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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九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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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九天(上)

“醒了嗎?這一覺睡的,該不是暈過去了吧?”廖千渝踮著腳尖,越過徐昭林的肩膀往屋裏張了一眼,剛冒頭就被一巴掌扇回去了,

“看什麽看?”徐昭林叼著煙瞪著眼睛警告地剜他一眼,隨後面色稍緩,甕聲甕氣補一句,“還睡著。”說完一把把他推出去,自己也跟著出去,回頭望一眼床上隆起的白色人形,小小的一團蜷在床腳,被燙傷的手綁著兩圈繃帶,

她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探了好幾次她的鼻息,還活著,他這樣想著稍稍安下心來,躡手躡腳地帶上門。

“你真看出來那醫生不正常啊,”廖千渝和徐昭林一起站在走廊盡頭抽煙,有些不敢肯定地看著徐昭林的側臉,“那你還把嫂子一個人扔給他?”

“當時就覺得那男的娘娘腔,像個太監似的,怎麽看怎麽煩,倒沒往那個方面想,”

徐昭林也沒心思抽煙了,把煙頭撚滅在鐵銹斑駁的欄桿上,

“但昨天我看白雪受傷了,哪個正常男人拿刀子捅人?而且切口那麽幹凈,那麽深……一點猶豫都沒有。”

徐昭林瞇著眼擡頭望一眼萬裏無雲的藍天,昨天淩晨還又是冰雹又是雪的,今天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白雪的態度,”徐昭林轉頭看著廖千渝茫然的臉,

“你知道我和她一起坐飛機,從上海飛蘭州的時候她跟我說什麽嗎?她說白銀這邊的兇手是陽痿,沒辦法用身體插入,就只能用刀,用踐踏女性屍體的方式成全自己的自尊心。”

“這麽專業?”廖千渝雙目圓睜,聲音壓得極低,

“專業,”徐昭林伏在欄桿上望著不遠處喧囂吵鬧的長途車站,密密麻麻的人群像蟻群一樣湧進狹窄的通道,一眼望去,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的人,可誰能保證這裏面每個人都是人呢?

惡魔披著人皮,靠肉眼根本無從分辨,吸毒的人可以分辨,毒販、亡命徒他都可以一眼分辨,可唯獨那些從出生起就在模仿和學習人類的惡魔他無從分辨,

他剛當警察那會兒遇到一個大學生,陽光開朗,學習成績優異,喜歡組織社團活動,還喜歡踢足球,和隊友配合得很好,輸贏從不抱怨,也沒見他發過火,人長得高大帥氣,從裏到外都找不出什麽缺點,

可就是這麽一個二十一歲的完美青年,光在大學期間就殺了兩個女朋友,手段之殘忍,讓當時也不過二十四歲的徐昭林吐了好幾天,一下床就覺得天旋地轉……

惡魔,除了惡魔他想不出用什麽方式形容這種生物的存在,隱匿在人群中,就在你身邊,也許上一秒還和你分享滑雪心得,下一秒就會拿冰刀鞋割了你的喉嚨,並在事後表示只是一時興起隨便玩玩而已,

惡魔之間靠什麽辨別彼此呢?他不曉得,因為他不是惡魔,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只有沈睡在 301 裏的女人知道,

“專業還是直覺?”徐昭林苦笑著問站在他旁邊的廖千渝,“同類之間總是更了解彼此吧,”

“我昨天問她那個醫生是不是陽痿,白雪那藏不住事的性子,一說就跳起來了,估計陽痿這件事還和別的更重要的事情有關系,而且以那個醫生的外貌條件,說實話正常情況下看不上白雪,就算是陽痿也看不上,所以……我想他接近白雪有他自己的目的,和薛琳一樣。”

徐昭林說著回身望一眼 301 緊鎖的房門,“她這幾天就給我乖乖待著吧,蠢貨,還真以為人家看上她了呢。”

“你不是正常的帥哥嗎?還是高大威猛的混血帥哥,不比那娘們兒唧唧的偽娘強?你不也對嫂子愛得死去活來麽?”

