裏璟那樣的弟子,還教徒無方,培養出了一群畜牲不如的東西,”沐青長老難得說這樣的重話,可見已是憋久了,氣急了,“是掌門的失職,是我們這些長老的失職,我們也得到報應了,那麽多弟子無辜死去,還有萬宗大比,鏡宗至今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說我們沒有半點正道的風骨,不配做正道之首,可以了吧?還不能放過我們嗎?”

是,她是惜命,她承認,她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無所畏懼,誰不惜命呢?

她也不敢反抗翎卿,但她是個人,不是傀儡,有自己的情緒,克制不住。

整出事情下來,鏡宗最大的損失絕不是這點微不足道的名聲。

而是百裏璟這個天才。

在“微生長嬴”這個假身份出現之前,放眼天下,只有三個人的天賦是得到了所有人認可的。

一個自然是百年登頂天榜的魔尊翎卿。

一個是年紀輕輕就盤踞天榜第六一動不動的憐舟桁。

還有一個就是百裏璟。

要知道他和翎卿可是同歲,卻已經問鼎大乘期,這天賦放眼古今,也就僅次於翎卿一人。

只要多給他一點時間,未來的成就未必就在翎卿之下。

鏡宗上下對百裏璟的嬌縱和喜愛,大部分都來自於他這一身絕頂天賦。

但是現在,鏡宗毫不留情將百裏璟驅逐。

沐青長老不是覺得這個行為不對,而是出於宗門的利益考慮。

失去百裏璟,他們的損失太大了。

何況還不止百裏璟,這次跟著他們上靈舟的那些弟子,也都是宗門的未來之星,現如今也全沒了。

理智上知道這件事就該這麽做,但心裏還是忍不住生出埋怨。

就像一個人生活在家庭中,原本一切和睦,突然來了個新成員,說這裏不合理,那裏不對,攪的家裏天翻地覆,就算你知道他是對的,心裏也會覺得煩,一天天連個安生日子都不給自己留。

刮骨療毒最痛苦的,就是會給自己帶來莫大的痛苦和損失,能保住命,但很可能會就此失去一條腿一只胳膊。

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不過這些沐青長老都說服自己了,這種事拖不得,再難受也得去做。

但現在……

她這一趟出來,先是歷經了刺殺風波,又是皇宮迷雲,翎卿和黑蛟離開一趟,不知道做了些什麽,現在竟然要跟著她一起返程了。

他還要回鏡宗去!?

為什麽?

百裏璟明明都走了。

長孫儀不著痕跡往亦無殊身上看了眼,心說還不是你們宗門裏面有個男狐貍精,搞得我們殿下有家不回,天天在你們鏡宗浪蕩。

你們鏡宗不願意,以為我們魔域就樂意了嗎?

“長老此言差矣,”長孫儀殺人是一把好手,發瘋也是常有的事,看著一人謙謙君子人皮,其實說不出幾句像樣的人話,但他很會誅人心,“您剛才說,百裏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被鏡宗逐出師門,這算不算報應,能不能償還他犯下的罪孽,先不提。你難道忘了,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們殿下是魔尊嗎?”

沐青長老:“那又如何?”

“倘若我們殿下不是魔尊呢?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呢?一百年,他骨頭渣子都該涼了,這一百年鏡宗做了什麽呢?什麽都沒有,你們歌舞升平,抱著百裏璟這個兇手,把他奉為鏡宗的光輝榮耀,覺得他能帶領鏡宗走向新的巔峰。”

沐青長老皺眉:“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

“對啊,你們不知道。不知道就無辜了嗎?方博軒為什麽敢肆無忌憚對凡人下手?為什麽敢毀屍滅跡?不就是依仗著鏡宗這個正道第一嗎?不就是仰仗著百裏璟受寵嗎?就算別人找上門,又能如何呢?除了粉飾太平,你們還會做別的嗎?”

沐青長老無言以對,“怎麽會?我們不是做了嗎,我們都把百裏璟趕出去了……”

“不會的,長老,我說了,那是基於百裏璟害了的人是殿下的前提下,如果不是呢,如果那個人沒有能力為自己討回公道呢?你現在都在怪殿下小題大做,想著要息事寧人呢,如果不是把你們逼急了,你們怎麽敢鬧出醜聞。哦不對,我說錯了,粉飾太平也得先把禦狀告到你們鏡宗的掌門那裏,但一個普通人進得去你們鏡宗嗎?怕是山門前就被亂棍打死了吧。”

沐青長老眉梢倒豎:“從沒有這種事。”

“是你不知道吧?就像你也不知道那條靈舟上面坐的是什麽畜牲。”長孫儀說,“說你們為虎作倀,有錯嗎?”

