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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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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紙上寥寥數語, 卻道盡幼兒受傷被擄的全部經過。

那年寒冬她遭劫匪,受了傷,挨了凍, 身體就沒好全過,這兩年又費心為自己管家,免了自己為瑣事煩憂,困頓時也是她為自己解惑、指點,那些外人看不見的點點滴滴,全是她為自己謀劃的,自己手底下的人稱她一聲‘姑娘’,也並非全是自己的緣故, 東遼選擇在此時擄走她, 才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她以為將幼兒送去縣城又留下人護著就可周全,終究是自己疏忽大意才使東遼細作有機可乘。

若自己再謹慎些,提前讓人全城排查,將可疑者全部抓了,寧錯殺不放過, 也該將妙娘和六花一並留下,幼兒許就不會遭此劫。

駿馬在道上疾馳, 她咬緊牙關, 狹長的眸結著冰霜。

幼兒活著便罷, 若有個好歹, 她必踏平東遼國土, 刨其祖墳,滅其根基, 讓歷史長河中再無此國!

呼!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銳詭異的笛聲被秋風卷著響徹山野,成群結隊的飛禽走獸緊隨其後。

它們當中有活物, 亦有傀儡,後者雙眼赤紅如寶石,皮毛堅硬如針,利爪陡然長出四五寸,叫聲嘶啞,速度飛快,在叢林竄過只餘殘影。

就連她胯/下的駿馬都受笛聲的影響,爆發力驚人,只用了比平日一半的時間就抵達縣郊,遠遠就能聽到東遼的戰鼓在向城中的北境軍示威。

城墻上的烽火隨風飄搖,旗幟剌剌作響,墻頭有衛所營的將士在死守,放箭、扔石、潑油,用盡方法阻止東遼人破城,卻也擋不住東遼人多勢眾,光是登墻梯就成千上萬,更有投石器、破城錘和戰車,這些都是大雍的武器,現在卻變成了東遼攻掠自己的利器。

原本安插在城外的拒馬已被東遼鐵騎踏破,進攻勢不可擋,城上的北境軍只能用狼牙拍和木檑擊落登墻梯上的東遼人,擊不下去的就扔石頭砸或潑油點火。

四座城門,其中三座已搖搖欲墜,就要被東遼撞開,唯一還完好的就是蒙灰死守的南門,若不是忌憚城中守軍會扔火/藥筒,十幾萬東遼大軍早已破開城門殺入。

蒙灰左肩中了一箭,卻被激出了血性,撕下布條裹住傷口,狠道:“今日縱戰死,也不能讓東遼踏進半步!將所有火/藥筒搬上來,老子要跟這幫東遼蠻狗同歸於盡!”

“副統領!”親兵突然激動的喊。

蒙灰以為親兵貪生怕死,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這點陣仗就腿軟了!”

“不是!”親兵指向遠處的天空,驚叫道:“那邊!黑壓壓一大片是什麽!”

“哪裏?”蒙灰順著親兵指的方向擡頭,瞳孔倏地放大,剛才還想著馬革裹屍的猛漢這會卻熱淚盈眶,“是飛禽!奶奶的!咱們有救了!虞統領來了!咱們有救了!傳令下去!全力反攻!給老子炸死這幫王八蛋!”

“是!”

親兵喜極而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抹都抹不掉。

領兵來攻縣城的東遼將領叫蔑古雄,是三王子的親伯父,好戰、勇猛,在東遼皇族中地位超然,但與劉縷不和,只因看不慣劉縷改漢姓,其女又仗著三王子的寵愛更是屢次插手國事。

這次大軍駐紮在偏關,派劉縷打前陣就是劉女蔔算向三王子提的,結果令五萬鐵騎折損過半,吃了敗戰逃回偏關。

劉蔔算還不死心,這次還讓她父劉縷做先鋒,並且從大營調了五萬鐵騎,足足七萬人去攻一個小村子。

到現在蔑古雄也沒有接到劉縷的任何消息,派出去的人也沒有回來,他就只能按原計劃領十二萬大軍攻縣城,先將城中的秋糧搶了送回東遼,以解國中無糧過冬的困境。

從去年開始東遼境內就鬧病害,大批牛羊無故病死,國民無牛羊同過往的商隊市換糧食,盜匪不敢再去搶大雍邊民,就打起了本國百姓的主意,凡過路的商人都遭搶,便沒有商隊再敢進東遼,連喀木六族都不願意同東遼百姓換鹽。

國內大批勇士聚集叫喊著要糧食,逐漸出現‘只要攻下庶州我們就能有糧’的聲音,以至於主戰派壓倒主和派,屯在邊境的大軍再次攻入偏關,並以破竹之勢跨過閻羅山,眼見拿下河渠縣就能直指府城,偏偏就在此出了岔子,碰上虞歸晚這塊硬骨頭。

蔑古雄並不知道劉縷已戰敗身死,眼下他騎在馬上,看著墻頭上死守的北境軍露出勝者的得意猖狂。

殊不知危險在逼近,身後如黑雲般壓過來的飛禽已開始對尾部的東遼軍發起攻擊,騷亂像浪潮滾過。

“啊啊啊!”

