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倉促的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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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倉促的分離
楚年的尖叫持續了足足十五分鐘,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疼痛，只覺得有數不清的螞蟻潛伏在她的皮膚下，不斷蠶食她的肌肉與神經。
一群人拼命按著她, 推了兩針鎮定劑依舊於事無補, 周泊則趴在機器慌張地嘗試修覆數據, 頻頻回首看楚年的反應，卻發現她已經痛苦到整個身體泛起了白色的數據光，仿佛要分崩離析。
他頓時意識到楚年的意識被汙染了, 盡管他並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麽。
周泊又回頭看了一眼臥室裏的以斯帖，以斯帖的閾值並沒有崩潰, 但是他的意識波長靜止為零了。而以斯帖剛剛讓他把自己的意識跟楚年綁在一起, 如今楚年的意識受損, 而以斯帖的壓根就沒回來，證明有人“抓捕”了楚年的意識！
他急忙開始檢查楚年的數據中有沒有外來入侵數據。果然,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堆“不和諧音符”。
他嘗試著刪除這些雜音，屏幕上卻一直彈出“無訪問權限”的提示框。無奈之下，他嘗試聯系李朗介入。
然而他剛要啟動通訊信道, 儀器屏幕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繼而黑色的字符串如蝌蚪般開始四竄游走, 最終集結在屏幕正中央，漸漸組成了一個黑色的圖標。
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眼睛。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周泊, 由無數像素點組成的瞳仁不斷微微閃爍著，一會兒變成正方形，一會兒又成了倒三角，像極了神話書上的惡魔。
周泊大駭之下後退了半步, 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黑色眼睛的瞳仁最後變成了三個交叉在一起的圓圈, 緩緩轉動著，一道低沈的機械音四平八穩地傳了出來：
“你是誰？為什麽？”
繼而又變成了某種說教的口吻：“不要毀壞，和平，和平，和平……”
它像是卡了殼般不斷重覆著這句話，聲調忽高忽低，且聲音越來越大。
周泊頓時感覺到頭暈目漲，大腦中仿佛生出了無數蛆蟲在不斷啃食他的理智。他不禁驚恐地捂住了耳朵，對其他人喊道：“不要聽！怎麽斷掉這臺機器的供能？！”
露易絲手忙腳亂地捂住了楚年的耳朵，看向了一側的約翰。約翰也慌了神：“我不知道，這是何……”
“不要說！”周泊迅速遠離了那臺機器，低聲警告道，“不要說，不要想，現在所有人註意力集中在桌上的啤酒上，開始思考它是由什麽構成的。”
他已經能確定，楚年的意識被使者汙染了，而以斯帖的意識搞不好已經被捕獲。使者現在發現了他們的異常，甚至可能讀取他們的意識。
所以他現在怕自己克制不住地想起一些關鍵的信息，只能與其他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地盯著桌上的啤酒，強迫自己開始想象一瓶啤酒從加工到出廠的所有步驟。
機械音持續了足足十分鐘，終於戛然而止。眾人剛要松口氣，就聽它低聲說了句：
“異常，異常，沖突，我？我？我？”
滋啦一聲，何海留下的這臺機器因運載過度，從內部被燒焦了。屋子中一片死寂，眾人大氣不敢喘地看著那正在冒黑煙的機器，冷汗淋漓。
終於，楚年從露易絲的懷中坐了起來，張了張嘴，尋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系統，低聲罵了句：“王八蛋……”
