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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九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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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九天(下)

“所以我離開蘭州之前寫了回信給茜茜,她如果回上海了應該能看得到,”白雪打了個飽嗝,愜意地拍拍肚子,“放心吧,我只說希望她能開心,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她說著起身往外走,“渴了,去買可樂。”

徐昭林收了手機站起來跟在她後面,她回頭看他一眼,算是默許了他的跟隨。

外面的陽光明媚得刺眼,白雪半瞇著眼睛,雙手插兜走在前面,她走得慢悠悠的,時不時側身避開迎面而來拎著大包小包往長途汽車站裏沖的行人,頭都不回,懶洋洋地拖著調子跟身後的人說話:

“徐老爺跟著我幹嘛?怕我殺人啊?”

“怎麽?就許你買東西,我不能買東西了?”徐昭林跟在她後面,保持一段距離,看著她長發飄飄黑衣黑褲,像一只黑色蝴蝶,忽閃著翅膀靈巧地避開人群,蹁躚飛舞,幾步就走得老遠,她走路這麽快嗎,還是他變慢了,

我肯定比你先走,

在上海浦東機場的那個夜裏他是這麽跟她說的,他娶她那一天就知道,誰不知道呢?她和他都心知肚明,他比她老那麽多,註定被她甩在身後,目送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他早就有心理準備的,只是此刻這不祥的預感陡然提前,原來也沒那麽容易,

“可以呀,買唄。”白雪沒意識到身後男人的悲傷,她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根牙簽,邊往自己牙縫裏戳邊沒好氣地懟他,“蝴蝶刀還給我。”

“不行,管制刀具,不能給你。”

“嘁。”白雪輕嗤一聲,“管得真多。”隨即一個急轉彎閃進一家超市,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家超市開在車站和居民區的中間位置,就在川流不息的馬路邊上,離兩邊都老遠,生意也冷冷清清的,

“你不就是想找個管你照顧你的嗎?警察,老,高壯,還黑,我可不就是天選之人嗎?現在真管教你你又不願意了,作得要死。”

徐昭林跟著她進去,徑直走到超市最裏面的一排貨架,整整一排都是雪碧可樂和芬達,

白雪定定地捏著一瓶可樂,把塑料瓶都捏得變形了,徐昭林就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你捏什麽?要拿就拿,不拿就給人家放下!”

“可能是我也變得貪婪了吧,所以才這麽煩人。”白雪松開那瓶可樂,退後一步,

“但你已經給的夠多了,我是說對正常女人而言,你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丈夫。”

白雪回頭仰起脖子看徐昭林,嗯,確實這段時間憔悴了很多,“之前讓你死,是我忘了自己的錯,但我現在想起來了,所以之前說的那些就不作數了,你別死。”

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在他的腳旁邊小小的,她以前晚上起夜懶得找自己的鞋,就穿他的鞋,像船一樣,她還要把他拉起來陪著她去廁所,他罵罵咧咧地說鞋呢?她故意不作聲,就聽他罵人,可罵到最後他還是迷迷糊糊趿拉著她的鞋,頂著窩棚一樣的頭發跟著她去了,

“徐昭林,一直沒問你,那件事能翻篇兒嗎?”

她把目光從兩雙尺寸差距懸殊的鞋子上收回來,擡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徐昭林的臉,

“我是說我出軌還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這件事能翻篇兒嗎?或者你也可以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能把這筆賬平了?”

徐昭林低頭看著她,“如果我想追究的話,你從他家回來那天就追究了,我說了,人這輩子很長,不可能不犯錯,我原諒你了,而且我也犯了同樣的錯誤,用你的話說,一筆一清了,所以這件事你別再提了。”

“是嗎?”白雪沈吟片刻,“但我們昨天吵架的時候你提了,以後每一次吵架你都會提,你心裏根本就沒有過去。”

她望著超市門外的陽光,超市裏很黑,外面很亮,她沒有等來徐昭林的回答。

“其實都是我的錯,”白雪仰起臉望著他,“如果當時發現懷孕就去做流產的話,就沒有珍珍了,你也不會娶我,大家皆大歡喜。”

她看到一個梳羊角辮,戴玲娜貝兒發箍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過來,繞過她和徐昭林,踮起腳尖趴在貨架上拿了一瓶可樂,又蹦蹦跳跳地跑開,“怎麽又喝可樂?牙齒要掉光啦!”小姑娘的媽媽立在門口,拎著她的書包,頭上還戴著和她同款的玲娜貝兒發箍,一邊皺著眉頭訓斥她,一邊把她手裏的可樂奪過去遞給收銀員,“今天晚上大白兔奶糖沒了噢!”