被活物抓傷還能滾地痛喊,若是不幸被傀儡掏了眼珠子,很快就會被感染。

走獸則撲向騎兵,撕咬掉戰馬,再狠狠咬住人的咽喉,利牙刺進大動脈,人的全身就會青筋暴跳,血液逆流,鮮活會被黑暗吞噬,變成行屍走肉,只聽笛聲的召喚。

這場廝殺虞歸晚不顧一切,她就是要讓踏進河渠的東遼人死無葬身之地。

東遼想讓她下地獄,還想拖著幼兒。

好,她就讓這些人看看什麽叫地獄!

那面寫著‘雄’字的戰旗在城門下招搖,似是等著勝利那般惹人厭。

虞歸晚眼神發冷,特殊鋼制的大弓在她手上被緩緩拉開,弓弦繃到頭,可見用了多大力氣。

這把弓可是廖姑和妙娘兩人合力都無法全拉開的。

咻!

綁著劉縷頭顱的鋼箭還能精準射中旗桿,原本招搖的戰旗像斷頭的撲棱蛾子,只撲騰了兩下就趴在地上,原位掛上了劉縷的頭,正左右晃蕩搖擺,別提多滑稽了。

事發突然,前頭沖鋒陷陣的東遼軍也傻眼。

蔑古雄曾在大營見過射傷劉縷的那支鋼箭,比最精湛的鐵箭好不知多少倍,他愛不釋手,但三王子對此箭也頗感興趣,他也只能看著眼饞,不曾想在這裏又見到,還射掉了他的戰旗。

他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然看旗桿上掛的頭顱怎麽那麽像劉縷。

在城墻上躲避流箭的蒙灰看到一幕,笑到直拍大腿,從親兵手裏搶過大喇叭嘲笑戰前的蔑古雄。

“哈哈哈哈,劉縷那老匹夫已讓我們統領斬首了,七萬鐵騎一個不剩,你們想攻城,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吧!”

蒙灰的嘲笑被大喇叭擴音傳出老遠,還不知發生何事的東遼兵不約而同看向旗桿上那顆頭顱。

蔑古雄更是心頭巨震。

他在亂軍中找射箭之人,很快鎖定在遠處的虞歸晚身上。

兩人的視線隔著千軍萬馬交匯,火星子劈裏啪啦。

蔑古雄握緊一雙大鐵錘,怒吼一聲就策馬沖虞歸晚沖來。

虞歸晚再次搭箭,瞄準。

咻!

鋼箭破風沖出。

別看蔑古雄五大三粗,身手卻極靈敏,竟然能在疾馳中換馬躲過射來的鋼箭,並同一時間撈弓朝虞歸晚射出呈品字型的三箭,那雙大鐵錘還穩穩懸掛在他腰間。

虞歸晚側翻下馬,拿弓的手撐在地面,另一只手抽出刺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劃在戰馬的膝關節處,挑斷韌帶,戰馬吃痛嘶鳴並超前倒去,馬上的騎兵被甩下來,還未來得及舉刀,咽喉就被虞歸晚手中的刺刀轉著一劃,鮮血噴湧。

她都沒有回頭看一眼被自己割喉的東遼兵,緊接著就是下一個,再一個……砍瓜似的,一刀一個,全是割喉放血,直殺到蔑古雄的馬前,用刺刀和大弓交叉擋住對方砸下的鐵錘。

砰!

