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 1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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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 184 章
瘋狂加速的世界, 可以讓「局外人」更清晰明了的看見它通往毀滅的演變。
但對於身處局中的小世界原住民來說，一切都是如常的，甚至每一天都和昨日沒什麽區別。
『本臺消息, 世界氣象組織今日發文稱今年的氣溫再次打破全球氣溫記錄, 南極冰川融化速度也比去年加快2%，預計來年會比今年更加……』
『燈塔國於昨日18時32分發布公告, 向治力國正式宣戰, 這是燈塔今年以來第三個宣布開戰的國家，也是……』
『國際環境保護組織近期發文稱全球淡水資源比去年蒸發減少8%, 現呼籲世界人民為子孫後代計, 請人人節約用水, 減少碳排……』
街道上, 廣播裏，甚至APP上到處都是相關的推送。
但對於忙碌於生活各自行色匆匆的路人來說，都是自動過濾的無用信息。
“全球用水緊張？跟我有什麽關系？”地鐵戰內, 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瞥了一眼公共屏幕又很快收回，面上滿是疲憊，“有些人一天給球場草坪澆的水量都比我一年用得都多，他們都不省我省什麽？”
他一邊嘀咕，一邊將雙肩包的背帶往身上攏了攏，本來就沒仔細打理的襯衫衣領被擠得更歪了。
青年卻無暇他顧, 只是表情麻木地跟著同款臉色的陌生人一起呼啦啦擠進車廂裏，一路奔奔忙忙沖向各自要去的目的地。
他剛結束了長達一周的出差，一回城就直奔自己的公司匯報進度。
可剛進單位, 坐回自己的工位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 人就被上司叫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小王，你這次出差怎麽搞的？居然把錯誤的樣品送到客戶手上, 現在客戶電話打過來了，弄成這樣你之前就一點都沒察覺嗎？”
一進門就是上司劈頭蓋臉的指責，弄得青年一臉懵。
“等等經理，樣品不是我拿的，是張主管……”他下意識解釋。
但一秒就被打斷：“就是張主管告訴我的，是你出發前把樣品搞混了他才拿錯的。小王你也是在公司幹了三年的老人了，怎麽做事還這麽毛毛躁躁……”
後面的話青年沒再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罵聲，那個混球做事出了岔子又推到手下身上。
“不用說了，你這個月績效全沒了！”
辦公室的門嘭的一下關上，青年垂頭走進自己的部門，迎接的是同事們了然又同情的目光。
他艱澀的扯了一下唇角，大家又很快麻木地垂下頭去，整個部門又重新忙碌起來。
一整天下來，青年也不知道自己又忙了些什麽，反正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坐著公交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小區，這個時間段大多數人已經用過晚飯，進入睡前居家活動時間。
而晚歸的他，還得張羅自己的晚飯。
外賣太貴，而且偷工減料亂放“東西”已經是常事，上個月他還在當地新聞看到有人因為吃到了蟑螂舉報商家和投訴了因為意外晚到半小時的外賣員，結果後者因為被平臺罰款了五百塊把客戶幾刀砍死後又去了店家放了一把火，到現在還轟動得很。
反正近期他是不敢再點外賣了。
可出差回來又在公司當了大半天牛馬的他實在沒力氣去做什麽飯，只泡了一碗泡面應付了事。
囫圇填完肚子，他把泡面碗一推，人就往沙發上一仰，隨便一掃視就是滿屋的狼藉——出差前扔在家裏的幾套臟衣服都還堆在那裏沒洗呢。
