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酥脆米糕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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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酥脆米糕糖
張蔻蔻回到家時已經淩晨，她簡單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五六個小時後她還要趕早班大巴，回外婆家祭祀過小年。
清晨，手機鬧鐘準時響起。被窩裏伸出一只手，張蔻蔻憑感覺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眼睛撐開一條縫關掉鬧鐘，翻了個身繼續睡。
十五分鐘後，鬧鐘像催命符似的，又開始叮叮咚咚響。她在心裏默數十個數，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耷拉著眼皮子，哈欠連天去揉酸痛的後背和小腿。昨晚張蔻蔻又沒睡好，一會兒做夢在天上沈沈地飛，一會兒又回到地上被妖精追著跑，接連好幾天做莫名其妙的怪夢，簡直累死她了。
時間有點趕，室友又占著廁所不出來，張蔻蔻火速換好衣服，拿著洗漱用品沖到廚房。
一番手忙腳亂收拾完，拎起大包小包和回家的行李箱，風風火火出門。
昨天被辭退後，回家路上張蔻蔻思來想去，打算先回老家陪外婆。反正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她打算過完年後再回霧京市找工作。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夜，這天家家戶戶都有祭竈的傳統。外婆家也不例外，張蔻蔻的外公是廚師出生，每年祭竈神這事是家裏最重要的儀式。
小的時候，祭祀用的糖瓜點心都是外公親手制作，後來外公去世後，小輩們嫌麻煩，家裏無人再有這份心。
如今外婆年紀大了，越來越喊不動這幫心思各異的兒女，心裏雖然失望，但也沒辦法。
張蔻蔻從小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和兩位老人的感情很深，所以每年小年夜她都會回去和老人家聚一聚，一起幫忙祭祀。
她老家所在的霧村，離霧京市大概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每天只有早晚兩班大巴車，挨近年關，車票更是要靠搶。好在她緊趕慢趕，總算在最後五分鐘成功入站檢票，坐上回家的車。
到外婆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張蔻蔻一進門便聽到舅媽扯著嗓門在罵人。她把女兒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到院子裏罰站，瞪眼重聲訓斥。
“你是姐姐！我讓你照顧好弟弟，你當耳邊風是不是！”
“他的玩具，你搶什麽？還扔到垃圾桶裏，你想幹什麽！”
“再這樣，我把你扔了信不信！”
“飯不要吃了，你給我站這裏好好反省！”
還在上初中的小表妹，眼眶裏憋著淚，死倔咬著下唇不吭聲。
這樣的場景，張蔻蔻每次回來都能碰見好幾次。舅媽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兒子像寶貝一樣從小慣養著，而對待女兒就像非親生似的。
