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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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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容

陳酥說完全不感動是假的。

雖然江明煜口中的一見鐘情也許是編的,但是這的確是他第一次聽到有人和自己說這些。

上輩子周運晟在訂婚宴上沒說這些誓詞,仗著臺下賓客那麽多雙眼睛看著,俯下身想吻陳酥。

陳酥穿著周運晟親自選的情侶裝,胸前的口袋裏插著一朵紅玫瑰,打扮得像個真正的小王子。

可他的手卻情不自禁地痙攣發抖,難以自抑制地在看見周運晟的臉時反胃、焦慮,那些讀書時期堪稱噩夢的回憶似乎此生都會將他裹挾。

因此陳酥在眾人面前用盡渾身力氣推開周運晟湊近的上半身,他知道自己太膽小,那些事情過去如此之久依然耿耿於懷,但僅僅這種程度就已經讓他的後背沁出了一層恐懼的細汗。

當時如何圓場陳酥已經不記得了,沒有人在意他的身體狀況,就好像沒有人問過他喜歡什麽款式的衣服、什麽顏色的玫瑰一樣。

都過去了,陳酥松了口氣,從過往的回憶中抽離。

但是什麽人會把結婚誓詞念得這麽熟練簡直可以倒背如流呢?

陳酥又嘆了口氣,問題的答案很明顯,不是個情人無數的老狐貍,就是八離世家。

看年紀和身份,對江總而言,兩者都有可能。

江明煜盯著陳酥蒼白的臉察言觀色,一會兒心想他還是太瘦了,臉色也不好,如果兩人同居,要再請一位擅長燒湯的阿姨給他補補身子。

一會兒又琢磨是自己的聲音不好聽還是語氣不真誠,為什麽他看起來並不怎麽開心啊。

難道是結婚協議上的條款還不夠優渥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回想了一下今晚的所作所為,恍然大悟。

一定是因為自己表現得太輕浮,沒有讓這個年僅19歲的年輕男孩看到自己的誠意。

想到這裏,江明煜忽然站起身,主動拉開桌上的小冰箱,給陳酥倒了一杯果汁。

陳酥說了謝謝,心情覆雜地接過去,小松鼠一樣捧著杯子啜飲一口。

甜甜的,草莓味,恰到好處的冰塊讓它酸甜而不膩。

——像極了愛情啊!

陳酥和江明煜齊刷刷感嘆。

陳酥那點連載小說的職業病犯了,已經腦補出了一場豪門虐戀。

不知道是誰這麽好運讓江總為ta如此上心,自己也算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了。

江明煜看著漂亮小貓乖乖喝水,甚是欣慰,有種嗑到自己發的糖了的感覺。

雖然他只是把人當成了貓的代餐,但是這種能親自出演愛情劇目的感覺真是令人上頭。

圓夢了,家人們。

因此江明煜再開口的時候,語氣相當輕松。

“還沒有和你說抱歉,今天在外人面前貿然向你求婚,沒有考慮你的感受,我沒有借輿論給你壓力的意思,你現在也可以拒絕我。”

陳酥看著江明煜嘴上這麽說,臉上卻眼巴巴的表情,有點好笑,他難得起了心思,和江總開了句玩笑。

“真狡猾,您說晚了,協議已經簽了。”

江明煜眼底的眼巴巴更明顯了,他扯了扯領帶,攤攤手,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是的,所以我想讓你再考慮一下,我比周運晟優秀很多,也更適合你。”

“誰都比他適合我。”

陳酥揚了揚唇角,聽不出語氣地回答道。

既然話趕話說到這裏,陳酥吧嗒一聲把玻璃杯放回桌面,輕輕碰了碰江明煜的手指。

“我接受您的道歉,也同意和您結婚,但是我的確不太喜歡被人當眾求婚這種事,實在太……張揚了。”

陳酥蜷縮手指,小指的皮膚很輕地蹭過江明煜的手背,帶著點溫柔的熱度。

“而且,這種場合太亮,也太吵,我不太習慣。”

呼,說出來了,其實沒有想象中困難。

陳酥很少在別人,尤其是陌生人面前剖白自己。

早些年他非常介意談論自己的眼睛和病情,也不希望太多人關註他獨特的樣貌。

對於別人來說這叫cos聖體,是不用染發不用化妝的美貌,但是對於他來說只有揮之不去的夢魘。

現在想來,六七歲的時候陳酥曾經是個特別樂觀的小孩,捏著自己肉乎乎的臉對著鏡子臭美,被媽媽抱到懷裏親親額頭。

怎麽後來就變了呢?

今天他沒什麽心理上的抵觸,不知道是重活一世想開了,還是江明煜和自己印象裏的霸總不太一樣。

江明煜若有所思,他不自覺地轉動著手腕上滿鉆的腕表,沒有表現出什麽太意外的神情。

“所以,你不喜歡太多人的嘈雜場合,應該也希望我們的領證可以從簡,是這樣嗎?”

太是了,哥,你真是我親哥。

陳酥連連點頭,從來沒有這麽同意過一句話。

“完全沒錯,江先生,一切從簡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話音剛落,他從江明煜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失望。

“太遺憾了,陳酥,我還以為你會想提前買好帶毛絨小熊的捧花和頭紗,在領證當天拍一些紀念照片呢,或者一起站在大紅色的臺子上宣誓之類的。”

江明煜聳聳肩,語氣如常,又讓陳酥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陳酥笑著擺手,坐姿也放松了不少。

“沒有的事,您把我想得太幼稚了,我們又不是真的一見鐘情,是協議婚姻,沒必要這麽麻煩。”

江明煜欣慰點頭,在他的濾鏡之下,陳酥窩在沙發裏慵懶的樣子跟只揣手小貓沒有任何區別。

關鍵這只小貓還沒有一點恃寵而驕蹬鼻子上臉的意思。

聽聽,聽聽,這麽好的小孩還能到哪裏找!