沐青長老深吸口氣,“好,這一切都是我們錯了,我不否認,要什麽補償,我們鏡宗都會盡力給,能請問你們現在究竟想做什麽嗎?”

翎卿忽然回過頭。

沐青長老嚇一跳,趕緊埋下頭,從憤怒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心下一陣緊縮。

翎卿說:“你的腰牌。”

沐青長老連忙去看自己腰上掛的長老玉牌。

這玉牌鏡宗人手一塊,只是根據身份的不同,上面的紋路和功能也不同。

她是負責教導弟子的長老,身上這塊能號令鏡宗大部分弟子,同時,也是少有的可以和掌門直接聯系的靈器。

此時,玉牌無聲亮起。

是掌門。

從她稟報出事之後,掌門還是第一次和她聯系,沐青長老遲疑地接起來。

“沐青長老。”

對面傳來南榮掌門平靜的聲音。

“您要是真舍不得百裏璟,大可以和他一起走。”

“掌門,我不是這個意思。”沐青長老急切地分辯。

“那就不要再多話。”

南榮掌門切斷了聯系。

翎卿袖手旁觀,站在馬車旁,“還走嗎?長老。”

沐青長老臉色灰暗,抿唇不語。

翎卿撫平袖口,慢條斯理地說:“其實我不建議你和我一起走,你管不太住自己的情緒,這樣一而再激怒我,我很容易在半路把你殺了。”

旁邊的非玙又想捂臉了。

他很想提醒翎卿,你神格回來了,不能隨隨便便殺人,不然容易遭天譴。

不過他又想到,就算他說了,翎卿也只會回他四個字:

“區區天譴。”

然後頂著九天轟下來的神雷把人殺了。

翎卿說:“可能距離我上次當著你的面殺人已經過去了太久,您好了傷疤忘了疼,已經不記得了,我真不是要等到一個人把我徹底得罪到不能再得罪,或者在別人眼裏犯了死罪,這樣才會殺人,讓我不開心了你一樣得死。”

反覆徘徊的好人有時候比純粹的惡人更讓人如鯁在喉。

因為他們沒有犯錯,無論拿哪套標準來衡量,都是罪不至死。

但他就是能讓你一整天都好心情蕩然無存。

翎卿很少和人這麽浪費口舌,主要得罪他的一般都能一步到位,把他得罪到極點,這種人往往死的很快,但沐青長老……

確實不是什麽大奸大惡的人。

翎卿感到有點煩,不,是很煩。

“看在掌門的面上,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沒有說威脅,但在場無人不懂。

沐青長老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隨口宣洩,就引來這樣的威脅,僵在原地一步不敢動。

翎卿沒等她,徑自上了馬車。

沐青長老被遠遠甩在後方。

亦無殊剛才一直旁觀,這會兒才開了口,往後看了一眼,“你有沒有覺得,她這個怒氣爆發得有點突然……”

“不突然,吃飯的時候她腰牌已經響了半天了。”

“唔?”亦無殊表示願聞其詳。

“估計有什麽事讓她去做吧,”翎卿懨懨靠靠枕上,給自己蓋毯子,“就是沒想到居然選了這麽個辦法,來讓我趕她走。”

還生怕他轉不過彎來,直接把人沐青長老殺,專門提示他——讓沐青長老“你想跟百裏璟走就走吧。”

真是會想辦法。

“那看來是出大事了,你不查嗎?”亦無殊笑起來。

還需要查嗎?翎卿已經逼問過系統,從它嘴裏知道什麽叫上帝視角了,心說現在可不是只有你在開掛。

不過瞞著亦無殊挺有趣的,讓亦無殊天天全知全能。

他說:“無所謂,反正回去之後南榮離會說的。”

“當面叫掌門,背過身就是南榮離,讓我這個師尊很沒安全感啊,說,你是不是也跟別人背後說我壞話?”亦無殊把被子卷拉過來,搖晃他。

馬車外的非玙假裝自己沒聽見。

何止背後說壞話,人家是直接記恨你關他那麽多年,天天給他念三字經,現在人家占了上風,想給你也當一回爹。

翎卿:“你還需要背著嗎?當著你的面我也說,手撒開。”

“看來我比較親近,”亦無殊下巴墊在他頭頂,“翎卿是不是長高了?”