舅媽脾氣暴躁，她管教小孩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插手，張蔻蔻知道這時候幫忙說好話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她把行李箱拎進屋，去找外婆。
“外婆，我回來了！”
坐在躺椅上的外婆聽到聲音，擡起脖子高興地說：“蔻蔻回來了。”
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拿小板凳挨坐到外婆身邊：“外婆，我給你買了些東西。”
保暖內衣、保健品、藥、棉鞋、毛線帽、按摩枕......張蔻蔻從袋子裏把禮物一樣一樣拿住來，仔細向外婆介紹。
外婆耐心聽著，雖然面上笑呵呵開心得很，但嘴上一如繼往說著責怪的話。
“你這孩子，花這些錢幹什麽！”
“哎呀，什麽按摩枕，聽著就很貴吧？”
“我記得去年你不是給我買過新帽子嗎？以後不要買了啊。”
“蔻蔻要留著錢，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老人家一輩子艱苦節儉慣了。
張蔻蔻笑瞇瞇把臉貼在外婆的胳膊上，軟著嗓子撒嬌：“哎呀外婆，沒多少錢，都不貴。”
-
陪老人家聊了會兒天後，她掐著時間進廚房準備做米糕糖。既用於今晚的祭竈，也可平時當小零食吃。
雖然做不到像外公一樣虔誠，親手準備不同的祭祀糕點，但準備一道做法簡單方便的甜脆米糕糖，她還是能做到的。
前幾天張蔻蔻打電話給外婆，讓她把吃不完的剩米飯儲存起來，在天氣好的時候，放到托盤裏散開曬幹。經過充足陽光暴曬後的軟糯米飯，現在已經變成了顆粒分明硬邦邦的米粒。
張蔻蔻圍上圍裙，起鍋燒熱，倒入大量食用油。等油溫差不多，再把曬幹的米粒均勻灑進油鍋裏炸。
劈裏啪啦作響的清脆油炸聲裏，米粒被油包裹著在鍋裏打轉，不停冒著白色的小泡泡。等炸脆變得蓬松後，將其撈出放到碗裏備用。
鍋中燒油，把一定比例的紅糖、白糖倒入鍋中，再加入水攪拌均勻，高溫中糖慢慢融化。
張蔻蔻拿著鍋勺，不停地耐心攪拌翻炒，原本像清湯一樣稀的糖水，在小火熬煮下咕咕嚕嚕冒泡，漸漸變得粘稠起來。
大泡熬至小泡，糖漿顏色變成十分漂亮的焦黃色，鍋鏟出鍋還能拉出長絲，完美的焦糖就算熬制完成。
她拿起剛炸好的大米快速倒入鍋內，再倒入提前準備好的輔料，枸杞、葡萄幹、黑芝麻、紅棗幹。左右手齊開工，迅速大力翻炒，為了讓焦糖均勻附著在大米和果幹上。
眼見炒得差不多後，全部倒到平托盤裏，用搟面杖用力來回滾動壓平。等定型後，用刀切成大塊，便可食用了。
甜蜜誘人的香氣在廚房內四溢，剛出鍋的米糕糖金燦燦的，色澤十分誘人，一刀切下去，伴隨著滋滋爆裂的酥脆聲。
張蔻蔻拾起其中一塊掰開，大米之間瞬間扯出長長的焦糖絲。一口咬下去，哢嚓哢嚓酥脆爽口，甜度適宜。
乘舅媽不在，她拿了兩塊從窗戶遞出去，遞給還在外頭可憐罰站的表妹。
表妹小眼睛滴溜轉，確認親媽不在周圍後，立馬笑著跑過來接過：“謝謝表姐！”
她吃著香噴噴的米糕糖，討好說：“表姐，晚上能不能你來做飯啊？”
張蔻蔻笑起來：“想吃我做的飯？”
她拼命點頭：“超級想啊！表姐你做的飯最好吃了！”
張蔻蔻知道舅媽的作風，飯桌上只要有大魚大肉都往兒子面前堆，小表妹面前只有青菜。
有時，她站起來要夾弟弟面前的菜，都會被舅媽用力拍掉筷子，翻臉訓她：“不準和弟弟搶！”
張蔻蔻從小無父無母，所以在老家都是住外婆家。在外婆家，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她來負責，她的廚藝很不錯，周圍人都說她做飯好吃。
每次她回來都是小表妹最開心的時候，因為能吃到表姐親手做的美味飯菜和小零食。