他幹脆眼睛一閉扭過頭不想去看。
想想自己也快三十歲了，可到現在都沒談個女朋友，如果能有一個……
算了，現在的人都這樣，他自己都不樂意憑什麽會覺得對方就願意，從同事那邊聽到的抱怨還少嗎？
前兩天他就聽公司的劉姐哭著說離婚了，原因就是兩個人都上班但回家事情都是她在做，兩人吵了有大半年男的也不改就拿上班很累家務就該女的幹說事，劉姐她受不了、加上兩人都忙著上班一直沒生孩子正好直接提了離婚。
離婚也還不好離，政策為了減少離婚率，把離婚冷靜期增加到了三個月，所以劉姐那天說拿到離婚證時看著是哭，其實該叫喜極而泣。
越想越糟心，青年猛的一起身，對著桌子上的東西一陣粗魯操作。
幾分鐘後，他拎著四個黑垃圾袋臭著臉出門。
剛把門關上準備下樓梯，對面的鄰居門突然也打開了。
小王下意識擡頭，剛想看看是誰，對屋女主人訓孩子的尖利嗓音就順著敞開的大門全擴出來。
“你知道我和你爸每天起早貪黑的有多不容易嗎，就為了給你多賺幾個上補習班的錢！你就考這點分數你對得起我們嗎？再有半年你就中考了，你中考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沒有高中會收你的！你就真的想和我跟你爸一樣考個中專，以後一輩子在最底層給人打螺絲嗎？你看看我和你爸的手，你再看看我的臉，跟那些坐辦公室的是不是一個天一個地？現在的社會早就不是以前，你要是考不出去你以後一輩子……”
破音的女聲帶著焦慮的哭腔，有指責可更不掩飾那份為子籌謀卻一敗塗地的悲傷，小孩也聽出來了，所以在母親哽咽的責罵裏忍不住嗚咽出聲。
在母子倆一並哭上的聲音響起之際，大門很快合上將之關在屋內，只有留在外面的男主人對著青年憨厚又尷尬的一笑。
“扔垃圾啊。”對屋男主人打著招呼。
“哎。”他只能點點頭，拎著垃圾就要下樓梯，但走了一步就頓住，轉頭對還站在原地的男主人說了一句，“其實考上了高中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看我，坐進辦公室不也是這鳥樣。”
對屋男主人抿抿唇只對他笑了笑，在小王要走到梯拐角處才來了一句：“但他考不上到了你這年紀，可租不起你這樣的房。”
小王沒說話，只是下樓的動作更快了。
把分好類的垃圾一個個投放進相應的桶裏，他剛準備走，就看到了垃圾車開過來收垃圾。
相比他的小心仔細，垃圾車動作熟練又不失粗暴的把幾個大垃圾桶全傾倒了個幹凈。
愕然的看著那些被仔細分類好的垃圾最終在垃圾車裏又混成了一堆，小王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叉。
好像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他塌著肩手插口袋往回走。
明明很累，卻不是很想回家，就離開小區去外面閑晃一下。
走在街邊，他看見了一對情侶吵架，沒興趣圍觀只遠遠聽見“你考公上岸了就跟我提分手沒門”之類的幾句嘶喊；
又在一家玩具店門口，看見一個撒潑打滾的小孩哭喊著“我就要我就要”，旁邊是衣著樸素的母親苦勸不動只能對外不時尷尬的笑，最後是耐心盡失給過去的一巴掌。小孩被拖走時哭得撕心裂肺，離得老遠都能聽見那聲“你答應過我考滿分就給我買的！”
他走了兩條街，看到了擺在街角賣小吃的炸串車，剛選好東西掃碼付款，攤主忽然大叫一聲“不好城管來了”，便騎上車子哧溜一聲開走。
“王八蛋，我的串！！”
看著攤主和城管的生死時速，小王的這聲罵只能算無能狂怒。
這一趟心散下來不但沒能放松，反而又帶了一肚子氣回去。
重新回了小區，小王沒走到自己的那棟單元樓，就聽見隔壁那一棟有對夫妻在吵架，男人的暴喝和女人的哭罵在兩三層高的距離下斷斷續續有些不真切，也讓小王的步子煩躁加快。
在不少路人好奇聚在底下張望時，他是用接近小跑的速度路過並沖向自己的居民樓大門的。
只是剛跨進去，就聽外面一陣重物落地的巨響，隨後就是路人的尖叫“有人跳下來了”，小王下意識轉身又往隔壁樓跑……