“我也不曉得為什麽要生孩子,”白雪看著那對母女,剛才還劍拔弩張,誰也不肯讓著誰,可結個賬的工夫又說說笑笑地手拉著手走遠了,小女孩拽著媽媽的胳膊,借著她的力往高蹦,兩個羊角辮一甩一甩的,像小鳥的翅膀一樣飛得又高又遠,

“現在看來這又是一個錯誤,”白雪看向那一排缺了一瓶的可樂,

“我也沒想到我會嫉妒珍珍,嫉妒你給我的一切總要分一半給她,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可憐的女兒,可到頭來不也成了一個壞媽媽?”

白雪伸個懶腰,背著手往外走,

“走吧,我不想喝了。”剛邁出腳步又哦了一聲,回頭看著他,“你要買什麽?”

徐昭林拿下貨架上被她捏過的可樂,

“都被你捏成這樣了,就不要了?一點公德都沒有。”他邊嘀咕邊走到收銀臺結賬,低聲跟收銀員說聲謝謝,再回頭瞪她一眼,自己先邁出黑暗走到光明裏。

白雪背著手像領導視察工作一樣昂首挺胸地踱出去,陽光暖融融的,嗯,舒服,

她笑嘻嘻地跟著他走了一截,路過藥店的時候頓住了腳步,她往裏張望一下,再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人,穿黑色羽絨服的背影沐浴著陽光,粗硬的發絲被風拂亂,變成波光粼粼的金色,左手插在休閑褲口袋裏,右手捏著可樂瓶,胳膊晃蕩晃蕩的,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嘴裏又叼了煙,還是沒點燃,

白雪沒叫他,自己走進藥店,迎著店員詢問的目光,在對方第二聲“你好”之後用蚊子叫一樣的聲音說:“你好……緊急避孕藥有嗎?”

“什麽?”店員皺著眉頭大聲問,

“避孕藥……緊急避孕藥,”白雪清清嗓子,提高聲音重覆一遍。“有嗎?”

“哦!有有有!”店員這下聽清楚了,點點頭,彎腰直接從櫃臺下面取出一盒毓婷,“還要別的嗎?”

“我還要紗布和碘伏……還有金黴素軟膏。”白雪靠在櫃臺上,面色恢覆如初,她望一眼門外,他沒來,於是回過頭迅速掏出手機買單,把毓婷揣在褲子口袋裏,剩下的東西問店員要了個塑料袋裝著,拎著就走出去了。

“你就不能說一聲?”她一出門就和徐昭林撞了個滿懷,他嘴裏還是叼著那支沒點燃的煙,皺著眉氣勢洶洶地抱怨,邊抱怨邊低頭瞥一眼白雪手裏的透明塑料袋,“這些東西都有啊,還買什麽?”

“我又不知道你有,”白雪推開他往外走,“你早說呢!”

“那你手上包的是什麽東西?”徐昭林跟在她後面像看智障一樣看她,白雪聽他這麽一說擡起手看一眼,“哦,忘了。”說完就若無其事地往旅館的方向走了,

徐昭林抿著煙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白雪的背影,跟上她的腳步,抽出她手裏的塑料袋拎在自己手裏,“我給過你機會了,但既然你不願意走,那就給我老老實實待在這兒,哪兒都不許去,聽懂了嗎?要是白建國的案子真跟你有關系,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多少年我都等,也好,省得咱倆天天待在一塊兒吵架,等你出來了珍珍也早就長大了,不定跟哪個小混蛋遠走高飛了,還有空搭理我這個老頭子?到時候我就是你一個人的啦!但我要是老死了那就是另一回事兒了噢……”

白雪沒聽他說完就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兒化音真標準,現在光聽你說話都聽不出你是上海人。”

“哼,那你呢?上海話一句不會說,一聽就是鄉毋寧(鄉下人)。”徐昭林憋著笑擺好架勢等她給他背上來一巴掌,或者踹他一腳,罵他是傻逼地圖炮,可這些都沒有來臨,他等到的是一個冰冰涼的小手掌,鉆開他緊握的手指,鉆進他溫暖的掌心,“少抽煙吧,本來就比我老那麽多,你就非得死我前頭?”

“反正是不要死你後頭,”徐昭林堅決地搖搖頭,隨即露出一個輕佻的笑,眼睛在白雪肚子上溜一圈兒,“但你看我現在都不點煙了,萬一再有一個,我總得活到送她上大學吧?”

