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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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投胎
“竈神，你可知錯？”
站在階上的天官拿著罪狀，面無表情俯視著張蔻蔻。
張蔻蔻眉眼低垂，內心深深嘆了三口氣：“小仙知錯。”
“那就領罰吧，即日前往冥府轉世投胎三生三世，不得有誤。”
“小仙領旨。”
冥府來了天界的貴客投胎轉世，閻王特意派了名鬼差為張蔻蔻引路。喝孟婆湯之前，張蔻蔻杵在奈何橋上，和孟婆閑聊了幾句。
孟婆早就聽到張蔻蔻要被罰下凡歷劫，這會兒她好奇地問：“真是圻胤讓你喝的假酒？”
“嗯。”
孟婆倒吸一口冷氣。
張蔻蔻氣得牙癢癢：“都怪那混蛋！看我第一次到人間當差什麽都不懂，就騙我吃供品！那戶凡人也是歹毒心腸，竟然給我供奉假酒，害我大醉打翻惡罐！待我轉世完成，定要給那家子人記上欺辱神明的大罪！”
“消氣消氣。”孟婆安慰她。
張蔻蔻眼珠子轉了轉，語氣討好：“孟婆，你知不知道我這三世都歷的什麽劫？”
她想，可不要千萬不要整話本裏的苦情虐戀戲碼，丟臉，丟人！
孟婆還真知道，她想反正張蔻蔻喝了她熬的湯就會忘記一切，實話告訴她也不礙事。
她幹笑兩聲說：“三世嘛，情愛、生死、貧困，大多凡人經歷的三種苦難，放心放心，不是什麽難事。”
張蔻蔻一聽到貧困，氣得直跺腳，恨恨罵了圻胤幾十句！
孟婆怕暴跳如雷的竈神，一時鬧起來不喝她的湯，連忙哄勸道：“也就三世，凡間時間過得快，彈指揮間就過去了，你就當去人間度個假。”
張蔻蔻心有不甘但又沒辦法，她陰沈著臉，一口氣喝掉手裏的湯，排進投胎的隊伍裏。
第三世。
五星級酒店女更衣室裏，張蔻蔻站在全身鏡前，垂頭略弓著背雙手反剪，費力向上拉著後背處的拉鏈。
拉鏈似乎卡住了，折騰的她手心冒汗，怎麽都拉不上去。還不敢用蠻勁，剛發的奇葩新工作服布料薄得很，怕一用力拉鏈扣就崩飛出去。
一旁穿戴完畢的女同事小萌，轉身看到張蔻蔻較勁的模樣，笑著主動走到她身後：“哎，我幫你吧，這拉鏈是很難拉的。”
“謝謝啊。”張蔻蔻松了一口氣。
她擡眸，視線瞄向鏡子裏的自己，不由皺起眉頭。
工作服是掛脖式的大紅色絲絨質地旗袍，緊貼合著身體曲線。裙子很短，下擺開衩高得離譜，再剪上一刀，估計就能瞧見大腿根。
張蔻蔻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小聲吐槽：“這旗袍也太短了吧！”
明天就是小年夜，為了迎合節日氛圍，酒店經理特意安排重點區域的女服務員，統一換上吸睛的新年裝束。
旗袍是改良款的，設計心機，緊致露骨，整體看上去十分清涼。
好在是五星級酒店，不會吝嗇電費，室內暖氣打得夠足。否則張蔻蔻懷疑自己穿這一身工作一整晚，估計會被凍得飆臟話。
小萌手上略施力，把卡在拉鏈上的布料拽出來，順利拉上拉鏈：“誒，我發現紅色很襯你誒。”
張蔻蔻笑了笑：“有嗎？”
“有啊，顯白，你皮膚本來就白。”小萌手癢捏捏她的細腰，羨慕說，“身材真好，可惜你把頭發給剪了，不然配上原來的黑長直更好看。”
張蔻蔻沖她擠擠眼，語氣輕松說：“有什麽好可惜的，收頭發的師傅說我發質不錯，給了我一千多呢。”
前段時間張蔻蔻去理發店，把自己頭上像黑綢緞一樣漂亮的長發剪了，直接剪到肩膀的位置，沒半點心疼後悔。因為她需要錢，無時無刻。
小萌楞了楞，立馬不再提這個話題：“其實短發也很好看啦，走吧，經理在催了。”
-