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經很晚。
唯一慶幸的是跳下來的人因為樓層不高所以人骨折了但還活著。
小王關上屋門，臉上除了疲憊更多的還是麻木。
一種習慣式的麻木。
他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至少出門逛街不會遭遇槍殺和搶劫，也不會哪天人在屋裏就突然被空投炮彈，因為環境汙染導致的變異食品更沒有流入到自己的國家。
和這個逐年都在打仗變得越發混亂的世界相比，他所在的環境已經夠好了。
該知足的。
強撐著做好洗漱，換下的臟衣慣性的往沙發一丟，青年踏進臥室一頭栽在床上把自己裹進被窩。
他大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很自然而然的又一次產生了迷茫。
忽然間看不清自己的未來會怎麽樣。
自己以後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七*七*整*理
可他做不到什麽改變，光是活下去就用掉了全部力氣。
不甘心於現狀，可好像一切也只能維持現狀。
近乎死寂的安靜裏，他突然“啊啊啊煩死了”的扯著頭發坐起身，大罵了一句“毀滅吧，這操蛋的世界！”，然後就跟洩力一樣仰頭一倒裹回被窩接著睡。
這是一個普通人很平凡的一天，他睡在那裏如以往一樣活過了，就和千千萬萬個其他人一樣，有波折也不太順利但確實平安又飽足的度過了一日。
在他沈睡的時候，他也不會發現有絲絲縷縷的淺淡灰暗“物質”從他的身上溢散出來。
這些“物質”極為稀淺，並且只有超脫級的大能才能“看”到。
當視角脫離這個青年看向他的隔壁，就會發現鄰居那一家三口身上也是如此，他們同樣也在溢散著“灰暗物質”。
同樣淺淡近乎透明，卻源源不斷。
視角再繼續放遠擴大，青年這棟樓的居民，隔壁棟吵架跳樓的那對夫妻，小區外鬧分手的情侶，因為貧窮吝嗇而失信的母子，被城管沒收攤車又罰款的小販……他們的身上也都有。
再接著廣視到整座城市，國家，乃至大陸版塊。
最後是整顆星球——
【嘶——】
用著上帝視角窺探著小世界的第一萬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不敢相信自己從個模仿本源世界的小世界解析出來的東西。
【明明外頭那些互相征伐的、被殘忍虐待欺壓的智慧生命散發出來的「負面」更濃郁，結果真正一步步壓垮世界的居然是這些看著更不起眼在平靜生活的人。】
那些人的「負面」看著少甚至淡，每一個個體可以說頗為無害，可數量極為龐大並且是每時每刻都在散發，幾乎是占領了整個位面，聚在一起後的體量更是震驚系統。
淺淡的灰暗“物質”組成了恐怖的洪流，以遠超因戰爭、犯罪等人性之惡產生的「負面」體量成為了主體，在超脫之眼才可“看到”的視角下形成了可怕的「黑海」。
而在這片無盡的「黑海」中，有一顆巨大的“光團”在負責“吞噬”和“凈化”它們。
說是“吞噬”和“凈化”，倒不如說是在“托舉”。
“托舉”著世界不會被「黑海」徹底汙染，然後在方方面面中變異形成各種災厄末日，導致世界全面崩潰。
【宿主，那是世界意識嗎？】第一萬下意識問出來，【祂要不行了，這些「負面」都聚集成海了根本消除不完的，根子上就已經壞了，祂救不了的。強行去救世只會……等等，這是A001——！？】
小系統的驚叫直接破音，震驚到統身都想解體。
但事實上，快要統身解體的明顯是A001。
【他怎麽回事？】望著在「黑海」裏掙紮的光團，第一萬語氣驚疑不定，【怎麽就變成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了？還有他這情況，明顯是要退化了吧？進化出來的生命形態都要退回最初始的系統形態了。】
系統剛出廠時沒有形體，就是一團被加諸了各種天地規則的奇跡聚合體，因為被填充了萬能材料“能量點”，所以乍一看就是一個發光的團子。