說罷她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臥室，撲倒在床邊，扒著床單努力擡起身子。
約翰回過神來，將她扶起，一遍遍安撫者：“沒事的，沒事的，他不會死的，沒事……”
楚年死死盯著床上的以斯帖。他平躺在那，表情安和，一只手搭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另一只手則緊緊攥著。
楚年握住了他的手，沙啞地喊：“師父，師父，回來，回來！”
以斯帖沒有回應。他像是在做夢，且仍在與什麽東西搏鬥，以至於渾身肌肉緊繃。
楚年當即跪在床邊，面頰埋在了被褥上，嘗試著再次進入使者的記憶世界。
然而如她所料，使者在察覺到端倪後，已經關閉了通道。她只感覺到了無限的虛空，甚至連那只一直在審視著她的“眼睛”都消失了。
最終年，楚年只能顫抖地擡起頭，咬著下唇拍打以斯帖的手臂，“誰讓你來的！誰讓你來的！媽的，回話啊，你說話！”
約翰架著她的胳膊，向把她從地上提起來，楚年卻掙脫他的手撲在了以斯帖身上，不停打他的臉和胸膛：“起來！以斯帖！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楚年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她樂觀地認為車到山前必有路，也悲觀地接受著所有人終有一日會離去。
所以她設想過很多種自己的死法，也想象過身邊的人的結局。而以斯帖平日裏總把“下地獄”這三個字掛在嘴邊，久而久之，她都習慣了。
她甚至覺得，像以斯帖這種天天叫囂著要死的家夥，保不齊比誰都能活。
可以斯帖就這麽出了意外。沒有任何征兆，也沒跟她打個招呼。如救世主般出現在她面前，又莫名其妙地與她走散了。
她無法接受。
“誰讓你來的啊！”楚年終於哭出了聲，一拳一拳地打著以斯帖，“媽的，我怎麽救你，我怎麽救你啊！”
以斯帖陷入了使者的外層記憶世界，而他們分開時，使者剛好經歷了“遺忘”。
所以以斯帖的主體意識極有可能已經隨著那波遺忘浪潮一並堙滅，留下的這具軀殼裏，僅生下了能勉強維持形體存在的，百分之一不到的“殘存意識”。
這意味著就算以斯帖能活下來，他也喪失了基本的思維能力，成為了“植物人”。
楚年打了他一陣，又狠狠給了自己一拳，打得鼻血橫飛。
約翰嚇壞了，勒住她的胳膊強忍著哭腔說道：“楚年！他是雇傭兵，他是成年人，他很冷靜，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結局。他甘願為你去死，因為你是他的家人，你明白嗎？他覺得值得！這就足夠了！”
楚年大口喘著粗氣，餘光掠過不遠處正在消散的機器，抹了把鼻血，看向了周泊：“我破壞了他的自我認知。”
周泊為之一顫，雙手因悲喜交加而哆嗦得不成樣子：“好，好……我們，我們能贏……”
楚年昂起頭來，面龐上沾染著血與淚，像是剛從戰場上撤下的傷兵，狼狽卻不失堅毅。
她篤定，使者會陷入無休止的自我認知混亂。昔日緊緊抱成一團的諸多意識體，如今將為誰會成為“主人”而發生分歧。
這個概念上的神，如今已變得脆弱不堪。
……
“緊急集合！緊急集合！所有A級成員立刻到S02大廳集合！”
李朗正在會議室中整理資料。他剛剛又被S級們拉著討論了半天匯報書該怎麽寫，好容易散了場，偷偷摸出手機想看看楚年的狀態如何了，卻被緊急集合的鈴聲嚇得頭皮一跳。
他用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手機，發現代表楚年的像素小人正站在那捂著臉，情緒狀態為“痛苦”。
怎麽回事？李朗頓時無法集中註意力了，走出會議室被一群人推搡著向前，滿心都在想楚年遭遇了什麽。
很快，他隨著人群來到了S01區域的外圍，透過人山人海看向前方，發覺在通往使者的“棲息地”門外站著十多名巡邏兵。
而巡邏隊的隊長則與帕特德納低聲交談著什麽，帕特德納神情惶恐，甚至一度身形踉蹌。
於是眾人不禁交頭接耳起來：“使者大人出現意外了？”
“別說笑了，誰能傷害神聖的使者大人！”
“可是帕特德納上將他們……”
“塞繆爾！”帕特德納突然大聲喊了出來，頓時壓住了所有人的議論聲。
