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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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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江敘白楞了一下,然後很快就問:“喜歡和我上床嗎?”

商硯沒講話,目光深深地看著他,江敘白笑著道了聲:“抱歉,應該是你問我了。”

說著要從他手裏接過煙,商硯沒松手,也沒講話,目光凝在江敘白臉上

安安靜靜地室內,只有兩個人緩慢的呼吸聲,以及浮蕩著的苦澀煙味。

江敘白挑眉,收回手:“不玩了?”

商硯好似無奈地出了口氣兒,說“玩”,將積蓄的煙灰點在了床頭的煙灰缸裏,才又遞過去。

“和我上床,你是什麽感覺?喜歡嗎?”

這個問題和方才那個高潮時在想什麽屬於同類型,江敘白有些詫異商硯在意這些,沒讓自己深思,用很輕松的口吻說:“感覺我要死在你床上了,不過也還行,挺爽的。”

商硯笑了笑,從他手裏把煙拿回來。

江敘白問:“你之前除了吃藥,還做什麽過什麽治療?”

商硯指腹磨蹭著煙嘴,看了一眼自己的他的雙腿之間,感受著金屬的束縛和壓迫,然後吸了一口煙。

怎麽說呢,幾乎所有可以改善的治療他都嘗試過。包括但不限於最基礎的心理診療,腦內微電流刺激,機械性地排精,再加輔助用具的束縛抑制,甚至於通過疼痛產生條件反射,來達到矯正目的的厭惡療法,進行欲望剝離,甚至記憶剝離。

這些東西聽起來就讓人厭惡,所以他挑了兩個較為溫和的,作為答案。

“心理治療,以及一些電理療,矯正激素分泌。”

這和江敘白上回找人調查的結果相同,江敘白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香煙再次回到江敘白手上,商硯的問題依然直白:“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煙嘴被咬過的位置,有些許濕潤感,抵在舌尖,傳遞難以言喻的旖旎。

看著商硯那雙看狗都神情的眼睛,江敘白感覺到了一點煩躁,他皺眉說:“沒有。”

商硯:“撒謊。”

江敘白:“……”

“那就當我有。”江敘白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把煙遞回去。

輪到江敘白提問,原本他想問的問題是,那個讓你病發的人是誰,脫敏治療怎麽不找他嗎之類的,可在商硯這個問題之後,這麽問就有些不合適,於是隨口換了個問題。

“讓你病發的那個意外是什麽?”

商硯沒有很快回答,看過來的目光沈了些許,眼神中帶著審視和探究,莫名讓江敘白不安,眼皮輕顫地眨了眨。

這一點細微的動作好像打破了商硯眼中的凝滯,他斂去情緒,說:“一次宴會,我誤喝了加了藥的酒。”

江敘白錯愕擡眼,如墜冰窖。

宴會。

加了藥的酒。

江敘白甚至不敢去問是什麽時候,他已經有了答案。

所有的事情都連貫起來,變得合理。所以商家和江家結仇,商硯對江耀厭惡至極,嗤之以鼻,之後他開始頻繁出現在醫院,對一切的觸碰避如蛇蠍,厭惡被欲望掌控,失去理智的自己。

因為他的病,也因為那杯酒。

江敘白眼中情緒太過明顯,商硯眼神頓動,沈默片刻才又繼續說:“我遇到一個人,他幫了我。”

“幫了你嗎?”江敘白看著他,聲音帶著點輕嘲,“不是害了你嗎?害你病情不受控,五年都在接受治療。”

商硯沒有講話,臉上的表情逐漸收斂,漆黑的眼底有微妙的情緒在湧動。

他開始明白,為什麽江敘白要在他面前裝成“姜白”,千方百計地隱藏身份。

因為感到歉疚了嗎?

從前的商硯不稀罕這份沒用且不必要的歉疚,可現在,這份延遲了五年才傳遞的歉疚,讓他感到了些許愉悅。

或許是有用的,也是他需要的。

“藥不是他下的,那不是他的錯。”商硯說,他眼眸微垂,流露出恰如其分的嘆息和溫和,“之後發生的事,也應該是我感到抱歉。”

江敘白盯著商硯看了片刻,忽然輕聲問道:“如果是他的錯呢?”

商硯聞言擡眸,目光直視江敘白的眼睛:“為什麽是他的錯?”

在幾乎被看穿的目光裏,江敘白猝然回神,偏開臉,說了句“那誰知道呢,我隨便問問”,然後拿過他手裏的煙,下意識猛吸了一口,煙草流過肺腑,稍稍平覆了他不安的情緒波瀾。

商硯目光停在他咬過煙嘴的嘴唇上,忽然說:“這煙我剛才吸過。”

“……”江敘白楞住,咬著煙嘴,吸也不是,不吸也不是。真煩。

商硯見他這樣,笑了一聲說:“沒事,陰*都互相吸過了,共吸一支煙算什麽。”

這粗鄙的詞讓江敘白大受震撼,猛吸一口氣,結果讓煙嗆在嗓子裏,咳得他臉色通紅,罵人都罵不出來。

商硯連忙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有點好笑地說:“讓我口的時候不是很大膽嗎?怎麽又被嚇成這樣了。”

江敘白一肚子臟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這下心裏是什麽情緒都沒了。

“你不要這樣講話,”他斥責道,“沒素質。”

“好,我不這樣講話,” 商硯被他逗笑,一邊說,一邊擡手指腹抹掉他眼尾咳出來的生理性眼淚,“這麽不經逗。”

不管是他的動作還是表情都太過溫柔,那是很難讓人拒絕溫柔。

江敘白嗓子的難受在逐漸緩和,臉上的溫度卻持續升溫,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後讓了讓,將已經燃了大半的煙灰點在煙灰缸裏。

“到我問你了?”商硯說。

江敘白喉嚨裏“嗯”了一聲。

商硯接過煙,指腹輕輕在濕潤的煙嘴上撚了撚,看的江敘白又是一陣臉熱,等待商硯開口的那幾秒鐘都變得有些緊張。

“小白,這些年,你有和別人交往過嗎?”