張蔻蔻小心翼翼端著昂貴的進口酒，敲了敲貴賓包廂的門。推門而進，空氣裏混雜著的濃重煙酒味撲鼻而來，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個包廂是大套間，空間極大。外頭大圓桌上一片狼藉，只有一對年輕男女膩在一起說話。
男人擡頭看到張蔻蔻，指了指笑鬧聲一片的休息室說：“送到裏面去。”
低眉順眼走進去，半蹲著把酒和玻璃杯擺放在茶幾上。再順手收拾掉桌上的空盤子，正要起身離開時，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張蔻蔻擡眸一看，笑意一瞬間僵在臉上。她在心裏罵了句臟話，順便問候了下經理全家。
剛就在奇怪，明明這片區域不是她負責接待的，怎麽突然經理就讓她送酒，原來是串通好了！
“喲，妹妹今天穿挺特別呀！”
眼前帶著鴨舌帽，拽著她的年輕男人叫卓鵬，一有錢富二代，酒店常客。
前段時間帶女伴來吃飯，一眼看上了張蔻蔻，連著糾纏她好幾天，甩都甩不掉和狗皮膏藥一樣。
他把張蔻蔻拉坐到身邊，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幫哥哥倒杯酒。”
這不是難事，張蔻蔻面不改色，迅速幫他倒了一杯酒。
男人的右臂攬上她的肩，下巴朝她親手倒的這杯酒擡了擡：“請你的。”
周圍的狐朋狗友看到這一幕，嘻嘻哈哈暧昧笑起來。
“抱歉，我還有工作。”
張蔻蔻不予理會，想起身走，卓鵬手快按住她的肩，壓著她。
人湊過來，熱氣噴到她脖子上，色瞇瞇說：“喝唄，喝完就讓你走咯。”
她面無表情看向他，對方得意洋洋地笑，一副不喝就不讓她走的態度。
上個月，張蔻蔻剛被公司用未達到轉正標準的理由辭退，眼下就快過年，她不想惹事生非，把這份薪資待遇還不錯的兼職也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裏的惡心，張蔻蔻甩開肩上的豬爪子，拿起酒杯噸噸噸一口氣幹完。
“好！”
卓鵬大笑著鼓掌，把豬爪子放她腰上，順帶捏了兩下，企圖把她摟到懷裏。
這廝！
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彩虹就絢爛！
張蔻蔻立馬翻臉怒視，用力推他：“你個王八羔子，放手！”
拉扯間，她的手肘不小心撞上卓鵬的鼻梁。也不知道是狗男人身體太虛，還是她力氣太大，卓鵬痛苦捂著鼻子，鼻血瞬間流了出來。
邊上有人慌亂喊起來：“血血血！卓少你鼻子流血了！”
“快仰頭！”
“紙巾，紙巾拿過來啊！”
一片慌亂中，張蔻蔻不知道被被誰用力推到地上，屁股著地，痛得她齜牙咧嘴。
卓鵬覺得自己當眾出醜，火冒三丈直接給酒店高層打了個電話，投訴她毆打客人。
卓家在本市背景不小，所以高層領導很重視，立馬派人過來又道歉又安撫，順便把酒店經理狠批了一頓。
經理受完氣後，停掉張蔻蔻的工作，把她喊到安全通道口。中年男人寒著臉叉著腰，惡狠狠瞪著她。
“張蔻蔻你在搞什麽！”
“你一個小小服務員，毆打客人，你瘋了嗎！”
“我......”張蔻蔻試圖解釋，但經理厲聲打斷她，“給我閉嘴！你知不知道對方是誰！知不知道卓家什麽背景！！！”
“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你自己不想幹，也要害我丟了工作嗎！”
對方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不停對她噴火，張蔻蔻強忍著欲爆發的脾氣，不聲不響規矩站著挨批。
她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因為她就是個沒背景的小小兼職服務員而已。這個社會，話語權都在強者手裏。