白雪牽著他的手,抿嘴笑著低頭一步步往前走,沈默不語,

“我有這個機會嗎,白雪?”他看著她低垂得快要塞進褲腰帶裏的小腦袋,輕佻的笑容變得苦澀,

“嗯,我想想也是,你不喜歡,到時候生出來又是一個跟你爭寵的,小生命多無辜。”

他說完把手探進她褲子口袋裏抽出那盒毓婷,“就是這個東西對身體不好,”

他反覆翻看,最終還是把藥盒塞回她口袋裏,

“但再不好也比做流產手術好,對不起,是我的問題,以後不會了……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徐昭林擡起頭長嘆一口氣,他想相信她,他怎麽會不願意相信她呢?可她對白建國的仇恨,她那睚眥必報的性子……

還有她和肖羽,他們在徐昭林夢裏出現的時候總是同一個場景,就像兩個有說不完共同話題的小孩兒,蹲在一起說悄悄話,說著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徐昭林驚恐萬狀地叫白雪,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他,滿是血汙的可愛的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笑容,再走近一點,他們腳下躺著一具屍體,男女老少都分不清,血肉模糊,白骨森森,腸子肚子流了一地……

但如果懷孕的話,起碼不會判死刑,

她活著,這就夠了。

“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看到過一個說法?”白雪擡頭對徐昭林笑,“答案已經先於選擇到來。”

她遠遠看著廖千渝站在旅館門前的大槐樹下,背對他們,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麽,又像什麽都沒看,只是在發呆,

“你以為你有好多選擇,可以選這個,選那個,但其實答案早就寫好了,根本沒得選,又何必煩惱?就像你那廢物兄弟一樣,糾結個什麽勁兒啊,懦夫。”

白雪冷冷地看一眼樹下失魂落魄的廖千渝,哼一聲,再仰頭看向徐昭林的時候又笑了,太陽在他身後,他就是太陽,太陽就是他,

“老狗別怕,你收留我這麽多年,給我買了那麽多包,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你說話就不能文明點嗎?我是老狗你是什麽東西?”

徐昭林一聽老狗立馬攢起眉頭,他現在別提多介意“老”這個字兒了,仿佛自己已經坐在輪椅上,被白雪囫圇著餵幾口飯就往床上一扔,被子往他頭上一蒙,她自己穿得跟開屏的孔雀似的邊開門邊沖著屋裏喊:“老狗我去跳廣場舞啦!老王頭兒還等著我吶!”

白雪咧著嘴咯咯咯笑:“我還能是什麽?是老狗養的小狗唄!”笑完一把抱住他,仰著頭專註地凝視他的眼睛:“狗這輩子只有一個主人。”

“好啦!”她在他抱住自己之前搶先松手,搶過他手裏的可樂往旅館正門走去,“到晚飯點兒了吧?我又餓了!我要點外賣!你幫我點!”那吼聲震得老槐樹所剩無幾的葉子簌簌簌落下來好幾片,

“你是明天不吃飯了是怎麽回事?”徐昭林跟在她後面走進旅館,進門前瞥一眼還站在槐樹下的廖千渝,沒出息的東西,捧著手機跟捧著自己心臟似的,兩個大拇指就僵在那兒,楞是一下都沒落到鍵盤上……

黃昏很快降臨,冰冷的夕陽懸掛在枯樹枝上,街邊的小粉燈再度亮起,勤快的姑娘化著濃妝粉墨登場了,哈哈大笑著互飈臟話,中氣十足,一副要擼起袖子加油幹的架勢,

而為了響應領導的號召,301 房間的窗簾卻拉得嚴嚴實實,還關著燈,整個屋子黑漆漆的,只有電視機的屏幕亮著,白雪只穿著黑色吊帶背心和內褲蜷在床上看新聞聯播,徐昭林坐在圈椅裏和她一起看,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盯著慘白的電視屏幕,可誰也沒聽清康輝那抑揚頓挫的磁性嗓音在叭叭些什麽,

不知道最近幾年是怎麽回事,徐昭林總覺得時間過得越來越快,白雪說自己懷孕了的時候那蔫頭耷腦的表情還近在眼前,一眨眼珍珍已經在幼兒園炫耀自己爸爸是警察了,

白雪買蛋糕給他慶祝三十五歲生日還被他罵了一頓,她揚手就把蛋糕摔他臉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再擡頭的時候白雪又雲淡風輕坐在他旁邊吃蛋糕了,

“你就沒想過給我吃一口?”徐昭林斜睨著白雪,兩手搭在圈椅扶手上,遙控器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的膝蓋,故意趁她咽下最後一口奶油才發難,

“沒想過,”白雪盯著電視屏幕斬釘截鐵地搖頭,“咱可從來不幹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

“哼,”徐昭林不高興地白她一眼,“還挺記仇。”

“那當然咯!”白雪聳聳肩,趴到床腳把塑料盒子扔進垃圾桶裏,愜意地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好心好意給你買生日蛋糕還挨你一頓臭罵,再給你過生日我跟你姓。”

“哎呀那天不是案子破不了心情不好嘛,而且我也真的不吃甜食。”徐昭林扔了遙控器站起來,走到床邊坐下,擡起她一條腿放在自己腿上,按摩她緊實的小腿肌肉,她從來不鍛煉身體,讓她飯後到樓下走兩圈消消食都跟要她命似的,平時走路也跟烏龜爬一樣……真可笑啊,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老天爺為什麽給她這種天賦呢……徐昭林心裏驀地湧上一股巨大的哀慟。

“問題是你還記得我生日麽?”徐昭林拍拍她的腿,示意她換一條,她聽話的翻個身,把另一條腿搭在他腿上,

“記得啊!”白雪趴在床上,臉埋在胳膊裏,“四月嘛!”她拿過徐昭林放在床頭的手機,打開後哼笑一聲,“又把美女換掉了?”