他知道我們只是協議,這意味著我不必為真正的愛情煩惱,卻又可以24小時全天候養貓嗑糖。

所以他大度地原諒了陳酥內涵自己幼稚的發言,走路帶風地來到總統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前。

智能窗簾向兩側緩緩分開,城市繁華夜景和遠處飛架兩岸的跨江大橋清晰可見。

江面上游輪如梭,流光溢彩。

而他們正身處城市最豪華的商圈中心,腳下的房產也是江明煜一手收購,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江明煜擺出早上起來,擁抱太陽的姿勢,豪氣沖天對陳酥一招手。

“看,雖然我們之間沒有真的愛情,但我擁有的一切資源和財富都可以與你共享,你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陳酥偏過頭笑出了聲。

無他,這人實在太像穿著龍袍在說,看,這就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江明煜身旁,眉眼彎彎,笑意未散。

雖然重生第一天的走向和他預料中的大相徑庭,但是至少是勇敢向好的一步。

江明煜看到五光十色的彩燈在那粉紅的眸子裏猶如群星璀璨,白發白睫的少年無聲笑著,額發被輕風吹動。

他臉上流露出的神情來自很難懂的19歲,像喜悅又像難過,江明煜甚至能從中品讀出一絲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滿足感。

“謝謝你,江總,那,就祝我們新婚快樂。”

話音未落,江明煜就擡起了手,看手的落點是想摸摸陳酥的頭。

陳酥不習慣和人有身體接觸。

無論是母親重病臥床後被父親管教的經歷,還是學生時期長達兩年的校園霸淩,肌膚相觸再也沒能給他帶來過一絲一毫的溫暖和慰藉。

和周運晟結婚一年多,對方不是沒有趁著醉意試圖對他動手動腳,都被陳酥拒絕了。

對方雖然混賬,但更多的興趣始終是在對陳酥施暴上,在外還要顧及形象扮演三好丈夫。

至此,陳酥永遠失去了小時候躺在媽媽懷裏安睡的能力,生理厭惡他人皮膚的溫度。

不過陳酥仔細想想,決定臨時給江明煜破例。

結果心理準備做好了,手掌心卻沒貼上頭頂。

反而是他腫起的額頭猛地貼上了一塊冰涼的東西,激得陳酥倒吸一口涼氣,眼眶紅紅地嗔視罪魁禍首江明煜。

江明煜正坦率而關切地略微垂下眼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維持一個很別扭的姿勢,用小拇指撩開陳酥微卷的額發。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小冰箱裏掏了塊冰。

冰塊在指尖溫度下開始融化,水珠沿著陳酥的眉骨流過臉頰,像蜿蜒的溪流,最後被江明煜的另一根手指截斷。

受不了,真的讓人受不了。陳酥那樣的神情讓江明煜隱秘卻又找不到原因的心痛。

他看到陳酥眼角的紅暈,輕聲哄著,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語氣有多麽溫柔。

“很冰麽,稍微敷一下,你額頭還腫著。”

即使心裏做好了準備,陳酥在江明煜指腹貼上面頰的瞬間依然戰栗起來,他條件反射想甩開對方的手。

但是卻又後知後覺發現,也許是誤打誤撞因為江明煜提前握過冰,他的手指溫度明顯比正常低上不少。

陳酥沒覺得厭惡,就是腦殼上貼著的冰塊涼意直往骨頭縫裏滲,別說消腫化瘀,連他的腦子也快一起化掉了。

“好了,好了,江先生,真的很冰。”

陳酥柔軟的嘴唇張合著,想接替江明煜按住那塊冰,兩人的指尖因此碰在了一起。

江明煜居高臨下,把小孩兒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其實並不太在意一個人的長相如何,但無法否認,陳酥長得太乖太好。

水嘟嘟的嘴唇顏色偏淺,像端在手裏會搖晃的果凍,眼角的一抹紅讓他潔白的睫毛更顯脆弱,整個人像玉雕的美少年一樣。

江明煜是個紳士。

他淺嘗輒止地這麽一想,及時收住策馬奔騰的思緒,把只剩下一丁點的冰丟進垃圾桶。

兩人拉開距離,那點不多不少的旖旎味道散了。

砰砰。

門口傳來重物撞擊的敲門聲。

陳酥擦幹凈臉,用手理理頭發,好奇看向玄關。

江明煜招招手喊人過去,一面領著他朝外走。

“我叫了夜宵,你只吃了點心,那些墊墊肚子還行,不能當飯吃。”

開門後,門口厚實的地毯上站著一個圓滾滾的機器人,臉部是一個電子屏幕,顯示著冒小心心的笑臉。

機器人頭上頂著一個小櫃子,透明玻璃門後面是幾盤精致的餐食。

陳酥沒見過這樣可愛的機器人,明顯表現得興奮起來,很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

因此江明煜後退一步,讓陳酥自己去拿。

剛伸出手,走廊的另一頭就傳來皮鞋踩過長絨地毯的窸窣聲響。

陳酥的手腕被大力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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