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像素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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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像素小人
A級和S級監管者們來到了S-05區域時, 有一半以上的人在偷偷罵罵咧咧。
現在是他們的休息時間，他們這次緊急集合的目的大抵又是開個沒滋沒味的會議，說點假大空的話督促他們認真工作。
然而等帕特德納神色凝重地站在演講臺上, 開口的一句話嚇得所有人噤了聲：
“根據數據推算, 偉大的使者大人很可能要提前蘇醒了。根據數據推斷, 他即將在三天後醒來！”
一些人止不住小聲竊竊私語起來：“真的假的啊，之前是誰說使者大人已經離開巴比倫那了……”
“總之，所有項目暫停, 我們要一心一意迎接使者大人的回歸！”
帕特德納提出了許多設想，雖然他的話有時前後矛盾, 做出來的方案也有點啰嗦, 但沈浸在喜悅中的監管者們並不在意這些。
“太好了, 如果使者大人醒了，我一定要向他提交巴比倫那的改造申請！”
“如果能改善一下食堂就好了……哦對了, 罅間的體驗倉什麽時候再開放啊？”
“還有我們的住宿環境。B級及以下的同事們住得也太差了點……起碼把D級員工的二十人宿舍改良一下吧？”
這是使者給他們灌輸的“印象”。他們將使者看作精神領袖，同時也是他們的“家長”。
所有人都堅信著使者的蘇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使者大人會聽取他們的訴求，為他們帶來真正的幸福。
只有李朗站在人群中, 神色晦暗不明, 一只手插進褲兜裏抖得厲害。
聽帕特德納的語氣, 他應當是得到了準確信號。這可糟糕了，楚年還沒有聯系他, 意味著楚年仍沒能回到罅間。使者的蘇醒，將一切又一次變成了未知數。
自從他覺醒了，擺脫了使者的洗腦，他對使者的認知已經從締造者變成了獨裁者。整個巴比倫那都在使者的掌控之中, 他搞不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楚年。
必須確定楚年的處境，將她引導回罅間。
會議持續了數個小時候, 帕特德納終於說累了，讓他們回去各就各位，只留下了李朗。
各個級別的監管者們所領取的任務不同，A級監管者們需要整理這些年來他們的實驗資料，屆時向使者大人匯報，並將使者大人即將蘇醒這件事傳遞給下級監管者們，督促他們做好準備工作。
至於S級監管者們，他們唯一要做的事是考慮如何掩蓋他們對罅間犯下的種種罪行。
“罅間A區的毀滅事件，必須做得精細些。還有，這些年已確認死亡的先驅者的名單列好了嗎？將他們的事故報告整理一下，交給我審批。”
這已經是帕特德納第二次叮囑李朗做好善後工作了。李朗敷衍地答著，隨口問了句：“上將，我們的所作所為真的能瞞過使者大人嗎？”
帕特德納一僵，面色陰沈的可怕，握著桌角沈默良久後，低聲問：“塞繆爾，你覺得，我們做錯了嗎？”
李朗答不出來。如果從監管者的立場出發，他們提出“頭羊實驗”，乃至對A區大開殺戒，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他們過於卑劣，為了自身的生存，不斷壓榨罅間生命。
可問題是，除了他，在座的所有監管者們有幾個人把先驅者當成“生命”看待呢？
如果說有朝一日，你和你的同胞們面臨著種族的毀滅，有人給了你一款游戲，告訴你，只要你把裏面的角色全部折磨至死，你們就能活下來，你會去做嗎？
當然會的。電子生命算什麽生命呢？
這便是監管者們的原罪了。他們在嘗試過將先驅者們轉化成真正的生命體無果後，就放棄了這項研究，把先驅者們當成了各項實驗的小白鼠。