“嗯,看膩了就換。”徐昭林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幫她舒展肌肉,

“下次只放你閨女就成,別放我。”她望著屏幕上抱著兩歲珍珍的自己,穿著白色吊帶睡衣,珍珍裹著繈褓在睡覺,她把她的小臉貼在自己臉上,那時候倒還笑得出來,估計也是為了拍照效果吧,

“為什麽?”徐昭林低著頭,聲音聽不出喜怒,

白雪閉上眼沈默,新聞聯播結束了,她聽著輕快的背景音樂,睜開眼笑著說:“奧運會頒獎儀式看過沒?第一名和第二名站在一起又是握手又是摟摟抱抱的,在賽場上他們怎麽不這樣?如果機會只有一次,只能選一個,他們還會這麽笑嘻嘻地抱在一起?還不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媚俗,我最恨媚俗。”

徐昭林笑了,“這個比喻還真是恰當。”說著把她另一條腿也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束縛住她兩只腳踝,“到底四月幾號?四月四月,這就叫記住我生日了?”

“忘了。”白雪半瞇著眼睛,吃多了甜食有些昏昏欲睡,“反正就是白羊座,O 型血。”

“噢呦呦,我還真謝謝你啊。”徐昭林冷笑一聲,

“反正你又不過生日,記那麽清楚幹什麽。”白雪皺著眉不耐煩地把臉埋進枕頭裏。

“不是不過,小時候想過,沒人給我過,長大了,事情多起來了,也就想不起來過了,甜食也是,小時候嘴饞偷吃,我媽揍得我滿地爬,說甜食會腐蝕我的精神和意志,會變得懶惰,沈溺於自我放縱,小孩兒嘛,一直吃不到也就不愛吃了。”

“那你媽揍你揍得還不夠,你那 108 將還不夠自我放縱麽?”

“不是啊,我當時是真的喜歡她們啊,人總有追求愛情的權利嘛,我媽也是這樣,情人多得是,在我們家,只要不耽誤工作,不縱欲傷害身體,能時刻保持鬥志,享受愛情的片刻歡愉就只是疏解壓力的方式而已。”

白雪:“……”

徐昭林攥著她的腳踝,看著她埋在枕頭裏的側臉,睫毛徹底闔上了,紋絲不動,似乎已經陷入了沈睡,

“現在都不生氣啦?挺好的嘛,病情有好轉。”

“其實我們這種人本來就不怎麽生氣,”白雪閉著眼睛,微微笑著開口:“就像……就像今天吃飯的時候,那個開我黃色笑話的男人,你覺得我生氣了?其實沒有啦,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和我下班前軋賬一樣啊,誰邊軋賬邊生氣呢?我們就只希望賬平就可以了,賬不平這件事才最令人介意。”

這次換徐昭林沈默了,“嗯。”

“我沒生氣。”

“嗯。”徐昭林低頭摩挲她的腳跟,圓潤的,紅紅的,冷冰冰的,摸了一會兒笑道,“反正你也就只是找個替身而已”

白雪笑笑,“替身有什麽不好嗎?總比你那保質期比牛奶還短的不值錢的愛情好。”

“愛情就是荷爾蒙分泌,那東西能分泌幾天啊……本來就沒幾天保質期,我只是順其自然而已。”徐昭林靠在床頭,還抱著她的腳,攏在懷裏摩挲著,拔涼拔涼的,怎麽捂都捂不熱,

“所以說人類無聊啊,”白雪打個大大的哈欠,“就短短幾十年壽命愛一個人都做不到,還張口閉口永恒。”

“我說了會一直等你。”徐昭林把她拉起來,擼下她的肩帶,掀開肩膀上的紗布,“這和愛情無關,是責任。”

白雪看他欠身從床頭拿過碘伏,用棉簽蘸一蘸,粗笨地翹著蘭花指,捏著棉簽張著嘴,小心翼翼地在她快要愈合的傷口上滾來滾去,眉頭皺得跟鐵疙瘩似的,

“你說?”白雪心不在焉地薅一把他的頭發,另一只手在發叢中摸索一陣,找準目標啪的一下連根拔起,天女散花似的一揚手,“要是嘴巴說說就算數,那說過婚禮誓詞的夫妻不都長相廝守了?”