廖千渝張著嘴聽他說了半天,有用的信息一點兒沒吸收,吹起彩虹屁倒是手拿把掐,奈何全人類都無法對彩虹屁免疫,徐昭林也不例外,聽他這麽一說,左手插兜,右手別別扭扭地摸一把自己的胡子和臉頰,

“我?我沒他那麽帥嘛……而且她們這群小姑娘就喜歡他那種類型的……再說我都是老菜皮了,她找我跟找了個爸差不多,昨天還罵我老狗,臭丫頭現在說話像小流氓似的,欠收拾。”

“那你收拾她了嗎?”廖千渝聞言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徐昭林老臉一紅,剛要開口卻發現自己好像被這孫子給帶偏了嘛!於是掄起手裏的文件夾就給他頭上來了一下,“蘭州那邊搞清楚了沒有?”

“沒呢……徐哥你輕著點兒啊,”廖千渝被敲得腦袋嗡嗡的,“兇手手段是殘忍了點兒,但完全沒有被怒火沖昏頭腦啊,條理清晰,刀法利落,現場除了故意營造的血腥氛圍,什麽痕跡都沒留下,況且……蘭州警察的辦案效率……不是我說,咱還是把預期降低點兒吧。”

廖千渝撓撓頭,瞄一眼徐昭林的臉色,試探著低聲說:“白建國窩囊了一輩子,除了欺負了自己的繼女,在外頭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沒跟誰結過仇……”

徐昭林反身倚在欄桿上,望著 301 的木門,“不是她,跟她沒關系,拿我這身警服擔保。”

廖千渝定定地看著徐昭林的側臉,半晌後輕輕開口:“哦。”

徐昭林看木門裏面沒動靜,估摸著還沒醒,於是又轉過身去,扶著欄桿低頭翻閱手裏的文件,

“這醫生叫肖羽啊?呵,還真是捅了孤兒窩了。”他迎著陽光看手裏的文件,白紙黑字格外刺目,“是愛心之家的孩子嗎?”

廖千渝搖搖頭,輕輕嘆一口氣,“這破地方,領養手續亂得一塌糊塗,就知道他是領養來的,養父母都是化工廠的工人,十年前就死了,死無對證啊。”

“都死了……這麽巧啊。”徐昭林盯著那份資料最上方的照片,漂亮男孩,可惜孤兒院那張照片實在是太模糊,裏面十幾個漂亮孩子年齡都太小,最小的幾個也就兩三歲的樣子,看不出來是不是其中的某一個。

“嗯,兩口子是在一家廠子裏上班,廠裏生產設備陳舊老化得太嚴重了,廢棄化學品洩露燃燒引發的爆炸,當年鬧得還挺大,報紙上到處都是,”

廖千渝沈吟片刻,“葬禮是肖羽主持的。”

“嗯,我給康覆中心打過電話,他弟弟肖人傑植物人,癱了十年了。”徐昭林擡頭看著廖千渝,揮一揮手裏薄薄的幾頁紙,“從十年前開始,這一家門連個能開口說話的人都沒有。”

“為什麽都是十年啊?”廖千渝困惑不解,“十年前肖羽二十三歲,上海交大本科畢業,後面碩博連讀也都是在上海,和這家人生活那麽多年都太太平平的,遠走高飛了突然想起來要殺人了?”

“這就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徐昭林心不在焉地望著手裏的幾張紙,姓肖的履歷比他臉都幹凈,除了來路不明,從小到大完全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上海……”徐昭林見慣了全國高考生擠破了頭往上海考的不要命的勁頭,白雪也好肖羽也好,無非是這洪流中的兩滴水而已,

而且就白雪這豬腦子,說她當年頭懸梁錐刺股才考到上海的一所二本學校,她好意思說徐昭林都不好意思聽,就這,能跟人家肖羽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誒肖羽不會早就跟嫂子認識吧?”廖千渝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突然靈光一現,聲音都拔高了一大截,他往徐昭林跟前湊湊,言辭鑿鑿道:

“你看,我和肖羽同歲嘛,我們那會兒考到上海來的都有老鄉群什麽的,不一定是同一個學校,也不一定是同一屆,只要是同一個省市就行,嫂子比我們小三歲,你想啊,她大一,我們大四,她是小學妹,我們是……”

廖千渝越說越起勁兒,擡頭看了徐昭林一眼,當即閉上嘴,僵著脖子站起來,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肖羽三年前搬到蘭州,”

徐昭林把目光從廖千渝臉上收回來,再一次凝望肖羽那張標志得足以被收藏在照相館最顯眼位置的證件照,

“雖然都是甘肅,但他從被收養起就一直和養父母一家住在白銀,蘭州對他而言應該是完全陌生的城市,他為什麽選擇蘭州呢……所以你說的那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徐昭林說完擡起頭,直勾勾地盯著廖千渝,

“但這三年白雪一次都沒有回過蘭州,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是!是!徐哥我知道!”廖千渝立得筆直,重重地點頭,

“周政三年前去上海,肖羽三年前去蘭州,他們一走白銀就太平了,還有薛琳,三個人都是孤兒,白雪在蘭州醫院打電話給我說她要打胎的那天是她第一次碰到薛琳,我查了,那家醫院就是肖羽在的醫院,薛琳家離那醫院可夠遠的,一個小兒麻痹的智障跑到那麽遠的醫院裏去幹什麽呢?所有這些東西……太巧了。”

徐昭林扶著欄桿搖搖頭,“巧合多了就是必然。”

他突然覺得有些累,那小東西睡了那麽長時間,得再去看一眼,他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廖千渝,走到 301 門口,按住金屬門把手,猶豫一下,還是直接開了門,進門就看到一個黑衣黑褲的小身影趴在窗欞上,一條腿在外面一條腿在裏面,也不知道是出去還是進來,聽到聲音轉過頭,面無表情看他一眼,自己先翻進來踩在窗臺上,又踮著腳尖把手伸到窗戶外面,撈進來一桶肯德基全家桶,邊撈還不忘雲淡風輕地解釋一下:“一開始還買錯了,那家叫啃得起,不叫肯德基。”

她抱著全家桶蹭的一下子跳下來,噔噔噔走到徐昭林跟前,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臉,“老頭子你怎麽回事?啞巴了?刮刮胡子吧,邋裏邋遢的。”

白雪說完繞過徐昭林走出去,一擡頭就看到他身後同樣呆若木雞的廖千渝,她不甚友好地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冷冰冰道:“你好?”

“你好……”廖千渝低頭看看她,再緩緩擡頭看向徐昭林,驚悚的眼神仿佛在說“大哥你確定你保得住這身警服麽?”

“你們吃嗎?”白雪舉起手裏的全家桶,兩個大男人個子都太高了,她仰得脖子發酸,很快就失去了耐心,

“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不吃拉倒,我自己吃。”說完就抱著桶坐到桌邊,推開堆積如山的文件卷宗,把全家桶放到桌上就準備開動,

“一起吃吧,”徐昭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走到她身邊抱起她的桶,“我們還是吃面,你吃你的炸雞,一起吃。”

“也行吧……”白雪擡頭瞥他一眼,再低頭看看堆得亂七八糟的桌子,思忖片刻還是決定采納他的建議,說著起身跟在徐昭林後面往外走,

三個人沈默地走出房間,走到鋪著紅地毯的走廊,那地毯本來是紅的,這兩天又是冰雹又是雪,早被來往客人腳底的爛泥踩成了黑色,

“消防通道暢通,旅館後面是片居民樓,旁邊兒還有所技校,從三樓爬上來肯定會被看到,我剛才爬上來有好幾個人喊我呢,但要是對面有狙擊手什麽的,那可就沒戲了。”

白雪低著頭,專挑地毯上有“賓至如歸”的地方踩,

“哦,還是嫂子厲害,”廖千渝夾在夫妻二人中間走,見徐昭林一個人走在前面像沒聽到一樣,便回頭沖白雪笑笑,“這說明什麽問題?得拉窗簾啊!”