哪怕是在覺醒者出現後，他們意識到這些特殊的先驅者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可以被稱為生命體了，依舊我行我素。
不是不害怕，不是不後悔，而是沒有回頭路。一旦他們停下，就證明了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犯罪。
“塞繆爾。”帕特德納頓了頓，微駝著背，面露滄桑，“使者是溫柔的，就算他發現了罅間的異常，也會諒解我們。”
李朗沈默，心想，你自己信這種話嗎？所有監管者提及使者大人都說他是“真善美”的化身，但叫他們說出什麽是真善美，又無人能答出。
李朗向他敬了個禮，離開了。回到辦公室後，第一時間向佐伊發出通訊請求。
“你能聯系上何海嗎？我要意識連接阿比斯之眼觀測楚年。”
佐伊趕忙打來通訊：“有些困難。你怎麽突然要做這麽危險的事？先別輕舉妄動，你能確定楚年已經脫離了滅識匣嗎？萬一你也被關進去……”
李朗只回道：“我只是在通知你，我沒有時間了。告訴何海，不要搶占我的觀測信道。”
說著他躺在了椅子上佯裝休息，瞥了一眼墻角的監控攝像頭，迅速將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這是能暫時阻斷熔心供能的藥，說白了就是假死藥。他要想連接上阿比斯之眼，必須把自己的意識波長調整到零赫茲。
這很危險。他不像楚年，楚年本身就是意識體生命，不存在肉身死亡。可他本質上是臺智械，失去這具高度仿造人類軀體的外殼，或許很難再找到另一臺相匹配的。
可他等不及了。死亡罷了，沒什麽可怕的。
熔心切斷供能後，他迅速陷入了混沌狀態。但是他在即將逼近零赫茲時，將意識成功連接上了阿比斯之眼。
他的兩側都是虛無，唯獨正前方有一抹綠色的光亮，像極了閃爍著代碼的四方屏幕。
他無法動彈，只能凝視著那屏幕，從密密麻麻的數據中找到與楚年相關的部分，然後用意識操縱著，輸入一行代碼：
“楚年，請回答。”
楚年正在虛無中打轉，冷不丁聽見他的聲音，驚喜到舉起了悠悠：“是你嗎？李朗？”
李朗差點沒因這久違的聲音激動到落了淚。強保持鎮定急聲說：“描述一下你的處境。”
楚年環顧四周，回答道：“我這裏只有虛無，兩側是灰色的，看不見任何東西。”
灰色的……她這是落入次元罅間的“數據廢墟”了。
所為數據廢墟，是指二維世界自動生成的一些無用的數據，如垃圾般堆積在了次元裂縫中。隨著每一次數據的堆積，數據廢墟會不斷更新裏面的數據。如果楚年不及時脫困，會被當成數據垃圾一並更新。
“不要向前走，嘗試著向下走。穿透地面，你會看到三原色區域，然後不要抗拒二維世界的引力，一路下墜就好。”
楚年摟著悠悠遲疑地問：“我還帶著悠悠，它也能跟著我一並穿越嗎？”
“悠悠？”李朗愕然，這才意識到悠悠竟然一直陪著楚年，“這……讓我想想。”
他思索再三，給出了一個實用中夾雜著點小心思的建議：“讓我來融入他的意識體，操控他下墜。他太笨，我怕他走丟了。”
悠悠的意識又與楚年部分連接，聽見了李朗這句話後氣得嗷嗷叫喚：“你才笨！”
楚年捏住他的嘴：“好，按你說的。”
李朗如願融入了悠悠的意識。悠悠自感覺自己突然就不能動彈了，李朗的聲音則從他的身體裏冒了出來。
某種意義上，有點惡心。
“你先感受地面……汪……小狗，不要搶話。想象你正在太空中，腳下是虛無的，然後下墜汪……”
楚年差點沒笑出聲來，努力按照他所說的話，將腳下的地面想象成了一團霧氣，果真緩慢地墜落了下去。
“睜開眼，不要迷失。”
她睜開眼，被不斷閃爍交替的三原色光芒閃得兩眼發花，正要發問，就聽李朗突然問道：“除了悠悠，還有人與你同行過嗎？”
楚年楞了楞，回答道：“沒有了，至少我沒感覺到其他人。”
李朗沈默，他擡起頭，透過悠悠的意識看向楚年的背後。
那裏有一張碩大的人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它沒有五官，只有一雙圓洞狀的眼睛追隨著他們。