“唉你拔了多少啊?”徐昭林後知後覺地捂著頭大喊,

“怕什麽?”白雪冷冷地看著他,“你頭發不多得是?”

“那也經不住你這麽拔啊!為了拔一根白的,就把黑的一起拔了?”

徐昭林心有餘悸地狠擼幾把自己的頭發,尋找被拔禿的痕跡,摸著摸著靈光一現,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洋洋得意笑道:“我說呢……某些人還說自己沒生氣,這明明就是伺機報覆!”

白雪還是歪著頭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徐昭林也不笑了,猶豫著湊過去,試探地啄一下她的嘴角,再啄一下,

“徐老爺的愛情又來了?”白雪沒躲,輕蔑地笑著掀起濃密卷翹的睫毛在他臉上撩一下,

“愛情有什麽稀罕的?”徐昭林湊在她耳邊呢喃,“答案才最重要。”

“你就是那個答案。”他邊說邊撩起她的吊帶往床上一扔,手伸到她背後,啪嗒一聲解開內衣扣子,

“為什麽?”白雪瞇著眼睛困惑地看著他,

“不知道啊,就是看到你的那一天就覺得答案來了唄,你哪兒來那麽多為什麽。”他覆在她身上,低頭用手指勾掉她小得可憐的內褲,捏住她的腳踝分開她的雙腿環在自己腰上,

“你開什麽玩笑,你那天對我好兇,我就從大堂裏經過了一下就被你揪住了,皺著眉頭大呼小叫,‘你!對就是你!來來來過來!’拿著警官證在我跟前隨便那麽一揮,誰看得清楚?我說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說我豬腦子來著?一個豬字兒都說出口了又被你自己給咽回去了,你就是這麽對你的答案的?”

白雪躺在床上冷笑著仰視撐在她上方的男人,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徐昭林脫掉白色背心扔在床上,撩著嘴唇邊笑邊解開皮帶,白雪別開眼,聽到金屬碰撞出的清脆聲響,下一秒他堅硬滾燙的肉體猛力撞入,她的尖叫被一個粗暴的吻封在喉間,他輾轉撕咬著她的唇舌,疾風驟雨地沖撞她風雨飄零的小身體,勢如破竹般搗弄著她最深處的柔嫩凸起的小口,一個用力撞進去,一邊聽著她悶悶的尖叫嗚咽,一邊感受著潺潺暖流奔湧而出噴灑在他的小腹,大手揉著她的手掌舉過頭頂,身下緩慢抽動,平覆釋放的沖動,氣喘籲籲道:“我一向對女性紳士友好,可從來用不著虛張聲勢掩飾慌亂。”

“屁。”白雪雙眼失焦,望著斑駁的天花板軟綿綿地咬一口他的肩膀,“我又不漂亮。”

“是不漂亮,但能促進血液流通啊,”他不滿意她失焦的眼睛,身下一個用力撞出一聲尖叫,壞笑著覆在她耳邊說:“全往一個地方流。”

白雪腦子蒙蒙的,聽了半天終於聽懂了,臉刷的一下紅透了,一口咬在他脖子上,換來的卻是比方才更兇猛的沖撞,天花板上斑駁的墻皮晃成一道道殘影,她被拋入雲端,又墜入地獄被利刃戳穿,

“昭林,昭林……她在高潮來臨前的最後一刻淚如泉湧,

“不叫爸爸了?”他本想送她一個譏諷的笑容,可鼻尖卻酸得厲害,他把臉蒙在她頸窩,在一片濕熱的淚水裏咬住她的脖子,在她淒慘的尖叫聲中狠戾沖刺著嘶吼釋放……

“一輩子真長。”白雪渾身濕透著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發呆,頸窩的汗珠溢出,沿著光裸的肌膚滾落在床單上,“要是死在這會兒就好了。”

徐昭林不回答,沈默著躺在她身邊,同樣失神地望著破敗不堪的天花板,滾燙的汗水從額頭滾落,流進頭發裏,粗重的呼吸恢覆平靜,

“誒,”白雪軟綿綿的手拍拍他的臉,

“嗯?”

“一輩子太長,你要不要現在就表個忠心?”

徐昭林把臉轉過來,用困惑的眼神看著她,

“你不是不吃甜食嗎?你現在去把那瓶可樂喝了,怎麽樣?這總可以做到吧?”