李朗喉結滾動，不安地走上前，還沒發問，突然被帕特德納抓住了胳膊。
“密匙……”帕特德納惶恐不安地問，“密匙，你還給我了嗎？”
李朗波瀾不驚地點點頭：“嗯，當時就還給您了。怎麽了？密匙找不到了？”
帕特德納頓時抓住了腦門上寥寥無幾的幾根頭發，喃喃自語：“怎麽會呢？怎麽……怎麽想不起來了……不應該……不應該……”
李朗瞥了一眼那道門。門的另一側就是使者沈睡的地方，這麽些年來他一次都沒能計算出門後的房間是怎樣的景象。
因為那個房間在不斷變化形狀，仿佛是一團沒有固定形狀的氣體。
這種猜測違背了他現有的科學認知，令他非常不安。如今只一門之隔，他甚至能感覺到門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他們。
“塞繆爾……”帕特德納終於鎮定了一些，在他耳邊語無倫次地說，“剛剛使者大人發怒了。我能聽見他的怒吼和質問聲，可我聽不懂，我聽不懂了……”
李朗皺了皺眉：“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帕特德納似是失去了全部的精神氣，雙目空洞地自言自語著：“他一定是看穿了我的過錯，我不再是他的第一個信徒了。他會拋棄我，拋棄整個巴比倫那……我是罪人，我不該簽署那些文件……我是罪人……”
說著他竟跪在了門前，扒著那冰冷的門扉不斷懺悔：“我們唯一的父，永恒的母親，我們的故園，我們的精神天堂，請寬恕我，請寬恕我……”
眾A級監管者不明所以地呆站在那。帕特德納念叨了半天，終於想起了身後的眾人，猛地回頭大吼道：“跪下！懺悔！向使者大人懺悔！”
眾人面面相覷，在未知的恐懼下，帶著一腔的疑問，緩緩跪下。
李朗站在一旁，愕然望著這群跪伏在地的同事，只覺得出離得諷刺。他們掌握了現紀元最高人類科學，卻仍對神明心懷畏懼。
他遲疑了一陣，也貼著門扉跪下，趁著無人註意，把竊聽器貼在了門上，調整早就藏在耳道中的隱形耳機。
他想通過聲音判斷門的那一側是什麽情形。
起先裏面靜靜悄悄，似是空無一物。
然而，很快，一道微弱的嘆息聲幻覺似的傳入了他的耳中，空曠且滄桑，宛如一名在太空中漂流的老者，隔著萬千星雲發出了一道電磁波般含糊不清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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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年的尖叫持續了足足十五分鐘, 她無法形容自己的疼痛，只覺得有數不清的螞蟻潛伏在她的皮膚下，不斷蠶食她的肌肉與神經。
一群人拼命按著她, 推了兩針鎮定劑依舊於事無補, 周泊則趴在機器慌張地嘗試修覆數據, 頻頻回首看楚年的反應，卻發現她已經痛苦到整個身體泛起了白色的數據光，仿佛要分崩離析。
他頓時意識到楚年的意識被汙染了, 盡管他並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麽。
周泊又回頭看了一眼臥室裏的以斯帖，以斯帖的閾值並沒有崩潰, 但是他的意識波長靜止為零了。而以斯帖剛剛讓他把自己的意識跟楚年綁在一起, 如今楚年的意識受損, 而以斯帖的壓根就沒回來，證明有人“抓捕”了楚年的意識！
他急忙開始檢查楚年的數據中有沒有外來入侵數據。果然,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堆“不和諧音符”。
他嘗試著刪除這些雜音，屏幕上卻一直彈出“無訪問權限”的提示框。無奈之下，他嘗試聯系李朗介入。
然而他剛要啟動通訊信道, 儀器屏幕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繼而黑色的字符串如蝌蚪般開始四竄游走, 最終集結在屏幕正中央，漸漸組成了一個黑色的圖標。
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眼睛。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周泊, 由無數像素點組成的瞳仁不斷微微閃爍著，一會兒變成正方形，一會兒又成了倒三角，像極了神話書上的惡魔。