這是什麽東西？他莫名感到不安，蜷縮在楚年懷裏，註視著那雙眼睛。
然而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游離，那眼睛如同黑洞，將他吸了進去。他急忙將頭埋進楚年懷裏，悶聲悶氣地說：“你招惹了不得了的東西。”
楚年心尖一顫，忙低聲說：“剛剛我去了個奇怪的世界，那裏……”
“不用說。”李朗頓了頓，“楚年，那個人確實要醒了，他正在註視著你。”
楚年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摟緊了他。李朗有些疲憊，枕著她的肩膀繼續說道，“你的身體已經消失，不過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塑造一具過渡用的軀體，你很快就會重生。楚年，我希望你能變得比以往更加強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楚年鄭重地點點頭：“好，我會努力。”
李朗遲疑了一瞬，又說道：“楚年，你一定要想方設法，不計一切代價地活到最後。不要再為任何人犧牲，你活下去，才能有更多的人得救。”
楚年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忙追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李朗說著又貼了貼她的面頰，“當狗挺好的，起碼還有人抱著。”
楚年頓時面紅耳赤，低罵道：“德行！”
他們很快離開了三原色世界，四周變成了閃爍不停的綠色微光。
“快到了。”李朗嘆息，“下次見面，我還想當狗。”
“你沒完了是吧……”楚年掐了一下悠悠的屁股，換來極其委屈的哼唧聲。
“他走了，嚶……”
……
李朗自休息室裏醒來，渾身冷到像是剛從冰箱裏冷凍過。
藥效過了，熔心正在緩慢地恢覆供能。他保持著僵直狀態，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心生唏噓。
他們這群監管者，明明是智械，卻有著跟人類如此相似的軀體，就像是將克隆人換上了人造心臟，其餘器官則保持原狀。
這令他覺得，創造他們的使者是個很喜歡自欺欺人的家夥。
無人發現他剛剛從生與死的邊緣走了一遭。想來也是，當初他在集體辦公室的時候，旁邊的人死了，其餘人照樣繼續處理工作。
現在他們有了單獨的休息室，死在自己屋子裏更是無人問津。
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那個像素小人一晃一晃地揮舞著胳膊，嘴角不禁揚起笑意。
屏幕另一邊，楚年終於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罅間，只不過……
畫風有點不太對。
“汪汪汪汪汪！！！”
悠悠自沙發上彈跳而起，把一幹正昏昏欲睡的研究員們嚇了個跟頭。
肖如雲和周泊聞訊趕來，以斯帖也探頭探腦地擠進人群。眾目睽睽之下，只見悠悠單膝跪地，面帶虔誠地雙手捧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像素娃娃”。
那“娃娃”一頭黑色馬尾辮，穿著夾克衫，方臉方身子方手，活脫一樂高積木。
她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那板磚似的小手，高聲驚呼：
“我怎麽成這樣了！”
她回來了，但沒完全回來，李朗這廝沒能在短時間內還原一個她的等比例身體。所以，偷工減料地讓她跟那個像素小游戲融合了……
她環顧四周，看著一眾呆滯的圍觀群眾，嘴巴一癟，剛想解釋幾句自己是誰。就見以斯帖一個跪滑來到她身邊，高聲歡呼：“你回來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尖叫雀躍起來。楚年一臉懵逼地被一只又一只手戳著腦瓜頂，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