白雪朝床頭櫃擡擡下巴,露出一個壞笑,“還是我喝剩的,就半瓶而已。”

徐昭林凝望著她的眼睛,剔透得像黑色水晶,清晰倒映出他的臉,

“好啊,”他看著她笑,鋒利的眼尾笑得彎彎的,起身拿起那半瓶沒了汽的可樂,仰起頭一口氣喝完,調轉瓶口朝下,一滴不剩。

“嗯!這還差不多。”白雪起身抱著他,在他臉上吧唧親一口,呆坐一會兒,背對他說:“吃撐了,下去兜一圈兒。”

“嗯,去吧,累死我了,讓我歇一會兒。”徐昭林把可樂瓶一扔,倒在床上,聽著白雪窸窸窣窣地穿好衣服鞋襪,無聲地走出去,輕輕合上門,她要是有意,走起路來真是可以一點聲音都沒有,比珍珍養的那只貓還要輕盈。

窗外那幫妓女嬉笑怒罵的聲音還真是大,他一向厭惡她們,從不染指,退避三舍,誰都想不通他有朝一日會帶這樣骯臟的女人回家,讓她躺在他和白雪的床上,他閉著眼進入的時候惡心得想吐,他是真的吐了,

後來白雪扔在他臉上的床單,她憤怒得連看都沒看清,那上面的汙漬是他的嘔吐物,

他太恨白雪了,他覺得她是世界上最不要臉的賤女人,可到頭來他還是更恨自己一些……

“餵?”徐昭林把手機貼在臉上,望著天花板上的燈,裏面吸滿了飛蟲的屍體,而對面蒼老的女聲也同樣令他感到不適,

“講。”一個字,她從來不會跟他多說哪怕一個字,

“吾幫阿拉老婆可能要出事體,囡囡交撥儂來塞伐?(我和我老婆可能要出事,女兒交給你行不行?)”

“沒問題。”

“呷呷(謝謝)。”

“再會。”

“再會。”

……

夜深了,西北邊陲小鎮終於露出它的本來面目,再難掩飾那野蠻的獠牙,漆黑的夜色裏游蕩著難以在白日謀生的人,妓女、伺機尾隨猥褻的醉漢和流浪漢、手段暴烈殘忍的亡命徒……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夜色作為蔽體,躲躲藏藏在罪惡邊緣踩著鋼絲行走,以求得一線生機,

但今天這些人中出現了一個異類,由於過於奇特,以至於他們只敢呲著獠牙在暗處觀察,圍著她嘶吼低鳴卻畏懼不前,

而她似乎早已習慣於行走在罪惡的叢林,確切地說是對隱匿黑暗感到愜意舒適,故而輕松地哼著從女兒那兒學來的歌謠,悠閑地靠在電話亭貼滿性病廣告的玻璃門上,擡頭望著一條街外某一座旅館三樓唯一亮著微光的房間,那微光是電視機屏幕散發出來的,明暗交錯地閃動著,她收回目光,手指不耐煩地敲打著投幣口,

“餵你好。”電話終於接起來了,對方比接線員還富有磁性的聲音沒有絲毫不悅,相反,格外耐心有禮,

“什麽時候來?”可她並沒有被男人的優雅打動,握著聽筒靠在玻璃門上,語氣僵硬冰冷,“鳥不拉屎的破地方,垃圾太多。”邊說邊看一眼腳下的黑色垃圾袋,嫌惡地踢一腳。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聲,

“別急嘛小雪,我只是想給相愛的人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這兩天和徐警官過得還愉快嗎?還有廖警官,表白的話說出口了嗎?”

白雪不言不語,擡頭望向那扇窗戶,靜靜地聽著男人幾不可聞的呼吸聲,直到那呼吸聲變成長長的嘆息,

“唉……我就知道,小雪只要回到徐警官身邊,就再也不願意陪我玩了,我可要傷心啦!”

他說完又嘆一口氣,“可是小雪,我們的約定怎麽辦呢?你害死我姐姐的這筆賬要怎麽清算?我們讓她殺了你,可她一直顧著你肚子裏的孩子,翻來覆去說不能殺媽媽,她那天去找你,只是想給你看看她死掉的孩子,想摸摸你的肚子,可你很討厭她對不對?因為她又醜又臟,還總是嚇你,你砍壞自己家的門,說是她砍的,故意嚇唬她,說大哥會死,讓她劫持你,再讓狙擊手擊斃她,對不對?

還有徐警官害我大哥身陷囹圄,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懷疑,他沒有證據,卻讓我大哥這輩子都擡不起頭,你知道我的腿是我大哥用一顆腎換來的,那些女人傾慕他的才華卻嫌惡他身體的殘缺,四處宣揚他是個不能人事的廢物,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意傷害她們,

還有我二哥,你知道他愛了我姐姐多少年嗎?他從小就保護她,在孤兒院裏誰都別想欺負她,可她還是被欺負了,到最後還被你害死了……

太多太多了,人不能總是被欺淩而不反抗,小雪,這些賬我們是不是該好好翻翻?”