她甚至此刻還在祈禱，眼前這頭獅子最好不要蹦出“你被炒了！”這句話。
想到這，心裏忍不住嘆氣，懊惱又難過。比起卓鵬揩的兩下油，更難過的是，她可能又會丟了一份工作。
沒有工作，等於沒有錢。
沒有錢，對她來說，是萬分可怕的事。
頭頂明亮的吊燈發出“滋滋”幾聲，忽然暗了下來，一股冷氣飄過。
經理皺眉擡頭看了一眼，吊燈恢覆正常亮度，他歇了口氣，繼續高聲教訓人。
-
一男一女兩名勾魂司鬼差，正巧來此處辦事。男鬼差經過張蔻蔻的時候，腳步猛然頓住。
他好奇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突然喚住女鬼差：“嘿，這不是司命竈神張蔻蔻嘛！”
女鬼差瞬間閃身過來：“是嗎？”
男鬼差解釋：“準確來說，她是天界竈君司命最小的女兒，也算竈神吧。”
天界的人，那不就是神仙。
女鬼差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她有點怕從上面來的人。據說神仙下凡，必定是哪裏出了亂，十有八九沒好事。
女鬼差一臉疑惑：“天界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自然是犯了事，下凡歷劫。”
“什麽事啊？”
兩鬼在此處站太久，上面的吊燈又開始滋滋作響，他們只好閃到暗處偷瞄。
男鬼差娓娓道來：“我也是聽領導酒後說的，他說百年前小年夜那晚，張蔻蔻第一次下凡工作，就因為誤喝了人間供奉的假酒，抱著惡罐大醉沈睡，耽誤了上天述職。”
女鬼差有被無語到：“哈？那不就是遲到嘛，遲到也要歷劫？天界也太嚴苛了吧。”
“這是其一。關鍵是，她醉時打翻了惡罐，導致大部分惡念重回人間，惡念游蕩久了變成惡靈，極大擾亂了人間秩序。”
惡罐被打翻，女鬼差倒吸一口涼氣，這可絕不是小事。
“上面震怒，就把她貶下凡歷劫三生三世，受盡凡人之苦。”
“好可憐哦。”
男鬼差瞪了她一眼：“有什麽好可憐的，做錯了事，自然要受罰。冥府本來就夠忙的了，還要受命派人抓捕惡靈，到現在還有惡靈殘餘流落人間。”
-
酒店經理像機關槍一樣的嘴巴，終於停了下來。
他深深呼出胸口的郁氣，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放低聲音說：“張蔻蔻你是不是傻！卓總三番五次找你，你怎麽就不開竅！”
“幸幸苦苦做服務員有什麽前途？機會就擺在你面前！”經理從褲兜裏摸出一張房卡，偷偷摸摸遞給她，“咳，卓總讓你去和他道個歉，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張蔻蔻不可置信瞪著這張卡，簡直忍無可忍，怒意瞬間躥到極點！
道歉？
拿房卡去道歉？
當她是傻子嗎！
把她安排到卓鵬的包廂已經夠讓她憤怒了，現在還來這套惡心她！真想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狠狠砸穿眼前蠢貨的腦子。
張蔻蔻冷笑一聲，慢悠悠接過卡，下一秒用力摔在經理無比猥瑣的臉上。
她破口大罵：“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道狗屁的歉，要去你自己去！”
“什麽破工作，我不幹了！”
說完，揚長而去。
她快速回到更衣室，換掉身上的工作服，然後和人事辦完交接手續走人，一刻都不想多呆。走到一樓大堂旋轉門外時，才發現下起了小雪，地面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
霧京市不常下雪。