“嗯,”白雪語重心長地點點頭,“某些不愛拉窗簾的人就等著被爆頭吧。”說完擡頭繞過廖千渝,看一眼走在最前面的人,

“辛苦領導,爬進爬出也不怕被爆頭。”走在最前面的徐昭林抱著全家桶像捏著個塑料杯子一樣,語氣生硬,頭都不回,

“嫂子也是好心嘛……”廖千渝尷尬地笑著回頭看一眼白雪,

白雪低著頭跟在後面不說話,好半天才擡起頭,這次把矛頭對準了廖千渝,陰著臉,直勾勾地盯著他,

“跟沒跟你說過,別叫我嫂子?我早就不是你嫂子了,叫我白雪。”

“哦,是,你看我這腦子,白雪。”廖千渝沖白雪幹笑兩聲,回頭再看看徐昭林,老東西這是準備裝聾作啞到底了?他幹咳兩聲,對著徐昭林的背影低聲道:“那個……徐哥,要麽你和嫂……白雪先吃?我也不是很餓……”

“去找你那什麽茜啊?”徐昭林又叼上煙了,不過這次沒點燃,就叼在嘴裏,懶洋洋地拖著調子說話,

“沒有……劉茜早回上海了。”廖千渝有些自嘲地苦笑,“沙塵暴一停就走了。”

“沒事那就跟著。”徐昭林斬釘截鐵拒絕他的請求,廖千渝垂下頭無聲地嘆一口氣,“好嘞。”

一行人下了樓穿過馬路,走到車站旁邊一家面館裏,一進門白雪就看到滿地紙巾和黑腳印,吃完的碗就堆在滿是油汙的桌子上沒人收,但估計是地理位置好,生意也好到爆,

廖千渝一進門就撥開人群,把這兩個活祖宗安頓在空位子上,“你們坐,徐哥還是吃牛肉面是吧?嫂子吃嗎?”在得到白雪沈默的搖頭後,忙不疊地就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到收銀臺去了。

徐昭林和白雪並排擠在一張條凳上,白雪一把奪過他手裏的全家桶,咚的一聲摔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腦子瓦特了?掇掇拐拐撥撒寧看?

(腦子壞了?摔摔打打給誰看呢?)”

徐昭林想都沒想就開滬語罵人了,聲音大得整個面館都安靜了一瞬,一屋子的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收銀臺旁邊的廖千渝也膽戰心驚地往這邊撩了一眼,

可白雪才不吃這一套,狠狠咬了一口雞腿,滿嘴流油地擡起頭瞪著他大喊:“給狗看!”喊完不顧他吃人的眼神,低下頭一口脫骨,呸的一口吐出骨頭,一個雞腿就算是交代了,

“作孽啊作孽啊……”廖千渝端著面往過走的時候猶如上刀山下火海,嘴裏念念有詞地祈禱老天爺保佑,可別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等他走到座位上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停戰了,確切地說是從白雪那一聲怒吼之後徐昭林就閉嘴了,這會兒他正低著頭看手機,眉頭緊鎖,臉色陰沈得能擰出水來,

白雪跟前已經吐了一堆森森白骨,整個腦袋都快塞進桶裏去了,聽到廖千渝過來的動靜擡了下頭,瞥他一眼,又很快埋下頭去,

“……擦擦吧,”廖千渝坐下來,抽出一張餐巾紙塞到白雪油乎乎的手裏,掃一眼徐昭林,他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緊盯手機,渾身上下散發著一點就炸的危險氣息,

他挑了一張性感黑絲美女替換成手機壁紙,一直盯著這張肉欲橫流的照片看,看到手機息屏,魅惑眾生的臉變成了一張苦大仇深的老男人的臉,一頭夾雜著灰色的頭發利索地梳到腦後,

其實站在任何一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張帥氣且富有攻擊性的臉,鼻梁高挺,眼窩深邃,眼尾眉尾鋒利張揚,混血特有的眉壓眼讓他顯得心思深重,且嚴重到了頑固不化的地步,好在相對柔和的臉部輪廓在飛揚跋扈的鋒利中又給了他東方人的內斂,