蕩開的殺氣將周圍的士兵都震出去三丈遠,還帶倒一大片。

蔑古雄是東遼最強悍的勇士,力大無窮,也是仗著這身蠻力稱霸,年過半百也不輸,那雙實心大鐵錘足有三四百斤重。

虞歸晚硬接下他這一擊,虎口都震裂了,卻沒有血流出,且刺刀和大弓都完好。

在蔑古雄錯愕之際,她迅速反擊,如幽靈般飛身躥到蔑古雄跟前。

蔑古雄極速後退,刀尖劃過鎧甲帶起一片火星子,用以連接甲片的銅絲全斷,甲片稀裏嘩啦掉地上,胸口被劃出指頭深的一道口子,皮肉翻飛。

不算劉縷那次,這是虞歸晚第一次在戰場跟東遼的統帥面對面交手,她不是想過癮,也不是為了好玩,而是要抓住為首這個問出幼兒的下落,若是問不出就拿此人掛到東遼大營門口,一滴滴放幹血。

蔑古雄連虞歸晚的正臉都沒看清就遭了重創,自是怒火中燒,吼叫著揮舞雙錘再次往虞歸晚的腦袋砸。

虞歸晚下腰仰面從蔑古雄的臂彎穿過繞到他身後,拿弓弦卡主他的雙臂令其掙脫不得,再飛起腿踹掉鐵錘。

那砰地一下撞擊聲,好似鐵做的不是錘子,而是她的腿,不然怎麽脫落飛出的是鐵錘,而她的腿卻完好無損。

幼兒被擄,她心急如焚,冷若冰霜的臉上全是殺意。

這次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首次盡全力與人纏鬥,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就是號稱東遼第一勇士的蔑古雄,不過就算知道也不妨礙她要將人生擒的決心。

蔑古雄試圖暴起,卻被她一個剪刀腿絞住脖子掀翻在地,再抓起剛才被她踢落的鐵錘,狠狠一錘砸在蔑古雄的膝關節。

“啊!”蔑古雄慘叫,上半身因劇烈的疼痛坐起,雙手下意識去抱骨頭已經碎裂的腿。

而虞歸晚眼睛都不眨,砸碎了蔑古雄的兩條腿,然後抓住頭發將人綁在馬後一* 路拖拽到城門的吊橋下,殺掉周圍一圈東遼兵,血濺了她一身,才單手拎起已無法行走的蔑古雄掛到橋上。

周圍死一般寂靜。

城墻上衛所營的眾人也咽了咽口水,“那個,是咱們的統領沒錯吧?”

蒙灰一巴掌拍過去,“廢話!”

這還沒有完,笛聲再響起時才是這場殺戮真正的開始。

狂風大作,黑雲壓城。

眾人都被吹得睜不開眼,根本看不清城外發生了什麽,只覺得那刺耳的笛聲吹得他們腦袋都要炸了,隱隱約約又好像聽到野獸啃噬骨頭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虞歸晚扒開蔑古雄的眼皮強迫他看清楚,如鬼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我的人要是回不來,要是少根頭發,那你現在所看到的地獄就是你們東遼的今後。我真的已經很收斂了,太平日子多好啊,每天打打殺殺真的很累,我不喜歡,我就是想跟她在南柏舍好好把日子過下去,賺錢換金銀珠寶給她戴給她玩,可你們偏要把我的夢踩碎。”

她用刀尖一點點摳著蔑古雄碎掉的腿骨,腦海裏浮現的都是幼兒頭破血流被人帶走的畫面,她沒親眼見,若是見了,心會疼得受不了,她也會殺光所有人。

她根本不在乎蔑古雄能不能聽懂,她只是在發洩怒火。

蔑古雄疼得雙眼翻白,他是接到三王子的密令要接應城中的探子往外帶人,但根本不知道三王子要的人是誰,城門沒破,他跟探子也無聯絡,哪知道人在哪。

“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蔑古雄很有骨氣,到這份上了也沒有求饒。

虞歸晚撥掉他的一塊碎骨頭,怒火似是沈下去了,轉而輕聲道:“我不殺你,我要留著你的命,等我的人被送回來,若是你們不送,我就親自去你們東遼接人,若是接不到,你們一個都別想活,你別忙,會讓你死的,你看那邊掛著的不就是你曾經的同僚,他不如你能打,被我一箭穿喉了。”

蔑古雄將牙齒咬得咯咯響,總算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是誰,大罵道:“你就是虞歸晚!小娘們兒!老子殺了你!”

“殺我?”虞歸晚回憶道,“我跟她說過,沒人能殺得了我。”

蔑古雄瘋狂掙紮叫罵,用詞都不好,顯然是沒想到自己會敗在虞歸晚手下,還敗得如此狼狽淒慘,一雙腿都被砸爛了。

虞歸晚將人松開,盤腿坐在繩索被割斷一邊的吊橋上,隨風搖擺著,雙眼註視前方傀儡與東遼軍的廝殺。

細看她拿短笛的手,已無一絲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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