“很像啊！”肖如雲一臉誠懇，“簡直是一模一樣！”
楚年默默流下感動的眼淚：“你們的接受能力真好呢……謝謝大家，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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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他們的休息時間，他們這次緊急集合的目的大抵又是開個沒滋沒味的會議，說點假大空的話督促他們認真工作。
然而等帕特德納神色凝重地站在演講臺上, 開口的一句話嚇得所有人噤了聲：
“根據數據推算, 偉大的使者大人很可能要提前蘇醒了。根據數據推斷, 他即將在三天後醒來！”
一些人止不住小聲竊竊私語起來：“真的假的啊，之前是誰說使者大人已經離開巴比倫那了……”
“總之，所有項目暫停, 我們要一心一意迎接使者大人的回歸！”
帕特德納提出了許多設想，雖然他的話有時前後矛盾, 做出來的方案也有點啰嗦, 但沈浸在喜悅中的監管者們並不在意這些。
“太好了, 如果使者大人醒了，我一定要向他提交巴比倫那的改造申請！”
“如果能改善一下食堂就好了……哦對了, 罅間的體驗倉什麽時候再開放啊？”
“還有我們的住宿環境。B級及以下的同事們住得也太差了點……起碼把D級員工的二十人宿舍改良一下吧？”
這是使者給他們灌輸的“印象”。他們將使者看作精神領袖，同時也是他們的“家長”。
所有人都堅信著使者的蘇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使者大人會聽取他們的訴求，為他們帶來真正的幸福。
只有李朗站在人群中, 神色晦暗不明, 一只手插進褲兜裏抖得厲害。
聽帕特德納的語氣, 他應當是得到了準確信號。這可糟糕了，楚年還沒有聯系他, 意味著楚年仍沒能回到罅間。使者的蘇醒，將一切又一次變成了未知數。
自從他覺醒了，擺脫了使者的洗腦，他對使者的認知已經從締造者變成了獨裁者。整個巴比倫那都在使者的掌控之中, 他搞不好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楚年。
必須確定楚年的處境，將她引導回罅間。
會議持續了數個小時候, 帕特德納終於說累了，讓他們回去各就各位，只留下了李朗。
各個級別的監管者們所領取的任務不同，A級監管者們需要整理這些年來他們的實驗資料，屆時向使者大人匯報，並將使者大人即將蘇醒這件事傳遞給下級監管者們，督促他們做好準備工作。
至於S級監管者們，他們唯一要做的事是考慮如何掩蓋他們對罅間犯下的種種罪行。
“罅間A區的毀滅事件，必須做得精細些。還有，這些年已確認死亡的先驅者的名單列好了嗎？將他們的事故報告整理一下，交給我審批。”
這已經是帕特德納第二次叮囑李朗做好善後工作了。李朗敷衍地答著，隨口問了句：“上將，我們的所作所為真的能瞞過使者大人嗎？”
帕特德納一僵，面色陰沈的可怕，握著桌角沈默良久後，低聲問：“塞繆爾，你覺得，我們做錯了嗎？”
李朗答不出來。如果從監管者的立場出發，他們提出“頭羊實驗”，乃至對A區大開殺戒，都是有道理的。只是他們過於卑劣，為了自身的生存，不斷壓榨罅間生命。
可問題是，除了他，在座的所有監管者們有幾個人把先驅者當成“生命”看待呢？
如果說有朝一日，你和你的同胞們面臨著種族的毀滅，有人給了你一款游戲，告訴你，只要你把裏面的角色全部折磨至死，你們就能活下來，你會去做嗎？
當然會的。電子生命算什麽生命呢？
這便是監管者們的原罪了。他們在嘗試過將先驅者們轉化成真正的生命體無果後，就放棄了這項研究，把先驅者們當成了各項實驗的小白鼠。