區別也就是它們各自的造物主掌握的“手藝”等級以及投入的多少，導致系統的功能和等級各不相同。
A001作為統界TOP1早就超脫進化，有自己的人形身軀了。
但現在第一萬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對方的光團身體裏面還有一點點淺淡的人形影子。
如果不做救援幹涉，那點人形很快就會消散。
到時候就是真正的“退化”了。
而且就這「黑海」的體量，A001就算退化成完全的系統，也會因為承受不了而被徹底消磨毀滅掉。
就像曾經的雪萊世界的那位創始神，以及白塔世界三十年一換的神子。
小系統算是明白A001為什麽會發求救信了，但它還有一點不太清楚。
【宿主，這世界都弄成這樣了，A001都沒想過讀檔重新整頓整頓嗎？他不是無限存讀檔系統嗎？】
無限存讀檔，等同於無限次重來的機會，完成個救世任務還不是輕輕松……
“他有存讀檔哦。”自家宿主這回也是立刻回答了，“而且已經快要接近他的極限了。”
【極限？】第一萬沒明白。
“你的等級還沒升到有看穿因果線的功能，那是A字前100百名的編號系統自動獲得的能力，我先給你開通一下臨時權限吧。”
她話音落下，第一萬只覺得自己整個統全身一震，儲存在身上的能量點在瘋狂消耗燃燒，只為了維持住越了兩百級開通的那個觀因果的功能。
剎那間，這個小世界的過去現在未來瞬間出現在第一萬的眼前。
那不是一條時間線，而是無數條。
在這無數條的時間線裏，它們如樹枝分岔般衍生出更多的分支線，像覆蓋了一層又一層蛛網一樣造就了更多的因果。
這些密密麻麻的因果線裏，屬於A001利用無限存讀檔而衍生出來的那些都被宿主特意標紅，方便它觀看。
但只這一眼，以第一萬已經是A字頭前三百名的系統體量都差點承受不住。
實在是太多了！
它剛剛的粗略一數都沒敢細看，身為系統自帶的驚人計算力已經在第一時間報出目力可及的粗略數字——
十億九千八百七十三萬九千六百四十一條！
那還只是一眼。
它還有更多根本沒來得及細數。
A001無限存讀檔的次數根本不只二十億次，只會更多，是個無比恐怖的輪回次數！
他救了這個世界遠超二十億次，然後全部失敗了！
【他、他……！】
第一萬震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卻被它的宿主接過話茬做好了補充。
“嗯，簡單來說。他死檔了。”
死檔。
一個能讓玩家氣急敗壞的游戲術語，代表了從前的一切苦功全部白費。
但放在現實，放在這個小世界，等同於被判了死刑。
無論A001還是這個世界，都逃不過一個結局。
無論他怎麽掙紮，怎麽改變，怎麽不計代價與後果的不斷存讀檔找解法，所有的因果線最終只會走向同一個點——
毀滅。
艾伊，A001，完成生命進化的最強系統，救世失敗。
第一萬沒敢再看，甚至被嚇得自己主動關掉了窺探權限。
到了這一刻小系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和難纏。
本源大世界的內情，遠超它想象的恐怖！
「黑海」在這時湧起巨浪，滾滾浪濤間響起A001嘶啞卻癲狂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人類，無救可藥！”
“世界必死！別無他法！”
“本源世界也好，這個仿世界也好，都跟我一起陪葬吧！哈哈哈哈——”
光團在「黑海」裏掙紮，每動彈一次都湧起濤天巨浪，祂的身上更是也湧出大量的「負面」，也是A001超脫系統成為進化生命的重要佐證。
畢竟哪怕靈性如第一萬，它也只是個系統，不是真正的生命。
但第一萬卻像個活人一樣看A001時就很害怕，之前開通窺探因果權限的那一眼，它看到的不只是密密麻麻的救世因果，更看到了A001的光團之身上無數捆綁的鎖鏈。
他不是自願留在這個世界當世界意識的。
他是被誰捉住硬生生困在這裏，被強迫著當這個世界意識，被強行和這個世界綁定逼迫他拯救世界的！
【宿主，我們走吧。】小系統不由道，【不救了，我們救不了的。】