她洗幹凈手，摸了摸小表妹的頭：“好，晚上給你改善改善夥食。”
“謝謝表姐！”
晚上，大夥圍在圓桌上吃飯，本來放在小表妹面前的葷菜，又一次被舅媽挪走。
舅媽一個勁兒往兒子碗裏夾紅燒肉大雞腿，半個眼神不給女兒，小表妹望著偏心的母親，氣得嘴巴高高撅起來。
張蔻蔻看不下去，時不時往小表妹碗裏夾菜。吃完飯後，她去廚房洗碗，洗到一半外頭傳來爭吵聲。
舅媽和小姨因為照顧外婆的事情，夾雜著早就互看不爽的個人情緒，猛拍桌子吵了起來。
“大哥是長子，你做媳婦的照顧婆婆天經地義！”
“什麽天經地義，什麽事都指望我們家，你不是親生的？”
“說好了大家輪流照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好幾次沒過來！怎麽著，就你要管小孩，要到廠裏打工，誰家不是一攤子事！”
“你好意思說我，你這個親生女兒厲害得很，專給自己親媽吃冷菜冷飯，可真孝順啊！”
“胡說八道什麽，我看你嘴巴欠抽！”
“我看你是心虛，有本事你來啊！怕你啊！”
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像鬥雞一樣難看，完全不管在場的其他人。
張蔻蔻面無表情沖掉手裏的泡沫，把不停唉聲嘆氣的外婆扶進房間裏，幫她調出電視劇看。
吵了好一會兒，又叮裏咣啷響起摔東西的聲音，再過了會兒，終於沒聲了。
兩家人不歡而散。
張蔻蔻把地上的碎碗片掃進簸箕，倒到室外的垃圾桶裏。
收拾幹凈後，她進屋內，彎腰半蹲在外婆身邊，柔聲說：“外婆，我現在去把祭竈的糕點擺上？”
“好好好，乖孩子，你先去擺上。”
她把芝麻酥、糖瓜、米糕糖、麻球等，又甜又黏的甜食貢品放到小碟子裏。碟子再整齊擺放到竈神畫像前，還要放上紙紮的馬，撒上一點黃豆和幹草，最後斟上酒。
等外婆過來後，張蔻蔻點上蠟燭和三炷香。
老人家眼神不好使，看太不清，問了句：“抹蜜了嗎？”
“抹了，外婆。”
她睜眼說瞎話。
相傳小年夜這天，竈神要上天向玉帝報告家家戶戶一年來的所有善惡，好讓玉帝賞罰。
所以祭竈時，人們祭上甜食，並在竈神嘴上抹蜜，為了堵住他的嘴，讓他在玉帝面前不要說壞話，多說好話。
張蔻蔻自認自己是堅定的無神主義者，但這一次，她藏著私心，偏偏就不想堵住神的嘴。
外婆望著神像，嘴裏開始念念有詞禱告。禱告完畢後，被剛才兒女爭吵氣到胸悶頭疼的外婆，顫巍巍地先回屋休息了。
張蔻蔻獨自坐在小板凳上看燭火，她擡眸直直望著神像，心有不甘。
自從外公去世後，一年又一年外婆的身體愈發不好。這兩年已經住院了好幾回，膝下兒女們在照料看護的過程中，以及花錢如流水的醫藥費中，磨掉了所有耐心。現在讓他們出點錢，比割自己肉還痛苦。
她知道，與其長命百歲，這幫壞心眼的親舅舅阿姨們，如今巴不得指望自己老母趕緊死，死了好分家產。
真是，令人難過。
她想，好像自己的人生總是特別糟糕。再怎麽堅強樂觀，有時候，也會對幸苦的生活煩透了。
從小無父無母，送到阿姨家又遭白眼欺負，孤單的長大，工作了還要處處受欺負，明明一直在努力幸苦賺錢，卻總賺不到錢。
從小至今，別人家的女孩子可以快樂地買買買，和家人好友到處旅游，而她卻從不敢買昂貴的衣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大學考到地方——霧京市。
她就是悲催到連喝奶茶都要考慮再三，除了上課，只能一刻不停在外面兼職打工的窮苦陀螺少女。
學費、生活費、房租水電、外婆的醫藥費、雜七雜八的額外開支，需要用錢的地方總是特別多。
所以，為什麽要堵住神的嘴？
為什麽要上天只言好事？
明明家裏一地雞毛的破事！
如果神明有靈，就應該賞罰分明，除惡務盡不是嗎？