周泊大駭之下後退了半步, 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黑色眼睛的瞳仁最後變成了三個交叉在一起的圓圈, 緩緩轉動著，一道低沈的機械音四平八穩地傳了出來：
“你是誰？為什麽？”
繼而又變成了某種說教的口吻：“不要毀壞，和平，和平，和平……”
它像是卡了殼般不斷重覆著這句話，聲調忽高忽低，且聲音越來越大。
周泊頓時感覺到頭暈目漲，大腦中仿佛生出了無數蛆蟲在不斷啃食他的理智。他不禁驚恐地捂住了耳朵，對其他人喊道：“不要聽！怎麽斷掉這臺機器的供能？！”
露易絲手忙腳亂地捂住了楚年的耳朵，看向了一側的約翰。約翰也慌了神：“我不知道，這是何……”
“不要說！”周泊迅速遠離了那臺機器，低聲警告道，“不要說，不要想，現在所有人註意力集中在桌上的啤酒上，開始思考它是由什麽構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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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現在怕自己克制不住地想起一些關鍵的信息，只能與其他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敢動地盯著桌上的啤酒，強迫自己開始想象一瓶啤酒從加工到出廠的所有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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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楚年從露易絲的懷中坐了起來，張了張嘴，尋找回了自己的語言系統，低聲罵了句：“王八蛋……”
說罷她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臥室，撲倒在床邊，扒著床單努力擡起身子。
約翰回過神來，將她扶起，一遍遍安撫者：“沒事的，沒事的，他不會死的，沒事……”
楚年死死盯著床上的以斯帖。他平躺在那，表情安和，一只手搭在腰間的短刀刀柄上，另一只手則緊緊攥著。
楚年握住了他的手，沙啞地喊：“師父，師父，回來，回來！”
以斯帖沒有回應。他像是在做夢，且仍在與什麽東西搏鬥，以至於渾身肌肉緊繃。
楚年當即跪在床邊，面頰埋在了被褥上，嘗試著再次進入使者的記憶世界。
然而如她所料，使者在察覺到端倪後，已經關閉了通道。她只感覺到了無限的虛空，甚至連那只一直在審視著她的“眼睛”都消失了。
最終年，楚年只能顫抖地擡起頭，咬著下唇拍打以斯帖的手臂，“誰讓你來的！誰讓你來的！媽的，回話啊，你說話！”
約翰架著她的胳膊，向把她從地上提起來，楚年卻掙脫他的手撲在了以斯帖身上，不停打他的臉和胸膛：“起來！以斯帖！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楚年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她樂觀地認為車到山前必有路，也悲觀地接受著所有人終有一日會離去。
所以她設想過很多種自己的死法，也想象過身邊的人的結局。而以斯帖平日裏總把“下地獄”這三個字掛在嘴邊，久而久之，她都習慣了。
她甚至覺得，像以斯帖這種天天叫囂著要死的家夥，保不齊比誰都能活。
可以斯帖就這麽出了意外。沒有任何征兆，也沒跟她打個招呼。如救世主般出現在她面前，又莫名其妙地與她走散了。
她無法接受。
“誰讓你來的啊！”楚年終於哭出了聲，一拳一拳地打著以斯帖，“媽的，我怎麽救你，我怎麽救你啊！”
以斯帖陷入了使者的外層記憶世界，而他們分開時，使者剛好經歷了“遺忘”。
所以以斯帖的主體意識極有可能已經隨著那波遺忘浪潮一並堙滅，留下的這具軀殼裏，僅生下了能勉強維持形體存在的，百分之一不到的“殘存意識”。