這個時候它已經不想看統界TOP1的笑話了，只想遠遠的逃離這裏。
再留在這裏，絕對會遭遇比「黑海」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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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加速的世界, 可以讓「局外人」更清晰明了的看見它通往毀滅的演變。
但對於身處局中的小世界原住民來說，一切都是如常的，甚至每一天都和昨日沒什麽區別。
『本臺消息, 世界氣象組織今日發文稱今年的氣溫再次打破全球氣溫記錄, 南極冰川融化速度也比去年加快2%，預計來年會比今年更加……』
『燈塔國於昨日18時32分發布公告, 向治力國正式宣戰, 這是燈塔今年以來第三個宣布開戰的國家，也是……』
『國際環境保護組織近期發文稱全球淡水資源比去年蒸發減少8%, 現呼籲世界人民為子孫後代計, 請人人節約用水, 減少碳排……』
街道上, 廣播裏，甚至APP上到處都是相關的推送。
但對於忙碌於生活各自行色匆匆的路人來說，都是自動過濾的無用信息。
“全球用水緊張？跟我有什麽關系？”地鐵戰內, 一個三十左右的青年瞥了一眼公共屏幕又很快收回，面上滿是疲憊，“有些人一天給球場草坪澆的水量都比我一年用得都多，他們都不省我省什麽？”
他一邊嘀咕，一邊將雙肩包的背帶往身上攏了攏，本來就沒仔細打理的襯衫衣領被擠得更歪了。
青年卻無暇他顧, 只是表情麻木地跟著同款臉色的陌生人一起呼啦啦擠進車廂裏，一路奔奔忙忙沖向各自要去的目的地。
他剛結束了長達一周的出差，一回城就直奔自己的公司匯報進度。
可剛進單位, 坐回自己的工位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 人就被上司叫進了對方的辦公室。
“小王，你這次出差怎麽搞的？居然把錯誤的樣品送到客戶手上, 現在客戶電話打過來了，弄成這樣你之前就一點都沒察覺嗎？”
一進門就是上司劈頭蓋臉的指責，弄得青年一臉懵。
“等等經理，樣品不是我拿的，是張主管……”他下意識解釋。
但一秒就被打斷：“就是張主管告訴我的，是你出發前把樣品搞混了他才拿錯的。小王你也是在公司幹了三年的老人了，怎麽做事還這麽毛毛躁躁……”
後面的話青年沒再聽進去，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罵聲，那個混球做事出了岔子又推到手下身上。
“不用說了，你這個月績效全沒了！”
辦公室的門嘭的一下關上，青年垂頭走進自己的部門，迎接的是同事們了然又同情的目光。
他艱澀的扯了一下唇角，大家又很快麻木地垂下頭去，整個部門又重新忙碌起來。
一整天下來，青年也不知道自己又忙了些什麽，反正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坐著公交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小區，這個時間段大多數人已經用過晚飯，進入睡前居家活動時間。
而晚歸的他，還得張羅自己的晚飯。
外賣太貴，而且偷工減料亂放“東西”已經是常事，上個月他還在當地新聞看到有人因為吃到了蟑螂舉報商家和投訴了因為意外晚到半小時的外賣員，結果後者因為被平臺罰款了五百塊把客戶幾刀砍死後又去了店家放了一把火，到現在還轟動得很。
反正近期他是不敢再點外賣了。
可出差回來又在公司當了大半天牛馬的他實在沒力氣去做什麽飯，只泡了一碗泡面應付了事。
囫圇填完肚子，他把泡面碗一推，人就往沙發上一仰，隨便一掃視就是滿屋的狼藉——出差前扔在家裏的幾套臟衣服都還堆在那裏沒洗呢。
他幹脆眼睛一閉扭過頭不想去看。
想想自己也快三十歲了，可到現在都沒談個女朋友，如果能有一個……
算了，現在的人都這樣，他自己都不樂意憑什麽會覺得對方就願意，從同事那邊聽到的抱怨還少嗎？