快要過年，酒店在路兩邊的樹上掛滿了閃閃發光的燈帶和小燈籠，絢麗燦爛如同火樹銀花。
草坪上搭建了又高又大，年味十足的漂亮發光裝飾物，一切的精致美好在雪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朦朧夢幻。
周圍有不少人興奮地在拍照，不過剛丟了工作的張蔻蔻顯然無心賞雪。
她要抓緊回家，酒店附近沒有地鐵，哪怕有這個時間也已經停運，她只能做夜班公交車回出租屋。雖然中途還要麻煩換乘，但這是最省錢的辦法。
冬日的凜冽寒風簌簌作響，劈頭蓋臉吹在臉上，又刺又疼。她打了個冷顫，拉上廉價羽絨服的帽子，半張臉縮進起球的圍巾裏。
兩個鬼差跟在張蔻蔻身後，一路從酒店跟到公交車站站臺，好奇觀察著她。
靜謐的雪夜車站，只有她一個乘客。
夜班公交不像白天的公交，晚上每輛公交之間的間隔時間會更久，手機快要沒電，張蔻蔻就這麽幹坐著，也不敢聽歌。
等得無聊，便擡頭仰望著漆黑如墨般的夜空發呆。半響，目光折回來，她默默伸出手，小小的雪花在空中打著轉，輕盈落到她的掌心，化成涼涼的水。
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張蔻蔻打開背包掏出自己做的餡餅。一口咬下去，面皮又冷又硬，滋味不太好。
二鬼站在不遠處，女鬼差望著她孤零零的落魄模樣，嘖了聲：“看來神仙也沒什麽好的嘛，還不是得歷劫受難。”
男鬼差點點頭：“不過我聽說，張蔻蔻被貶下凡後，好像九重天那位立馬跟著下來了。”
“這我知道！”女鬼差眼睛亮起來，語氣有些激動，“你說的是天界太子三殿下，現任竈神圻胤吧？”
“是他。”
“你的意思是，他是為了張蔻蔻？？？她不就是個小仙嗎？怎麽可能和三殿下扯上關系？”
男鬼差忘了女人天生愛八卦的本性，一時後悔嘴快多說。
他化煙閃身飄遠：“我可沒這麽說啊，走了，陰帥無常召喚。”
女鬼差追上去：“餵，話講一半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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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蔻蔻眉眼低垂，內心深深嘆了三口氣：“小仙知錯。”
“那就領罰吧，即日前往冥府轉世投胎三生三世，不得有誤。”
“小仙領旨。”
冥府來了天界的貴客投胎轉世，閻王特意派了名鬼差為張蔻蔻引路。喝孟婆湯之前，張蔻蔻杵在奈何橋上，和孟婆閑聊了幾句。
孟婆早就聽到張蔻蔻要被罰下凡歷劫，這會兒她好奇地問：“真是圻胤讓你喝的假酒？”
“嗯。”
孟婆倒吸一口冷氣。
張蔻蔻氣得牙癢癢：“都怪那混蛋！看我第一次到人間當差什麽都不懂，就騙我吃供品！那戶凡人也是歹毒心腸，竟然給我供奉假酒，害我大醉打翻惡罐！待我轉世完成，定要給那家子人記上欺辱神明的大罪！”
“消氣消氣。”孟婆安慰她。
張蔻蔻眼珠子轉了轉，語氣討好：“孟婆，你知不知道我這三世都歷的什麽劫？”
她想，可不要千萬不要整話本裏的苦情虐戀戲碼，丟臉，丟人！
孟婆還真知道，她想反正張蔻蔻喝了她熬的湯就會忘記一切，實話告訴她也不礙事。
她幹笑兩聲說：“三世嘛，情愛、生死、貧困，大多凡人經歷的三種苦難，放心放心，不是什麽難事。”
張蔻蔻一聽到貧困，氣得直跺腳，恨恨罵了圻胤幾十句！
孟婆怕暴跳如雷的竈神，一時鬧起來不喝她的湯，連忙哄勸道：“也就三世，凡間時間過得快，彈指揮間就過去了，你就當去人間度個假。”
張蔻蔻心有不甘但又沒辦法，她陰沈著臉，一口氣喝掉手裏的湯，排進投胎的隊伍裏。
第三世。
五星級酒店女更衣室裏，張蔻蔻站在全身鏡前，垂頭略弓著背雙手反剪，費力向上拉著後背處的拉鏈。