翎卿:“你十八歲不長?”

亦無殊:“我忘了。”

翎卿皮笑肉不笑,“那你接著忘吧,我要睡了。”

他緊了緊毯子,人生第一次不需要記掛著趕緊修煉去趕超誰,安穩地睡去。

亦無殊看著他睡夢中淺淺揚起的唇角,熟睡之後還在他懷裏翻身,扒著他不松手,前所未有的依賴,好像完全忘了自己抱著的這個人想殺了他,一切隔閡都消弭,心裏生出一絲古怪。

他靠向車窗,向車窗外的非玙傳音。

“你和翎卿離開那段時間做了什麽?”

非玙:“哎呀,人老了就是耳背,這怎麽突然就什麽都聽不見了?小夥子,前面穿白衣服的小夥子,等一下,你們有誰會醫術嗎?快給我看看!”

說著就一咕嚕翻身下了兩匹雪狼,硬從長孫儀手裏搶來的趕車活計也不幹了,到處去尋醫問藥。

亦無殊撐著下頜,“欲蓋彌彰啊,看來問題很大,合夥瞞著我?”

“……非玙為什麽這麽親近翎卿?”他低下頭,拇指擦過翎卿的唇角,心裏一層疑惑淺淺浮動。

他在雪白裏衫外披了一件淺藍色薄袍,被翎卿滾得皺成一團,月白色發絲也和翎卿的辮子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不公平,明明我先來的,不該和我商量怎麽欺負他嗎?”

亦無殊不高興,於是他低下頭,把人親醒了。

翎卿頭發亂糟糟的,起床氣爆發,把他連人帶被子趕下了車。

亦無殊的氣息離開,系統終於能喘口氣,從他袖子裏冒頭,再三打量,確認沒有發現敵情之後,才熟門熟路地在翎卿枕頭邊團了個窩。

那個男人來了之後,它和翎卿一起睡的頻率越來越低了。

系統憤憤不平,使勁在翎卿臉上蹭了下,暖烘烘的身子擠在翎卿臉上,四仰八叉睡去。

就這樣一路回了鏡宗。

鏡宗同去的那些弟子名義上已經死去,長孫儀他們也不好扮演這些人,離鏡宗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離開了。

翎卿進門的時候,明顯察覺了四面八方傳來的眼神。

南榮掌門不可能公布那些弟子做下的事,沒有證據。他借刀殺人把人除掉,手段也算不得正大光明,最好的辦法,就是順著翎卿的意思,全推到謝斯南派來的殺手頭上去。

死無對證,一了百了。

但這樣一來,作為這一行人中唯一存下來的人,翎卿就太惹眼了。

翎卿沒管,這些是南榮掌門要處理的事,不是他的。

“兄弟!”一聲大喊。

黑影飛撲熊抱而來,展洛抱著翎卿不撒手,哭的嗚嗚嗚的,“你可算回來了,你知道嗎,那天我聽說你們坐的船出事了,差點就以為再也見不到你,還好還好,你小子命大,這都讓你活著回來了。”

越聽越不像好話,翎卿推他的臉,試圖把這塊牛皮糖從身上剝下去。

“松!開!”

展洛還不知道自己即將失去一張免費飯票,對著全須全尾、打量了三四圈也沒看到缺胳膊少腿的翎卿,非常激動。

放任他這樣說下去,今天就該沒了,翎卿說:“我去見掌門。”

“噢噢噢。”展洛小雞琢米點頭,“是該去,你們……”

他往翎卿身後看了一眼,某偷渡出來的人已經離開了,揮一揮衣袖,又成了避世隱居的亦仙尊,“……就你活著回來了嗎?不是說沐青長老也在?”

“長老在後面。”翎卿隨口說。

也不算說謊。

打發了展洛,翎卿第一次去了南榮掌門所在的主峰。

南榮掌門在後山花園裏沏茶,推了一杯給他,“辛苦了。”

“嗯。”翎卿也不客氣。

“我這邊收到一封密報。”南榮掌門拿出一個烙印著金印的信封,沿著桌子推給翎卿。

他看著和萬宗大比時沒什麽兩樣,只是眼眸更深邃了些,滄桑疲憊溢於言表。

翎卿接過打開,看完後放下,沒什麽表情,“她不是要給她母親守孝三年,這才多久,就守完了嗎?”