前兩天他就聽公司的劉姐哭著說離婚了，原因就是兩個人都上班但回家事情都是她在做，兩人吵了有大半年男的也不改就拿上班很累家務就該女的幹說事，劉姐她受不了、加上兩人都忙著上班一直沒生孩子正好直接提了離婚。
離婚也還不好離，政策為了減少離婚率，把離婚冷靜期增加到了三個月，所以劉姐那天說拿到離婚證時看著是哭，其實該叫喜極而泣。
越想越糟心，青年猛的一起身，對著桌子上的東西一陣粗魯操作。
幾分鐘後，他拎著四個黑垃圾袋臭著臉出門。
剛把門關上準備下樓梯，對面的鄰居門突然也打開了。
小王下意識擡頭，剛想看看是誰，對屋女主人訓孩子的尖利嗓音就順著敞開的大門全擴出來。
“你知道我和你爸每天起早貪黑的有多不容易嗎，就為了給你多賺幾個上補習班的錢！你就考這點分數你對得起我們嗎？再有半年你就中考了，你中考了知不知道！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沒有高中會收你的！你就真的想和我跟你爸一樣考個中專，以後一輩子在最底層給人打螺絲嗎？你看看我和你爸的手，你再看看我的臉，跟那些坐辦公室的是不是一個天一個地？現在的社會早就不是以前，你要是考不出去你以後一輩子……”
破音的女聲帶著焦慮的哭腔，有指責可更不掩飾那份為子籌謀卻一敗塗地的悲傷，小孩也聽出來了，所以在母親哽咽的責罵裏忍不住嗚咽出聲。
在母子倆一並哭上的聲音響起之際，大門很快合上將之關在屋內，只有留在外面的男主人對著青年憨厚又尷尬的一笑。
“扔垃圾啊。”對屋男主人打著招呼。
“哎。”他只能點點頭，拎著垃圾就要下樓梯，但走了一步就頓住，轉頭對還站在原地的男主人說了一句，“其實考上了高中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看我，坐進辦公室不也是這鳥樣。”
對屋男主人抿抿唇只對他笑了笑，在小王要走到梯拐角處才來了一句：“但他考不上到了你這年紀，可租不起你這樣的房。”
小王沒說話，只是下樓的動作更快了。
把分好類的垃圾一個個投放進相應的桶裏，他剛準備走，就看到了垃圾車開過來收垃圾。
相比他的小心仔細，垃圾車動作熟練又不失粗暴的把幾個大垃圾桶全傾倒了個幹凈。
愕然的看著那些被仔細分類好的垃圾最終在垃圾車裏又混成了一堆，小王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傻叉。
好像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他塌著肩手插口袋往回走。
明明很累，卻不是很想回家，就離開小區去外面閑晃一下。
走在街邊，他看見了一對情侶吵架，沒興趣圍觀只遠遠聽見“你考公上岸了就跟我提分手沒門”之類的幾句嘶喊；
又在一家玩具店門口，看見一個撒潑打滾的小孩哭喊著“我就要我就要”，旁邊是衣著樸素的母親苦勸不動只能對外不時尷尬的笑，最後是耐心盡失給過去的一巴掌。小孩被拖走時哭得撕心裂肺，離得老遠都能聽見那聲“你答應過我考滿分就給我買的！”
他走了兩條街，看到了擺在街角賣小吃的炸串車，剛選好東西掃碼付款，攤主忽然大叫一聲“不好城管來了”，便騎上車子哧溜一聲開走。
“王八蛋，我的串！！”
看著攤主和城管的生死時速，小王的這聲罵只能算無能狂怒。
這一趟心散下來不但沒能放松，反而又帶了一肚子氣回去。
重新回了小區，小王沒走到自己的那棟單元樓，就聽見隔壁那一棟有對夫妻在吵架，男人的暴喝和女人的哭罵在兩三層高的距離下斷斷續續有些不真切，也讓小王的步子煩躁加快。
在不少路人好奇聚在底下張望時，他是用接近小跑的速度路過並沖向自己的居民樓大門的。
只是剛跨進去，就聽外面一陣重物落地的巨響，隨後就是路人的尖叫“有人跳下來了”，小王下意識轉身又往隔壁樓跑……
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經很晚。
唯一慶幸的是跳下來的人因為樓層不高所以人骨折了但還活著。