拉鏈似乎卡住了，折騰的她手心冒汗，怎麽都拉不上去。還不敢用蠻勁，剛發的奇葩新工作服布料薄得很，怕一用力拉鏈扣就崩飛出去。
一旁穿戴完畢的女同事小萌，轉身看到張蔻蔻較勁的模樣，笑著主動走到她身後：“哎，我幫你吧，這拉鏈是很難拉的。”
“謝謝啊。”張蔻蔻松了一口氣。
她擡眸，視線瞄向鏡子裏的自己，不由皺起眉頭。
工作服是掛脖式的大紅色絲絨質地旗袍，緊貼合著身體曲線。裙子很短，下擺開衩高得離譜，再剪上一刀，估計就能瞧見大腿根。
張蔻蔻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小聲吐槽：“這旗袍也太短了吧！”
明天就是小年夜，為了迎合節日氛圍，酒店經理特意安排重點區域的女服務員，統一換上吸睛的新年裝束。
旗袍是改良款的，設計心機，緊致露骨，整體看上去十分清涼。
好在是五星級酒店，不會吝嗇電費，室內暖氣打得夠足。否則張蔻蔻懷疑自己穿這一身工作一整晚，估計會被凍得飆臟話。
小萌手上略施力，把卡在拉鏈上的布料拽出來，順利拉上拉鏈：“誒，我發現紅色很襯你誒。”
張蔻蔻笑了笑：“有嗎？”
“有啊，顯白，你皮膚本來就白。”小萌手癢捏捏她的細腰，羨慕說，“身材真好，可惜你把頭發給剪了，不然配上原來的黑長直更好看。”
張蔻蔻沖她擠擠眼，語氣輕松說：“有什麽好可惜的，收頭發的師傅說我發質不錯，給了我一千多呢。”
前段時間張蔻蔻去理發店，把自己頭上像黑綢緞一樣漂亮的長發剪了，直接剪到肩膀的位置，沒半點心疼後悔。因為她需要錢，無時無刻。
小萌楞了楞，立馬不再提這個話題：“其實短發也很好看啦，走吧，經理在催了。”
-
張蔻蔻小心翼翼端著昂貴的進口酒，敲了敲貴賓包廂的門。推門而進，空氣裏混雜著的濃重煙酒味撲鼻而來，她下意識屏住呼吸。
這個包廂是大套間，空間極大。外頭大圓桌上一片狼藉，只有一對年輕男女膩在一起說話。
男人擡頭看到張蔻蔻，指了指笑鬧聲一片的休息室說：“送到裏面去。”
低眉順眼走進去，半蹲著把酒和玻璃杯擺放在茶幾上。再順手收拾掉桌上的空盤子，正要起身離開時，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張蔻蔻擡眸一看，笑意一瞬間僵在臉上。她在心裏罵了句臟話，順便問候了下經理全家。
剛就在奇怪，明明這片區域不是她負責接待的，怎麽突然經理就讓她送酒，原來是串通好了！
“喲，妹妹今天穿挺特別呀！”
眼前帶著鴨舌帽，拽著她的年輕男人叫卓鵬，一有錢富二代，酒店常客。
前段時間帶女伴來吃飯，一眼看上了張蔻蔻，連著糾纏她好幾天，甩都甩不掉和狗皮膏藥一樣。
他把張蔻蔻拉坐到身邊，不懷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轉：“幫哥哥倒杯酒。”
這不是難事，張蔻蔻面不改色，迅速幫他倒了一杯酒。
男人的右臂攬上她的肩，下巴朝她親手倒的這杯酒擡了擡：“請你的。”
周圍的狐朋狗友看到這一幕，嘻嘻哈哈暧昧笑起來。
“抱歉，我還有工作。”
張蔻蔻不予理會，想起身走，卓鵬手快按住她的肩，壓著她。
人湊過來，熱氣噴到她脖子上，色瞇瞇說：“喝唄，喝完就讓你走咯。”
她面無表情看向他，對方得意洋洋地笑，一副不喝就不讓她走的態度。
上個月，張蔻蔻剛被公司用未達到轉正標準的理由辭退，眼下就快過年，她不想惹事生非，把這份薪資待遇還不錯的兼職也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心裏的惡心，張蔻蔻甩開肩上的豬爪子，拿起酒杯噸噸噸一口氣幹完。
“好！”
卓鵬大笑著鼓掌，把豬爪子放她腰上，順帶捏了兩下，企圖把她摟到懷裏。