當初萬宗大比,鏡宗負責帶他的教習張禮就給他仔細羅列了他可能遇到的對手,想要打消他的念頭。

提過的人中就有一個是密宗聖女。

可惜,臨近大比,這位聖女的母親突發惡疾去世,她決心放棄自己最後一次參加大比的機會,在家為母親披麻戴孝。

一片孝心赤忱,讓眾人大為感動,也遺憾沒能看見這位聖女的風姿。

但他們大可不必這麽遺憾的。

要是那位聖女真的來了,那百裏璟一路過關斬將的人就又要換上一換了,保不定就因為什麽奇葩原因敗在百裏璟手下了。

還有謝斯南,如果翎卿沒斬他一臂,按照系統的劇本,他會在和百裏璟的纏鬥中重傷百裏璟,然後心懷不忍,被瀕死覺醒的百裏璟一劍反殺,擊落擂臺。

成為了百裏璟展現自己不屈意志的墊腳石之一。

現如今,這位本該在母親靈前盡孝的聖女,在翎卿返回鏡宗的途中,忽然向幾方勢力發出了密函。

如果是平常,南榮掌門也不一定會放在心上,但她聯系那幾個人,楚國皇室,橫宗,還有……雲端之上,五人之中,唯一的那名散修。

現如今,雲端之上五人,橫宗一個,密宗一個,再加上那名散修,就是三人。

修仙界三大頂尖宗門,她聯系了兩個。

唯獨孤立了鏡宗。

“給百裏璟出氣吧?”翎卿安靜喝茶。

謝斯南還是“後來”的,在百裏璟成年後才遇到他,可那位密宗聖女,卻是從百裏璟小的時候,就守護在他身邊了。

百裏璟出了這麽大的事,她自然坐不住了。

南榮掌門也是想到了這裏。

要知道,方博軒供出都證詞裏,可也有這位聖女的手筆。

孝?

就她有母親?她母親死了要守孝,要世人皆知她孝順,誇讚她德容言功上佳。

把別人父母毀屍滅跡的時候,可沒見她稍微動容。

但事情難辦啊。

百裏璟方博軒這些都是他們門內弟子,出了事也算自家事,還能關起門來處理,涉及到人家密宗,就不是那麽好對付了。

況且這位聖女,還真不好對付。

不是實力,而是她的名聲實在太好了。

傳聞這位聖女的母親出生於人間八大家族之一,是司家這一代唯一的嫡女,不但美若天仙,心性更是比聖人善良。

當年司家所在的闕城以南曾起過一場瘟疫,治理不當,把闕城也給波及了。

闕城全城封閉了足足半年,街上清冷寂靜,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天災人禍突如其來,存糧不多時就見了底。

生了病還能拖。沒錢的人總是這樣,小病不去就醫,總以為拖著拖著就好了。但人再怎麽也知道不吃飯不行。

短短時間內,闕城民不聊生,竟然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

司家是當地最大的世家,任憑外界瘟疫橫行,把門一關,都不關他們的事,而且司家存糧充裕,又有靈陣保存,夠闔府上下吃一百年都有剩。

都說災難財災難財,災難來臨的時候才是最好發財的時候。

司家趁機控制了城內其他米糧店,在瘟疫中擡高物價。

這本該引起其他人的不滿,但司家人巧妙地化解了:

“咱們的米糧存量就這麽多,賣完了就沒了,要是價格低了,人人都來買,那明天街上可就沒有米面賣了,只有價格高了,才能供應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手上去,不是嗎?”

短短幾句話,就把所有人劃分成了兩個陣營。

司家很是賺了不少。

但這樣的日子沒能維持多久,短短兩個月下來,別說百姓,就是富戶手中也榨不出油水來了。

局面徹底失控。

百姓一開始還在苦苦哀求,可他們求上門來,司家置之不理,害怕瘟疫傳染過來,還讓家丁打死了不少人掛在街邊,警告其餘蠢蠢欲動的人,買面去店裏,不準靠近司家。

但那會人都餓瘋了,被餓死也是死,沖上去也是死,哪還有理智?

一場暴動就此發生。

餓瘋了的百姓,和酒足飯飽、兵強馬壯的修仙世家,可想而知勝利屬於誰。

那股勁過去之後,饑餓抽走了所有人都力量,讓他們被輕而易舉砍倒在地。

這時,司家的大門開了。

一襲粉衣的女子美目噙淚,粉面慘白,纖弱的身子搖搖欲墜,踏著滿地狼藉,沖出來,拼命攔住了家丁打下去的木棍。

“不!不要打了!都放下,聽到了嗎?我命令你們放下!”