無神主義者猛然站起來，雙手放在胸前緊緊交握，張蔻蔻認真盯著神像，默默許了個小小的心願。
靜靜燃燒的燭火在聽到她的禱告後，突然像被風吹到一樣，左右晃了幾下。
然後，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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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蔻蔻回到家時已經淩晨，她簡單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五六個小時後她還要趕早班大巴，回外婆家祭祀過小年。
清晨，手機鬧鐘準時響起。被窩裏伸出一只手，張蔻蔻憑感覺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眼睛撐開一條縫關掉鬧鐘，翻了個身繼續睡。
十五分鐘後，鬧鐘像催命符似的，又開始叮叮咚咚響。她在心裏默數十個數，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
耷拉著眼皮子，哈欠連天去揉酸痛的後背和小腿。昨晚張蔻蔻又沒睡好，一會兒做夢在天上沈沈地飛，一會兒又回到地上被妖精追著跑，接連好幾天做莫名其妙的怪夢，簡直累死她了。
時間有點趕，室友又占著廁所不出來，張蔻蔻火速換好衣服，拿著洗漱用品沖到廚房。
一番手忙腳亂收拾完，拎起大包小包和回家的行李箱，風風火火出門。
昨天被辭退後，回家路上張蔻蔻思來想去，打算先回老家陪外婆。反正沒幾天就要過年了，她打算過完年後再回霧京市找工作。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夜，這天家家戶戶都有祭竈的傳統。外婆家也不例外，張蔻蔻的外公是廚師出生，每年祭竈神這事是家裏最重要的儀式。
小的時候，祭祀用的糖瓜點心都是外公親手制作，後來外公去世後，小輩們嫌麻煩，家裏無人再有這份心。
如今外婆年紀大了，越來越喊不動這幫心思各異的兒女，心裏雖然失望，但也沒辦法。
張蔻蔻從小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和兩位老人的感情很深，所以每年小年夜她都會回去和老人家聚一聚，一起幫忙祭祀。
她老家所在的霧村，離霧京市大概三個半小時的車程，每天只有早晚兩班大巴車，挨近年關，車票更是要靠搶。好在她緊趕慢趕，總算在最後五分鐘成功入站檢票，坐上回家的車。
到外婆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張蔻蔻一進門便聽到舅媽扯著嗓門在罵人。她把女兒像拎小雞仔一樣，拎到院子裏罰站，瞪眼重聲訓斥。
“你是姐姐！我讓你照顧好弟弟，你當耳邊風是不是！”
“他的玩具，你搶什麽？還扔到垃圾桶裏，你想幹什麽！”
“再這樣，我把你扔了信不信！”
“飯不要吃了，你給我站這裏好好反省！”
還在上初中的小表妹，眼眶裏憋著淚，死倔咬著下唇不吭聲。
這樣的場景，張蔻蔻每次回來都能碰見好幾次。舅媽重男輕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兒子像寶貝一樣從小慣養著，而對待女兒就像非親生似的。
舅媽脾氣暴躁，她管教小孩的時候最討厭別人插手，張蔻蔻知道這時候幫忙說好話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她把行李箱拎進屋，去找外婆。