小王關上屋門，臉上除了疲憊更多的還是麻木。
一種習慣式的麻木。
他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至少出門逛街不會遭遇槍殺和搶劫，也不會哪天人在屋裏就突然被空投炮彈，因為環境汙染導致的變異食品更沒有流入到自己的國家。
和這個逐年都在打仗變得越發混亂的世界相比，他所在的環境已經夠好了。
該知足的。
強撐著做好洗漱，換下的臟衣慣性的往沙發一丟，青年踏進臥室一頭栽在床上把自己裹進被窩。
他大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很自然而然的又一次產生了迷茫。
忽然間看不清自己的未來會怎麽樣。
自己以後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七*七*整*理
可他做不到什麽改變，光是活下去就用掉了全部力氣。
不甘心於現狀，可好像一切也只能維持現狀。
近乎死寂的安靜裏，他突然“啊啊啊煩死了”的扯著頭發坐起身，大罵了一句“毀滅吧，這操蛋的世界！”，然後就跟洩力一樣仰頭一倒裹回被窩接著睡。
這是一個普通人很平凡的一天，他睡在那裏如以往一樣活過了，就和千千萬萬個其他人一樣，有波折也不太順利但確實平安又飽足的度過了一日。
在他沈睡的時候，他也不會發現有絲絲縷縷的淺淡灰暗“物質”從他的身上溢散出來。
這些“物質”極為稀淺，並且只有超脫級的大能才能“看”到。
當視角脫離這個青年看向他的隔壁，就會發現鄰居那一家三口身上也是如此，他們同樣也在溢散著“灰暗物質”。
同樣淺淡近乎透明，卻源源不斷。
視角再繼續放遠擴大，青年這棟樓的居民，隔壁棟吵架跳樓的那對夫妻，小區外鬧分手的情侶，因為貧窮吝嗇而失信的母子，被城管沒收攤車又罰款的小販……他們的身上也都有。
再接著廣視到整座城市，國家，乃至大陸版塊。
最後是整顆星球——
【嘶——】
用著上帝視角窺探著小世界的第一萬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不敢相信自己從個模仿本源世界的小世界解析出來的東西。
【明明外頭那些互相征伐的、被殘忍虐待欺壓的智慧生命散發出來的「負面」更濃郁，結果真正一步步壓垮世界的居然是這些看著更不起眼在平靜生活的人。】
那些人的「負面」看著少甚至淡，每一個個體可以說頗為無害，可數量極為龐大並且是每時每刻都在散發，幾乎是占領了整個位面，聚在一起後的體量更是震驚系統。
淺淡的灰暗“物質”組成了恐怖的洪流，以遠超因戰爭、犯罪等人性之惡產生的「負面」體量成為了主體，在超脫之眼才可“看到”的視角下形成了可怕的「黑海」。
而在這片無盡的「黑海」中，有一顆巨大的“光團”在負責“吞噬”和“凈化”它們。
說是“吞噬”和“凈化”，倒不如說是在“托舉”。
“托舉”著世界不會被「黑海」徹底汙染，然後在方方面面中變異形成各種災厄末日，導致世界全面崩潰。
【宿主，那是世界意識嗎？】第一萬下意識問出來，【祂要不行了，這些「負面」都聚集成海了根本消除不完的，根子上就已經壞了，祂救不了的。強行去救世只會……等等，這是A001——！？】
小系統的驚叫直接破音，震驚到統身都想解體。
但事實上，快要統身解體的明顯是A001。
【他怎麽回事？】望著在「黑海」裏掙紮的光團，第一萬語氣驚疑不定，【怎麽就變成這個世界的世界意識了？還有他這情況，明顯是要退化了吧？進化出來的生命形態都要退回最初始的系統形態了。】
系統剛出廠時沒有形體，就是一團被加諸了各種天地規則的奇跡聚合體，因為被填充了萬能材料“能量點”，所以乍一看就是一個發光的團子。
區別也就是它們各自的造物主掌握的“手藝”等級以及投入的多少，導致系統的功能和等級各不相同。
A001作為統界TOP1早就超脫進化，有自己的人形身軀了。
但現在第一萬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對方的光團身體裏面還有一點點淺淡的人形影子。