險些被一棍打死的人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仙女。

那就是密宗聖女的母親,司家唯一的嫡出大小姐。

司家大小姐跪在府門前,一天一夜,以命相逼,才讓家主開放家中的糧倉,解了全城之危。

聽說後來,瘟疫始終無法得到控制,司家自己吃飯都成了問題,司家大小姐的母親因此病倒。

別人譏諷她:“你要是不管別人的閑事,你母親就不會生病。”

面對家中人的指責,她毅然決然割肉餵母。

就連司家家主都為之震驚。

幾個月之後,幾大修仙宗門聯手,將這場瘟疫鏟除。

而司家大小姐也因此揚名修仙界。

人人稱讚她是活菩薩。

神仙在世。

也是因為如此,密宗聖女因為母親放棄大比一事,才會受到如此多的讚譽。

“她名聲好,說的話自然就有分量,別人都會信她,她號召天下英豪,別人自然也會聽從,就是不知道他們前幾日密會說了些什麽。”

三家喊了兩家,明晃晃地排斥他們,南榮掌門兩手對插在袖子裏,望著面前裊裊冒出熱氣的清茶。

“這位聖女母親的故事,有點耳熟。”翎卿說。

“嗯?”南榮掌門說,“哪裏耳熟?”

“百裏璟在萬宗大比上擊敗佛門佛子的時候,佛子認出他是曾在災荒之地,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一只快餓死的小狗的人,說他是個純善之人,心懷天下眾生,念了句阿彌陀佛,就自願投降了。”

想起那場荒誕的大比,南榮掌門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嗯,有點像,而且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百裏璟是這麽好的人嗎?

寧願自己餓死,也要把口糧分給一條無辜的小狗。

“挺對的啊,給狗吃都不給人吃,不挺符合他性格嗎?那佛子估計是去早了,不然百裏璟就不用在他面前作秀,而是邀請他一起吃狗肉了。”

說不定還能掉兩滴眼淚,從另一個角度說服佛子。

類似於殺狗的罪孽我替你擔了,我只是不想你被餓死在這裏,希望你能活下來之類的。

人的腦子足夠活絡,在什麽場景下都能活的很好。

“你讓沐青長老去打探這件事?”翎卿對此抱懷疑的態度,倒不是其他,他比較關心沐青長老的演技。

對面可有百裏璟存在,全是演戲高手,能騙得過去嗎?

“這就要麻煩魔尊了,”南榮掌門說了半天就等這句話,滿臉堆笑望著翎卿,“沐青肯定是做不成的,但魔尊手下不是有一人……極擅長易容……”

翎卿:“……我剛給她放了假。”

還答應了奈雲容容一個月想不起她。

南榮掌門讓沐青長老和他發生爭執,只是給了沐青長老一個敲門磚。

他想試試,對面的人究竟是不是在針對他。

以及……對方究竟有多關心他們?

只有時時刻刻跟著,才能在第一時間聯系上被翎卿丟棄的沐青長老。

南榮掌門想知道他們的具體意圖。

“這樣吧,”翎卿說,“易容挺簡單,魔域這邊很多人都會,只是不如奈雲爐火純青,我讓別人去頂替沐青長老。”

“行。”

要不是易容這種技術太偏門、聽著也不太像正道所為,鏡宗還真不必拜托翎卿。

南榮掌門答應一聲,商量完事情,打算送客了。

翎卿起身,走出去一步,又停下來,轉頭似笑非笑。

“掌門不想我走?”

沐青長老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就是因為她和翎卿的爭執落入別人眼中完全合情合理。

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自家宗門裏有這麽一個魔頭存在。

外界輿論吵吵嚷嚷這麽久,南榮掌門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百裏璟。”

南榮掌門坐得四平八穩,“不想再失去一個微生長嬴。”

魔尊叫翎卿,和微生長嬴有什麽關系嗎?

沒有。

微生長嬴只是鏡宗的天才。

魔域暫時不會打過來了,但他又有了新的危機。

鏡宗需要天才。

翎卿眼睛彎起的弧度加深,“這樣啊,那掌門早點休息,不打擾了。”

“走吧走吧。”南榮掌門揮手,就像送走了一個普通弟子那樣。

翎卿回了他和亦無殊居住的山峰。

銀白色宮殿矗立在山巔。

他在這裏住了一個月,熟門熟路回了自己的臥室。

然而,翎卿剛脫了衣服,揣著兔子準備去洗澡,就和浴池裏的人撞了個對臉。

“你怎麽在這?”他問亦無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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