“說來說去不就是我身上背了你們家一條人命?”白雪嗤笑一聲,“放心吧,不會賴賬,你還有你那兄弟,我等著你們,但說好了,冤有頭債有主,我做的事兒可別扯到別人身上去。”

對面很快就發出一陣笑聲,“小雪可不許耍賴哦,你要是輸了,那牽扯的人可太多啦!而且你確定徐警官會讓心愛之人陷於危險的境地?”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接著用更溫柔的聲音說道:

“不過我想再心愛也要看跟誰比,所以為了讓我和你的游戲更公平,排除掉其他幹擾,我請了一個叫珍珍的小朋友幫忙,不過說實話……”他笑著嘆息道:“她實在是太像你了,我都不忍心下手了啊我的寶貝。”

一片死一樣的寂靜,只有白雪腳下的垃圾袋發出簌簌的聲音,

“……這和她無關吧?”白雪握著話筒漠然地說,

“本來是無關,但我想了很久,只有用她做交換,徐警官才有可能不插手我們的事,”他說著輕輕地笑了,“才有可能把你給我。”

“他不會。”白雪死死盯著那一方微亮的窗戶,攥得手裏的聽筒喀喀作響,指關節攥得發白,“他不會把我給你。”

“是嗎?”對面笑得更開懷了,“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只是我想……野獸只能和野獸生活在一起吧,讓野獸和人生活在一起,古往今來好像都沒好下場哦,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嗎?大家都批判蛇的忘恩負義,但從蛇的角度來說,咬死農夫只是遵循本能而已,有什麽錯呢?

還有我很想知道……小雪你的光譜進化到哪一步了呢?顏色更深了嗎?還是在徐警官溫暖的懷抱裏變淺了?不過依照我的直覺,小雪,你不在光譜中間那一片不倫不類的顏色裏,全黑,或者全白,你只有這兩個結局。”

白雪緊緊攥著拳頭,被包紮好的掌心再一次沁出血來,染紅了潔白的紗布,而電話那頭的惡魔卻還在喃喃耳語:“我給白先生做的造型你喜歡嗎?小雪?”

沈默,無盡的沈默,白雪抖如篩糠的手死死攥著聽筒,攥得裂了紋,嘴唇被她咬出了血,微亮的窗戶被淚水融化,一點點流淌殆盡,

“喜歡的,對吧?還有你的母親,顧莉女士,給她做個更漂亮的造型好嗎?這一次我來教你,好不好?”

白雪嗚咽出聲,“好啦好啦不哭哦,你這樣憋著會憋壞的,釋放,只有釋放才能治好你的病,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自由,再也沒有東西可以束縛你……”男人像哄愛人一樣柔聲細語,“別急,我很快就去接你,但我們要先去蘭州安葬我姐姐,我還要看看我的植物人弟弟,這段時間,小雪,好好珍惜和徐警官在一起的日子吧。”

白雪猛地扔掉電話,聲嘶力竭地哭喊嚎叫,喊夠了罵夠了,又變成一張木然的臉,滿臉淚水,低下頭呆呆地看著她腳邊彎折的黑色垃圾袋,擡起腿,擡得高高的,猛地跺下去,簌簌抖動的垃圾袋一顫,發出悶悶的嗚嗚聲。

她緩緩蹲下,揪住綁在袋子口的鞋帶,一拽,袋子松了,

她一把扯下垃圾袋,一個用黑色膠布層層纏繞,只剩兩個鼻孔的腦袋露了出來,她捏著膠帶頭的位置,猛地用力,呲拉一下撕掉一塊膠布,帶下來一塊皮肉,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嘴,像尖叫雞一樣尖聲慘叫,但這慘叫聲透過厚重的玻璃門傳到外面就只剩悶悶的嗡嗡聲。

白雪蹲在地上,黑黑的眼睛像兩個黑洞,手裏有一只蝴蝶上下翻飛,在晦暗的燈光下忽閃著寒冷的銀色翅膀,等那張血淋淋的嘴叫不動了,只剩嘶啞嗚咽的哼唧聲,那翅膀才陡然停下,化為尖細的刀刃,被她捏在手裏,

“我心情不太好,你能陪我玩一會兒嗎?”她小聲請求,語氣過於誠懇,被她彎折成九十度塞在電話亭裏的男人也是一楞,以為惡魔發了慈悲,結結巴巴道:“怎,怎麽玩兒?”