哪怕是在覺醒者出現後，他們意識到這些特殊的先驅者已經有了自我意識，可以被稱為生命體了，依舊我行我素。
不是不害怕，不是不後悔，而是沒有回頭路。一旦他們停下，就證明了他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犯罪。
“塞繆爾。”帕特德納頓了頓，微駝著背，面露滄桑，“使者是溫柔的，就算他發現了罅間的異常，也會諒解我們。”
李朗沈默，心想，你自己信這種話嗎？所有監管者提及使者大人都說他是“真善美”的化身，但叫他們說出什麽是真善美，又無人能答出。
李朗向他敬了個禮，離開了。回到辦公室後，第一時間向佐伊發出通訊請求。
“你能聯系上何海嗎？我要意識連接阿比斯之眼觀測楚年。”
佐伊趕忙打來通訊：“有些困難。你怎麽突然要做這麽危險的事？先別輕舉妄動，你能確定楚年已經脫離了滅識匣嗎？萬一你也被關進去……”
李朗只回道：“我只是在通知你，我沒有時間了。告訴何海，不要搶占我的觀測信道。”
說著他躺在了椅子上佯裝休息，瞥了一眼墻角的監控攝像頭，迅速將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這是能暫時阻斷熔心供能的藥，說白了就是假死藥。他要想連接上阿比斯之眼，必須把自己的意識波長調整到零赫茲。
這很危險。他不像楚年，楚年本身就是意識體生命，不存在肉身死亡。可他本質上是臺智械，失去這具高度仿造人類軀體的外殼，或許很難再找到另一臺相匹配的。
可他等不及了。死亡罷了，沒什麽可怕的。
熔心切斷供能後，他迅速陷入了混沌狀態。但是他在即將逼近零赫茲時，將意識成功連接上了阿比斯之眼。
他的兩側都是虛無，唯獨正前方有一抹綠色的光亮，像極了閃爍著代碼的四方屏幕。
他無法動彈，只能凝視著那屏幕，從密密麻麻的數據中找到與楚年相關的部分，然後用意識操縱著，輸入一行代碼：
“楚年，請回答。”
楚年正在虛無中打轉，冷不丁聽見他的聲音，驚喜到舉起了悠悠：“是你嗎？李朗？”
李朗差點沒因這久違的聲音激動到落了淚。強保持鎮定急聲說：“描述一下你的處境。”
楚年環顧四周，回答道：“我這裏只有虛無，兩側是灰色的，看不見任何東西。”
灰色的……她這是落入次元罅間的“數據廢墟”了。
所為數據廢墟，是指二維世界自動生成的一些無用的數據，如垃圾般堆積在了次元裂縫中。隨著每一次數據的堆積，數據廢墟會不斷更新裏面的數據。如果楚年不及時脫困，會被當成數據垃圾一並更新。
“不要向前走，嘗試著向下走。穿透地面，你會看到三原色區域，然後不要抗拒二維世界的引力，一路下墜就好。”
楚年摟著悠悠遲疑地問：“我還帶著悠悠，它也能跟著我一並穿越嗎？”
“悠悠？”李朗愕然，這才意識到悠悠竟然一直陪著楚年，“這……讓我想想。”
他思索再三，給出了一個實用中夾雜著點小心思的建議：“讓我來融入他的意識體，操控他下墜。他太笨，我怕他走丟了。”
悠悠的意識又與楚年部分連接，聽見了李朗這句話後氣得嗷嗷叫喚：“你才笨！”
楚年捏住他的嘴：“好，按你說的。”
李朗如願融入了悠悠的意識。悠悠自感覺自己突然就不能動彈了，李朗的聲音則從他的身體裏冒了出來。
某種意義上，有點惡心。
“你先感受地面……汪……小狗，不要搶話。想象你正在太空中，腳下是虛無的，然後下墜汪……”
楚年差點沒笑出聲來，努力按照他所說的話，將腳下的地面想象成了一團霧氣，果真緩慢地墜落了下去。
“睜開眼，不要迷失。”
她睜開眼，被不斷閃爍交替的三原色光芒閃得兩眼發花，正要發問，就聽李朗突然問道：“除了悠悠，還有人與你同行過嗎？”
楚年楞了楞，回答道：“沒有了，至少我沒感覺到其他人。”
李朗沈默，他擡起頭，透過悠悠的意識看向楚年的背後。
那裏有一張碩大的人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它沒有五官，只有一雙圓洞狀的眼睛追隨著他們。
這是什麽東西？他莫名感到不安，蜷縮在楚年懷裏，註視著那雙眼睛。