“外婆，我回來了！”
坐在躺椅上的外婆聽到聲音，擡起脖子高興地說：“蔻蔻回來了。”
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塑料袋，拿小板凳挨坐到外婆身邊：“外婆，我給你買了些東西。”
保暖內衣、保健品、藥、棉鞋、毛線帽、按摩枕......張蔻蔻從袋子裏把禮物一樣一樣拿住來，仔細向外婆介紹。
外婆耐心聽著，雖然面上笑呵呵開心得很，但嘴上一如繼往說著責怪的話。
“你這孩子，花這些錢幹什麽！”
“哎呀，什麽按摩枕，聽著就很貴吧？”
“我記得去年你不是給我買過新帽子嗎？以後不要買了啊。”
“蔻蔻要留著錢，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老人家一輩子艱苦節儉慣了。
張蔻蔻笑瞇瞇把臉貼在外婆的胳膊上，軟著嗓子撒嬌：“哎呀外婆，沒多少錢，都不貴。”
-
陪老人家聊了會兒天後，她掐著時間進廚房準備做米糕糖。既用於今晚的祭竈，也可平時當小零食吃。
雖然做不到像外公一樣虔誠，親手準備不同的祭祀糕點，但準備一道做法簡單方便的甜脆米糕糖，她還是能做到的。
前幾天張蔻蔻打電話給外婆，讓她把吃不完的剩米飯儲存起來，在天氣好的時候，放到托盤裏散開曬幹。經過充足陽光暴曬後的軟糯米飯，現在已經變成了顆粒分明硬邦邦的米粒。
張蔻蔻圍上圍裙，起鍋燒熱，倒入大量食用油。等油溫差不多，再把曬幹的米粒均勻灑進油鍋裏炸。
劈裏啪啦作響的清脆油炸聲裏，米粒被油包裹著在鍋裏打轉，不停冒著白色的小泡泡。等炸脆變得蓬松後，將其撈出放到碗裏備用。
鍋中燒油，把一定比例的紅糖、白糖倒入鍋中，再加入水攪拌均勻，高溫中糖慢慢融化。
張蔻蔻拿著鍋勺，不停地耐心攪拌翻炒，原本像清湯一樣稀的糖水，在小火熬煮下咕咕嚕嚕冒泡，漸漸變得粘稠起來。
大泡熬至小泡，糖漿顏色變成十分漂亮的焦黃色，鍋鏟出鍋還能拉出長絲，完美的焦糖就算熬制完成。
她拿起剛炸好的大米快速倒入鍋內，再倒入提前準備好的輔料，枸杞、葡萄幹、黑芝麻、紅棗幹。左右手齊開工，迅速大力翻炒，為了讓焦糖均勻附著在大米和果幹上。
眼見炒得差不多後，全部倒到平托盤裏，用搟面杖用力來回滾動壓平。等定型後，用刀切成大塊，便可食用了。
甜蜜誘人的香氣在廚房內四溢，剛出鍋的米糕糖金燦燦的，色澤十分誘人，一刀切下去，伴隨著滋滋爆裂的酥脆聲。
張蔻蔻拾起其中一塊掰開，大米之間瞬間扯出長長的焦糖絲。一口咬下去，哢嚓哢嚓酥脆爽口，甜度適宜。
乘舅媽不在，她拿了兩塊從窗戶遞出去，遞給還在外頭可憐罰站的表妹。
表妹小眼睛滴溜轉，確認親媽不在周圍後，立馬笑著跑過來接過：“謝謝表姐！”
她吃著香噴噴的米糕糖，討好說：“表姐，晚上能不能你來做飯啊？”
張蔻蔻笑起來：“想吃我做的飯？”
她拼命點頭：“超級想啊！表姐你做的飯最好吃了！”
張蔻蔻知道舅媽的作風，飯桌上只要有大魚大肉都往兒子面前堆，小表妹面前只有青菜。
有時，她站起來要夾弟弟面前的菜，都會被舅媽用力拍掉筷子，翻臉訓她：“不準和弟弟搶！”
張蔻蔻從小無父無母，所以在老家都是住外婆家。在外婆家，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她來負責，她的廚藝很不錯，周圍人都說她做飯好吃。
每次她回來都是小表妹最開心的時候，因為能吃到表姐親手做的美味飯菜和小零食。
她洗幹凈手，摸了摸小表妹的頭：“好，晚上給你改善改善夥食。”
“謝謝表姐！”
晚上，大夥圍在圓桌上吃飯，本來放在小表妹面前的葷菜，又一次被舅媽挪走。
舅媽一個勁兒往兒子碗裏夾紅燒肉大雞腿，半個眼神不給女兒，小表妹望著偏心的母親，氣得嘴巴高高撅起來。