這廝！
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彩虹就絢爛！
張蔻蔻立馬翻臉怒視，用力推他：“你個王八羔子，放手！”
拉扯間，她的手肘不小心撞上卓鵬的鼻梁。也不知道是狗男人身體太虛，還是她力氣太大，卓鵬痛苦捂著鼻子，鼻血瞬間流了出來。
邊上有人慌亂喊起來：“血血血！卓少你鼻子流血了！”
“快仰頭！”
“紙巾，紙巾拿過來啊！”
一片慌亂中，張蔻蔻不知道被被誰用力推到地上，屁股著地，痛得她齜牙咧嘴。
卓鵬覺得自己當眾出醜，火冒三丈直接給酒店高層打了個電話，投訴她毆打客人。
卓家在本市背景不小，所以高層領導很重視，立馬派人過來又道歉又安撫，順便把酒店經理狠批了一頓。
經理受完氣後，停掉張蔻蔻的工作，把她喊到安全通道口。中年男人寒著臉叉著腰，惡狠狠瞪著她。
“張蔻蔻你在搞什麽！”
“你一個小小服務員，毆打客人，你瘋了嗎！”
“我......”張蔻蔻試圖解釋，但經理厲聲打斷她，“給我閉嘴！你知不知道對方是誰！知不知道卓家什麽背景！！！”
“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你自己不想幹，也要害我丟了工作嗎！”
對方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不停對她噴火，張蔻蔻強忍著欲爆發的脾氣，不聲不響規矩站著挨批。
她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沒用，因為她就是個沒背景的小小兼職服務員而已。這個社會，話語權都在強者手裏。
她甚至此刻還在祈禱，眼前這頭獅子最好不要蹦出“你被炒了！”這句話。
想到這，心裏忍不住嘆氣，懊惱又難過。比起卓鵬揩的兩下油，更難過的是，她可能又會丟了一份工作。
沒有工作，等於沒有錢。
沒有錢，對她來說，是萬分可怕的事。
頭頂明亮的吊燈發出“滋滋”幾聲，忽然暗了下來，一股冷氣飄過。
經理皺眉擡頭看了一眼，吊燈恢覆正常亮度，他歇了口氣，繼續高聲教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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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男一女兩名勾魂司鬼差，正巧來此處辦事。男鬼差經過張蔻蔻的時候，腳步猛然頓住。
他好奇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突然喚住女鬼差：“嘿，這不是司命竈神張蔻蔻嘛！”
女鬼差瞬間閃身過來：“是嗎？”
男鬼差解釋：“準確來說，她是天界竈君司命最小的女兒，也算竈神吧。”
天界的人，那不就是神仙。
女鬼差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她有點怕從上面來的人。據說神仙下凡，必定是哪裏出了亂，十有八九沒好事。
女鬼差一臉疑惑：“天界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自然是犯了事，下凡歷劫。”
“什麽事啊？”
兩鬼在此處站太久，上面的吊燈又開始滋滋作響，他們只好閃到暗處偷瞄。
男鬼差娓娓道來：“我也是聽領導酒後說的，他說百年前小年夜那晚，張蔻蔻第一次下凡工作，就因為誤喝了人間供奉的假酒，抱著惡罐大醉沈睡，耽誤了上天述職。”