雖然常年風吹日曬讓他的眼尾遍布皺紋,鼻翼法令紋深重,但不得不說“滄桑”很適合他,他的臉因滄桑才富有魅力,可他自己似乎不這麽認為,他最近越來越多地照鏡子,數著皺紋和急劇增加的白發,悵然若失,

此刻也一樣,黑掉的屏幕裏,這張臉怎麽看怎麽礙眼,他又按亮手機屏幕,顛倒眾生的女郎就又巧笑嫣兮地盯著他了,這才對嘛,漂亮又會討人歡喜,哪兒像旁邊這討債鬼,長得醜還動不動發脾氣,

“茜茜的信我收到了,”

白雪吐掉最後一根骨頭,直起身望著廖千渝,用他給的紙巾一根一根仔細擦拭油膩膩的手指,

“她好像很喜歡我寫的書,經常寫信給我,還寫讀書心得,寫了厚厚的一本手賬本寄給我,還給我寄了你們的照片。”

廖千渝驚得合不攏嘴,徐昭林盯著手機屏幕嗯了一聲,“從上海背到蘭州,寶貝得不得了。”說完瞟了她一眼,可白雪只當他是空氣,繼續說:

“其實我早就收到了她的信,但一直沒回信,”

白雪擦掉嘴唇上的油汙,終於把這張被油浸透了的紙扔在桌上的一堆白骨中間,端詳廖千渝目瞪口呆的臉,很久才開口:“因為我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我不明白她在難過什麽。”

一席三人都沈默了,只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陣哄笑,“……媽的你們看你們看,兩個玩兒一個啊我操!這倆男的這麽彪,尕娃娃(小娃娃)不得被捅穿了?”

白雪聞言回頭,說話的是一個穿棕色皮夾克的高大男人,脖子上紋了一條龍,龍尾一直延伸到他腮幫子的位置,隨著他笑的動作彎曲,像一條猙獰的疤痕,此刻他正笑得渾身發顫,捂著嘴又跟旁邊兩個笑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說著什麽,渾濁充血的眼珠子一個勁兒往他們這桌飄,

徐昭林放在桌下的左手一把攥住白雪的右手腕,從她過長的沖鋒衣袖口裏抽出那把細小鋒利的蝴蝶刀,調轉刀尖塞進自己的羽絨服袖子裏,

“不過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白雪不動聲色把手抽出來,收回目光轉過頭,望著廖千渝的眼睛,

“她難過是因為她貪婪。”

白雪兩手交疊趴在桌上笑著說:“你知道我在銀行幹了快七年,但你知道銀行工作最大的魅力是什麽嗎?是一筆一清。”

她邊說邊用手指在桌上畫了一個等號,

“比如你關心了我,遞了紙巾給我,我就感謝你,把茜茜的心意轉達給你,相反的,要是那天你送我回家的時候再往那鳥不拉屎的破廠房裏繞,再讓我暈車,我就懲罰你,讓你那輛破日本車再也開不起來,

這就是一筆一清。

所以我想不通她在難過什麽,你們是朋友,想做的時候就見面,把癮過夠,做完了就去各過各的日子,互不幹擾,兩不相欠,有什麽不好?

但最近我想通了,她難過是因為她變得貪婪,”

白雪啪的一下彈掉一根雞腿骨,“她想打破平衡,想要更多東西,她不只想做朋友了,可根據我的經驗,她想要的東西應該得不到了,沒辦法,人總要自食其果……”

她隨意撥弄著桌上亂七八糟的骨頭架子,轉過頭看一眼身邊的徐昭林,

“因為在你眼裏她就是一個隨便的女人,”

她說完又笑著轉頭看向廖千渝,“至於你是不是一個隨便的男人,我不知道,不過能跟你徐哥混在一起,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彼此彼此吧,我們大家都彼此彼此。”

龍紋身的男人和他兩個同伴吃完了,正嘻嘻哈哈地往外走,走前還不忘回頭再溜一眼白雪的臉,白雪感受到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笑一下,邊笑邊說:

“可是要我說,人和人之間還是一筆一清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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