江敘白又想吸煙了,但忍著沒動說:“沒有,我對談戀愛沒興趣。”

商硯挑了下眉,江敘白很快地把煙遞過去,像是要堵他的話題:“如果不做脫敏治療,你會怎麽樣?”

“不會怎麽樣,繼續吃藥抑制。”商硯頓了頓,又風輕雲淡地說,“藥吃多了,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得一些腎病,真的變成陽痿,又或是記憶力減退,得阿茲海默的概率增高而已。”

江敘白:“……”

“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商硯笑了笑,把煙遞過來。

江敘白突然覺得很不爽,沈默著接過煙,聽見商硯問他:“你期望的戀人,是什麽樣的?”

江敘白聞言擡眼看了他一眼,商硯從善如流地補充:“如果你突然對談戀愛感興趣的話。”

“……”可真嚴謹。

在商硯沈靜的目光註視下,江敘白不得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所期望的戀人是什麽樣的。

這個問題就像小時候老師布置的命題作文,“我的夢想是什麽”,“我長大了要做什麽”,一樣的虛無縹緲,一樣的胡思亂想,沒有具體的標準答案。

是一個即便樹立的目的地,也仍然會變得空泛的遠大目標,百分九十九點九會和現實截然相反,讓多年後長大的自己回想起來啼笑皆非的天真。

可是在15歲之前,江敘白對於長大要做的事兒有很具體而標準的答案,他要當老板,幫他爸爸打理公司,替他爺爺壯大公司。

在15歲之後,江敘白要做的事兒就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活著。

一個好像很簡單,又好像很困難的事兒,有宏大的目標,也有廣泛的天地,可實施起來,每一步都是虛無縹緲,踩不到實地,讓人清醒著迷失,又在迷失中清醒。

他這一生,大多事情都沒有意義。

戀人大抵屬於這其中的一項,貼上期望的標簽和要求,也不能夠給他指一條明確的路。

所以江敘白沒想過,可他現在必須給個答案,於是江敘白在短暫地思考之後,告訴商硯:“花心一點吧,大家都玩玩不要太當真。”

商硯瞇起眼睛,審視的目光投出些許不滿,江敘白擡了擡下巴,很鎮定地迎上他的目光:“怎麽了?又要說我撒謊?那你說,你期望的戀人,是什麽樣的?”

商硯沒回答,只是忽然將手伸到他手邊,展開掌心,避免滾燙的煙灰落在江敘白的手背上,灰燼上火星明滅一閃,熄滅在他手心。

江敘白的心跳停了一秒,某一個瞬間,他好像看見了一條清晰的道路。

路的盡頭站著他所期望的愛人。

“我希望他能愛我。”商硯在這個時候開口。

“愛我的正常,也愛我的不正常,他給我忠誠,我也會給他忠誠,我們相愛,也相伴。”

他說話時的口吻情緒很淡,低沈的嗓音像剛剛起調的大提琴音,平緩而鎮定地娓娓道來,可你被他那雙眼睛註視時,就會知道,在不遠的將來,這琴音的回響會震顫人心,餘韻不停。

稀薄火光仍在緩慢蠶食煙草,苦澀的煙味擴散進鼻息,江敘白心口有些發堵,只好任由那種迷失感重新將他包裹,收斂一切動容與不安。

他垂下眼睛,從商硯手裏拿回了幾乎燃盡的煙,輕笑嘆息:“看來我要輸了啊,早知道換個更難的問題了。”說著又擡了眼尾,咬著煙嘴問:“你要我答應你的事兒,是配合你治療?”

商硯看著他,瞳孔裏閃過些許微光,他沒回答江敘白的問題,而是問他:“困了嗎?”

“還行,有一點吧。”江敘白說。

商硯應了一聲,擡手從他嘴邊將煙嘴拿了下來。指背擦過時,撥弄了一下江敘白柔軟的嘴唇。

江敘白楞住了。

商硯沒什麽表情地捏著煙嘴,咬在自己嘴邊,吸完了最後一口煙,然後將煙頭撚滅在煙灰缸裏。

火光徹底熄滅,問答游戲結束。

“是我輸了。”商硯偏過頭,沖江敘白彎了下嘴角,“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包括——”

“不再打擾你。”

有海浪打來,船體微微搖晃,江敘白的心臟也跟搖晃,團雲似的郁堵不僅沒能消散,反而又騰起幾分歉疚,以及後悔。

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要踏上那條路,往前走一走。

【作者有話說】

嘖嘖,小商,以退為進算是讓你玩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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