“捅穿啊,”她小聲呢喃,“你不是很喜歡玩兒捅穿的游戲嗎?我不是很會,你教我。”

男人聞言徹底軟成一坨爛泥,身子一抖,一股子騷味兒彌漫開來,明黃色液體從嚴嚴實實的黑色膠布裏滲出來,在地上流成一灘,白雪低頭看著那灘水快要溢到自己腳底,站起來用腳尖懟一下他的肩膀,被綁成一條蛆的男人咚地倒在地上,屁股朝上,剛好蓋住自己尿出來的那一灘,

“不過成王敗寇,現在是我要捅穿你。”白雪重新蹲下,聲音小得像蚊子叫,眼睛從男人的頭上移到他的肩膀,最後移到他的下體,“不過你們男人好像也就這裏能進去,”她說著舉起刀,刀刃朝下對準他肛門的位置猛地一按,噗的一聲悶響,一股黑色液體湧出來,淒厲的尖叫不絕於耳,

“啊!啊啊啊!大姐!大姐我錯了大姐!我錯了還不行嗎?就一句話!我就說了那一句!不至於吧大姐?你發發慈悲行嗎?”

白雪往裏捅的動作一頓,收了刀蹲回去,看著他汩汩冒血的屁股思考片刻,點點頭,“有道理……這樣的話游戲就不公平了。”

男人眼淚鼻涕加屎尿全失了禁,真想讓她給自己個痛快的算逑,一張爛嘴又是汙言穢語又是痛哭哀求,血水口水一起往鼻孔裏流,

白雪定定地看著他嘴巴開合扭曲,

“我真正要懲罰的是你的嘴。”她說著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趁他張著嘴哀嚎的工夫把手伸進去掏出他的舌頭,“你不是想變龍嗎?蛇是小龍,我也算是幫你實現心願了。”她左手拽著他的舌頭,右手攥著蝴蝶刀,尖細的刀刃戳進他的舌頭,慢慢剌開他的舌尖,做成一條蛇信子……

“好啦!蛇舌,喜歡嗎?”白雪拄著下巴看他汩汩冒血的嘴巴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終於安靜了,有些人呢,不會說人話,那就別說話嘍!”

她滿意地拍拍他的臉,笑道:“你那兩個廢物兄弟我關狗籠子了,見著個女人就想上,和公狗有什麽區別?放心吧,就讓他們待一晚上而已,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明天早上狗肉鋪子老板會放他們出來,你們三個還是好兄弟哦!不過……”

白雪笑瞇瞇地湊到他耳邊吹一口氣,像說悄悄話一般低聲呢喃:“不可以告訴警察叔叔哦,不過我想你們也沒那麽傻,男老鴇賺得不少吧?安安心心做你們的生意,再惹我不高興……”她擡頭看著電話亭外不遠處的街角,垃圾桶旁邊圍了一群野狗,“我就用你的腸子給它們改善夥食。”

男人點頭如搗蒜,白雪心情愉快地擡頭,看一眼那扇窗戶,

“你應該感恩啊朋友,”她蹲在原地,背靠玻璃門,凝望著窗戶裏的微光,

“感恩他還活著,他活著,你們才能活著。”

她說完起身,推開電話亭的門走入夜色中……

漆黑的房間裏,電視機還是亮著,但這個點晚間新聞也結束了,只剩一片呲拉呲拉的雪花屏,床上的男人還是保持仰躺的姿勢,呼吸沈重,裸露的上半身沒蓋被子,胳膊耷拉在床外面,

這床太小了,他一個人睡都嫌擠,更別提再睡個人了,可他這人太懶,就這麽擠著睡了兩天都沒想到換個大一點的房間,

白雪站在床邊看著他隱沒在黑暗中的臉,深邃的眼窩裏一片漆黑的陰影,

“昭林?徐昭林?”連喚幾聲都沒有反應,她關掉電視機,走過去坐在床邊,拉著窗簾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可她光憑感覺就能觸摸到他的臉頰,冰冷的指尖滑過他的骨骼和肌膚,撫摸他粗硬的發根和胡渣,

“刮刮胡子吧老頭子,說了多少次了,真紮人。”她在黑暗中嘟囔著抱怨一句,每次她說什麽,他表面上都是不置可否的,可除非是他自己想做,否則她就是躺在地上滾地雷都沒用,就連刮胡子這種小事也是如此。

她在黑暗中嘴巴張張合合,手足無措了好久還是低聲道:“對不起,我沒想到把她牽扯進來,是我的錯,我一定會去把她救出來,把她還給你。”

蘭州……她仰頭長嘆一口氣,

“那兩個人,你放心我會清理,如果我回不來,我會把她交給我媽,她不是好媽媽,但起碼是個好外婆,至於我……”她回身看一眼熟睡的男人,

“也算是落葉歸根吧。”

她猶豫一下,摸黑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地啄一下,親完很快坐好,在黑暗裏笑一下,

“我原諒你啦!誰讓你對我好呢,我要什麽你都給,”她說著,笑容一點點消失,

“但我什麽都沒有,算來算去也只有這條命,那我就把這條命還給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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