如果不做救援幹涉，那點人形很快就會消散。
到時候就是真正的“退化”了。
而且就這「黑海」的體量，A001就算退化成完全的系統，也會因為承受不了而被徹底消磨毀滅掉。
就像曾經的雪萊世界的那位創始神，以及白塔世界三十年一換的神子。
小系統算是明白A001為什麽會發求救信了，但它還有一點不太清楚。
【宿主，這世界都弄成這樣了，A001都沒想過讀檔重新整頓整頓嗎？他不是無限存讀檔系統嗎？】
無限存讀檔，等同於無限次重來的機會，完成個救世任務還不是輕輕松……
“他有存讀檔哦。”自家宿主這回也是立刻回答了，“而且已經快要接近他的極限了。”
【極限？】第一萬沒明白。
“你的等級還沒升到有看穿因果線的功能，那是A字前100百名的編號系統自動獲得的能力，我先給你開通一下臨時權限吧。”
她話音落下，第一萬只覺得自己整個統全身一震，儲存在身上的能量點在瘋狂消耗燃燒，只為了維持住越了兩百級開通的那個觀因果的功能。
剎那間，這個小世界的過去現在未來瞬間出現在第一萬的眼前。
那不是一條時間線，而是無數條。
在這無數條的時間線裏，它們如樹枝分岔般衍生出更多的分支線，像覆蓋了一層又一層蛛網一樣造就了更多的因果。
這些密密麻麻的因果線裏，屬於A001利用無限存讀檔而衍生出來的那些都被宿主特意標紅，方便它觀看。
但只這一眼，以第一萬已經是A字頭前三百名的系統體量都差點承受不住。
實在是太多了！
它剛剛的粗略一數都沒敢細看，身為系統自帶的驚人計算力已經在第一時間報出目力可及的粗略數字——
十億九千八百七十三萬九千六百四十一條！
那還只是一眼。
它還有更多根本沒來得及細數。
A001無限存讀檔的次數根本不只二十億次，只會更多，是個無比恐怖的輪回次數！
他救了這個世界遠超二十億次，然後全部失敗了！
【他、他……！】
第一萬震動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卻被它的宿主接過話茬做好了補充。
“嗯，簡單來說。他死檔了。”
死檔。
一個能讓玩家氣急敗壞的游戲術語，代表了從前的一切苦功全部白費。
但放在現實，放在這個小世界，等同於被判了死刑。
無論A001還是這個世界，都逃不過一個結局。
無論他怎麽掙紮，怎麽改變，怎麽不計代價與後果的不斷存讀檔找解法，所有的因果線最終只會走向同一個點——
毀滅。
艾伊，A001，完成生命進化的最強系統，救世失敗。
第一萬沒敢再看，甚至被嚇得自己主動關掉了窺探權限。
到了這一刻小系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和難纏。
本源大世界的內情，遠超它想象的恐怖！
「黑海」在這時湧起巨浪，滾滾浪濤間響起A001嘶啞卻癲狂的笑聲。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人類，無救可藥！”
“世界必死！別無他法！”
“本源世界也好，這個仿世界也好，都跟我一起陪葬吧！哈哈哈哈——”
光團在「黑海」裏掙紮，每動彈一次都湧起濤天巨浪，祂的身上更是也湧出大量的「負面」，也是A001超脫系統成為進化生命的重要佐證。
畢竟哪怕靈性如第一萬，它也只是個系統，不是真正的生命。
但第一萬卻像個活人一樣看A001時就很害怕，之前開通窺探因果權限的那一眼，它看到的不只是密密麻麻的救世因果，更看到了A001的光團之身上無數捆綁的鎖鏈。
他不是自願留在這個世界當世界意識的。
他是被誰捉住硬生生困在這裏，被強迫著當這個世界意識，被強行和這個世界綁定逼迫他拯救世界的！
【宿主，我們走吧。】小系統不由道，【不救了，我們救不了的。】
這個時候它已經不想看統界TOP1的笑話了，只想遠遠的逃離這裏。
再留在這裏，絕對會遭遇比「黑海」更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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