張蔻蔻看不下去，時不時往小表妹碗裏夾菜。吃完飯後，她去廚房洗碗，洗到一半外頭傳來爭吵聲。
舅媽和小姨因為照顧外婆的事情，夾雜著早就互看不爽的個人情緒，猛拍桌子吵了起來。
“大哥是長子，你做媳婦的照顧婆婆天經地義！”
“什麽天經地義，什麽事都指望我們家，你不是親生的？”
“說好了大家輪流照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好幾次沒過來！怎麽著，就你要管小孩，要到廠裏打工，誰家不是一攤子事！”
“你好意思說我，你這個親生女兒厲害得很，專給自己親媽吃冷菜冷飯，可真孝順啊！”
“胡說八道什麽，我看你嘴巴欠抽！”
“我看你是心虛，有本事你來啊！怕你啊！”
兩個人吵得面紅耳赤，像鬥雞一樣難看，完全不管在場的其他人。
張蔻蔻面無表情沖掉手裏的泡沫，把不停唉聲嘆氣的外婆扶進房間裏，幫她調出電視劇看。
吵了好一會兒，又叮裏咣啷響起摔東西的聲音，再過了會兒，終於沒聲了。
兩家人不歡而散。
張蔻蔻把地上的碎碗片掃進簸箕，倒到室外的垃圾桶裏。
收拾幹凈後，她進屋內，彎腰半蹲在外婆身邊，柔聲說：“外婆，我現在去把祭竈的糕點擺上？”
“好好好，乖孩子，你先去擺上。”
她把芝麻酥、糖瓜、米糕糖、麻球等，又甜又黏的甜食貢品放到小碟子裏。碟子再整齊擺放到竈神畫像前，還要放上紙紮的馬，撒上一點黃豆和幹草，最後斟上酒。
等外婆過來後，張蔻蔻點上蠟燭和三炷香。
老人家眼神不好使，看太不清，問了句：“抹蜜了嗎？”
“抹了，外婆。”
她睜眼說瞎話。
相傳小年夜這天，竈神要上天向玉帝報告家家戶戶一年來的所有善惡，好讓玉帝賞罰。
所以祭竈時，人們祭上甜食，並在竈神嘴上抹蜜，為了堵住他的嘴，讓他在玉帝面前不要說壞話，多說好話。
張蔻蔻自認自己是堅定的無神主義者，但這一次，她藏著私心，偏偏就不想堵住神的嘴。
外婆望著神像，嘴裏開始念念有詞禱告。禱告完畢後，被剛才兒女爭吵氣到胸悶頭疼的外婆，顫巍巍地先回屋休息了。
張蔻蔻獨自坐在小板凳上看燭火，她擡眸直直望著神像，心有不甘。
自從外公去世後，一年又一年外婆的身體愈發不好。這兩年已經住院了好幾回，膝下兒女們在照料看護的過程中，以及花錢如流水的醫藥費中，磨掉了所有耐心。現在讓他們出點錢，比割自己肉還痛苦。
她知道，與其長命百歲，這幫壞心眼的親舅舅阿姨們，如今巴不得指望自己老母趕緊死，死了好分家產。
真是，令人難過。
她想，好像自己的人生總是特別糟糕。再怎麽堅強樂觀，有時候，也會對幸苦的生活煩透了。
從小無父無母，送到阿姨家又遭白眼欺負，孤單的長大，工作了還要處處受欺負，明明一直在努力幸苦賺錢，卻總賺不到錢。
從小至今，別人家的女孩子可以快樂地買買買，和家人好友到處旅游，而她卻從不敢買昂貴的衣服，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大學考到地方——霧京市。
她就是悲催到連喝奶茶都要考慮再三，除了上課，只能一刻不停在外面兼職打工的窮苦陀螺少女。
學費、生活費、房租水電、外婆的醫藥費、雜七雜八的額外開支，需要用錢的地方總是特別多。
所以，為什麽要堵住神的嘴？
為什麽要上天只言好事？
明明家裏一地雞毛的破事！
如果神明有靈，就應該賞罰分明，除惡務盡不是嗎？
無神主義者猛然站起來，雙手放在胸前緊緊交握，張蔻蔻認真盯著神像，默默許了個小小的心願。
靜靜燃燒的燭火在聽到她的禱告後，突然像被風吹到一樣，左右晃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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