這意味著就算以斯帖能活下來，他也喪失了基本的思維能力，成為了“植物人”。
楚年打了他一陣，又狠狠給了自己一拳，打得鼻血橫飛。
約翰嚇壞了，勒住她的胳膊強忍著哭腔說道：“楚年！他是雇傭兵，他是成年人，他很冷靜，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結局。他甘願為你去死，因為你是他的家人，你明白嗎？他覺得值得！這就足夠了！”
楚年大口喘著粗氣，餘光掠過不遠處正在消散的機器，抹了把鼻血，看向了周泊：“我破壞了他的自我認知。”
周泊為之一顫，雙手因悲喜交加而哆嗦得不成樣子：“好，好……我們，我們能贏……”
楚年昂起頭來，面龐上沾染著血與淚，像是剛從戰場上撤下的傷兵，狼狽卻不失堅毅。
她篤定，使者會陷入無休止的自我認知混亂。昔日緊緊抱成一團的諸多意識體，如今將為誰會成為“主人”而發生分歧。
這個概念上的神，如今已變得脆弱不堪。
……
“緊急集合！緊急集合！所有A級成員立刻到S02大廳集合！”
李朗正在會議室中整理資料。他剛剛又被S級們拉著討論了半天匯報書該怎麽寫，好容易散了場，偷偷摸出手機想看看楚年的狀態如何了，卻被緊急集合的鈴聲嚇得頭皮一跳。
他用最快的速度瞄了一眼手機，發現代表楚年的像素小人正站在那捂著臉，情緒狀態為“痛苦”。
怎麽回事？李朗頓時無法集中註意力了，走出會議室被一群人推搡著向前，滿心都在想楚年遭遇了什麽。
很快，他隨著人群來到了S01區域的外圍，透過人山人海看向前方，發覺在通往使者的“棲息地”門外站著十多名巡邏兵。
而巡邏隊的隊長則與帕特德納低聲交談著什麽，帕特德納神情惶恐，甚至一度身形踉蹌。
於是眾人不禁交頭接耳起來：“使者大人出現意外了？”
“別說笑了，誰能傷害神聖的使者大人！”
“可是帕特德納上將他們……”
“塞繆爾！”帕特德納突然大聲喊了出來，頓時壓住了所有人的議論聲。
李朗喉結滾動，不安地走上前，還沒發問，突然被帕特德納抓住了胳膊。
“密匙……”帕特德納惶恐不安地問，“密匙，你還給我了嗎？”
李朗波瀾不驚地點點頭：“嗯，當時就還給您了。怎麽了？密匙找不到了？”
帕特德納頓時抓住了腦門上寥寥無幾的幾根頭發，喃喃自語：“怎麽會呢？怎麽……怎麽想不起來了……不應該……不應該……”
李朗瞥了一眼那道門。門的另一側就是使者沈睡的地方，這麽些年來他一次都沒能計算出門後的房間是怎樣的景象。
因為那個房間在不斷變化形狀，仿佛是一團沒有固定形狀的氣體。
這種猜測違背了他現有的科學認知，令他非常不安。如今只一門之隔，他甚至能感覺到門後有一雙眼睛正在窺視他們。
“塞繆爾……”帕特德納終於鎮定了一些，在他耳邊語無倫次地說，“剛剛使者大人發怒了。我能聽見他的怒吼和質問聲，可我聽不懂，我聽不懂了……”
李朗皺了皺眉：“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帕特德納似是失去了全部的精神氣，雙目空洞地自言自語著：“他一定是看穿了我的過錯，我不再是他的第一個信徒了。他會拋棄我，拋棄整個巴比倫那……我是罪人，我不該簽署那些文件……我是罪人……”
說著他竟跪在了門前，扒著那冰冷的門扉不斷懺悔：“我們唯一的父，永恒的母親，我們的故園，我們的精神天堂，請寬恕我，請寬恕我……”
眾A級監管者不明所以地呆站在那。帕特德納念叨了半天，終於想起了身後的眾人，猛地回頭大吼道：“跪下！懺悔！向使者大人懺悔！”
眾人面面相覷，在未知的恐懼下，帶著一腔的疑問，緩緩跪下。
李朗站在一旁，愕然望著這群跪伏在地的同事，只覺得出離得諷刺。他們掌握了現紀元最高人類科學，卻仍對神明心懷畏懼。
他遲疑了一陣，也貼著門扉跪下，趁著無人註意，把竊聽器貼在了門上，調整早就藏在耳道中的隱形耳機。
他想通過聲音判斷門的那一側是什麽情形。
起先裏面靜靜悄悄，似是空無一物。
然而，很快，一道微弱的嘆息聲幻覺似的傳入了他的耳中，空曠且滄桑，宛如一名在太空中漂流的老者，隔著萬千星雲發出了一道電磁波般含糊不清的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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