女鬼差有被無語到：“哈？那不就是遲到嘛，遲到也要歷劫？天界也太嚴苛了吧。”
“這是其一。關鍵是，她醉時打翻了惡罐，導致大部分惡念重回人間，惡念游蕩久了變成惡靈，極大擾亂了人間秩序。”
惡罐被打翻，女鬼差倒吸一口涼氣，這可絕不是小事。
“上面震怒，就把她貶下凡歷劫三生三世，受盡凡人之苦。”
“好可憐哦。”
男鬼差瞪了她一眼：“有什麽好可憐的，做錯了事，自然要受罰。冥府本來就夠忙的了，還要受命派人抓捕惡靈，到現在還有惡靈殘餘流落人間。”
-
酒店經理像機關槍一樣的嘴巴，終於停了下來。
他深深呼出胸口的郁氣，看了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放低聲音說：“張蔻蔻你是不是傻！卓總三番五次找你，你怎麽就不開竅！”
“幸幸苦苦做服務員有什麽前途？機會就擺在你面前！”經理從褲兜裏摸出一張房卡，偷偷摸摸遞給她，“咳，卓總讓你去和他道個歉，這事就當沒發生過。”
張蔻蔻不可置信瞪著這張卡，簡直忍無可忍，怒意瞬間躥到極點！
道歉？
拿房卡去道歉？
當她是傻子嗎！
把她安排到卓鵬的包廂已經夠讓她憤怒了，現在還來這套惡心她！真想脫下腳上的高跟鞋，狠狠砸穿眼前蠢貨的腦子。
張蔻蔻冷笑一聲，慢悠悠接過卡，下一秒用力摔在經理無比猥瑣的臉上。
她破口大罵：“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道狗屁的歉，要去你自己去！”
“什麽破工作，我不幹了！”
說完，揚長而去。
她快速回到更衣室，換掉身上的工作服，然後和人事辦完交接手續走人，一刻都不想多呆。走到一樓大堂旋轉門外時，才發現下起了小雪，地面上已經鋪了薄薄一層。
霧京市不常下雪。
快要過年，酒店在路兩邊的樹上掛滿了閃閃發光的燈帶和小燈籠，絢麗燦爛如同火樹銀花。
草坪上搭建了又高又大，年味十足的漂亮發光裝飾物，一切的精致美好在雪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朦朧夢幻。
周圍有不少人興奮地在拍照，不過剛丟了工作的張蔻蔻顯然無心賞雪。
她要抓緊回家，酒店附近沒有地鐵，哪怕有這個時間也已經停運，她只能做夜班公交車回出租屋。雖然中途還要麻煩換乘，但這是最省錢的辦法。
冬日的凜冽寒風簌簌作響，劈頭蓋臉吹在臉上，又刺又疼。她打了個冷顫，拉上廉價羽絨服的帽子，半張臉縮進起球的圍巾裏。
兩個鬼差跟在張蔻蔻身後，一路從酒店跟到公交車站站臺，好奇觀察著她。
靜謐的雪夜車站，只有她一個乘客。
夜班公交不像白天的公交，晚上每輛公交之間的間隔時間會更久，手機快要沒電，張蔻蔻就這麽幹坐著，也不敢聽歌。
等得無聊，便擡頭仰望著漆黑如墨般的夜空發呆。半響，目光折回來，她默默伸出手，小小的雪花在空中打著轉，輕盈落到她的掌心，化成涼涼的水。
肚子咕嚕咕嚕叫起來，張蔻蔻打開背包掏出自己做的餡餅。一口咬下去，面皮又冷又硬，滋味不太好。
二鬼站在不遠處，女鬼差望著她孤零零的落魄模樣，嘖了聲：“看來神仙也沒什麽好的嘛，還不是得歷劫受難。”
男鬼差點點頭：“不過我聽說，張蔻蔻被貶下凡後，好像九重天那位立馬跟著下來了。”
“這我知道！”女鬼差眼睛亮起來，語氣有些激動，“你說的是天界太子三殿下，現任竈神圻胤吧？”
“是他。”
“你的意思是，他是為了張蔻蔻？？？她不就是個小仙嗎？怎麽可能和三殿下扯上關系？”
男鬼差忘了女人天生愛八卦的本性，一時後悔嘴快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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