然而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游離，那眼睛如同黑洞，將他吸了進去。他急忙將頭埋進楚年懷裏，悶聲悶氣地說：“你招惹了不得了的東西。”
楚年心尖一顫，忙低聲說：“剛剛我去了個奇怪的世界，那裏……”
“不用說。”李朗頓了頓，“楚年，那個人確實要醒了，他正在註視著你。”
楚年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摟緊了他。李朗有些疲憊，枕著她的肩膀繼續說道，“你的身體已經消失，不過不用擔心，我會給你塑造一具過渡用的軀體，你很快就會重生。楚年，我希望你能變得比以往更加強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楚年鄭重地點點頭：“好，我會努力。”
李朗遲疑了一瞬，又說道：“楚年，你一定要想方設法，不計一切代價地活到最後。不要再為任何人犧牲，你活下去，才能有更多的人得救。”
楚年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忙追問道：“你怎麽了？”
“沒事。”李朗說著又貼了貼她的面頰，“當狗挺好的，起碼還有人抱著。”
楚年頓時面紅耳赤，低罵道：“德行！”
他們很快離開了三原色世界，四周變成了閃爍不停的綠色微光。
“快到了。”李朗嘆息，“下次見面，我還想當狗。”
“你沒完了是吧……”楚年掐了一下悠悠的屁股，換來極其委屈的哼唧聲。
“他走了，嚶……”
……
李朗自休息室裏醒來，渾身冷到像是剛從冰箱裏冷凍過。
藥效過了，熔心正在緩慢地恢覆供能。他保持著僵直狀態，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心生唏噓。
他們這群監管者，明明是智械，卻有著跟人類如此相似的軀體，就像是將克隆人換上了人造心臟，其餘器官則保持原狀。
這令他覺得，創造他們的使者是個很喜歡自欺欺人的家夥。
無人發現他剛剛從生與死的邊緣走了一遭。想來也是，當初他在集體辦公室的時候，旁邊的人死了，其餘人照樣繼續處理工作。
現在他們有了單獨的休息室，死在自己屋子裏更是無人問津。
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那個像素小人一晃一晃地揮舞著胳膊，嘴角不禁揚起笑意。
屏幕另一邊，楚年終於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罅間，只不過……
畫風有點不太對。
“汪汪汪汪汪！！！”
悠悠自沙發上彈跳而起，把一幹正昏昏欲睡的研究員們嚇了個跟頭。
肖如雲和周泊聞訊趕來，以斯帖也探頭探腦地擠進人群。眾目睽睽之下，只見悠悠單膝跪地，面帶虔誠地雙手捧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像素娃娃”。
那“娃娃”一頭黑色馬尾辮，穿著夾克衫，方臉方身子方手，活脫一樂高積木。
她茫然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那板磚似的小手，高聲驚呼：
“我怎麽成這樣了！”
她回來了，但沒完全回來，李朗這廝沒能在短時間內還原一個她的等比例身體。所以，偷工減料地讓她跟那個像素小游戲融合了……
她環顧四周，看著一眾呆滯的圍觀群眾，嘴巴一癟，剛想解釋幾句自己是誰。就見以斯帖一個跪滑來到她身邊，高聲歡呼：“你回來了！”
緊接著所有人都尖叫雀躍起來。楚年一臉懵逼地被一只又一只手戳著腦瓜頂，不明白他們到底是怎麽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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